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涂静的问题, 朱臻毫不犹豫就说道：“与怪物周旋也是一种战术，该用手段用手段。你记住，无论你答应了那个怪物什么条件, 有损国家利益的我们一概都不会承认。”
好吧, 涂静猜到了, 这原则其实就是不与异类讲什么条件, 讲也是一时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分海而治这事根本没得谈。
“那个水母寄生怪能用变异生物了解到我们的言行甚至作战计划。你刚才这样说, 它可能也已经知道了。如果不是真诚谈判，咱们还是别浪费时间，想想别的手段吧。它能寄生在异能者身上, 如今是获得了精神力, 将来也可能会是其他异能者……”涂静并没有将自己对水母精神力的更多判断对其他人进行详细描述，她也怕这些对话被水母得知，就只说它们的厉害之处。
正在此时朱臻接入了另一通通讯, 是方鲁与另一名透视异能者汇报情况。
涂静听到那名透视异能者提到, 航母之内有一大片无法观测的区域，甲板上也与正常的霉军航母不太一样, 几乎没有士兵巡逻或人员走动。
这不是士兵不够用，就是都被调走防守别处更险要的地方了。
“水母说霉国这航母上有怪兽, 连寄生怪都觉得是怪兽的东西，恐怕比丧尸可怕多了。”涂静提醒了一句。
“所以我们不该让航母再靠近了，应该让他们出示安全证明。”
方鲁忽然说道：“不，飞机失控了！我暂时挂断，尝试控制飞机, 我们可能会紧急迫降在海上。”
涂静问道：“他们在海上？”
“是的, 我会派人救援他们。那个寄生怪, 你知道它的位置么？它从我们的监控中消失了。”
涂静想了想，答道：“它可能也去了海里，我想带着谢波一起，或许能唤醒谢之遥。他的思想独立于寄生怪。”
她没有说，谢之遥的想法可能更偏向对人类有利的那一面，有他在，大约能约束水母暂时不会滥杀。这是她的直觉，没有任何证据，也暂时不能公开点破这一点，否则水母说不定会有所防范，谢之遥就不好对人类放水了。
秦臻立刻安排了直升机来接涂静。直升机上放了个盒子，同机的特战队员介绍，这是个防护盒子，谢波就在里面昏睡。这盒子很结实，防弹的，一般人打不开，在海面上也能漂浮，发出求救信号。
涂静有了上次在陪都港口的经历，对于海上的任务稍微有了一点信心。就算水中有怪，她好歹会游泳。
在直升机中，她换了一套防护服，还带了氧气装置。如今这套防护服升级了，增加了一圈一拉就能够充气的装置，确保她能在海上漂浮更省力。这说明国产防护服的研发一直没有挺，针对不同应用场景，迅速进行了升级调整。这是华国强大的军工科技力量，让冲在一线的战士们能更安全。
远远的，信号弹升空了，炸出了一片红色的烟花。
有队员说道：“是方鲁他们带的信号枪，可能他们已经坠落在海面。”
“海里有东西。”一个特战队员说，“是鱼群，很大的鱼，我能让它们绕行。”
她是水系控制者，也是海洋研究专家，通过改变局部水流，利用鱼群的特性引导它们去别的地方。
“这些鱼不对劲。”她放下望远镜说道，“它们比原本的个头大了许多，好像已经变异了，好在水流对它们尚有一些影响力。”
涂静下意识压低声音说道：“水母寄生体可能就在附近，这些可能是它召唤的帮手。”
时间过于仓猝，涂静向秦臻汇报的内容尚未形成文字资料发给其他特战队员，她于是将谢之遥被一个类似水母的怪寄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并且提示那东西或许有精神控制力，但或许有一个办法。
涂静说道：“建议大家将腕式手机设置定时闹铃，用强档震动和自己最喜欢的声音提醒。”
