第32章 、您的小张已上线

“等等。”

纪棂月一拍自己脑袋, 自言自语:“说到小师叔哦……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就刚刚我们在巷子里遇见的那个小孩和那位隐藏了自己真实姓名的修道者,我担心会不会和巫云山上那座魔窟有关系,所以想先传音告知小师叔他们比较稳妥……谢前辈, 您觉得呢?”

她不确定谢乔乔的态度,故而疑虑的补了一句。

谢乔乔倒是无所谓,正要点头——她看着纪棂月手上的传音法阵, 忽然想起张雪霁也给过自己一个传音法阵。

谢乔乔:“稍等。”

她从袖口抽出那张绘有法阵图案的宣纸打开, 比对着上面的法阵,用灵力慢吞吞构筑出第二个一模一样的传音阵法;谢乔乔不擅长这类阵法构筑,即使灵力足够,所花费的时间也远比纪棂月久。

直到确认阵法构筑和图上所绘的完全一样了, 谢乔乔才满意的收起宣纸,催促纪棂月:“好了,你开始汇报吧。”

纪棂月看着谢乔乔手掌上灵力构筑的传音阵法,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问:“谢前辈,我、我能知道这个阵法是要传音给何人吗?”

在谢乔乔没有开口回答之前,纪棂月脑子里飘过了中洲十几个和剑修有关的名门世家。

谢乔乔:“张雪霁。”

纪棂月:“……谁?”

谢乔乔好脾气的重复了一遍:“张雪霁。”

传音阵法上灵力微微闪烁着光芒, 张雪霁幸灾乐祸的笑声传过来:“哟, 纪棂月?你要汇报什么?写知错保证书吗?”

即使看不见人,光是听见这个声音,纪棂月已经感觉自己的拳头要硬了。

她深呼吸——强迫自己无视了张雪霁的声音——其实在听见张雪霁声音时,纪棂月是松了一口气的。

她原本还担心谢乔乔的传音对象,会是和上元仙门对立的门派或者世家。

张雪霁虽然讨人厌了一点, 但至少立场没有问题。

她对着自己掌心的传音法阵, 把自己跟着谢乔乔前去寻找杜永安接任务, 却意外发现他和化名‘陈未眠’的修道者有来往一事, 汇报给了戚忱。

传音法阵那头,戚忱始终没有传来声音。

汇报完毕,纪棂月有些紧张的追问:“是我做的有什么不妥吗?”

戚忱:“……无妨。你先来巫云山,与我们汇合。师兄他们有了新发现——谢姑娘现在还在你旁边吗?”

谢乔乔看了眼纪棂月掌心的传音法阵,开口:“我在。”

那边顿时又沉默下来。

谢乔乔疑惑:“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戚忱:“没什么,就是……算了。谢姑娘要来巫云山这边看看吗?”

谢乔乔:“我还要去帮杜永安找猫,已经收了他的定金。”

戚忱语气稍显柔和:“那就等晚上在城主府碰面后,我再和你说吧。”

谢乔乔点头。

刚点完头后,她又想起传音法阵只能传音,对面戚忱也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于是谢乔乔又补充了一句:“好。”

传音法阵被那边单方面的切断了。

虽然被戚忱切断了传话,但纪棂月并没有失落,甚至还松了口气。如非必要,其实她也不太想和小师叔聊天——纪棂月道:“谢前辈,我要先去巫云山和小师叔他们会和,他们好像在巫云山的魔窟里面发现了新的东西。”

谢乔乔:“哦,你去吧。”

纪棂月恋恋不舍:“那我就不能继续帮你找猫了。”

谢乔乔:“没事,你在与不在,都大差不差。”

“……”

两人在这段路分道扬镳,纪棂月往巫云山去,谢乔乔则往布告栏那附近去,想想打听一下有没有人在那榆树附近看见三花猫的踪迹。

她之前用灵力构筑的传音法阵还维持着,谢乔乔没有切断,对面也没有切断。

谢乔乔安静的走了一会儿,传音法阵中再度传出张雪霁的声音:“你接下来要去哪?”

谢乔乔:“去布告栏附近的大榆树底下。杜永安说他之前就把猫散养在那附近,应该有人见过那只猫。”

“正好,我这边也打听完消息了,那我们在大榆树底下会和?”

