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来回都是这些辩解的话,也不觉得乏味,沐颜实在不想听她讲这些废话了, 要是哥哥还在的话,说不定会对向秀荣心软,可她毕竟不是原主,没那么多爱恨情仇可以给这个生母,于是冷冷看着眼前这对母女:“你们走吧, 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死了我也不会去烧香的。”
“嘿,你怎么说话的!”刘晶晶冲上去推搡了沐颜一把, 沐颜穿着高跟鞋,没站稳, 向后踉跄了两下。
嘟嘟原本还在楼梯拐角看戏呢,这下可不得了,小胖子生气了,脸鼓得圆圆的,怎么有人在他面前还敢打他妈妈呢, 这是找死是不是?
于是自己蹬蹬蹬跑下楼,沐颜没顾着自己, 听见楼梯上的跺脚声就看过去,喊了声嘟嘟。
结果嘟嘟也没停下, 自己猛地就顶着头往刘晶晶身上撞去, 他那体格说实话不小呢,刘晶晶瘦瘦的一个, 还真被他撞退了几步。
“你干什么呢?欺负我妈妈是不是?”
他肥嫩的脸拉下来, 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还眼疾手快地把茶几上放着的杯子朝刘晶晶砸过去,在她闪躲的时候跑上去一脚踹在她腿上,这一下力道真不小,毕竟跟着许安山练了三个多月了,长进了不少呢。
刘晶晶被他连着的动作弄愣住了,闪躲之下还自己绊了一跤,向秀荣连忙过去扶她起来,嘴里紧张道:“怎么样?没伤着吧?”
沐颜撇撇嘴,嘟嘟就一个五岁多的孩子,再怎么也伤不到一个大人,至于吗?
刘晶晶站起身,摇头说了声没事,然后就看着刚在打了她的小男孩挡在沐颜前面,对她横眉瞪眼的,看着很凶了。
嘟嘟还很生气呢,他往里吸吸肚子,声音严肃道:“我告诉你们,我妈妈可是有儿子的!你们要擦亮眼睛了,找死呢是不是?”
言下之意就是还有他在呢,就敢这么欺负他妈妈,是不是活腻歪了。
别看他小小的一个,但挡在沐颜前面真是帅呆了,还声音嫩嫩地问人家是不是找死,简直可爱死了。
沐颜蹲下身子把他拉进怀里,摸摸他的后背,“没事的嘟嘟,你看看,妈妈好好的啊,咱们不生气啊儿子。”
嘟嘟顺势抱住沐颜的脖子,沐颜这会儿看着这胖子母爱爆棚啊,很欣慰了,觉得儿子没白养,有事儿他是真上啊,于是努力使了把劲儿把他抱起来,我的天,差点没站起来。
这孩子是真重,练武不仅没帮着他减肥,反而把这身肉练得更瓷实了些。
向秀荣看向嘟嘟,问沐颜道:“这是你儿子?”
沐颜翻个白眼,没理她,就那么把嘟嘟抱起来不到十秒钟又放下去了,实在是力气不够。
向秀荣见她不应声便慈爱地叫了声嘟嘟。
“是叫嘟嘟吧,嘟嘟,我是你外婆啊,你听话,小孩子不可以打人的。”
嘟嘟瞪她一眼:“你才不是我外婆呢,你是老巫婆,欺负我妈妈的老巫婆!”
幼稚园里讲过童话故事,里面就有巫婆和仙女的故事,嘟嘟这会儿自动对号入座,他妈妈是仙女,对面的老女人是巫婆。
向秀荣被一个小孩子这么骂,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沐颜抢了先。
“行了,走吧,这里是我家,我念着哥哥的份上不想跟你计较,希望你也能有些自知之明,不要年纪一大把了还被人指着骂不要脸。”
向秀荣好不容易背井离乡来到上海,哪里会想这么狼狈地回去,更重要的是,她今天一走,以后怕是跟这个女儿再也没有关系了。
刘晶晶也是一样,她来之前畅想了那么多,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对她们是这副态度。
母女俩虽然没有交流,可在这一瞬间却奇妙地想到了一起,她们都不想走,尤其是看到了这般繁华的上海之后。
眼看着那母女俩都不挪步子,沐颜气笑了,“嘿,你们这是赖上了?赶都赶不走?
