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静将恐惧的意念充分传递给杰克。这么近的距离, 又有张芳艳的枪辅助，她毫无畏惧。她扔出来的斧子虽然被水盾挡住了去势，但是她没有气馁, 链条一收, 双手握住了斧子, 用尽全力冲了过去。
她此时如逆水行舟, 又像是深潜于海，每走一步都必须用尽全力, 冲破水的束缚。
她同时也用最大的意念对杰克说：不许动！
哪怕只要杰克迟疑1秒，她也会多一分胜算。
斧头劈上了水盾，就像劈入了一块厚实的混凝土板。
但杰克全身都颤抖的厉害, “钢板”同样也在发抖, 水盾的形态并不是凝固的，周遭所有的雨水被他瞬时抽了过来，不断弥补被斧子破开的口子。
这个时候杰克的眼里只有突然出现的斧子和那个穿了防化服的人, 他脑子一片空白, 除了恐惧就是那个“不许动”的命令。他仅存的神智在挣扎哀嚎，恐惧让他忘记了其他, 他怀疑附近有第三个异能者是精神控制系的那种。
张芳艳才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见杰克身旁的水幕逐渐稀疏, 她再一次射出了子弹。
杰克真的停住了。
他的水盾也哗啦一下子“碎裂”开来，涂静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上的力道却已经收不住，直接将这人臂膀劈了下来。
杰克倒在地上，鲜红的血不只是从臂膀流出, 他头部中弹, 喷涌的血水糊满了他的防毒面具。
张芳艳得手了！
她跑出门厅, 走近杰克，再次仔细检查他衣服内或身体里是否藏了其他不妥的物品。她翻出了一把匕首收缴起来，并迅速破坏疑似通讯或定位的装置，确认杰克死透，才对接应部队发了信息，让他们到达后过来收尸。
白头鹰异能者的尸体其实也有研究价值，既然他们送上门来，不会就这么轻易被埋葬。
“我们先上去与赵教授他们汇合。”张芳艳在击毙一个活人之后，情绪很稳定。
涂静不得不怀疑，张芳艳在此前参与过比这更惊险的任务，这才能毫不犹豫击杀敌人。无论如何，如果没有张芳艳的果决，涂静不知道自己还要砍多久。也可能会被杰克用那把匕首反击，好在她用的是斧子这种夸张的武器，对方估计也对水系异能很自信才没有用冷兵器招架。
然而她对旁人的意念影响力不会持续太久，太久的话，先倒的可能就是她了。此时涂静就有一些头晕，她调整呼吸，缓了一会儿，收敛了所有外放的感知，头晕的情况终于转变为饥饿了。
张芳艳自然不会问，为什么杰克没有用武器反击，坚持用什么水盾。她知道涂静是多系异能，单纯只是精神系的潜力就非常大，若是结合力量型的战斗技术，那更是不可估量。
也许多出几次外勤，积累更多的作战经验对涂静也有很大的好处，她会磨练出属于她自己的战斗模式。
那是常规战斗人员根本想不到的模式，这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两人坐电梯上了顶楼。
风雨之势在顶楼的高度越发明显，甚至让人觉得自己是站立在海中的一座孤岛上，而海浪比天还高，铺天盖地捶打在人的身体上。
涂静感觉这雨比他们刚来的时候又大了许多。
四名特警陪着两个人，站在顶层楼梯间，并没有走到天台上。他们似乎还在劝阻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涂静和张芳艳的到来，让他们看到了新的希望。
“张芳艳，赵教授要走出去。我们没有完全防护的设备。”一名特警主动说明了情况。
赵教授解释：“完全防护是不行的，我需要站在雨中感受到那些气息。你们不懂，我要知道操纵云雨的力量从哪里来，才能更有效地利用异能阻止风雨。”
“赵教授，再给我一些时间。我马上就能分析出这一组雨水的来势，科学可以做到的。”一个男青年举着一个打开的笔记本电脑，那上面运行着复杂的程序，看起来像是气象分析软件。