谢乔乔:“好。”

她单手托着那个传音法阵,继续信步往前走。走了好一会儿,谢乔乔发觉传音法阵还维持着。

谢乔乔疑惑:“张雪霁,你还要和我说什么吗?”

张雪霁:“好像没什么要说的了。”

谢乔乔:“那可以把传音法阵消掉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传来张雪霁有点无奈的声音:“好。”

传音法阵被单方面取消传音后,光芒就暗了下来。

谢乔乔没有多想,撤去灵力抹消法阵,快步行到布告栏附近的大榆树底下——今天榆树底下没有坐着闲聊的人,连附近的行人也很少,只有那颗巨大古老的榆树还静静的矗立在太阳光底下,每一片叶子都被照得明亮刺眼。

谢乔乔走到大榆树的阴影底下站着,脸颊也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红。

她背靠着大榆树粗糙的树干,抬手搭在自己额头上。太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最后落到谢乔乔的手背上,晒得她手背都发烫。

凡人的身体总是对一切冷暖都很敏/感。

像多空洞的石头,风,雨,沙子,太阳光,从空洞里穿过去,很轻易的就能被凡人感知到。

太脆弱,太容易受伤,太容易死亡。

思绪漫无目的的漂浮,谢乔乔不自觉曲起一条腿,脚尖晃来晃去摩挲地面。地面堆积的枯叶被她踩碎,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她生活的地方是个渔村。

渔村的地面是柔软的沙子,棼实的土。总之,很少看见这样高大的树,也很少有这样厚厚堆积一层的树叶。只有老师的院子里有一颗小小的桃树——太小了,春天只开可怜的那么两三朵桃花,连桃子都结不上,可老师总是照顾得很仔细,浇水施肥,从不假手于他人。

“这种树呢,就和养孩子一样。它不生虫,不枯萎,好好的活着,每年春天还抽芽发叶,那我这个种树的人就很高兴了嘛。”

老师一面给桃树浇水,一面碎碎念:“也不是每一颗桃树都非要开满树的花,然后结很多桃子的。不开花不结桃子,那也不能改变它是桃树的事实。”

谢乔乔那时候蹲在走廊下擦地板,默不作声的听着老师说话。

老师站起身锤了锤自己的腰,转头喊她:“乔乔唉——”

“乔乔同志唉!”

谢乔乔把搭在额头上的手放下来,睁开眼,冷淡的抬眼看向对面——张雪霁正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过来,向着她招手。

他整个人都被太阳光照得明亮,眼尾下垂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更像小狗了。

他还骑着三个轮子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像马车,也不像什么仙人的坐骑法器。

见谢乔乔看过来,张雪霁顿时更起劲了。他蹬着自己临时拼凑的三轮车骑过来,捏着刹车停在谢乔乔面前,挺直胸脯:“快看!我刚在前面两条街捡到了合适的木板,再和袖里乾坤中的一些材料相结合,组装出来的三轮车!”

谢乔乔夸赞:“虽然我看不懂,但是感觉很厉害。”

张雪霁:“本来只想拼个自行车的,但是木板多了两块,觉得还是拼三轮车更划算。”

谢乔乔认同:“嗯,不能浪费。”

张雪霁原本就要比谢乔乔高。

他坐在按照自己身高调整的坐垫上,即使是坐着,也比谢乔乔高点。等谢乔乔说完话,他还不错眼的盯着谢乔乔看——谢乔乔的脸蛋很红,但张雪霁确定这绝对不是因为害羞。

张雪霁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着谢乔乔泛红的脸,道:“你热啊?”

谢乔乔:“说正事。”

张雪霁‘哦’了一声,一边伸手摸自己袖里乾坤,一边和谢乔乔谈‘正事’:“我去找绾绾小姐的侍女打听了关于绾绾小姐的事情。其实绾绾小姐被妖怪掳走的那一天,根本不是出门游玩,而是准备和情郎私奔的。”

“半年前城主在府中召开月季花会,邀请城内通文识字者皆可前往。绾绾小姐在这场月季花会上与一名落魄秀才一见钟情,二人通信传情很快就到了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只可惜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得到城主大人的支持,城主大人强令二人分开,并让那位落魄秀才在一个月之内带着他的弟弟搬离渝州城,否则就要他们二人好看。”

“有情人被迫分离,绾绾小姐不甘心自己的幸福就这样消失,所以让自己的心腹侍女春秀代为传信,约那位秀才月上柳梢之时,二人一起在城郊外会和私奔。”

他一边说话一边在自己袖子里找东西。刚开始谢乔乔还以为他要掏出什么决定性的证据来了。

结果张雪霁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块用糯米纸包起来的奶黄色方块,方块还用一根木棒串起来。

有冷冰冰的白气从方块上面往外冒。

张雪霁嘀嘀咕咕:“太久没吃了,要不是看见你热成这样,我都忘记自己还做过这玩意儿……给你,甜的,奶油味儿。”

谢乔乔:“这是什么?”