向秀荣,你根本就不配做母亲,小时候我哥求你留下的时候你多狠心呐,现在是怎么了,我都这么大了,孩子都五岁多了,难道我还稀罕你再来弥补我缺失的母爱吗?说实话,你还不配!像你这样的人,你的爱都廉价得叫人作呕。
还有别痴心妄想我会给你花一分钱,不是有句话叫你养我小,我养你老吗?你小时候不管不顾的,把我们沐家的铺子送给了向家,光是转让铺子的钱,加上店里那些藏品,就够我和我哥长大了,所以你别说得向家和你为我们付出了多少一样,脸都不觉得烧得慌吗?”
向秀荣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沐颜有些不知所措,在她心里,女儿还是那个十多年前粘着她的小姑娘,她每次回娘家的时候就属女儿最开心了,可她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说话毫不留情步步紧逼,她仿佛不是对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而是对着生死仇敌一样。
她喃喃自语,又像是专门说给沐颜听的。
沐颜就问她:“你应该问自己为什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以前你在沐家活得多好啊,我爸能挣钱,家里的活都是他包了,因为觉得你生了两个孩子不容易。
可你呢,他死了你就那么任着他的两个孩子被人糟践,要是我爸能活过来,要是他知道向家人打聋了我哥哥的耳朵,还送我到上海赚脏钱,你说他会不会跟你拼命?你当真这么理直气壮?就不怕他夜半时分来质问你吗?”
向秀荣闻言白着脸向后退了一步,她真的是好久好久没有想起过沐南筝这个名字了,她不敢想过去在沐家的日子,那会衬得她改嫁后的日子像笑话一样,现在乍然听到沐颜说起他,她竟然久违地感觉到一丝怯意。
她在心里问自己,要不要算了,沐颜看样子是不会原谅她的,这个女儿已经跟她彻底离心了,可多少还有些不甘心,被这些情绪拉扯着,让她迟迟挪不动步子。
这时刘晶晶却开口了,她叫了沐颜一声姐姐。
“姐姐,苏州刚打完仗,我们家的房子已经毁了,就算你不喜欢我和妈妈,但好歹先收留我们一阵吧,眼看着天就快黑了,我们身上没什么钱,出去就只能露宿街头了,妈妈再怎么样也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怎么能让她这么露宿街头呢。”
她还挺聪明,知道如今沐颜对她们的到来并不欢迎,于是退一步只说想暂时留宿,可这一旦住下,搬走就遥遥无期了。
沐颜厌恶地看她一眼:“打住,别叫我姐姐,我连亲妈都不认还会认你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妹妹,做什么梦呢,你们哪,最好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没钱?你们没钱关我什么事,我的钱哪怕给路边的乞丐都不会给你们的。”
说着她又转向向秀荣,跟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其实比起向家来,我更恶心你,毕竟向家跟我们隔了一层,做事狠毒还说得过去,可你作为我和哥哥的亲妈,不仅心硬,还会装可怜打同情牌,有坏事你滑不溜手,有好事你凑得比谁都近,我爸当时怎么就娶了你呢,我都替他后悔!”
说完她不顾向秀荣仿佛天塌了一样的神情,直接叫安保和佣人把人拖出去,这下她们是不走也得走了。
不过这对母女可以走,向家其他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沐颜牵着儿子的手,看着刘晶晶一路吱哇乱叫得被拖出去,呆在门房的向家人本还畅想着里面母女情深抱头痛哭的画面,结果突然就听到了刘晶晶的哭声和尖叫声。
走出门房一看,两个身材粗壮的婆娘和刚刚传话的安保正拖着向秀荣和刘晶晶走出来,两人衣服被撕扯着,表情愤恨惊恐,一点儿体面都没有。
刘晶晶嘴里还在咒骂沐颜,骂狠了甚至还捎带了嘟嘟几句,沐颜这就不能忍了,骂她可以,捎带诅咒她儿子贱不贱呐,于是她让人停下来,走过去狠狠扇了刘晶晶几巴掌。
刘晶晶没想到她真的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向秀荣也没想到,她看着小女儿的脸被打得红肿,连忙想挣开拉着她的帮佣,可没挣开,只能眼看着沐颜扯着小女儿的头发将她扇得鼻青脸肿。
“你要是不想要嘴里这条舌头了,信不信我可以叫人帮你割了,来,你试试,再说一句我让你以后永远都说不了话!”