“你就是许淼？”涂静问了一句。
“是我。”许淼点头，继续对赵教授说，“教授，我们的气象卫星运行良好，可以通过运算捕捉到这些气象的变化源头。十分钟之内，我一定会有分析结果的，您不必太冒险。外边的雨或许有辐射，不能贸然淋雨，对您的身体不好。”
赵教授苦笑：“我的异能是必须接触到自然才能够施展，穿防护服没有用。反正我也是癌症晚期了，如果这雨水真的有辐射污染，就当一次化疗。若是雨多下十分钟，会威胁更多生命，不能等了。就算你找到了源头，那也需要我来控制，送走那些雨，这根本不用再犹豫。”
涂静散出了安抚的情绪，在场众人似乎缓和了语气，赵教授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
张芳艳迅速脱下自己的防护服，说道：“我和赵教授身高差不多，您先穿这个。如果需要接触外部环境，手部是能单独解开的。您的异能，能够通过手直接发挥作用对么？”
这是一个折中的办法。
赵教授先是被涂静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再听到张芳艳的合理提议，终于冷静下来。
许淼说：“我算出来了，这不符合基本气象运转规律，而且按照目前趋势预测会形成一周左右的强降雨。雨水来源和运动轨迹也都计算好了，教授，您看！”
涂静跟着围观了一下。具体那些科技数据她不懂，不过看图象能大致判断，这些云是从霓虹海形成，在H国聚集，而后没有按照常规的气象规则继续往北，反而向西南进入了华国境内。
霓虹海前几年地震的时候造成了核电站泄露，他们之前还强行通过了核废水排海的议案。如果这场雨的源头真的从那里来，又在H国精心“加工”过，会造成多么恐怖的后果，涂静上一世亲身经历，这辈子绝对不想再来一次。
上一世，不只那些变异的动植物，还有淋雨的人，那些人即使没有变成丧尸，也死状可怖。只有淋雨较少的人，或者下雨的那几天恰好躲在了屋里的人算一时幸免。但活下来的人并不轻松，要面对变异的动植物，其实可能死了的反而痛苦更少。
“联络气象局配合，把这些分析结果发过去，确保人工驱雨装置能顺利启动。”赵教授一边说，一边穿戴好了这套装备，他凝视张芳艳，叮嘱道，“小张，你知道我的心愿，希望你能帮我帮到底。这场大雨不是只靠科技能停下来的。”
张芳艳郑重点头。
涂静注意到，她的眼中有泪光闪耀。
赵教授走到天台上，站到了风雨中。他没有戴手套，双手举向高空。
涂静看到了那些雨水避开了他的手，周遭原本灰暗的光线仿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的手似乎在发光！
气象局那边早已经待命，收到了详实的资料，得到张芳艳的通知后，他们立刻响应，包括卫星和其他高端设备启动，发起反击战。
他们曾经试图在上午就用这套装置控制雨势，不过效果不明显。敌人有更强大的力量，让那些雨被固定在了帝都范围。
现在赵教授亲临，以异能结合科技装置辅助，扭转雨势拨云见日都不再是问题。
涂静上一世没有亲眼见过能操纵天气的异能者怎么使用异能，如今透过窗子，也看不太懂。
那感觉怎么说呢，赵教授就仿佛是古代的大巫师，站在了高高的祭坛上。唯一不同的是，远古传说中能呼风唤雨的大巫会戴着精致的头饰穿着华丽的衣袍，念动咒语，还有一众信徒跪地叩拜。而赵教授此时只有一套防护服，遮挡了他苍老的容颜，执着向天“施法”。
他的身体并不高大挺拔，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但他坚持着那一套复杂玄妙的手势动作。即使有污染的雨水湿透了他的双手，他也不会停下来。
涂静知道，但凡能操纵风雨天象这种异能，都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斗争，是人与大自然之力的抗衡，所消耗的能量也必然非常巨大。