张雪霁:“雪糕,夏天吃的,你要慢慢舔也行,直接咬也可以。”

“哦。”

谢乔乔接过雪糕,咬了一口。

糯米纸和奶油冻块的味道立刻在嘴巴里化开了,正如张雪霁所说——是甜的,而且甜得一点也不腻人。

就是有点冻牙齿。

她咬着雪糕,语气变得黏糊:“那个带着弟弟的落魄秀才,是陈未眠?”

张雪霁打了个响指:“回答正确~”

“刚刚纪棂月传音跟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就立刻把它们联系到一起了。为了确定我的猜想,所以我特意绕路去了一趟东街马尾巷,找到杜永安问了一些其他的细节。”

“杜永安原本并不是渝州城的本地人,而是出生在远离渝州城的鹿城。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和那只三花猫为伴。直到陈未眠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提出用巨额酬劳雇佣他假扮自己的弟弟,将他从鹿城带到了渝州城。”

“现在可以确认的是,‘陈未眠’这个名字肯定是假名,对方是修道者,但未必如纪棂月所猜是中洲世家的人;六块大洲合并起来的地域足够辽阔,光是蓬莱洲本地就有不少人可能弄到金雀砚台,所以要靠金雀砚台来确定对方的身份未免有点异想天开……咦,你就吃完啦?”

谢乔乔手上已经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木棍了。

张雪霁回忆了一下,从他把雪糕递给谢乔乔,再到现在这根光秃秃的木棍,他顶多也就说了三句话吧?

谢乔乔舔了舔嘴唇。

不知道为什么,吃完雪糕之后,她觉得自己更口渴了。

“嗯,吃完了。”谢乔乔道,“陈未眠是修道者,为什么还会眼睁睁看着绾绾小姐被妖怪抓走?是打不过妖怪吗?”

张雪霁摇头,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不是打不过,他是根本就没有打。他直接把绾绾小姐和她的侍女都送给了那个妖怪,让妖怪带他进入魔窟莲花井中。”

谢乔乔:“我们在魔窟里面,并没有看见井之类的东西。”

张雪霁:“是的,但我们当时只想着快点把昏迷的绾绾小姐带出魔窟,根本没有仔细探索其他地方。就连魔窟莲花井这个地名,也是侍女春秀告诉我的。现在想来,当时在魔窟里面的诸多经历,本身就透着诡异。”

“每当我们要检查或者从四周的壁画中寻找什么线索时,总会恰到好处的撞上室内机关发作,不是被墓内机关传送分开,就是遇到难缠的妖怪魔物,就好像魔窟长了眼睛生出灵智,自己知道针对我们一样。”

谢乔乔眉头皱起:“是先我们一步进去的陈未眠,在暗地里搞鬼?”

张雪霁:“还不清楚,但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再进一趟魔窟。”

“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弄明白,我的好奇心实在不能装聋作哑……酸梅汁喝不喝?”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长圆筒形水杯——胶质杯盖被做成一只黄色尖耳朵的动物形状。

张雪霁抓着杯盖拧了几下,拧松后把水壶递给谢乔乔:“这个杯子我没喝过。”

谢乔乔:“哦。”

其实她没懂张雪霁为什么要把杯盖拧一下,又为什么要强调这个杯子他没喝过。

她接过杯子打开杯盖,里面斜插着一根白色软胶管。谢乔乔盯着那根吸管研究了一下,两手捧着杯子低头吸酸梅汁。

酸酸甜甜,还是冰的。

她咬着吸管,脸颊无意识的鼓起来,看起来更像是十五岁的少女,而非性格古怪的剑仙了。

谢乔乔盯着尖耳朵杯盖,问:“这是什么妖怪吗?”