沐颜矮着身子将刘晶晶的头发扯着,强迫她抬起头来,她说话的神色很认真,刘晶晶意识到沐颜没在吓唬她,如果她再开口骂人的话,她的舌头今天可能真的就保不住了,于是呐呐住嘴。
松开她起身,沐颜看着向家那群人站在远处看着这边,连步子都没敢迈出一步,她笑了笑,现在才害怕起来是不是已经迟了,意识到接下来的画面不适合小孩子看,她便哄着嘟嘟跟另一个安保出去买巧克力。
等孩子走了,沐颜让人把向家母女俩扔到大门口,看在沐苏城的份上,她不会对向秀荣下手,可向家这群人,他们得付出代价才行,原主的一辈子就是从他们这里毁了。
还有前世沐苏城的死,虽然里面有多种原因,可同样也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向宏和王秀琴几个人就那么看着向秀荣母女被拖到门外扔在地上,他们终于后知后觉发现眼前这个光鲜靓丽的沐颜,和以前在他们家的小可怜完全不一样了。
向老太说得对,他们这一趟可能真的来错了。
看看吧,人家连亲生母亲都不在乎了,还会在乎从小对她不好的舅舅一家吗?
扔出了那对母女,沐颜一步步朝向家众人走去,她皮笑肉不笑扫了他们一眼,而后站在向宏面前,轻笑出声:“哟,这不是舅舅一家吗?怎么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了?怪不容易的,我这做人外甥女的,可得好好招待一下你们才是呢。”
向宏嘴巴发干,他看了眼旁边的媳妇,颤巍巍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弱弱的,“不给你添麻烦了,我们就是挂念你来看看你,看到你过得好就放心了,放心了。
向老太本就没想跟着沐颜沾光,这会儿自然也不想跟她低头,于是扇了儿子一下,给他个台阶,说道:“行了,秀荣想来上海看望女儿,咱们一家陪着她来一趟已经可以了,走吧,家里事还多着呢。”
说罢便想带着家人走出郁家,可刚走两步,就被四个安保拦下了。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面上却不动声色,愤愤转头道:“沐颜,你这是什么意思?”
沐颜走近几步,笑着:“没什么意思,不过送上门的仇人我能这么轻易就放走吗?你们来之前也不照照镜子,谁给你们的胆子,觉得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跟你们还是亲亲热热一家人呢。”
说着她没等向老太说话,就问旁边的安保,“你说怎么才能把一个人打聋呢?只扇他耳光就可以吗?”
安保回答说他不知道,但可以试试。
郁家的安保都是从帮派里精心挑选出来的,几乎人人身手敏捷,见过血杀过人,所以这会儿说起这个一点也不是开玩笑,他的意思是真的可以试试,看怎么才能把一个人打聋。
向老太和向宏眼睛里闪过惊恐,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沐颜这死丫头竟然还记得。
王秀琴心里更是后悔,早知道她就不该撺掇一家人来上海,沐颜的变化太大了,跟以前怯弱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那就试试吧,对了,把陈医生叫过来,到时候得让他帮着看看,就从向金斗向银斗开始吧,我还真的想见识一下,怎么个打法,能把人打成个聋子。”
安保走过去指着向宏后面的两个年轻人问沐颜:“夫人,是这两个?”
沐颜点头,从容淡定地站在一旁。
可向家人却要疯了,两个安保把向金斗向银斗从后面拖出来,向宏怒视着沐颜,张牙舞爪冲她大吼道:“贱人,你敢动我儿子!”
向老太也扑着要拉住两个孙子,王秀琴更是出声威胁说要跟沐颜拼命。
向金斗向银斗开始还挣扎了几下,之后两下被安保卸掉了胳膊,手臂软哒哒地垂了下来,再被人使劲几拳打倒在地,在他们肚子上猛踹,两人痛得缩成一团,低声哀求沐颜放过他们。
向宏三人疯了一样想突破安保的封锁去救向家兄弟,可他们被牢牢禁锢住,只能硬生生看着儿子孙子受苦哀嚎。
“沐颜,你这个贱人,你当初就该去死才对,亏我们家收养了你那么久,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
被扔到门口的向秀荣和刘晶晶也被眼前向家兄弟被人暴打的场面吓了一跳,她们忍不住后怕,心里暗自庆幸沐颜没有这样对待她们。
可向老太却突然转过身骂了女儿一句:“你是死人呐,还不叫你生下的杂种快放了我孙子!”
