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崔斐过去一直在及格边缘挣扎, 即便是那会儿穆云川在的时候,他日日来府学报到,考到的最好成绩也就是三等。
而这李如峰, 虽不是一等廪生,但也是稳扎稳打的在一直考在二等里头的。
这赌约对崔斐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都这会儿了, 这人还不忘给崔斐挖坑呢。
众人看李如峰的眼神越发不屑。
张硕等人都替他臊得慌, 恨不能从未和他交好过,没得带坏自己的风评。
“你别理他。”梅若初偏过脸同崔斐道,“这件事儿自该报了教授和训导,指不定有些人连参加岁考的资格都没有。”
梅若初一语中的, 岁考在即, 李如峰就是因为怕这件事被上报,而失去了岁考资格,所以才特地提起这桩。
李如峰脸上神情几经变换,越发精彩纷呈。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知道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 便索性也不装了,接着道:“崔斐, 这是你我二人的恩怨。躲在人后一味听别人拿主意,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若怕了便也直说,没得只知道让旁人替你出头。”
这话一说, 梅若初他们还真不好帮着崔斐说话了。毕竟崔斐确实不是什么小孩子, 这事儿说到底也确实是他和李如峰的私人恩怨。
崔斐开口道:“我自是男子汉大丈夫, 只是退学事关重大, 关乎前途, 如何能以什么赌约来儿戏?”
李如峰又是轻嗤一声, “不敢就不敢, 何必扯那些歪理?也是,你们崔家是女人当家,难怪你这行事作风……”
连自家姐姐都被牵扯进来了,崔斐脸上多了几分怒气道:“不过咱们的恩怨是该有个了结……这样吧,我考差了,我当众和你道歉。你考差了,你便照着你说的,退学便是……不过好像也不对,这对你不公平。”
梅若初点头帮腔道:“是,如此条件不对等,旁人会以为你欺负人。”
“对,”卫恕也跟着道,“这李如峰虽可恶,几次三番挑衅,但不好这么欺负他的。”
他们这边鼓一敲,越发让其他人高看了崔斐一眼——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想着赌约得公平,不能欺负人呢。
同样也越发显得李如峰手段下作,都是读了半辈子圣贤书的人,谁不知道这李如峰提出赌约是什么意思?
李如峰被几十道鄙夷的目光注视,他气的上头,当即就道:“好,就照你说的办!”
反正在他看来,管他什么条件对等不对等呢,他根本不可能输给崔斐这头蠢猪!
他立刻上前一步,和崔斐堂前三击掌,当众立下了这约定。
很快午休时间也快结束,众人回了位置,卫恕和卫奚则帮着崔斐收拾了点心。
一直到傍晚散了学,众人结伴出了府学。快回到翠微了,崔斐才小心翼翼道:“那个……其实……确实是我动手打了他。不是我说的态度不好,就是我故意把枣泥糕拍在他脸上,按了个稀巴烂。我知道动手是不对的,但是我当时真的很生气。”
他不擅长藏心事,自打下了学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其他人早就猜着他有话讲了。
没成想他酝酿了一路,却是为了这个。
卫奚都忍不住弯了弯唇,“他嘴贱,是他该打。”
卫恕说可不是?
“打人是不对,但也要看对方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人’。平白无故的,他就用那种污言秽语骂你,打了就打了。”
崔斐这才松了口气,却听梅若初道:“我倒是觉得阿斐有一事不大妥当。”
崔斐的心又跟着提起,却听他慢条理斯道:“他犯错在先,挨顿教训不冤枉。但可惜了那么些点心,不是你姐姐带给我们的吗?没得就给糟蹋了。”
崔斐听出来他是在活跃气氛,抿唇笑道:“第一次发火没经验,下次就知道啦!那点心我回头再回家给你们带。”
看他能敞开心扉说话了,卫恕就接着问:“赌约那个事儿你怎么想的?前头不好在人前拆你的台,我才和梅兄顺着你的话往下说,你有几成把握?”
崔斐想了想道:“李如峰这人信口雌黄,但有一样没说错,这是我和他的恩怨,不能指着旁人来帮我出头。梁子既已接下,就不会善了。与其日后还要经年累月对着他,防着他,所幸就应下,我若输了,不过是道个歉,失一点脸面。他若输了,则直接退学。他那人品行是差,但重视脸面,真要输了,必不会在府学待。”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局势看着像是崔斐这边得利。
但李如峰既然能爽快应下,便是想着自己不可能会输,读书人的脸面也同样要紧。
崔斐就接着道:“其实我和李如峰是一届考的院试,我名次还比他略高一些来着。当时我爷爷没少因为这件事嘲笑李家爷爷。李如峰针对我这么久,想也有这桩缘由在里头。但是后来……我去府学去的少,他却是极勤勉的,差距就慢慢拉开了。他一直是二等里的中下游,而我最好的成绩才三等。但这次我复习的格外认真,其实也是有希望争一争二等的,论把握,大概有五成。”
听到五成把握,大家的脸色都有些凝重。尽管崔斐说丢脸无妨,可他们也不愿意看到崔斐这被欺负的一方反而向施暴者道歉。
半晌后,梅若初道:“去问问山长,她可能会有办法。”
沈翠日常并不插手教学那一块的事务,只负责照顾大家的饮食起居,猛得听到梅若初这么说,崔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卫恕和卫奚却也跟着点头,“还是梅兄脑子转得快。”
崔斐还没弄明白,人已经被他们推着到了沈翠面前。
梅若初早就组织好了语言,三言两语就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阿斐没做错,泥人尚且三分火气呢,被人惹到头上,你予以反击也很正常。”沈翠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过赌约那事儿……但那李如峰显然已经把崔斐视为眼中钉,今遭拒了一回,下回不知道又在哪儿挖坑等着崔斐。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崔斐能以丢脸面的代价去博一个让李如峰退学的机会,也算是以小博大。此举倒是有些像雷厉风行、敢想敢做的崔五娘。而且沈翠隐隐觉得,今遭这件事儿可能不只是他们两个少年人的恩怨,更像是两家人的积怨。
既然崔斐已经应下,她也不去想那些,接着询问道:“所以现在咱们要一起帮着阿斐考过那个李如峰对吧?”