张雪霁:“才不是妖怪,这是宝可梦!”

谢乔乔:“……一种动物的名字?”

“呃……应该算物种名字吧。”张雪霁摸了摸自己鼻尖,解释,“虽然皮卡丘是宝可梦,但宝可梦不是皮卡丘,同理,虽然妙蛙种子是宝可梦,但宝可梦不是妙蛙种子。”

谢乔乔:“就和张雪霁是普通人,但普通人未必是张雪霁,这个道理?”

张雪霁:“……虽然这么解释也是对的,但你拿我举例子总让我感觉哪里怪怪的。你都不会觉得它可爱吗?”

他指了指黄色的皮卡丘杯盖。

谢乔乔把杯盖举到眼前,目不转睛十分认真的盯着研究了好一会儿,得出结论:“没什么感觉,看起来像黄皮耗子。”

张雪霁:“……”

算了,这种感觉好像也没有错。

“总之,我现在打算去巫云山,你呢?还继续留在这找猫吗?”

谢乔乔把水杯盖子盖回去,垂着眼睫,语气平静:“我跟你去巫云山。”

张雪霁愣了一下,诧异:“你也去巫云山?”

谢乔乔摇头:“山上不安全,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走吧,去巫云山——你打算骑着三轮车去吗?”

谢乔乔目光落到张雪霁坐着的三轮车上,冷淡的询问,就像在问他晚饭吃什么一样平静。即使张雪霁骑着的是谢乔乔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她也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好奇心和关注欲。

这点张雪霁很确定,谢乔乔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

她的眼睛里只能看见自己的目标——虽然目前为止,张雪霁还不知道谢乔乔的目标什么——但他很清楚,谢乔乔这个人,只要确定了目光,就不会再分任何多余的目光给其他人。

所以她并不好奇巫云山上有什么,也不好奇绾绾小姐和那位伪装的假秀才之间的爱恨情仇。

她单纯是为了自己,而决定去巫云山的。

这个认知让张雪霁的心情微妙起来。

很难形容,甚至有点受宠若惊的隐秘欢喜。即使这种感情无关男欢女爱,但切实的被一个清冷沉郁的人放在心上,那种感觉仍旧让人有点雀跃。

因为你知道那个人对待别人是如何的不近人情,冷漠疏离,也知道那个人在面对你时理所当然的偏心和例外。这种偏心总是让人意乱神迷,无意识的觉得自己也是如此重要特殊之人。

即使张雪霁经常说自己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是奔三的人了——但他上辈子死的时候毕竟还是少年,这辈子从婴儿长大又是少年。

没有被生活苛待,没有被柴米油盐酱醋茶浸泡,轻快明亮的少年。

他自然会因为谢乔乔的一个决定雀跃。

他自然难逃心动——被太阳晒到的每一寸皮肤都发热,他无法理直气壮的直视谢乔乔的侧脸,慌张的移开目光:“呃,我骑三轮快点……你要不要坐?”

谢乔乔抬眼看他,表情有点疑惑。

张雪霁反应过来,懊恼的用拳头锤了一下车龙头:我在说什么鬼话!我邀请一个能御剑飞行的剑修坐我的三轮车?

谢乔乔:“坐后面木板上?”

张雪霁开口,磕巴了一下:“对、对的——”

谢乔乔爬到三轮车后面的木板上,乖乖坐着,两手捧着皮卡丘水杯搭在并拢的膝盖上。

她回头,面无表情的提醒张雪霁:“我坐好了。”

张雪霁心无旁骛的骑车。

当然,这纯粹是他想象中的心无旁骛。他脑子里开始背质数,背着背着就开始背圆周率。

“张雪霁,你在念什么?”

谢乔乔疑惑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张雪霁下意识挺直了背:“圆周率。”

谢乔乔:“……那是什么?”

