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操结束后, 劳不语和穆二胖他们才去洗漱。
沈翠和周氏负责摆饭,简单的清粥小菜,依旧算不上好, 但晨间吃着正好。
虽然昨晚和卫恕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但沈翠还是邀请他吃过早饭再回。
卫恕人都已经坐在饭桌前了, 却看卫奚过来后没往他身边坐, 反而坐到了沈翠身侧。
他不大高兴地看过去,卫奚则视若无睹,捧着粥碗自顾自喝粥。
前一夜睡前,兄弟俩刚吵嘴, 但这种口舌上的小争吵从前也时常发生, 兄弟俩素来是没有隔夜仇的。
今日卫奚这般……卫恕大概猜着他是昨晚上听到他和沈翠的对话,用行动来表示不满。
于是他也就没了胃口,说下个月再来看他,说完留下卫奚的生活费用就离开了。
卫恕回到书院的时候, 天色已经大亮, 彼时青竹书院上下都喜气洋洋——书院中以穆云川为代表的的学子竟都考过了县试!
虽说只是头一场,但全员过了初试, 也是一种好的象征。
有好几个从前和穆云川关系平平的同窗,来年准备下场的,都到了他学舍外头取经。
穆云川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 “县试也就是考四书五经上的帖经、墨义、经义, 最后考一诗赋。这些诸位都研习已久, 水平并不在我之下, 所以也无甚特别。”
“云川兄谬赞了, 我等才学岂能和你相提并论?”
“就是, 在云川兄看来无甚特别的东西, 可能传授给我们,那就是宝贵的经验了。”
穆云川思索半晌,依旧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便还是道:“县试考的浅显,大多都是书上照本宣科的东西,把那些读通了,便都是能考上的。”
众人询问了半晌没问到想要的结果,又笑着寒暄了几句,这才散开。
卫恕本有心要和穆云川抱怨几句弟弟的反常,但又想到穆云川心里如今记挂的该是后头的府试、院试,且他也疲惫应酬了好一会儿,就没必要再因为这点小事打扰他。
卫恕在学舍门口转了个圈儿,往书院的伙房去了——昨儿个他在穆家就没吃得下东西,早饭又没吃,到了这会儿已经是饥肠辘辘。
他到的时间点有些尴尬,用早饭的时辰快过了,却又没到用午饭的时辰。
山长不喜欢惫懒无规矩的学子,所以尽管这日是休沐,学子们依旧按着平时的作息,早早地吃过早饭就开始用功,伙房里也并无什么人。
到了伙房不远处,卫恕便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书院的伙食从前在他看来并不算好,只是和昨晚那一餐比,这香味简直称的上是诱人了!
也就自家那傻小子,对着那样一锅汤还吃的津津有味。
卫恕又好气又好笑地想着事情,不觉便放轻了脚步。
也是凑巧,前头那几个和穆云川攀谈的学子,也耽搁了用早饭的时辰,到了这会儿才先他一步,在里头领到了吃食。
伙夫离开后,这几人中便有人轻嗤道:“县试浅显,诸位水平不在我之下,都是能考上的……”
他竟然是在学穆云川方才说话的腔调!
卫恕便在一门之隔的外间站住了脚。
其他几人听那人学得像,个个都跟着笑起来。
那人学完之后,又恨恨地呸了一声,“什么东西!考个案首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立刻便有人附和道:“就是,不过是看他考的不错,捧他两句,还真抖起来了?”
另有一人倒是没口出恶言,只遗憾道:“我倒是真心想求教。谁不知道县试对咱们来说不难?略有难度的,自然是拔得头筹,考得案首!他若肯多说两句,即便是最简单的心得体悟,对咱们也大有裨益。只没想到这穆云川竟真的连只言片语都不肯透露。”
“韩兄别介怀,他那人就那样。看着君子端方,实际对谁都淡漠的很。别说咱们,便是卫恕去问,也是一样的。”
“不会吧,卫恕同他的关系,有目共睹,那说是亲如手足也不为过。还能和咱们一样的待遇?”
“可不是‘亲如手足’?怕是穆云川一蹙眉一为难,卫恕连问都不会问,还会觉得自己多嘴,对不起人家呢!”