涂静也是在上一世听别人说起过，如何侥幸从有精神控制异能的变异怪兽中逃脱的。当时那个幸存者随身的包里有个闹表，因为磕碰损坏不停响，这才让他从梦境中醒来，否则就会梦游着自己走入那血盆大口之中了。
无论其他人是否做预防，涂静说完已经飞快将腕式手机设置了半小时后闹铃，并且用了强档震动加上唢呐的乐曲作为铃声。
唢呐一出，其他的乐器都靠边站，绝对能提神醒脑。
在一切设置好之后，她看到了海中央的航母。他们乘坐的飞机虽然是武装直升机，不过航母上停了不少战斗机，也搭载了足以击毁小型交通工具的武器。
可是此时此刻，这艘悬挂着霉国国旗的航母上静悄悄的，十几架战斗机没有做起飞准备，有几架歪七扭八，横在了起飞跑道上。这种情况，其他飞机也根本没机会起飞。航母其他武器装置也没有动静。
航母上没有发出沟通联络的信号，就像是一艘幽灵船一样。
飞行员说道：“我们不能再靠近了。”
“但是方鲁他们好像在海面上漂着。”控水的特战队员试图调整水流，鱼群却因此失去了引导围了上去。
涂静没有用望远镜看海面。她闭上眼睛，感觉不到刚才看到的航母所在方位上有什么思绪，普通人的灰蒙蒙或者异能者的光亮都没有。已经这么近了，她不可能什么活人都感知不到。难道航母上都是死人了么？或者说他们眼睛看到的并不是航母？
涂静在直升机比较靠后的位置，看不见驾驶员的仪表盘，她不禁怀疑雷达是否显示出航母就在这里？还是说从刚才开始，大家的视觉和思想已经被某种精神力干扰了呢？
精神系异能只能影响智慧生物，飞机上的雷达却不能造假。
“会不会航母并不在这里？”涂静将自己的疑惑提了出来。
“怎么可能，肉眼可见，就在很近的地方，雷达上的数据也有。你们别着急，我已经引导水流，让他们漂到远离航母的地方。”
雷达上真的有么？涂静看雷达上的显示，似乎还真有几个亮点，不过她分辨不出信号代表的真实意义。但是眼见未必是真的，她问道：“你们看见方鲁他们那架飞机了么？海面上总能有残骸吧？”
“飞机就算坠海也能被找到，可是雷达上好像没有。这有点奇怪，按道理他们不可能离开飞机太远的位置。”
涂静有点困惑了，雷达上有航母，却没有方鲁他们乘坐的飞机。她望向海面，能见到水里似乎漂着求救者和硕大的航母，不过闭上眼，感知范围内一个人都没有。方鲁他们那几个人也是假象么？
涂静提醒大家：“大家很可能看到的并不一定是实景。”
这时一个设置了闹铃的联络器响了起来。那人是听力异能者，他的闹铃声音很小，却是很奇特的音调。
涂静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奇异的波动。
就像是水波纹在面前空气中突然荡漾了一下，不过很快平复下去，视野范围内又恢复到了刚才的严丝合缝模样。
这应该就是幻境了，那个营造幻境的怪或人能够听到闹表的声音，说明它离得不算太远，或者说它的感知能延伸到他们身边。
“水母寄生怪看到过航母，却没有看清方鲁他们的飞机，所以这里的很可能是它营造的幻境。海里没有人，也没有航母。”涂静对大家说。
其他人却似乎完全听不到涂静说话了，表情呆滞恍若睡着了一样
只有听力异能者全身颤抖，微微点头，赞同涂静的意见。他说道：“我听见了声音，不是航母运行的声音，而是海里翻涌的鱼，它们在撕咬同类，是咀嚼的声音。”
涂静凝神放出感知，之前她见到过水母的模样，也看到过谢之遥的模样，搜索的时候就更有针对性。她确定海里的鱼还没有智慧，只要他们没在海水里泡着，这些丧尸鱼不足为惧。
“别找了，我就在你们的直升机上。”谢之遥突然在她的脑海中说话了，“感谢你们将谢波也带来了。”
“你想做什么？”涂静很喜欢谢之遥的直爽，在脑海中提问的语气也很平和，并无半点害怕或责怪的意思。