张雪霁:“是一个无限不循环小数,代表圆周长和直径的笔直,一般出现在小学的数学教材之中——”

“……”

谢乔乔老老实实回答:“听不懂。”

张雪霁捏下刹车,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叠宣纸:“我这有小学五年级的数学书教材,为了方便这边的人理解,我还对里面的内容做出了些许改编和删减,包括附加练习题也适当降低了难度……”

那叠雪白的宣纸在太阳底下,散发出比帆船布还要明亮夺目的光。

那光晃到谢乔乔的佩剑上,也晃到谢乔乔茫然的脸上。她看着好像进入了某种奇怪格式开始滔滔不绝推销那叠写满字的宣纸的张雪霁,沉默了片刻,探头看了眼上面端正整齐的字。

张雪霁的字写得比她好看多了。

谢乔乔:“张雪霁,我看不懂。”

滔滔不绝的张雪霁卡住了,嘴巴还维持着张开的姿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宣纸,又看看谢乔乔。

谢乔乔略微仰头看着他,神色平静,但睁得比平时还要圆一点的眼睛,能看出她真的很茫然。

张雪霁犹豫的寻找着措辞:“乔乔同志,我记得你识字?”

谢乔乔:“识字,但是看不懂这上面的东西。什么是方程?植树问题又是什么意思?这个人为什么一边往池子里放水一边又要往外面抽水?他很闲吗?”

张雪霁:“……”

失策了,虽然乔乔同志不是文盲,但她可能没学过数学。

张雪霁干咳一声,把那叠宣纸重新塞回自己袖子里:“现在就学习这些,对乔乔同志你来说还是太早了。等巫云山的事情结束,我们下山之后,我再找点更基础的入门书籍给你——不断的放水接水那个,其实现实中是不会这样做的。书上之所以提出这样的问题,是为了更直观的让做题者理解这个知识点的应用。”

“如果放在现实里,是不可能有这么完美的条件用来给我们计算的,需要综合考虑的因素很多,同时也需要用到更多的数学知识。”

谢乔乔听不懂,她点点头,‘哦’了一声,抱着剑重新坐回去了。

虽然话题在中间跑偏到了奇怪的地方,但多亏了谢乔乔突如其来的打岔,张雪霁现在已经不紧张了。

他一边老老实实的蹬车,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张雪霁啊张雪霁!你不能因为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堕落腐败的世界,就也和本地人一样堕落腐败啊!怎么能对十五岁的高中生心动呢?这要搁原来的世界,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你可清醒点吧!

谢乔乔不是多话的性格。张雪霁则因为自己心虚,所以也一反常态的没有唠叨,安静的蹬车。

三个轮子的效率自然要远胜过人两条腿的效率。在张雪霁非常认路的情况下,他们没有开多久三轮就接近了巫云山。

巫云山依旧和他们上次来的时候一样,从山腰往上开始便处处笼罩着白色浓雾。但现在巫云山上还插着醒目的上元仙门蓝色旗帜,山脚处也有身穿蓝衣的弟子在巡视。

张雪霁看了眼崎岖的山路,还有山腰间笼罩的浓郁白雾,道:“三轮车开不上去,接下来还是步行吧。先去和上元仙门的人打一声招呼。”

谢乔乔没有说话,安静轻巧的跳下三轮车木板,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张雪霁——张雪霁被她这样看着,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谢乔乔的意思,无奈的转身走过去和那些巡逻弟子交谈。

见张雪霁主动揽下了和外人交流的重任,谢乔乔松了口气,脚步轻快的跟在张雪霁身后。但她脸上仍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她此刻其实心情不错。

两人刚一走近,巡逻的弟子就立刻拦下二人:“什么人?这山现在被封禁了,闲杂人等,不得接近!”

张雪霁从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一枚令牌,出示给巡逻弟子看。

那是一枚玉质令牌,上面还有刻字。巡逻弟子看见那枚令牌,愣了愣:“道载学宫的人?可是……”

张雪霁:“学宫弟子的令牌皆与弟子本身性命相绑定。人在牌在,人死牌碎,我想还没有人心大到来冒充学宫弟子,在上元仙门面前招摇撞骗吧?”

巡逻弟子迟疑了一会儿,先向张雪霁作揖:“请这位道友稍等,我需要去询问一下师叔他们。”

他向同伴递去一个眼色,示意同伴们好好看着这两个人,自己则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使用传音阵法向那边确认着什么。

张雪霁看着这群人谨慎的样子,有点无语。

他随手把令牌塞回袖子里,嘟囔:“学宫弟子的招收标准是笔试又不是根骨测试,那我普通人就不能是学宫弟子了?怎么每个人一看见我拿着道载学宫的令牌,第一反应都是先去请示上司啊。”