说着众人又齐齐笑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天大的好笑事儿。
卫恕气的脸色铁青,但偷听旁人说话已非君子所为,他偶然听到了旁人说话,便应该立刻走开,且若是闹起来,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怕也会给穆云川招来麻烦。
深呼吸了几次,卫恕才转身离开伙房。
他火冒三丈,愤愤不平,怕同住的人看出来,便没有回到学舍,只找了个地方坐着。
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前一日在翠微书院所见所闻。
他想到了沈翠来寻躲在树下的卫奚,想到了穆二胖跟卫奚说说笑笑,想到了穆二胖怕卫奚早醒头疼,安静地托腮看他,要把他看醒……
前一夜,他问沈翠怎么敢和山长相比,其实也是在说,一个草台班子,怎么敢和青竹书院相提并论。
可沈翠态度坦荡,反问他同有书院,为何不能比?
如今看来,说起书院里的氛围,反倒是青竹书院略逊一筹。
当然也不是说卫恕一下子就觉得那草台班子比青竹书院好了,毕竟翠微那里人口简单,而青竹书院规模庞大,天南海北的几十上百个学子都在此处,人心难测,是非自然也就多了。
或许卫奚没来此处是对的,他心思敏感又执拗,若让他遇到了这样的丑恶,他肯定不会和自己这哥哥诉苦,只会默默承受,也不知道会变成何种模样。
卫恕一时间感慨万千,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怎么察觉,就已经在外头坐到了午饭时分。
穆云川虽在用功,但饭食还是要用的,去往伙房的路上,他看到了卫恕,便上前搭话,问他为何独坐这里?
卫恕从乱糟糟的思绪里挣脱出来,笑着道:“无甚,就是昨儿个在村里睡得不好,今天起身就有些不舒服,坐在这里吹会儿风散散。”
他的表情看着是有心事的,但他既没说,穆云川也没多问,温和地笑着微微颔首,问起卫奚在村里如何。
这话若搁之前问,卫恕少不得抱怨一番自家那弟弟那被灌了迷魂汤似的,在那艰苦条件下只顾着傻乐呢!
但是放到现在,有了前头那么一出,卫恕便有些含糊地道:“我看他待着挺开心的,劳不语和你弟弟都待他不错,你那继母……看在银钱的份上,也不会亏待了他。”
穆云川再次颔首,如此自然甚好。从前只有周氏一人帮她看着家里的动向,如今卫奚待在那里,卫家人便不会坐视不管,也算是变相地监督沈氏了。
两人一路到了伙房,其余同窗见了穆云川,又再次连番道贺或调笑地称他一句“穆案首”。
穆云川的态度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不矜不伐、谦虚谨慎地一一应对。
卫恕几次想言语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都还是咽了回去。
饭后,两人一起回去。
卫恕不知道怎么,又想到了翠微书院的院训。
今早离开时,他就看到了劳不语的龙飞凤舞的那幅字,正挂在堂屋里。
他特地多看了几眼,倒也不是劳不语的书法真好的惊世骇俗,见所未见,而是那幅字颇有些滑稽,并不是卷轴样式,而是几张宣纸拼凑起来后贴在墙上的。
一个书院的院训以这样的方式张贴着,看起来委实有些寒酸。
但不论如何,那句话确实是记到了脑子里。
卫恕踌躇半晌,也终于从心了一回,开口问道:“说起来,家里前头才来了书信,询问我何时准备下场。我想着不和你同届,至多再一二年,也该下场了。你比我先下场,便想着和你取取经。”
穆云川心细如发,自然早就发现卫恕那顿饭用的心不在焉,欲言又止。
原是为了询问这个。
穆云川沉吟半晌,开口道:“县试考的就是四书五经上的帖经墨义那些,且都考的浅显,照本宣科而已,你我同窗多年,我知你才学并不输我,定然是没问题的。”
竟真的和前头他回答旁人的话相差无几!
卫恕满嘴苦涩,心口莫名凉了几分。
“原……原是这样。”他垂下眼睛,缓缓地笑了笑。
…………
二月底,沈翠接到了非常不一般的书院日常。
既不是让她做饭缝衣服,也不是带早操、陪读那些,而是让她【组织一次月考】。
前头系统出过一次月考任务,当时就说这是往后每个月都有的。
但是当时是系统出题,她当个中间人,照着系统出的题目来考校穆二胖。
这次不同,让她组织,就是考题也得她这山长来出。
现在穆二胖都开始读四书了,那已经是她不会的范畴了,更别说还要加上一个下场考秀才都没问题的卫奚。
一张考卷,要考两个程度完全不同的人,且还要能测出他们的真实水平。
这哪里是考俩孩子,分明是考她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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