“我想把他扔到航母上去。那里的怪兽饿了很久了，我想看看他生不如死的样子。”谢之遥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道，“你放心，人是我抢走的，你们都在我的幻境中，丢失了什么也不必负责。”
“那艘航母上的怪物你能够对付么？”涂静能够分辨谢之遥与水母是两个独立的精神体，想法也各有不同。
谢之遥幽幽叹息：“我本来可以成为你们中的一员，为我在乎的人和国家贡献我的力量。现在被寄生，并不是我能选的。”
他没有多说什么，人从她的感知中消失了。
涂静琢磨着他这句话隐而未说的意思，谢之遥带着谢波去航母，明知道那里有嗜血的怪物，仍然会去，还忽悠了一堆变异生物一起，不一定只为了惩治谢波泄私愤那么简单。
涂静这时再睁开眼，已经看不见航母也见不到海中的求救者了。
直升机失控，大家的闹表纷纷响铃，涂静的腕式手机唢呐高歌打破了其他和谐的演奏。众人也都有了反应。
听力异能者试图让两个飞行员尽快清醒，涂静大力晃醒了控水异能者，喊道：“快，把丧尸鱼弄走，航母什么的是假象，海上的丧尸鱼是真的。”
万一飞机坠落，他们掉在海里，那些丧尸鱼的威胁相当大。
好在飞行员们及时醒过来，在直升飞机几乎贴近海面时生生将飞机又提升了上去。
鱼群被直升机的起浪惊到，有几只庞大的鱼跃了起来，灰白鳞片上隐约有奇怪的液体与其他鱼的残骸，獠牙差点就要在了飞机尾部
“方鲁他们随身带了定位器，没在这里，在偏东1公里外。”清醒后的飞行员很快找到了他们真正的位置。
涂静也感知到了方鲁他们的存在。难道刚才谢之遥不仅营造出了假航母，还将她的感知也封闭在了某个区域么？否则相距不到一公里，她也刚才就应该能感知到方鲁，不会是什么人都感觉不到。
“对了，查看一下谢波所在的防护盒子。”
听力异能者脸色一变，失声道：“那个盒子不见了。谢波的呼吸声好像转移到了海上，太多噪音干扰，我分辨不出来。”
“水母寄生怪来过，它好像要将谢波带去航母那里。谢波身上有定位吧？我们追踪一下，能找到航母。先去救方鲁他们。”涂静这样说的时候，其实暗中含了一层更深的意思。
刚才他们看见了航母是假象，那么真的航母是不是也在附近，只不过被假象给藏起来了，肉眼无法看到，但他们的雷达上能显示有航母的存在？
一开始涂静还做不出这样的判断，在意识到自己的感知也能被阻断框在一定范围之后，她才恍然意识到了这种可能。
就像当初在帝都地下指挥部那里，面对杜嘉岚，她无法看透她的想法一样，对方能够局部屏蔽掉她的感知。这也许不一定要有多强的精神力，而是一种方法，某种技能，需要她去摸索领悟。
总之，在破除幻境之后，他们的直升机还是很快找到了方鲁和另外两人，将他们从海水中救了上来。
他们的飞机上本来有四个人，飞机故障的时候，一名飞行员和方鲁合力让飞机没有直接坠海，而是相对缓和在海面“迫降”，大家能从容落在海中，甚至有时间为救生皮筏子充气。
唯一意外是，四个人在皮筏子上失去意识几分钟，醒来后少了一个飞行员。
失踪的飞行员不是异能者，如果海面或者海水中有什么不妥当，他悄无声息失踪恐怕凶多吉少。
方鲁说：“你们看到航母了么？刚才你们的飞机似乎从航母上空经过？”
听力异能者将刚才遭遇的幻象之事说了一遍：“那片只有丧尸鱼，根本没有航母。是水母寄生体营造的幻境，你们是不是也受到影响了？”
涂静此时已经对这个结论有所怀疑，主动说道：“或许，我们应该让方鲁再感应一下，对某个怀疑的目标抓抓看。视觉和听觉都是大脑做出的反馈，如果对方能营造幻境，凭空生出什么，也能将真实的航母位置藏起来。而控制金属的异能，说不定作用原理不同。”
见大家一脸不解，涂静又把雷达上的疑点讲了一遍。