谢乔乔在发呆,没有搭理张雪霁的碎碎念。

很快那名巡逻弟子就走回来了,歉意道:“刚才因为没有确定您的身份,所以多有冒犯。请跟我来吧——这山上的迷雾中藏着好几个传送法阵,我们也是连夜排查才确认了所有的阵法位置,你们小心不要触发那些阵法。”

张雪霁:“不会不会,我肯定注意。”

谢乔乔:“哦。”

两人跟着巡逻弟子进入巫云山。

等三人快要进入山腰白雾的范围时,巡逻弟子从自己腰间解下一段雪白柔软的长绳,递给自己身后的张雪霁:“把这个绑在腰上,绑的时候留一截给后面那位姑娘,让她也把绳子绑在腰上,这样我们才不会在迷雾中走散。”

张雪霁把绳子绑在自己腰上,特意预留了一部分给谢乔乔,叮嘱:“上面的雾有迷惑人的效果,我们三个人腰上都绑着这个,就不容易走散。当然,我知道你不绑也可以跟着我们,但我们总要考虑到上元仙门仙长们的感受,是吧?”

谢乔乔:“……哦。”

上元仙门的巡逻弟子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暂时没有证据。

谢乔乔从张雪霁手上接过绳子,绕了一圈绑在腰上。绑完后她还抓着绳子一段扯了扯,感觉绳子的材质跟她上次在魔窟里斩断的蜘蛛丝很像。

或许是以那种蛛丝为原材料,所制作的法器?

三人绑着绳子连成一线,进入浓白雾中。

白雾完全遮住了视线,但在谢乔乔眼中,白雾的有无并不重要。她可以看见的东西远远超过张雪霁他们的想象——虽然谢乔乔并没有去过传说中金子铺街白玉围墙,世家林立的繁华中州,也没有去过所谓遍地仙缘,人人皆可修道的蓬莱。

但谢乔乔很清楚,自己的剑就是这世间最强的剑。

只要她想——只要她愿意——这世界上没有她的剑斩不断的东西。

从握剑的那一刻开始,谢乔乔就已经站在了这条路的终点上。

老师说如果哪天她想出去了,那就应该多去一些地方。

去走外面的十万八千里长路,去看更高的天外天,去见更多的人外人。虽然村子里的姨姨们都说,女孩子到了年纪,就该嫁人,该相夫教子了。

练剑啊,读书啊,那是男人才做的事情。

可是老师也说——

“桃树不管会不会开花,会不会结果,它都是桃树。乔乔唉,也一样,不管是读书也好,出去行万里路也好,或者嫁人也好,你都是女孩子。”

眼前白雾散去,谢乔乔收回目光。

张雪霁就在她前面不远处,正侧身向她伸手。谢乔乔觉得奇怪,奇怪张雪霁为什么要向她伸手——但她仍旧把手搭到张雪霁手心。

少年的掌心干燥温暖,手指也比谢乔乔更修长。

他拉着谢乔乔轻轻往上一拽,谢乔乔没什么压力的走上矮坡,站到张雪霁身边。

谢乔乔:“我自己也可以走上来,你不用拉我。”

张雪霁:“知道……就,下意识的,就这样做了。”

他回答得有些支吾,仿佛在掩饰什么。

在把谢乔乔拉上来后,张雪霁就迅速的松开了她的手,把自己的手背在背后。他宽大的青白色衣袖垂下来,完全遮盖住了手掌。

谢乔乔没有搞懂少年遮遮掩掩的心意,只觉得莫名其妙。

走出白雾范围后,四周仍旧有大量阻碍视线的灌木丛和一些挨挨挤挤的密林。

但可以看见不少蓝衣的上元仙门弟子在林木间穿行,见三人从白雾中走出,便有一名弟子上来和他们打招呼。领他们上山的巡逻弟子解开了三人腰间的白绳,向其他弟子解释:“这位是道载学宫的弟子。”

“这位是林师兄。”

被称为林师兄的年轻男人板着脸,向张雪霁作揖行礼:“麻烦您跑一趟了,这位是……”

他迟疑的看向谢乔乔。

张雪霁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和谢乔乔会来巫云山,纯粹是临时起意;但看这位林师兄和其他上元仙门弟子的态度,他们似乎是早就知道有道载学宫的弟子会过来?

