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和卫恕简单商量好, 后头便该是定价了。
沈翠选的料子确实便宜,但军大衣做的又宽又大,还是挺费料子的。
而且棉花也不便宜, 一百文一斤,一件长到小腿肚的军大衣, 要三斤左右的棉花。
光这一样, 这就是三百文,也就是三钱银子了。加上布料,成本就在五钱银子左右。
若还要加上工钱,加多少……则又是个难题。
卫恕并没有催促她, 周氏为难地看向沈翠, 沈翠没有直接帮她定夺,而是问她:“那天去布庄买布,你不是跟我一道吗?那处也有成衣,不是正好有人准备置办年货, 问了价格吗?”
周氏点点头, 道:“那成衣就挂在咱们买的布旁边,用的是一样的料子, 但没咱家塞的棉花足,也没做的这么大,一件就要一两银子。”
“这不就成了吗?你就也按着这个来。”
周氏算了算, 那缝制一件袄子可就能赚五钱银子了, 十件大棉袄, 岂不是赚五两?
别看周氏做了这么久的活计, 前头沈翠随口帮她算了算, 其实没算错, 她一天也只能赚二三十文钱, 一个月下来,也就挣几钱银子。
五两银子,抵得上她过去半年挣的银钱了!
前头她光听着做十件袄子,并不觉得有什么,真算出具体的数字来,那么大一笔银钱,她反而有些不敢应承了。
沈翠不看她,只看向卫恕:“定金先给一半吧,工期就定在年前,下旬你旬休先拿一些过去。后头你若已经回家去了,我和周氏往书院送。”
卫恕点点头,拿出五两银子。
这一拿,周氏发现不对劲了,犹豫着道:“卫公子……不会是没跟同窗收取定金吧?”
若是那十人给的定金,那肯定有零有整,不会是这般正好的五两银子。
卫恕说是,“前头不知道具体多少银钱,我就没收他们的,都是多年同窗,我先垫着,没关系的。”
“这……卫公子帮着介绍了生意,又垫付定金,不大好吧。”
“嫂夫人这是什么话?置办料子棉花都需要本钱,总不能贴着本钱先开始做。”
两人正掰扯着,沈翠已经把银钱收了,塞到了周氏手里。
“卫恕说得对,这就是本钱啊,不收本钱怎么买棉花买布?”说着沈翠又让两人进屋,让周氏写了十张收条,每张上头都写明收到五钱银子的定金,合在一起就是五两。
又让卫恕写了一式两份的简单契书,标明了每件价格、总共数量的多少和交货时间。
没多会儿两人都写完了,晾干了墨汁后,沈翠先把一小叠收条给卫恕。
“回头你拿着这个给你那些同窗,收一份定金给一张,跟他们说好,回头发袄子,只认条子不认人。”
后头便是那两份契书,沈翠让他们都签了,各保存一份。
这件事到她手里也就一刻多钟,立刻就清清楚楚。
不过周氏还是有些臊得慌,人前她没说什么,等晚上大家都各自回屋歇下了,她去了一趟沈翠屋里。
“婆母,卫公子是夫君的至交好友,书院里头那些也是夫君的同窗。我还挣人家那么多银钱……”
这时沈翠已经洗漱过了,本来准备睡下,听她温温吞吞的一番话,也不急着睡下了,复又坐起身,指着炕沿让她坐下说话。
“我先问你,一两银子,想在城里买咱家这样一件大袄子,还要求能一个月之内穿上的,能买到吗?”
周氏想了想,说:“年前各家都忙,想立刻穿上,只能买成衣。而咱家的袄子款式是由您想的,旁处未见到过有这般的成衣。”
“那我再问你,以你的手艺,做出来的比布庄里卖的成衣差多少?”
“老裁缝的手艺我肯定及不上,但咱们的款式简单,我做的认真,针脚那些不会比布庄里头的差。”
“这不就成了,咱们款式新颖,用料足,你手艺也不差,比人家逊色的,只是咱家没门面铺子,没什么名气……两厢一抵消,同样的价格,定价非常合理。”
看到周氏还欲言又止的,沈翠接着道:“我知道你想的是人情那些。但既然是做买卖,就丁是丁卯是卯,别黏黏糊糊的。像今天卫恕帮着送来订单,又垫付了定金。你可以等这单子结束,再买份谢礼给他,但做买卖的中间,别掺杂什么人情世故,该立字据就立字据,该收钱就收钱。你没看卫恕今天也没有不高兴吗?”
