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杀鸡儆猴

近日来, 上海滩发生了两件大事,先是楚兴帮的当家夫人沐颜和小公子郁熙闻在融光大戏院遇刺,现场发生枪战, 死了好几个人,楚兴帮大张旗鼓全城缉凶,再是洪起帮当家窦先生一家惨遭灭门,就连家里的狗都被虐杀,现场触目惊心。

这不, 今天新鲜出炉的报纸刚印出来, 基本不用怎么叫卖,就被人一抢而空。

大街小巷人人谈论着这两件事, 尤其是最后一件,简直称得上是骇人听闻了。

就连几个在火车站出口拉黄包车的车夫闲时也在议论。

“嗨, 听说了吗?洪起帮帮主全家被灭门了,我昨天拉了一个客人,那人家里有在警署工作的,说是现场惨不忍睹啊。”一个车夫蹲着身子,语气表情极为夸张, 话一出口,他身边便围了一圈等着拉客的车夫。

显然大家都对这事有所耳闻。

“嘿, 这事谁还能不知道啊,不过怎么个惨烈法儿, 你给展开说说, 那位窦先生不是混道上的吗?我来上海这么些年了,对窦先生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啊, 这样的人物, 怎么就能说被灭门就被灭门呢?”

另一人猜测:“该不会惹了什么仇家?”

一人摆摆手, 说道:“混道上的,哪个没几家仇人,窦先生能平安无事在上海立足这么久,说明是有真本事的,他还能不防着有人寻仇?”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儿?这窦家到底是惹了哪路神仙了?听说连家里的狗都被弄死了。”有人暗自称奇。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显然知道些内情,说道:“可不是吗?我听人说,窦家上下大大小小全被人砍了头,那宅子里的血都流成河了,可你说这一家死得这么惨,邻居愣是一点动静都没发现,还是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见窦家院子里一具具无头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这才被吓个半死。”

另一人问:“窦家混帮派的,家里应该有不少好手守着吧?怎么就全死了?”

那人回答:“可不是嘛,所以说不知道惹上了哪路神仙,上海滩称霸那么久的大佬说灭门就灭门,那些守着窦家的帮派人手也是一样,全部被砍了头。

上海滩以前也有帮派火拼抢地盘刀斧棍棒一起上的,可哪个有这次这么吓人,想想看,砍头啊,连窦家养的那几条大狗都被砍了头,狗头就挂在窦家的铁门柱上,听说警员到的时候好悬没吐出来,那血还一滴滴地往下掉着。”

有人就叹道,什么仇什么怨啊,跟人过不去情有可原,干嘛连狗也不放过呢。

这话一出口,有人就笑他:“看来你还是知道的不够多,窦家上下做过的恶事那是多了去了,可以说没一个清白的,就连他们家的狗也是一样,你知道吗?窦家养的那几条狗,可都是吃过人肉的。”

狗?吃人肉?这是怎么回事,旁边人好奇地看着说话的那人,想听他继续讲下去。

那人拉起脖子上挂着的汗巾子,抹了一把脸,看着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这才慢悠悠开口:“上海的赌场你们去过吗?”

其他人摇头,他们就是卖苦力的车夫,一天挣的钱勉强吃饱就不错了,哪儿还敢去赌场啊?

“那我可得跟你们好好说说,上海的赌场啊,分为明赌和暗赌两种,明赌大家都知道,扑克牌、猜点数这些都是明赌,花样挺多的,玩的人也挺多,可这暗地里还有一种更刺激的,斗兽场就是其中一种,这就是暗赌了,窦家的那几条狗,就是养来玩这个的。

听说窦先生为了培养那几条狗的凶性,不仅带它们去打猎,甚至还让它们猎人,帮派里不听话的,或是他的仇家,死在那几条狗嘴里的可不少呢,后来那几条狗出去放风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凶性大发还咬死了两个孩子,不过那两个孩子是穷人家养的,这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所以啊,人有时候活着还不如狗呢。”

听完这话,刚才为几条狗鸣不平的人也不说话了,这狗养出了凶性,吃过人,不杀还留着干什么,还等着祸害人吗?