心头掠过许多猜测,但是张雪霁表面上仍旧镇定自若:“这位是我的朋友,一个剑修,姓谢。”

林师兄也向谢乔乔微微颔首:“谢姑娘。”

谢乔乔‘嗯’了一声,没有下文了。她过于冷淡的态度,让林师兄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但林师兄很快就将那一丝尴尬掩盖了过去,更多的是焦急。

他道:“来不及耽误时间了,请二位先随我到魔窟入口。”

说完,他走在前面为二人带路。张雪霁眉头一皱,眼角余光瞥向谢乔乔:谢乔乔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虽然那张面瘫脸看起来冷漠得有点不近人情,但每当张雪霁看见谢乔乔脸上的表情,总会莫名的感到安心。

你看,我们天花板这不挺稳定的嘛?

能出什么大事。

类似于这样的心态。

能够传送进入魔窟的入口只有一个,现在那个入口已经被蓝衣的上元仙门弟子团团围住。

当张雪霁谢乔乔二人跟着林师兄走到这些弟子中间时,张雪霁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太狼狈了。

几乎一半以上的弟子都负了伤,还有少数陷入了昏迷。伤员大多数坐在地上,由没有受伤的弟子进行伤口包扎,也有人在低声交谈。

“张雪霁?怎么是你?!”

熟悉的娇滴滴的女声——张雪霁揉了揉自己耳朵,转过头去时果不其然看见了纪棂月。

纪棂月看起来倒是生龙活虎的,一点也不像受了伤了样子。

她三两步越过其他弟子,跑到张雪霁和谢乔乔面前:“道载学宫派来帮我们辩位找人的弟子,就是你?”

张雪霁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虽然辩位找人我也会……但道载学宫派出来的人应该不是我。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连道载学宫也牵扯进来了?”

纪棂月眉头紧锁,咬了咬下唇:“楚师兄他们误入了尚未探索的地方,和我们失去了联系。小师叔带着人下去找他们,也跟着失去了踪迹……三师叔不准我们再贸然进入魔窟,并对附近的仙门弟子发出了紧急求助,希望有擅长辩位找人的仙门弟子可以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有一位道载学宫的弟子从鹿城传信告诉我们,他正好在附近办事,可以来帮我们找人。”

张雪霁:“难怪,我一说自己是道载学宫的人,他们就着急忙慌的让我上来。不过,那个给你们传信的道载学宫弟子现在还没有来?”

纪棂月摇头,急得额头上都是冷汗:“他传信之后就没有再发来消息了。三师叔说连小师叔下去后都没办法传递讯息出来,我们再进去也是白搭,让我们全都在上面等着……小师叔会不会死在底下——啊呸呸呸!”

话还没有说完,纪棂月连忙打了好几下自己的嘴巴,嘀嘀咕咕:“不能乌鸦嘴,这种时候就更不能乌鸦嘴了!”

谢乔乔没有管他们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张雪霁身边,既不插话,也没有做其他多余的事情。大部分时候,谢乔乔都在盯着某个方向——张雪霁的身后。

很偶尔的,她也会瞥一眼魔窟的入口。

她上次在魔窟斩杀那只寄住雕像内部的魔时,记住了对方身上的气息。

对方身上的气息很微弱,在被谢乔乔斩杀后,那点微弱的存在感就彻底消失了。但是现在,魔窟里面又开始源源不断散发出那种令人不快的气息,类似于惹人厌烦的负面情绪集合体。

而且和上次相比,这次所表现出来的存在感,变强了。

“乔乔同志?”

张雪霁喊了她一声,谢乔乔回过头,侧目:“嗯?”

张雪霁:“我想先下去看看,用辩位找人的法子帮他们找到戚忱,你呢?”

谢乔乔颔首:“我跟你下去。”

“你行不行啊?”纪棂月眉头紧皱,并没有立刻同意张雪霁的建议,“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凡人——虽然我平时是挺和你不对付的,但看在我两都是中洲上京人的份上,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当然,最重要的是,纪棂月可不想应付道载学宫那群人的诘问。

谢乔乔:“张雪霁下去,我就下去,他不下去,我就在他旁边等。”

纪棂月一愣,目光狐疑的在谢乔乔和张雪霁两人之间打转。当然,她看谢乔乔的时间短点,看张雪霁的时间长点。在看张雪霁时,纪棂月满脸都写着:‘你给谢前辈下迷魂咒了吗’的表情。

张雪霁干咳一声,抬头看天,无视纪棂月充满怀疑的视线。

她干巴巴的解释:“但、但张雪霁他是个凡人啊!他下去会很危险的,还是留在上面,和其他弟子一起,不是更安全吗?”

