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杳杳过来的时候抱着一堆新朋友赠她的临别礼物, 她美滋滋地凑近问:“你们在聊什么?”
老谷主的神情看着很沉重,大魔头又说什么话威胁人家了?傅杳杳转头责备地瞪了他一眼,安抚老谷主:“您有空了一定来四方城, 我和渡寒江都很希望和您再见。”
老谷主脸上顿时涌上温和的喜色:“一定一定。”
傅杳杳又幽幽看了百里貅一眼。
这个家没有我不行。
百里貅面无表情把她拎上月亮船。
一直到船升入云层中, 傅杳杳才收回挥手告别的手臂,盘坐在船上开始拆自己的礼物。炼器师随身都揣着他们炼出来的小玩意儿,不是什么贵重珍宝, 胜在心意。
百里貅不明白她为什么收到这种破烂也会高兴成这样,他明明把整个宝库都送她了。
傅杳杳拿着一个一捏就尖叫的细脚煤球,一边捏一边笑倒在他腿上,“原来是个解压玩具, 你捏捏,可好玩啦。”
百里貅伸手接过来, 敷衍地捏了两下。
傅杳杳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眼睛一转, 从乾坤罐拿出一朵干花递给他,笑眯眯道:“送给你。”
那不过是魔殿一朵普通的花,她觉得花瓣纹理奇特,便摘了一朵制成了干花。百里貅把煤球丢到一旁, 接过她的礼物, 看花的眼神柔和下来。
傅杳杳枕在他腿上问:“喜欢这个礼物吗?”
百里貅点头:“喜欢。”
傅杳杳说:“这朵花没有任何作用,观赏性不如盛开的鲜花, 连香味都没有, 扔在路上也没人捡。这样一份礼物, 你为什么会喜欢?”
百里貅皱眉:“这是你送我的。”
傅杳杳笑眯眯用手指卷他头发:“所以喜悦不在于礼物本身, 而在于送礼人的这份心意。虽然劈天谷的朋友没有送我很珍贵的宝贝, 但他们心意真切, 和我送你这朵花的心情是一样的。你喜欢我送你的小花,我也会喜欢他们送的小玩意儿。”
百里貅看着干花若有所思:“你喜欢他们?”
“喜欢呀。”从这个角度看他眼睛,尤显得深邃:“人类的喜欢分很多种,有对朋友的喜欢,有对亲人的喜欢,也有对爱人的喜欢。我对他们,就是对朋友的喜欢,因为人是群居动物,没有谁能独自一人在这个世上生活一辈子,那多可怜呐。”
她可以忍受世道艰难,却无法忍受孤独。
所以她很心疼他独自在洞中度过的那三百年。
他与社会教化脱节太久了,这些都需要她一点点地教给他。
百里貅手掌抚着她脑袋,指腹轻轻摩擦过她脸颊,带起一道道红印。傅杳杳听到他问:“那你对我是哪种喜欢?”
傅杳杳握着他大拇指:“你不知道吗?”
百里貅笑了一声:“我不知道。”
放屁,你笑声分明就是知道!
傅杳杳朝他勾勾手指:“你趴下来,我告诉你。”
她还躺在他腿上,这是个不太方便的姿势。百里貅用手臂托住她的腰,微微支起双腿,应声弯腰低下头来。
傅杳杳伸手搂住他脖子,接力半抬起身子,吻住他冰凉的嘴唇。
他牙齿一动,又想咬她。
傅杳杳含糊着凶他:“不准动!”
他便乖乖停下动作,任由她温柔亲吻他的唇。虽然两辈子都单身,傅杳杳也没有什么接吻技巧,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她的亲吻不同于他的强势,带着一点露珠拂过荷叶的轻柔,绵长又亲密。
百里貅闭着眼,一只手轻轻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却抓着船沿,那手背上青筋恐怖凸起,条条筋脉像虫体在他皮肉之下扭曲挣扎,要从他身体里拱出来一样。
傅杳杳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他鼻尖,有些不好意思问:“现在知道了吗?”
他喉间溢出一声情动的笑:“知道了。”
傅杳杳松开他,红着一张脸坐起来。百里貅略一挥袖,若无其事盖住了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背。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百里貅把她按到怀里,下颌搁在她头顶:“嗯?”
傅杳杳说:“我不是傅杳。”
百里貅:“我知道。”
虽然她一直怀疑他早就知道,但亲口听他说出来,傅杳杳还是有点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百里貅眯眼回想她以前的蠢样,忍不住笑出声:“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
艹!!!那也太早了吧!!!
傅杳杳在他怀里羞愤地挣扎了两下,又认命地躺平了,“哦,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百里貅声音懒懒的:“你很有趣。”
傅杳杳扭过脑袋抬头瞪他:“你把我当猴戏看呢?!”