她这是病急乱投医了,明知道向秀荣对沐颜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可还是忍不住有所期望。
向秀荣被母亲斥责后只能靠近门边,抓着门上的铁栅栏对着沐颜乞求让她放过向家。
沐颜觉得这女人脑子简直有病,慷他人之慨的事情做惯了,合着被打聋的不是她自己,所以就能那么轻易放过去了。
于是她走过去,语气凉凉地问她:“你是不是也想挨揍?我看着我哥的面上给你脸,你自己不珍惜可就不要怪我了。”
向秀荣后退一步,支吾着不说话,好似被吓到了,向老太后面再怎么骂她都是一副哭唧唧的样子,只心痛地看着沐颜和两个侄子。
向金斗和向银斗还在挨打,向家人癫狂一样骂着挣扎着,沐颜示意安保直接在向金斗和向银斗腿上各开了一抢,抢声一响,场上瞬间静了一瞬。
向家兄弟腿上的鲜血慢慢渗了出来,他们几乎连哀嚎的声音都没了,就那么躺在草坪上喘着粗气。
“再骂啊,怎么不继续了?你们再骂一句,我就在这兄弟俩腿上再开一抢,就是不知道他们能挨过多少抢了。”
这话一出,原本歇斯底里的三人愤恨地盯着沐颜,却再也不敢出声了。
向老太终于低下了头,她佝偻着跪在地上,给沐颜磕头,边磕边忏悔:“是我不好,是我歹毒心肠从小虐待你和苏城,我该死,我没良心,我害得你哥哥聋了……”
她桩桩件件向沐颜忏悔着过去的事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得人爽快极了,现在这个老太婆哪有小时候大耳光扇沐苏城的狠劲儿呢。
旁边的向宏和王秀琴也跟着有样学样,跪地向沐颜忏悔过往,沐颜遗憾现在手边没有录音机,要不然这些东西录下来给哥哥听多好啊。
沐颜算着时间,看向金斗和向银斗都快不行了,终于大发慈悲放了他们,不过在这之前她问了一件事。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这儿来的?”
王秀琴赶紧解释:“是一个从上海来的茶客,他当时说起了你,我就好奇是不是同一个人,那人最后就给我们留下了你的地址,对了,还有一张报纸,报纸上还有你的照片,所以我们才能确定的。”
不知名的人,还专门跑到苏州,甚至随身带着印有她照片的报纸,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在上海跟她有仇的,大概只有沐家那伙子人了吧,这是打算玩一招借刀杀人吗?不过这点还要确认一下,以防后面还有不知名的人搞鬼。
沐颜终于示意安保放开几人,向宏和王秀琴赶忙踉跄着跑向儿子,两人颤抖着手几乎不敢碰地上血肉模糊的儿子,后面向老太一声大喝:“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背上孩子去医院!”
两人反应过来赶紧把儿子往身上扶,向老太过来帮忙,刚挨到孙子就摸了一手血,她紧紧压住心里的恐慌,帮着儿媳把孙子背上去,然后就跟着往外跑。
路过向秀荣的时候还喊着叫她帮忙,向秀荣这会儿算是彻底怕了沐颜这个女儿,她也不指望沐颜能带着她过好日子了,看看两个侄子奄奄一息的样子,还有兄嫂和母亲红肿的额头,她一咬牙也跟在后面追上去。
罢了,还是找机会回苏州吧,是她想当然了。
等向家人走光之后,沐颜吩咐人跟着他们,看后面有没有人暗自和他们联络,还有看看向家兄弟能不能救回来,如果这两兄弟之后侥幸活下来了,等她查出来后面是谁在搞鬼,她就把这一家送到西伯利亚挖土豆去。
省得他们怀恨在心在这里给她搞鬼。
正好郁自安有去苏俄考察的念头,他最近不知听了谁的举荐,挖出来了一个叫做切尔列科夫的俄国人,还把这个人纳进了他的军事筹备顾问小组。
据说这个俄国人是从苏联有名的苏维埃高级军事学院毕业的,后来在东北爆发的日俄战争中表现突出,被提拔晋升留在中国,后来因为娶了个中国媳妇,便在这里定居了,眼下这个人已经年过五十,早就从一线退了下来,如今就生活在广州。
郁自安亲自跑了一趟广州,将人给请了过来,还自掏腰包给人家一家人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当然,人家也不缺钱,可郁自安这副礼下于人的姿态却让人十分高兴。
他眼下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军校眼看着是建成了,可老师却真的不好找,所以只能听了别人的举荐然后天南地北地去挖人,甚至为了能吸引军事教育方面的人才,还在薪资方面做了极大提升。
去苏俄考察一事就是切尔列科夫提出来的,苏俄在武装力量和军事科学方面的基础很是牢固,他们在一些军事学说、军事科学和学术方面都有相当多的理论经典。