普通的小狗多可爱啊,说来那几条狗也是不幸,有窦先生那样的主人,但凡它们被真心喜欢狗的主人养大,或许现在还能满院子撒欢跑呢。

“那警署的人怎么说?这灭门案究竟是谁下的手?”

那人摇头:“这就不知道了,现在满上海的人不都在猜吗?洪起帮以前可是几乎跟巨龙帮平起平坐的,谁有能耐一下子就灭了一个帮派老大满门呢,恐怕巨龙帮的人也办不到吧。”

街头巷尾,不仅车夫们在议论这件震惊上海的大事,一个大型帮派当家满门被灭,给上海滩地下势力几乎是造成了地震般的影响,一时间上海大大小小的帮派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遭殃的会是自己。

而稍微知情的人心里早就有了猜想,楚兴帮当家夫人和小公子遇刺在前,洪起帮窦家被灭门在后,这两件事情发生的未免也太巧了些。

卢大虎自从得知窦家满门被灭的消息后就一直心神不定,他几乎可以肯定,下手的绝对是楚兴帮的人,可若真是郁自安下的手,那他的手法也过于凶厉骇人了,他在想,自己或许还是有些低估对方了。

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门外,没一会儿,刘四急匆匆进来了,连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就跟卢大虎汇报自己查到的消息。

“虎爷,我去现场查探过了,窦家上下没留一个活口,而且人头全被砍了下来,窦先生一家的人头被人整整齐齐摆在洪起帮的香堂供桌上,打扫香堂的人当时推门一看,险些没吓疯了。”

听那人的描述,当时供桌上一排排人头正对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桌子上地上到处都是黏腻的血,那人就是个扫洒的小喽啰,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卢大虎喃喃道:“下手太过了些,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至于此呢?”接着,他又问:“那他们的尸体呢?”

刘四面色也不好看,他赶过去的时候,警员还没处理现场,所以庭院里无头尸体堆成小山的那幕正好被他看个正着。

“尸体都堆在院子里,看过去像是个坟堆一样,好些警员都不敢上前看。”

卢大虎看向刘四,正色道:“依你看,若是咱们巨龙帮想对洪起帮的窦林涛下手,有几分把握成事?”

刘四仔细思索了下,回道:“六分左右吧,毕竟洪起帮的势力不比我们差多少,窦先生手下的能手不少,窦家本家更是护卫森严,要想悄悄摸进去都很难。”

卢大虎眉头紧皱:“我记得你说过,窦家四周的邻居当晚什么动静都没听到,对吧?”

刘四点头:“没错,第二天一早才有人发现死了人,窦家那几条经常参与斗兽的狼狗也被砍了头,狗头全部挂在窦家铁门的门柱上。”

卢大虎目泛寒光,问他:“那你觉得是谁下的手?”

刘四不假思索:“楚兴帮,郁家。”

随即他接着道:“早先在戏院有人对郁自安的夫人和儿子出手,楚兴帮大动干戈全城搜凶,当天晚上,就出了窦家被灭门的事情,我查到一点线索,那天死在戏院的人,家里亲戚似乎跟洪起帮有些瓜葛。”

不仅如此,整个上海,动手喜欢砍头的只有楚兴帮一家,楚兴帮的许安山,就是靠这招让许多人闻风丧胆的。

以前没有枪支弹药的时候,大家干仗喜欢用刀用斧,可后来,随着洋枪传到国内,杀人不过给对方几枪就完事了,冷兵器的搏斗被热武器替代,杀人的场面也没有以往那么血腥。

可楚兴帮是个例外,他们中很多人似乎更喜欢用这种冷兵器的杀招,他们跟人抢地盘,当然也用□□,可大多还是比较粗暴的喜欢直接砍人,所以每次打斗的现场都极为惨烈,这也是楚兴帮能迅速崛起的一个原因,靠杀人杀出了凶名。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若真是楚兴帮下的杀手,那说明我们以前还是低估他们了,就算咱们对洪起帮出手,恐怕也做不到这样的地步”,卢大虎叹道。

他果真是老了吗?为什么巨龙帮以前有这样的人才,他却一无所知呢?

