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沈翠实在憋不住了, 又无人可说,只能和系统吐槽:【这人也是,他来看二胖的, 直接说不就成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姓的亲兄弟,三年没见了, 过来看看也很正常。】

系统说:【宿主不是知道吗?穆云川到现在也没把宿主归为‘自己人’行列, 他待1号培养对象确实有几分不同,如果表现的太直接,岂不是等于送了把柄到你手里?】

沈翠一想还真是,两人虽然现在不算是敌对关系了, 但如果自己过去数年的‘善’都是伪装出来的, 其实本性难除,只是等着二胖高中后再发作。若是知道他待二胖也有几分真心,怕是要起别的想头,比如让他在仕途上提携二胖什么的。

他这般谨慎, 也不过是为了自保, 而且二胖也确实记挂着他这个大哥,所以她也并没有戳穿, 只道:“既碰上了,那你们就多说会子话。我先去准备晚饭。”

说着话,沈翠站起身, 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想着若是自己不在, 穆云川也就没必要端着了。

“才刚听说大哥病了, 虽嫂嫂说你好了, 不过还是亲眼看到你, 才让人放心。”穆二胖一边说话一边仔细打量了穆云川的脸色, 又忍不住老神在在的叹了口气,“前头娘也病倒了,你们这些当大人的,怎么都个个都不注意身体呢?没得让人替你们操心。”

他这小管家公的口气一出来,穆云川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我身体并无大碍。我来,其实也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说着,他正了色道:“会试的主考官已经出来了。”

穆二胖也顾不上玩笑了,同样正色询问道:“我们书院的其他人可以听吗?”

眼下还未到腊月,而照着本朝惯例,一般是等到新年伊始,四方举子汇聚京城的时候,朝廷再公布这方面的消息。

穆云川现在虽然官位低微,只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但天下文人争破头都想入翰林院,就是因为翰林官都算是天子近臣,很有可能被皇帝点到御前侍读的。

穆云川虽然资历不算深,但他在殿试上表现非凡,又是本朝唯一一个连中六元的天纵奇才,三不五时就有面见天子的机会。

所以他敢这般笃定,则就是听到了确切的消息,而不是道听途说听来的。

而穆二胖这般问,则是担心如果这内幕消息不能分享给书院里其他人,只能他自己知道。

穆云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是没想到穆二胖第一时间想的是能不能和同窗共享消息,但左右这是穆二胖自己的选择,他也并不干涉,只道:“其实朝廷说是每年过完年才公布消息,但其实眼下这会儿,有些办法的举子都已经通过各种路子开始打听了,至多半个月,这事儿便也不是什么内幕消息了。”

这就是可以大家一起听的意思了,穆二胖给他行了个谢礼,又去招呼其他人过来。

等人都到齐了,穆云川便接着道:“今年圣上本是有意让沈老大人再当一次主考官,不过沈老大人说自己年事已高,怕力有不逮。但圣上执意要让沈老大人举荐一人,沈老大人最后举荐了庞大学士。属实让人意想不到。”

几人一起听完了,穆二胖一脸迷茫地看着其他人。

劳不语帮着解释道:“沈老大人就是前头咱们在书院里提过的那位首辅大学士,因他不重虚名,不喜人首辅前、首辅后的称呼,所以日常只称他为‘沈老大人’或者‘沈阁老’。那庞大学士呢,则是次辅……他也不喜欢人次辅前次辅后的称呼他。”

劳不语隐晦地给了一个‘你懂的’眼神给穆二胖,穆二胖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二把手嘛,总是不喜欢人家在称谓上反复提醒他上头还有人压着他的。

后头的话也不用说了,沈阁老和庞次辅不合,但沈阁老却举荐了庞次辅为主考官,岂不是如穆云川所说,让人意想不到吗?

但其实穆云川说到这里,心里其实是大概猜到了原因的——沈家后人一直没入仕,听说是沈阁老让自家子孙都得隐姓埋名回原籍考。

科举要写祖孙三代的姓名和履历,相关科举人员在誊抄名次的时候都是能看到这一块的。

让他们看到了,一传十十传百的,这还‘隐’个什么劲儿呢?