百里貅笑着啄了一下她嘴唇,又把她脑袋按回去抵着:“没有,你是蝴蝶。”
是他曾经在山洞时最喜欢看的蝴蝶,漂亮、轻快、鲜活。可惜那时候他只能看着,隔着那道结界,什么也做不了。蝴蝶翩翩飞走,也只能呆呆看着。
现在,他的蝴蝶终于飞进了他怀里。
傅杳杳捏着他手指,将她是怎么被傅杳拘到这具身体的过程全部告诉了他。她说这些时有些紧张,手指一直无意识地摩擦着他手掌。
说到情蛊的时候,她转过身来捧着他的脸,很严肃地问:“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担心了吧?情蛊真的没有发作吗?”
百里貅微微偏头蹭她掌心的温度:“没有。不过是傅杳一些无用的小手段,不必放在心上。”
傅杳杳倾身咬了他嘴巴一口:“如果你骗我我会很生气的!”
百里貅把她按回怀里,大拇指一下下拂过她嘴唇:“不骗你。”他亲亲她柔软的头发:“不说她,给我讲讲你在人间的事。”
傅杳杳:“你连我是凡人都知道?!”这大魔头开天眼了吧?她彻底躺平了,“好吧,我的确是一个废物凡人。我的家在青氐域风雨镇,我在那里有一间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人间的花草和果树,每年春夏会开很多花,到了秋天树上都是红坠坠的果子,可甜啦。”
想起曾经,她本来有些怅然,可是说着说着便兴奋起来:“我隔壁邻居叫小马,和我一样是个孤儿,我们每天都一起去种田,一起去镇上卖果子。他喜欢我们村里的婉荷,可婉荷跟我去过一次清渺宗送粮食后,就对小苏师兄一见钟情了。”
月亮船静静行驶在天上,有云无风,百里貅温柔地抱着她,听她说起她作为凡人的生活,内心一片安然。
她渐渐说累了,声音也小下去,脑袋蹭着他脖颈窝进他怀里,是一个亲密信任的姿势。
百里貅低头问:“我可以去你的小院子看看吗?”
她闭着眼,困恹恹的声音像蝴蝶翅膀掠过他耳畔:“当然啦,下次带你去。”
傅杳杳睡着了。
他脸上温柔的神情也消失殆尽,面无表情抬起手背,看见那上面还在扭曲的筋脉,眼底闪过冰冷的杀意。掌心一翻,手臂便燃起三千孽气,他操控着孽气钻进筋脉,一路从手背烧到心脏,终于将这蛊毒烧到不敢冒头。
它们开始藏进他血肉更深处,像虫子爬满了他的每一块骨头,布满了每一条筋脉,连血液里挤满了游泳的虫子,好像要一小口一小口地将他啃噬干净。
但至少她看不到了。
这就够了。
百里貅满意地将怀里的少女抱紧一些。
月亮船还没行驶到四方城,傅杳杳随身携带的传音法宝突然亮了。这是她和姜疏通信专用的法宝,傅杳杳一下惊醒了,“是不是我的仙草死啦?”
法宝里传来姜疏震惊又焦急的声音:“杳杳不好了!仙门最近不知道从哪抓了几十个妖人,说要斩妖卫道,定于三日后在上京闹市斩杀妖人!”
傅杳杳瞌睡一下全没了:“杀妖人?斩妖卫道?这群人修仙修疯了吗?!”
姜疏说:“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今天去上京采办刚听说的。说是最近上京妖人作乱,好些凡人死于妖人之手,多亏仙门出手才制止了这场妖人暴.乱,告示都贴出来了!三日后,上京闹市,斩妖日!”
傅杳杳仿佛在听天方夜谭:“妖人暴.乱?残杀凡人?怎么可能!他们弱得连刀都拿不动!”
姜疏迟疑道:“我也知道妖人弱小,可是他们毕竟是妖,会不会是不甘再被囚禁,所以……”
傅杳杳神情凝重:“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你再打听一下具体情况,我会想办法。”
姜疏应下,传音法宝的光芒也暗淡下去。傅杳杳转头看百里貅,见他脸上已然挂上一副讥讽笑意,幽幽道:“不愧是仙门,三百年过去,依旧这般卑鄙无耻。”
傅杳杳问:“你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百里貅说:“引我过去罢了。最近你大赦妖人的事他们想必也知晓了,不管我是出于什么目的释放妖人,既然已经迈出这一步,必然不会对这批妖人视而不见。”
傅杳杳咬牙切齿:“这些修仙之人做事怎么总像反派一样!”她紧张又担心:“那我们还去吗?”
不去的话,那几十个妖人就这么无辜被杀吗?
百里貅笑了一声:“自然要去,不去怎么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
傅杳杳还是不放心:“万一他们提前布置了陷阱……”
百里貅手指抬起她下颌,低头吻了她一下,风轻云淡地说:“你永远不必怀疑我的实力。”
傅杳杳:“……”
可恶!被他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