接着,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刘四:“刺杀郁夫人的事,咱们底下没人掺和吧?”

在没有探到对方底子之前,贸然出手,大概就是窦家这样的下场了。

想想看,这么多年风风光光扬名上海的一届枭雄,就这么惨死家中,甚至连全尸都没有,这实在让他有了种兔死狐悲之感。

刘四回道:“这次我们的人没有出手,您吩咐过的,洪起帮忍不了多久,让他们先为我们探路,最好闹个两败俱伤。”

可是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一方毫发未损,一方被灭满门。

接着,他又想起了底下报上来大小姐的动静,想着这事儿也该让虎爷知道一下,便道:“虎爷,倒是大小姐那边,联系了几家小报,登了些郁当家和郁夫人的事情,措辞有些过火了。”

卢大虎嘴角拉平,这个女儿从来都不叫他省心,这副蠢样不知道是像了谁。

他表情冷淡:“跟宋家打个招呼,闺女嫁过去了,就是他们宋家的媳妇了,该管教的也该管教起来,免得为人做事失了分寸,平日惹下祸事,到时候,遭殃的可就不止卢家一家了。”

“还有,让人转告大小姐,让她最近安分呆在家里,最好别出来走动,万一出了什么事,别说我这当爹的不护着她。”

刘四自然应下。

卢大虎又问起警署查案的进展,刘四回道:“现场没有任何线索留下,只凭砍头这一点也不能断定就是楚兴帮下的手,我看警署好些人被吓破了胆子,就算凶手真查出来是楚兴帮,他们也不敢得罪对方的,这事该死的人都死完了,我看可能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上海滩好多人都猜测这是楚兴帮的手笔,可谁也不敢出口乱说,可以说楚兴帮弄了灭门这一出,把好些帮派和名流都吓到了,郁自安这个名字又一次响彻整个上海。

这么一出杀鸡儆猴,原本蠢蠢欲动想对楚兴帮下手的人一下子缩了回去,短时间里,也几乎没人敢对郁夫人和郁小公子出手了。

就连前几天登了郁自安和沐颜丑闻的那家小报,上下所有人都惴惴不安着,他们报社上下三层的墙面被人整个泼了红漆,远远看去血红血红的,再结合着最近发生的两件大事来看,报社主编都快被吓死了,上下班老觉得有人跟着他,就连家里,也觉得随时会有人闯进来。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次是踢到了铁板,以前登的那些东西,人家没怎么跟他计较,他也就渐渐养大了胆子,可这一次,他惹上的是混黑的帮派啊,人家杀人放火是很正常的,怎么就把这点忘了呢,早知道就不该收卢大小姐的那笔钱,现在好了,钱有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花。

于是破天荒的,这家报纸接下来的几天都在头版醒目的地方登上了一则道歉公告,言明是为了猎奇增加报纸销量,所以杜撰了郁先生和其夫人的早年事迹,现诚恳向郁先生和夫人道歉,望对方原谅。

不止报社这边被吓到了,就连卢安雅也被窦家灭门的消息吓了一跳,她小时候还经常去窦伯伯家做客呢,听说这次窦家是因为对沐颜出手,才遭了此番祸事,这是她爸爸让人过来告诉她的,还说她要是再惹事,他这个当爹的,早晚有护不住她的一天。

她并不怀疑父亲说的是假话,毕竟从小是在帮派中长大的,她明白,就连父亲想对窦家出手,都不会做到如此地步,两家势力算是旗鼓相当,卢家这几年隐隐往龙头的位子上走了,可仍旧不敢轻易得罪洪起帮,更别说将对方灭门了。

所有人都对这桩灭门惨事心照不宣,沐颜能明显感觉到,以往和她来往甚密的几位太太对她的态度越发好了起来,她的工作室生意也越来越好。

洪起帮窦家的惨事她也知道了,她能猜到是郁自安干的,毕竟她和嘟嘟上午才被刺杀,晚上窦家就死光了,听人说窦家的所有人都被砍了头,尸体堆成堆,这让她想起了以前在大楚边境的时候。