她能从赵教授的脑海中感觉到一种决绝的情绪，他早以心存死志。她提醒张芳艳：“赵教授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住，我们的后援什么时候到？可能需要救护车。”
“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张芳艳幽幽说道，“我们找到赵教授的时候，他就是说过，先祖有记载，这种异能最极限的用法的确可以呼风唤雨拨云见日，他的先祖记录了此种咒语，然而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才能施展出来。这也是他家祖上但凡以祈雨为业的人都无法长寿的缘故。
他毕生致力于气象研究，就是为了能够实现以科技手段替代这种异能，但实际上，至今我们的科技还是达不到，只能是低版本的模仿……他选择现在出手，就是要雨能更快停下来。”
“白头鹰的那个风暴男也是这样的异能么？”
“不知道，但风暴男的异能比以前更强了。他能操纵更远的距离，更大的范围。赵教授却只能身临其境，接触到这种自然的能量，才能引导那些能量回归正途。”
张芳艳盯着腕式手机看了看，像是安抚别人又像是安慰自己，“别担心，我们肯定能找到比老焦更强的治愈者，事实上我们已经在这么做了。”
在云舒被别人掳走之后，国内就只剩下云卷能不借助设备催化异能者。涂静瞬间猜到了什么，这或许与云卷现在的任务有关。
丧尸病毒不可能只在帝都一地爆发，云卷却要全国各地去寻找潜在异能者催化他们，而且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这的确是不可说又十分危险的任务。只有对外断绝没必要的联络，才不会让别人发现他的行踪。
涂静虽然猜到了一些，却没有人能为她解惑。此时也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除了赵教授，她还感受到了另外一个不明的情绪。不在他们这里，而是在地下室。她急忙呼叫了司机老李，但是没有反应。
涂静提醒道：“司机老李没有回应，我觉得可能地下室有问题了。”
张芳艳也尝试了呼叫司机。老李是老兵，除了驾驶技术之外，还有特种兵的作战经历。他一个人就能搞定那些丧尸，何况还有好几个保安在。水系异能者都被干掉了，下面就算是十几个佣兵，也不至于完全失去了联络。
她相对冷静道：“或许是有人干扰了信号。我下几层楼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说完张芳艳从疏散楼梯间往下走了几层，楼梯间那里有楼板缝隙直接通往下层，可以减少透视的障碍。她看得更真切了。
没有人，什么都看不见。地下室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芳艳赶紧跑上来，将这个情况通知大家：“涂静，下面好像没有人了。”
涂静说：“我能感觉到有人，或者别的什么。我过去支援，你现在没有防护服还是留在这里吧。特警们的防护服级别也不够，万一是某种有毒物质，或者那种变异蘑菇，你知道的……你可以用眼睛帮助我，我去找他们。”
“好的。”张芳艳很快就稳定下来，仍不放心还是安排了一个特警和涂静一起。
涂静和那个特警乘坐另一部能直接到达地下室的电梯，去了地下二层。他们之前是在地下一层与司机老李分开的，那时候司机是要去地下二层帮助保安对付丧尸。如果人消失了，那里或许能有痕迹。
那么多人，不可能消失的全无踪迹。除非，他们被一口吞掉，或者融化掉？
这并不是胡思乱想，变异的植物其实就能做到。
涂静见识过吃人喝血的树，也看到过能融化人体的会飞的虫子。那些虫子只要落在了人的身上，其分泌的物质就能蚕食有机物。不只是人体，许多活物都瞬间就灰飞烟灭了。不过那种虫子挑人，只喜欢落在感染了丧尸病毒且还没有变成丧尸的人身上。异能者仿佛能放出一些特殊的气味，让那些小虫子敬而远之。