谢乔乔脸上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这让纪棂月觉得自己有机可乘,连忙想要趁热打铁,道:“再说了,现在小师叔他们下落不明,我们多拖一会儿时间,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谢乔乔根本就没有听纪棂月那些趁热打铁的话。

她思考完了,按照自己的惯性思维,对张雪霁道:“她说的对,留在上面和其他上元仙门的弟子一起呆着会更安全点。张雪霁,我们一起在上面呆着吧。”

张雪霁一愣。

纪棂月也傻眼了。

她磕磕绊绊的试图给自己的话打补丁:“我我我只是说张雪霁不能下去,但是谢前辈你要是想帮忙的话我立刻就给您带路……不是我的意思是……”

“这位姑娘都要哭了啊,剑修姑娘你一点都不动容吗?你好没有道德心哦~”

声音是从张雪霁身后响起,那人话音未落,就发出一声惨叫,被谢乔乔的剑鞘压着心脏砸到一边粗大的芦木树干上。

芦木晃了晃,没有出事,那人却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张嘴吐出两口血来,染在他青白色的秀才长衫上。

谢乔乔个子不如他高,但抬眼望他时,冷冽又迫人的目光,又明显带着俯视的威压。她右手拿着那把凶剑,剑鞘压入青年胸腔,不说话。

张雪霁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叫住谢乔乔:“等等!别杀——那是道载学宫的弟子!”

青年用手背擦了擦自己嘴巴上的血,吊儿郎当的弯起一双桃花眼:“小相思,师兄好伤心啊,这么多年不见,你居然连一声师兄都不愿意叫我。”

张雪霁:“……还是杀了吧,他好恶心。”

谢乔乔:“哦。”

她把剑鞘收起来了。

青年诧异:“我还以为你真的会把我杀了耶?”

谢乔乔秀气的柳叶眉一皱:“我又不是傻子。”

她大部分时候是读懂了气氛,但懒得去融入而已。这并不代表她完全不会读气氛……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老觉得她阅读能力很差。

青年单手按了按自己的肋骨,面不改色的把骨头又接回去了。

他刚刚差点被谢乔乔劈成两半,现在又非常皮实的蹦跶到了谢乔乔面前,笑眯眯的追问:“唉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那句话呢——剑修姑娘剑修姑娘,你长得这么可爱,心肠未免也太硬了吧?戚忱在底下说不定尸体都凉了唉?”

谢乔乔面无表情的,冷漠回答:“哦,因为我没有道德。”

她的回答让青年一怔。

片刻后,青年拍着旁边的树木大笑起来。他笑得太厉害,几乎直不起腰——顶着其他人看神经病的目光,青年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笑出来的眼泪。

但他手背上又还有之前自己吐出来的血,这一擦不仅没有把眼角的眼泪擦干净,甚至还在自己白皙的脸皮上抹开一层昳丽醒目的红。

“剑修姑娘,你太好玩儿了。我叫魏章,咱们做个朋友吧?”

他一面大笑,一面一面向谢乔乔伸出手。谢乔乔冷淡的绕开他,走到张雪霁面前,问:“你要下去吗?下面挺危险的。”

张雪霁叹了口气:“总不能不下去,而且我确实挺好奇的。”

谢乔乔点头:“知道了,那我们下去吧。”

魏章笑眯眯追在谢乔乔身后:“剑修姑娘,剑修姑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谢乔乔垂眼,面无表情的抱着剑,并不理他。

魏章还想绕到她面前,却又被突然横插进来的张雪霁拦住——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张雪霁,眉眼弯弯笑着:“小相思,你拦着我干什么?你不会是喜欢剑修姑娘,害怕我把她抢走吧?”

张雪霁盯着魏章那张染着血的昳丽面容,那张脸像一朵被摁进红色颜料里面的玫瑰花。

他承认了:“嗯,我挺喜欢谢姑娘的,所以请你离她远一点。”

作者有话说:

小张,一个除了修道什么都会的男人.jpg

因为这两天工作事情比较多,所以更新时间会不太稳定,可能会有点阴间,但仍旧会保持日更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等下周我会慢慢调整回来的,爱你们啵啵啵【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