郁自安当年镇守边境,对异族下手毫不留情,他被称作大楚战神的同时,不少人对他诟病不少,说他太过狠辣,因为他曾经对战时有屠城之举。

没错,屠城,这也是他打出赫赫威名的一战。

这次他出手同样狠辣,沐颜虽然心有疑虑,可他毕竟是为了她们母子,若她也跟旁人一样指责他灭门太过残忍,未免有些不识好歹,可窦家上下当真没有一个枉死的人吗?他们一个个的都该死吗?听说窦家还有个十二岁的孩子。

对她来说只诛首恶就可以了,可郁自安的手法是明显斩草除根的样子。

郁自安是什么人,他在沐颜面前和外面完全是两幅面孔,沐颜一皱眉,他几乎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在他看来,窦家上上下下确实没一个被冤枉的,就连窦家那个十二岁的孙子,别看年纪小,手上已经有两条人命了,一次是偷开家里的车撞死了人,一次是为了寻刺激,让养着的狼狗追一个小孩,后来那个小孩葬身狗腹,他却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着离去。

这样的小崽子,长大了也是祸害,不如送他一程,让他和家里人在那边团聚好了。

再说他出手向来是要斩草除根的,不然留下的就是祸患,指不定哪天受伤的就是他的孩子。

沐颜听了他的解释才算松了口气,只要没有无辜的人枉死就好,不过窦家也真是作孽,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手下就有了人命,这样的人死了也该下地狱的。

不过这事之后,郁自安再次忙了起来,洪起帮当家的都死了,帮里人心惶惶乱成一团,几个堂口的堂主都想上位做老大,帮派内斗不断,争地盘瓜分利益的不止帮派内部,还有不少别的帮派闻到了肉香,楚兴帮可以说是这次混乱中获益最大的一方,洪起帮底下不少人投奔过来,连着帮派三分之二的地盘都被楚兴帮吞了。

其余三分之一不是吞不了,而是这边自己吃肉,总得给别人留点汤,不然容易成为公敌,他们的势力虽然一直在扩张,可还得好好消化这些吞下来的地盘,不然万一下面起了乱子,也是件麻烦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楚兴帮的规矩和别的帮派不一样,他们的管理模式不像是帮派,更像是军队作风,所以新进来的人手需要不少时间的磨合,而且其他帮派常做的烟土生意,楚兴帮是不许的,甚至抽大烟的,根本进不了楚兴帮。

上海霞飞路一处公寓,林浪把眼前几份报纸摊开放在桌上,陈铃凑过来看了几眼,赞叹道:“你这眼光倒是真的不错,可惜运道差了些,这位沐小姐可不像你之前想的那样孤苦无依呢,看看人家身后的男人,多大手笔啊,冲冠一怒为红颜,看来当初在苏州只杀了你几个人还算好的了,没看窦家一家都死绝了嘛。”

林浪心里还是有些遗憾,多好的容貌啊,可惜了。

“是啊,是我看走眼了,以为她是个受人欺负的小白花,没想到人家背后是如今上海风头正盛的楚兴帮郁自安,这人我研究过了,确实很不简单呐,才多长时间就坐到了和卢大虎一样的位置,卢大虎走到这一步,可是花了几十年啊。”

陈铃嘘他:“所以最后还不是王雅雅派上了用场,听说咱们那位总长公子已经上演了一出英雄就美呢,你之前还小瞧人家。”

林浪闻言也不生气,反倒颇为赞许地点头:“不错,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不能小看,就像沐颜,不声不响地成了如今上海黑白两道惹都不敢惹的人物,就因为一个郁自安。”

陈铃鲜少看到他这副自省的样子,倒是挺新奇的,她问道:“那现在上面是什么态度,对上海这边是什么打算?”

林浪直起身子,正色道:“姜先生如今离总长的位子就只差一步了,只要把聂家搞下来,立委会的其他成员不足为虑,至于谢露云,一介女流,本事是有的,可有时候偏爱意气用事,没有人愿意让她上去的。”

陈铃又问:“听说聂总长现在准备动武,打掉各地其他派系的驻军?不是传言他身体不太好吗?没看连聂新元都从日本叫回来了?”