所以沈阁老跟先帝求了恩典,给沈家的后人准备了一个经先帝认证的‘假’户籍出来。

沈不是大姓,但也不是多冷门的姓氏,连永宁县那样的小地方,都有好几户姓沈的人家。光从姓氏上是绝对判断不出来的。而且也不排除那个假户籍的连姓也更改了的可能性。

所以基本上,除了先帝和沈阁老自己之外,没人知道他们沈家的后人是用什么身份下场的。

几年前先帝疾病驾崩,很多事情未和彼时还是太子的当今交代清楚。那个假户籍就是其中一样。

如今正是用人之时,当今提出让沈阁老当主考官,一来自然是信重他老人家,二来其实也是在催他老人家快点把沈家得用的后辈放出来。

沈阁老却坚定的推辞了,反而举荐了和自己素来不合的庞次辅。

那么很有可能,本届会试应考的举子中,就有沈家的后人。

这样他家的后人从和沈阁老不对付的庞次辅手里考出来,绝对不会让人怀疑本次会试的公平性。

这关乎朝堂局势,才是真正不能对外人道的秘闻,而且于穆二胖他们而言,其实也没有知道的必要——沈阁老这般做,就是不想给自家后人什么特权,对他们这些同届举子反而是有益处的,所以穆云川点到为止,并没有说后头那些。

穆二胖消化完了劳不语帮着解释的信息,眨巴着眼,带着些犹豫问穆云川道:“那庞次……庞大学士好不好诗文?”

穆云川并不知道他在刘学政和王尚书手下吃过的‘苦头’,所以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还是回答道:“倒是未曾听说他老人家有这方面的喜好。”

穆二胖也总算呼出一口长气,总算,他没再接着遇上对诗文狂热的主考官了。刘学政的诗题刁钻冷僻,王尚书的诗题空泛难写,让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穆云川见他这般,自然也明白过来诗文大概就是他的短板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道:“左右时间还早,你把最近所作的诗文拿来。”

早前有些人知道穆二胖的履历,光知道他是穆云川的亲弟弟这一项,就已经羡慕嫉妒得直泛酸水,想着若自己有这样厉害的亲哥,私下里悉心指点,说不定自己也能像穆二胖这般毫无阻碍地考上来。

殊不知他们兄弟二人聚少离多,前头每次短暂的相聚,都是穆云川自己还未考完且程度相差甚远的情况下,也不比其他人家的兄弟那般亲厚,穆二胖从没主动提出要让穆云川指点这样的要求。

穆二胖立刻去课室取诗文,劳不语和其他少年对视一眼,便也都很有默契地离开了堂屋,省的回头穆云川在人前点评,还得顾及给穆二胖留面子。

也就眨眼的工夫,穆二胖取过来一叠。

穆云川没想到数量这么多,又听他道:“这是来了京城之后写的,再往前……写的更不好一些,就不给大哥看了。”

穆云川飞快的在心中算了算,手中这些都是他来了京城后写的,也就是几乎二三天就能写一首,先不论好坏,倒是非常勤勉。

他垂眼,将目光落在纸上,一目十行地看过去,便已经知道了一些问题。

“勤勉自然是好事,但在诗文一道上……”

又是刚说几个字,穆云川面色倏忽一变——那种头痛欲裂、被针扎的感觉又席来了!

他捏着纸的手微微颤抖,虽只一瞬,但初次得到他指点的穆二胖正既紧张又期待、不错眼地看着他,便也把他这种反应看在眼里。

“大哥你……”

穆云川飞快的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神色又恢复了淡然,“你的诗文写的还算尚可,且你既说这已经是你的不足之处,则说明其他地方更出挑一些。会试虽难,若是正常发挥,一二甲并不是难事。”

这便是他惯常说的那些场面话了,穆二胖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望,只是脸上的关切怎么也藏不住。

他眼下再不见半分痴肥的模样,狭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青年模样的穆云川也有五六分相像。

所以说血脉亲缘是很奇妙的东西,穆云川见他这般,心情也顿时有些复杂。

“我尚有公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穆二胖点了点头,送了他出去。

正好沈翠和周氏把晚饭准备的差不多了,沈翠拿着碗筷准备去堂屋摆饭,就看到穆二胖送了人折返回来。

“你大哥走了?”沈翠随口问着,进了堂屋。

因此时也没有旁人在,所以穆二胖立刻把方才的情况说了,又叹气道:“大哥还说他身体无碍呢,好端端的正说着话,突然手都发抖了,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好。偏他藏着掖着不说,我也不好多问,只能跟娘说说。”

沈翠把前后情况一联系,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穆云川难得的对着亲弟弟走了回心,想指点他两句,结果又让法则给‘制裁’了呗!

这其实是个好消息。

“你先别管,这事儿我来处理。”心情不错的沈翠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倒不是说沈翠多无聊,看着穆云川难受就心里畅快。

而是是人就有逆反心理,更别说穆云川这样的人。

他一路走来,感知不到法则的存在,以为都是靠的自己。

他自然是有他的骄傲的,法则如今被逼的狗急跳墙,一次次的牵制他,掣肘他,他能高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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