想到卫恕的反应——当时她不肯收他垫付的定金的时候,卫恕很是为难。后头沈翠帮着收了,又白纸黑字的写收条和契书,他反而一脸轻松,转头也没在这事儿浪费时间,投入到功课中去了。
倒是只有她,犹犹豫豫了一晚上,临睡前才憋不住了来和沈翠说话。
要搁以前,她可不敢跟沈翠这么说话,相处快一年,她知道婆婆真的和从前不同了,这才敢说出来。
说的时候也有些怕,怕沈翠觉得她这小辈质疑她这长辈的决断,又和从前那般指着她的鼻子骂她。
沈翠没骂她,从头到尾给她分析了一遍,还道:“还有件事儿,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就是早些时候咱家在村里收鸡蛋,老阿婆非要送你。”
周氏说记得的。
那个老阿婆就是早先时候送给穆云川饴糖的那个,她脑子一时糊涂一时清醒的,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办了个错事,居然在秀才公考取功名,高高兴兴回家的时候,送了那样腌臜的东西。而秀才公也真是顶顶的好脾气,没和她生气不说,还在人前维护了她的脸面。
没过多久,周氏在村里收鸡蛋,老阿婆认出她是秀才娘子,就非不肯收那几文钱,要送给她。
几文钱看着不多,但老阿婆日子困苦,日常照料自己都难,周氏哪里肯占她的便宜?连着几次都是掰扯不清,后来周氏再收鸡蛋,就避着不去她家了,而是让人帮着去代收,多了道工序,也怪麻烦。
“所以,买卖是买卖,人情是人情。一码得归一码,若搀在一处,对双方都不是好事儿。”
周氏别的不说,人还是挺听劝的。听了沈翠这么一番话,果然也就不再纠结,立刻去睡下,隔天一早就开始动工。
等到下次卫恕旬休,她就赶制出了五件袄子。其实按她之前的速度,还是可以做到一天一件的。
但那会儿不是系统任务给的时间紧嘛,沈翠帮着她打下手,婆媳两人一道赶工完成的。
现在做工的成了她一个,虽然用系统的蜡烛,晚上做针线也不担心伤眼睛,但铁人也经不住连日劳累的,沈翠就还是看着她分出时间休息,让她两天做一件。
卫恕翌日就把袄子带回了书院。
前头沈翠给了他一叠白纸黑字的收条,定袄子的那几人立刻爽快地用银钱换取自己的收条。
先得到消息的人在旬休之前,就把收条和尾款都托给卫恕转交,眼下拿到了袄子当场就套在身上试穿。
和卫恕的那件一样,虽然剪裁十分简单,但每件袄子都是厚实又保暖,针脚都缝的密密的,棉花又给的足,往身上一穿,半点儿风透不进来!并没有因为时间紧就赶工糊弄人!
而且做宽大也好,这样平常的时候他们也能穿自己的衣裳,等到晚上起风了可以随时套上。那会儿都晚上了,不至于影响他们读书人的形象。
也有人没立刻穿,而是把这大袄子还能盖在被子裹着,想也知道晚上不可能再被冻醒。
“卫兄看中的铺子确实不错,这一两银子,不比书院街裁缝铺子里卖的差。而且裁缝铺子里还得预定呢,我入冬前订的,到现在还没做好。”
“就是我来得晚了,没轮上前头这五件,还得等一旬……还有一旬就是年假了,卫兄该回家去了吧?不若直接把铺子告诉我,我自己去取。”
卫恕就道:“铺子那边说了,后头做好直接送到书院来,你们到时候出具收条就成。”
…………
腊八过后没几日,青竹书院放年假了。
书院这边五湖四海的学子多,譬如卫恕和卫奚这样家里远在京城的,一来一回就得大半个月。
去年卫恕就嫌路远没回去,今年卫奚跟着他过来了,兄弟俩要是都不回家,爹娘那里不好交代。
卫恕其实有心只自己回去的,怕卫奚在路上生病。
但是也是奇了怪了,往年入冬就要生病的卫奚,今年居然破天荒地一声咳嗽没犯?
卫奚觉得自己能行,若是不回去,即便卫恕说他在外头一切都好,二老也只会以为他是报喜不报忧。
安父母的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他在翠微书院这段日子十分舒心,往后想长久在此处,还得回家和父母仔细交代。
初十那日,沈翠一行人给卫家兄弟送别,等送走他们,下午沈翠陪着周氏去送了衣裳。
那时候也只有卫家兄弟这样要远行回京的人先行离开,绝大多数人都未走,尤其是没拿到新袄子的几人,更是都在等着。
斋夫帮着通传了一声,很快五个少年郎就拿着收条出来了。
周氏和沈翠都极少过来这边,上次和青竹书院打交道,那还是在八月书院大比,但那会儿大家都在各自的看台上,隔得远远的,沈翠和周氏都没怎么在人前露脸,所以这五人并不认得她们。
五人爽快地给了收条,付清了尾款,将袄子夸了又夸,顺带询问她们的铺子开在何处?
沈翠为了锻炼周氏才促成这桩买卖的,自然不出声,就让周氏出面。
“并未有铺子,还只是在自家做活,勉强算是个小作坊。”周氏说着,眼神不自觉地看向沈翠。
沈翠依旧不说什么,只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周氏深呼吸了一下,有条不紊地接着道:“小作坊也有小作坊的好处,单子少,做的快,诸位下次若还有想做的,不拘是荷包抹额、亦或是长衫短褂,都可以定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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