众人点头,崔斐就也愣愣地跟着点头,而后补充道:“其实是我自己应下的,该我来努力。大家能支持我,我就很高兴了。”
沈翠转头问起这岁考的考试内容。
因为教学上她不插手嘛,前头光顾着给崔斐调养体质不及格的身体。而且这个架空时代和现实历史不同,历史上如清朝那样的岁考是三年一次。
到了这儿成了一年一度了,考试内容想来也不会一样。
这岁考其实和科举不太一样,它虽然也是考四书五经的内容,但具体侧重考什么是由学政来定的。
每一年岁考开考之前,学政都会列个大概的范围,作为考纲,传到一众府学和县学去。
这份考纲会张贴在府学中,任由学生誊抄,照着这上头复习准没错。
听到这儿,沈翠有思路了,这不等于是后世那种大学考试前划重点吗?
她让崔斐他们先拿了考纲来给她看。
那考纲是学生们在府学里自己誊抄的,一份足有十几张。
但这其实是好消息,因为这考纲越具体,复习的就越有方向——不然若是直接来一句考《周易》,考纲倒是少了,但划一整本的重点,不就等于没重点?
沈翠大概翻了翻,问大家说:“你们温习的怎么样了?”
梅若初先点了头,说已经照着这份提纲复习完了所有书目。
因为他过目不忘,看到提纲脑子里就能自动对应书上的相应内容和所有学过的相关知识,所以复习的特别快。
卫恕卫奚和崔斐则慢一点,但是也都温到□□成了。
沈翠思索半晌,转头看向梅若初,“那我就来分配任务了,若初既然说温习完了,那么你就照着这份提纲,做一份教案。”
梅若初前头做过《周易》教案,那么精深的一本书,有他那教案辅助,后头穆二胖就学的特别快。而且做教案并不影响他的幸运值。
今遭再做一份,他驾轻就熟,一边卷袖子一边道:“大概三日我就可以写完。麻烦山长一会儿把晚饭送到课室,我一边吃一边写。”
沈翠点了头,转头看向崔斐,“这三日里你还是先照着原来的进度温书,完成第一轮复习,等到若初的教案做出来,咱们再从头到尾来个第二轮。我去炒菜。”
崔斐还没明白话题怎么从温书突然转到炒菜上了,沈翠已经去灶房了。
没有什么比能提高短期记忆力的【白菜炒鸡蛋】更适合考前突击的了,而且沈翠本来就准备治过他的心疾之后,就给他适当多做一些系统食物,对抗法则的‘设定’。所以她很快炒出一盘子。
不止这顿晚饭,后头一连三日,崔斐和卫恕卫奚每顿都在吃白菜炒鸡蛋。
直到他们日常打嗝都是白菜味儿了,梅若初的教案整理出来了。
和前头的一样,这份教案包括了重点难点,和某某年份,某场考试根据哪句话,出过什么题。而适合提问学生的那部分,则变成了根据这部分内容,可能会如何出题。
十几张考纲,成了厚厚的数百页教案。
看着是加大了复习量,其实是简化了复习的过程。只要能把这上百页东西烂熟于胸,那别说二等,即便是一等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说法在旁人看来可谓是异想天开,毕竟真要在复习的短短时间内把这数百页东西倒背如流——这般好的记忆力,那就和梅若初一样,早就成竹在胸,根本不用搞什么突击了。
当然这教案不止崔斐有用,卫恕和卫奚同样能用到。除了晚饭之外,沈翠连夜宵也供应上了,还是只有那么一个菜。
一直到岁考之前,他们几人都是下学后就一头扎进课室,连吃饭都不出来,甚至连水都不怎么喝,减少如厕的频率。
这几日沈翠也在有意维持时间增益,从前是只在白天用,晚上就关掉了。眼下是一直从早用到晚,让少年们比别人多了一些时间复习。
腊月中旬,岁试开考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个崔斐以小博大这个事儿,跟我的设定是对应的。
崔家的故事我大概写了2K字,尤其是崔五娘成长为一代家主这个事儿。
但是跟主线关系不大,我就给挪出正文了。
总之心性单纯的阿斐其实是比较像他姐姐的,骨子里是敢想敢干敢拼,敢于承担风险的(当然不是退学那种自毁前途的风险,是丢面子的风险)
我个人不太喜欢用作话解释人物,但是确实是我删了相关设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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