切尔列科夫即使离开苏俄数年,可他仍对学院内学到的兵棋对抗、野外旅行作业还有集团合作训练的知识极为推崇,不仅如此,苏俄的军事训练和战术研究还有极为丰富的素材和理论化的著作可供学习,这次过去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采购一批经典的军事教本。
除此之外,切尔列科夫有许多旧年好友还健在,如果他们愿意来中国任教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前段时间国府对江浙的战事才落下帷幕,此前占据江浙两地的温家虽然弃地而逃,可温家军队中有一个极为出众的将官叫贾成列,这个贾成列早年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后,又去了德国陆军大学继续深造,还受到了德国名将巴克豪斯的赏识,后来回国进入温家的军队效力。
他是个极有能力的人,对军事理论和实战都颇为精通,可因为军队内部的派系斗争,这些年一直在边缘坐着冷板凳,这次温家和国府的战争中,他提出的意见也被人听而不闻,于是这位贾先生愤而辞官,言明不再进入军队任职。
他的性子或许并不适合军中的倾轧争夺,可却特别适合军校这个教书育人培养军官的地方,于是郁自安看准时机,直接去了趟他的老家重庆,邀请他出任兴国军校的军事教授。
贾成列刚开始不以为然,尤其是在知道郁自安出身帮派之后,他还跟妻子抱怨:“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出来插一手军政事务了,一个混帮派的混混,竟然异想天开要办军校,我看多半是为了给自己捞钱攒势的。”
他已经在温家吃过一次亏,怎么可能赶着再去跳另一个坑,当初温家招揽他的时候还不是说得天花乱坠的,可后来呢,整支军队都打散了。
不过他虽然态度坚定,可耐不住郁自安每天都上门拜访,就这么过了五六天,连上海市长李叔林李老先生都给他打了电话,言语中劝他不要那么武断,可以先和人见一面,谈一谈,靠自己而不是外面的传言去了解这个人。
贾成列原先出国留学是受了李家的举荐和资助,所以一直欠着一份人情,再说李老先生也不是那般信口开河的人,他对郁自安评价很高,所以贾成列再三思忖之下,还是决定见他一面。
就如同李叔林所说,这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两人约在贾成列家里,郁自安抛开身份,单看这个人是极为出众的,长相气质都是人中龙凤的样子,贾成列也是俗人,自然免不了看脸识人,对他的初印象挺好。
而郁自安也很有分寸,一开始并没有急着跟贾成列说起他对军校未来的规划,也完全没提军校能给他的待遇和将来的发展前景。
他只是闲聊般跟贾成列谈起了古时候的著名战事,他对这方面可是有亲身经验的,所以讲起来娓娓诱人,听得人畅快淋漓,贾成列喜不自省胜,两人不由得就聊了起来,期间各自发表看法,有时候观念相同了,贾成列突然有种酒逢知己的喜悦,观念若各有差异,他也能从中体会到不一样的角度和看法。
总之经过这次谈话,他完全意识到李老先生说的不错,这位出身帮派的郁先生确实不太一样,至少在他看来,郁自安的军事理论和实践常识并不逊色于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去混帮派呢,多好的人才啊。
那天最打动他的其实是郁自安临走时的一句话,他当时故意问对方怎么看待他在温家的那段军旅生涯,众所周知,他在温家不受重用,温家后来军队溃败,逃入山西,而他辞官回乡,这段经历对一个从军的人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功绩,反而是极为明显的失败。
可郁自安却对他说:“先生是极为难得的人才,只是被人放错了位置而已,我相信您的实力和报负在军校能得到更好的发挥,我等着您的好消息。”
晚上他跟夫人再说起郁自安,话风就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夫人还笑他,问说:“那现在是怎样?你改变主意了?怎么跟孩子似的一惊一乍,前几天不是还对人家看不上眼吗?”
贾成列毫不避讳承认自己的错误,“是我不对,我不该因为对帮派势力的刻板印象就提前评定一个人的能力人品,这次谈话可是让我大吃一惊,那位郁先生年纪轻轻却对兵法行军和治军极为精通,是我错看人家了。”
夫人又问:“那我们是要搬去上海了吗?”
贾成列笑笑:“还不急,我再找人打探一下郁自安的事情,单靠一次谈话还说明不了什么。”
夫人笑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贾成列点头,可不是这样,所以他后面联系了上海的朋友仔细打探了郁自安的事迹和经历背景,最终决定举家迁往上海。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