林浪笑了:“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哪,越是身体不好了,越想瞒着大家,把大家的视线转移到别处去,如今总长府那边对各地的管控消弱,聂总长需要强硬一把,打几场胜仗,重新树立自己的威望才行,他还想着给自家儿子铺路呢。”

陈铃不解:“聂新元才多大啊,就算路铺好了,他能顺利走上去吗?那些老狐狸们可不是吃素的。”

林浪意味深长地笑:“刚从北平传来的消息,聂总长想让儿子联姻林家,上海总商会会长林一雄的女儿已经从英国启程了,想必这几天就要到上海了。”

陈铃双手一拍:“所以你让王雅雅去接近聂新元?”

“倒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咱们的钉子,在聂总长那里安插不进去,那就只能换他儿子了,想把聂家搞下来,突破点在聂新元身上。”

陈铃又问:“你说聂总长准备打仗了,那谁来领军?北军张大帅吗?听说张家和聂家向来关系不错,要不是张家这辈没有女孩,说不准就是聂张两家联姻了。”

林浪摇头:“姜先生想拿下这次的统军之权,上面要我们各处全力配合支持。”

“可这不是个烫手山芋吗?警卫军的人手不多,加上北军勉强够用,这场仗打赢了是应该的,可打输了,就是罪人了。”陈铃疑惑。

“可这是唯一摸到军队的法子,只靠政治根本不行,背后得有军队支持,才能坐上那个位子,聂总长不就是因为有警卫军和北军支持,才一直稳坐高位的吗?姜先生一旦能接触到军队,就有机会安插培养咱们自己的人了,现在军方虽然有些人被买通了,可毕竟杯水车薪,抵不了大用。”

顿了一下,林浪又补充道:“别忘了聂公子留学去的是哪里,他在日本呆了许多年,和日本好些贵族家庭都有交际,别说聂新元不可能上位,聂总长这些年很会给自己造声势的,他在民间口碑很好,手底下忠心耿耿的人才数不胜数,加上日本方面的支持,日本人肯定更愿意扶持一个亲近自己的人上台。”

陈铃点头:“所以我们总的任务是把聂家人搞下去,无论是聂总长还是聂新元,对吗?”

林浪肯定道:“没错!”

所以他才想在聂新元身边安插个眼线,原本看中的是沐颜,可沐颜运气好,攀上了另一个大佬,所以就只能王雅雅顶上了。

要是王雅雅能破坏掉林家和聂家的联姻,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林家的势力太大了,在上海更是地头蛇中的地头蛇,他们家的财富,经过几辈的经营,不敢说富可敌国,可供养一方军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另一边,丽园路林公馆,林夫人邵丽琴吩咐厨房做了一整桌两个儿子喜欢吃的菜,今天好不容易小儿子医院那边不用加班,所以晚上全家能一起吃个团圆饭了。

她心心念念的小女儿也马上就要回到上海了,所以林夫人这几天心情好极了。

“王妈,再做一道红烧狮子头,子默喜欢吃。”

厨房王妈应了一声,邵丽琴看了眼客厅悬挂的摆钟,快要五点了,是时候去接孙子放学了。

林家唯一的孙辈林子默今年四岁半,在离家不远的一家教会幼稚园上学,这家幼稚园是英国人办的,收费极高,里面一大半老师都是外国人,林子默已经入学有半年了。

他是林澄海和太太严歌唯一的孩子,严歌父亲是税务局局长,林澄海就是靠着岳父的关系,才年纪轻轻就坐到了税务局外务办主任的位子上。

因为林家第三代只有一个宝贝孙子,所以林子默从小就被林家所有人捧在手心上,就连几乎没见过面的姑姑也时常从国外买些新奇的玩具送回国,给自己的小侄子玩,林家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林夫人把孙子看得像眼珠子似的,林一雄虽也疼爱孙子,毕竟还算有度,他们林家可不兴把孩子宠成纨绔子弟,毕竟家大业大的,出一个败家子林家说不得要倒退好些年。