所以涂静并不怕。她现在的力量和手里的斧子给了她更多的勇气。
随着她下来的那个特警有枪，穿着防弹背心，他们两人为一组，互相能有个掩护。不过特警的防护服没有空气过滤装置。
涂静先一步走入地下二层的车库，看防护服手臂上的那个检测仪，确认至少辐射不超标，才招呼特警跟上。
特警手里的枪有红外瞄准镜，他时不时举枪瞄准搜寻。
涂静的目标很清晰，她能感觉到一个时而绝望时而狂躁的情绪，这是她进入地下室之后就逐渐清晰的感受。
找到了，在那里，就在一扇紧闭的铁门之后。涂静记得小区的地图上标注，这里是一个设备间，没有别的门。她对特警比了个手势，让特警远离瞄准原地待命，她走上前拉动那扇门。
设备间的门似乎从里面锁住了。
好在涂静是力量型异能者，稍微用力就拉开了门。这时候张芳艳的声音从腕式手机传来：“你去的那片地方我完全看不清，好像有很多植物。”
“植物？这里门上写的是配电室，怎么可能有植物？什么颜色的能看清么？”涂静将门又关了回去，用身体堵在门口，做出手势让特警后退。
“是红棕或黑色有许多叶子或者什么东西挡住了，太黑了，看不太清。”张芳艳无能为力。
此时从车库另一个方向传来了一个声音：“不要打开那道门！”
“谁？”直到那个人出声，涂静才意识到地下车库中有另外的人在。那个人难道能屏蔽别人的感知么？不被她发现，连张芳艳也没有看到他。
特警从红外瞄准中看向传出声音的地方，在瞄准器里看不见人形热源。这不符合逻辑！
“别紧张，我本人不在这里，是我的机器人在，能传递我的声音。”一个像扫地机器人一样的黑乎乎的圆盘从一辆车底下钻了出来。
这可能是一个改装过的扫地机器人，上部盖子上用胶带绑着音箱和摄像头，看起来很滑稽，但很有效。
音响里发出声音：“我看见他们被树枝或者藤条拖进去了，丧尸，还有保安好几个人，所有能动的活物，除了我的机器人都没有逃掉。我本来是用机器人找我的猫，我怀疑我的猫也是同样的遭遇。”
“那你看见穿防护服的人了么，像我这样的防护服。”涂静问。
那人控制摄像头抬起来看了看涂静，答道：“是有一个和你一样打扮的人，他追踪保安和那些丧尸，打开那扇门进去之后再也没有出来。所以我提醒你们不要进去，里面肯定有比丧尸还恐怖的怪物。”
能够扎破地下室混凝土的植物么？是有人在配电间里养殖了什么植物，又或者是那种看起来像是树枝藤条的变异动物。
但怎么会这么快？才刚开始下暴雨不到一个白天的时间啊。不过若这里早就有敌特放置的什么污染源呢？这个小区远离帝都，在南六环附近，这里有什么值得敌特惦记得的呢？
喜欢在配电室里待着的变异生物，或许是喜欢这地方的热度，在初春，停了暖气之后，配电间内产生的热量的确高于地库其他地方。那东西能感觉到温度，所以才放过了发热量很小的扫地机器人？
长得像藤条的能拖拽人体的东西，说明那东西本身体量就不小。究竟是什么？
知识到用的时候方恨少，涂静在末世里虽然见识过不少变异的生物，却并不知道那些家伙原本是什么样子，总之放火烧了对灭杀变异植物的效果最好。
可如果不是植物呢？随便就把小区的配电间点火烧着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
涂静试图联系那个恐惧的思绪：别怕，走出来。
她以为那会是配电室里还活着的人。但那个思绪没有反应，似乎听不懂她的话。
不懂人类语言的就是怪物了。涂静问特警：“你能看到里面有几个人？是不是人死了红外就没有显示了？”
“人死去一段时间也会有体温，何况他们才消失没多久。只是墙壁太厚了，除非开了门我再凑过去仔细看看。”特警目前用红外瞄准镜暂时看不到任何活物。
难道里面另有乾坤？除了那个时隐时现的思绪，涂静也感觉不到其他活物的存在。她要不要征用一下那个小机器人去里面看看，吃人和动物的变异植物一般是不会吃机器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