众人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他们的飞机已经离开刚才的位置一公里了，雷达上至今还有显示航母的位置，似乎就在他们经过的区域，另一个方向。
“也未必是水母寄生怪的威力。霉军有一种隐形技术，据说一旦研发成功就能藏住大型的战舰，还有其他的变异怪说不定有隐藏航母的能力，航母上的古怪很多。”那个透视异能者以前是搞科研的军工技术人才，激发异能后，加入特战队转为外勤，他对霉军的军事科技了解的比普通人多。
一个飞行员说道：“霉国这艘航母是核动力的，的确有动力支撑更多高科技装备。”
核动力航母？涂静最近进行军事论学习的时候也看过航母相关资料，这才知道了无论是常规动力航母还是核动力航母，用的都是蒸汽轮机驱动，也就是说它们烧开水的方式不同而已。核动力航母烧水的功率更高，也无需常规动力航母那种超大的预制燃料库随身携带重油，基本相当于服役期限内永动，全球巡航无需加油。所以这种航母上的空间比常规航母大多了，也能加载更多高耗能的设备。
水母寄生怪提到的嗜血怪物为什么在这一艘航母上隐匿，是不是也贪图核能带来的某种好处？
霉国在全球经济殖民，建了不少生化实验室，在霓虹国泄露的核电站那里还设置了专门的研究机构利用核辐射催化变异生物，这事情宿南星专家也提过。
所以航母上的那只怪兽不会是霉国特意造出来，祸害别人的吧？
在涂静思考的时候，方鲁已经尝试调动附近金属物的存在。在直升飞机再次接近变异鱼群的时候，他终于确定这里海面上存在巨量的金属，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质量。
“或许真的是航母，在鱼群之中。”方鲁这样说着，用望远镜往海面看去，却只能见到如大锅煮饺子一样，海面上都是奇怪的鱼群疯狂翻腾游荡。如果真的藏了那么巨大的航母，鱼群总会避让出一块空地吧？
透视异能者说道：“虽然看不见航母，不过鱼群环绕的地方有奇怪的看不见的地方。”
听力异能者摇头：“我只听见了鱼的声音，听不见别的。”
控水的异能者说：“我试着让鱼群游去更远的地方，或许鱼群散去能少一些干扰。”
大家各展所长搜索航母的位置，涂静也没闲着，再一次凝神铺开了感知。
于是在一片空茫寂静中，她看见了水母和谢之遥发光的轮廓，悬停在海面上空，他的姿势先是站立的，而后如履平迈步向前，在他身后跟着巨大的章鱼触手卷着包裹谢波的盒子。
所以航母是存在的，那种高度就像是降落在了航母的甲板上。
那么霉国士兵或者霓虹国的人都在哪里？外敌公然登上他们航母的甲板，他们怎么毫无动静？
“船上的活人都昏迷了，别怕，这不是我搞得，而是那个嗜血的怪兽又变强了一些，它想逃跑，就先要弄晕看守啊。”谢之遥在涂静的脑海中闲聊，“你的感知真的很强大，如果我不是借助水母控制其他变异生物，是不可能识破航母的隐身把戏的。”
“需要我们帮忙么？”涂静感觉到了谢之遥轻松的语气里并不轻松的情绪。
谁料谢之遥自傲道：“你们离远一些不要偷袭我们就好。这艘航母上有我们这些变异生物需要的能源，只要将那只怪兽干掉，我们就能占领这里，有更多资本和人类谈判。到时候你们就龟缩到陆地上，祈祷我们不会心血来潮回到岸上觅食吧。”
涂静意识到了，此时水母的思维可能也是清醒着的，所以谢之遥的言谈和态度多少与刚才有所不同。
“不多说了，我的游戏就要开始了。”谢之遥挥手，章鱼触手立刻打开了谢之遥躺着的安全盒子，他微微一笑，“谢波身体里的镇静剂差不多代谢完了，也该醒来参观一下航母了。啧啧，这里还藏有清醒的异能者呢，满脑子霓虹国语……正好陪着谢波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