更何况如今这年头,他们林家这样的巨富之家,稍不留心就可能被各方势力瓜分殆尽,所以他对孩子宠归宠,教的时候也是极为严厉的,就连林夫人也不敢在孙子的教育问题上和他呛声,只是在生活上对孩子极尽宠溺。

所以在一家子这样的宝贝下,林子默才没有长歪,他是由祖父一手教导出来的,小小年纪就进退得当,待人接物也很有一套,只不过这孩子胜负欲比较强,他生在林家,很有些以林家为傲的傲气了,虽然家里人没有要求他事事都要争第一,可他自己对自己要求很高,幼稚园的所有课目,他都力求要做到最好。

相比下来,嘟嘟简直算得上废物本废了,在幼稚园接受快乐教育,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一天就那么过去了,至于学到了什么,他很佛性的,回家也是,郁自安倒是每天教他一些东西,这孩子领悟能力挺好的,就是不怎么用心,说两句就跟你撒娇耍赖。

本来按照嘟嘟的年纪,正好是习武打磨筋骨的时候,许安山已经提醒了主子两三次,可郁自安一直下不了决心,练武是很苦的,嘟嘟养得那么娇气,他有点舍不得儿子受这个苦,可心里也知道嘟嘟应该好好抓起来了,再这么松散下去,孩子要养废的。

再说孩子本身很聪明,他不能因为对孩子的心疼就放任他,要不然才是浪费了孩子的天分。

许安山给嘟嘟摸过骨,是天生的习武之才,嘟嘟虽然懒散,可领悟能力却很强,幼稚园的外语课他几乎不费什么心思就学得很好了,沐颜一个大学生,考过四六级的,虽说过了这么多年,可好歹也算是好好学过外语的,可现在嘟嘟说的好多外语句子,她都不太听得懂。

林子默就是和嘟嘟完全不一样的小孩了,他很自律,很要强,什么都想学一点,还有明确的目标,要把林家发扬光大,所以林夫人有时候才格外心疼孙子,这孩子太早熟了,越早熟的人背负的东西往往越多。

幼稚园门口,一辆辆轿车停在路边,一个个小朋友穿着短袖短裤从里面排队走出来,家长们纷纷迎上去,从金发碧眼的老师手里接过自家孩子,林子默也是一样,他一眼就看到了来接自己的奶奶,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跑跑跳跳,他很稳重地走过去,被奶奶一把抱进怀里。

“诶哟,我的小乖乖,今天还觉得难受吗?有没有多喝点水啊?”

邵丽琴把乖孙抱进怀里,摸着孩子这细胳膊细腿的有点心疼,也不知是不是孩子小小年纪心思太重,子默从生下来到现在一直就没喂胖过,前几日还烧了一场,病刚好就非要来上学。

所以邵丽琴才担心自家乖孙有没有不舒服。

林子默摇头:“奶奶,我好好的,不难受,今天喝了好几杯水。”

邵丽琴这才摸摸孙子的小脸蛋,热乎乎的,再摸摸额头,嗯,不烧,这就好。

“那就跟奶奶回家吧,今天你小叔回家吃饭,奶奶还让王妈烧了你喜欢的狮子头,今天多吃一点好不好?”

林子默点点头,看着很乖巧,这孩子长相很秀气,白白净净的一个小男孩。

他被抱上车坐在后座,跟奶奶说起今天老师嘱咐的事情。

“奶奶,苏珊老师说半个月后幼稚园要举办亲子运动会,让我们回家跟家里人说一声。”

邵丽琴笑着问孙子:“是跟上次一样吗?奶奶运动不好,上次连累你没得上奖牌,这次让你爸爸或者叔叔陪你去好不好,奶奶给你加油打气。”

林子默微微弯了弯嘴角,他也想让爸爸或者叔叔陪他一起,当然,奶奶也很好,可这次的运动会不太一样,老师说是联合了租界里的好几所贵族幼稚园一起合办,因为他们园里的孩子太少,办起来不热闹,人多一点看着更像回事,到时候还会租下专门的场地,所以他想要拿奖牌。

另一边,嘟嘟也回家说起要开运动会的事,不过小胖子全然没放在心上,什么亲子运动会嘛,说到底,不就是玩吗,玩他还能不会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