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这个时节,z国大部分的城市都处于炎热之中,不过西南这边气温常年都不高,就算是最热的季节,顶多也就十几二十几度,还算凉快。

因而,一到这个季节,西南这边便经常能看见外省过来旅游避暑的人,姜叶他们一行人,夹杂在其中,倒也不算突兀,不过等玄门协会那边浩浩荡荡的二三十个人下了飞机,这二三十个人还是有些瞩目的,机场来往的旅人们,都忍不住多瞅上一眼。

这次来的人里,连几位老爷子、老太太都来了,可以看得出来协会的人对这次西南之行的看重。

“……我师兄卜了一卦,我们的世界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就看这一趟了。”黄大师如此说。

他师兄许大师,向来擅长卜卦,这一次在他们出门之前,便跟他们卜了一挂,方才得出了这个结论。而协会那边,自然也有此类的人,大概也算出了什么,也是严阵以待,过来的都是协会的精英。

姜叶他们的飞机先到,这时候刚好和他们汇合。

从机场到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大概有一天的路程,到时候他们会在山脚下休息一晚上,等第二天再行进山,这些薛云都仔细跟姜叶说过了。

协会那边早就安排好了车子,等他们从机场出来,便直接坐车往“阿姐山”去。

阿姐山就是他们要去的那片山林的名字,那不是一座山,而是无数座连在一起的山,山势延绵,占地面积有上万亩,是西南这边面积最大最广的一片山脉了,而苗人,便居住在“阿姐山”的深山之中。

姜叶他们的车子从机场直接开过去,等到已经是傍晚了,刚从机场出来的那截路倒是还好,不过等到了下午,车子走的后半截路,却是坑坑洼洼的。

——后半截的路没有经过系统的修建,只是由泥土石头铺的一条土路,车子走在上边,那是摇摇晃晃,时不时你还能感觉到身下的车子“飞跃”起来,身体都快脱离了座椅。

在这样的路上,薛凯他们一行人里,免不了有些人晕车,等下车的时候,人全都蔫了。

阿姐山附近山脚下有一个小镇,镇上是有旅社的,不过也就一家,姜叶他们入住的当然也是这里,他们到的时候,旅社里还算热闹,大部分都是要去阿姐山的。

——阿姐山资源丰富,景色宜人,因而经常会有各种攀登者、游客,还有研究各种动植物、昆虫之类的研究院上山去,镇上的旅社也是由这些人养活的。

姜叶他们一行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一来,差不多就将旅社剩下的房间给住满了。

他们到的时候,旅社底下的大堂里也有人在办入住手续,是一对夫妻。

夫妻两人神容疲倦落拓,脸颊消瘦,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眉眼间都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急躁惊惧,尤其是那位丈夫,在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更是有些神经质的时不时的看向四周,像是在戒备,又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客人,您的入住手续办好了,您们的房间是二楼211房间!”

前台将夫妻两的身份证交还给他们,并且将211房间的磁卡也给了他们,这对夫妻便直接拖着行李去了二楼。

姜叶的视线追逐着他们,直到他们夫妻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上楼的拐角,这才将视线收了回来,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她询问的看向姜衍之,姜衍之朝她微微点了点头,肯定了她心里的猜测,姜叶脸上顿时露出几分讶异来。

他们二人之间的这一番眉眼官司,其他人有些看不懂,薛云疑惑的看了两人一眼,又看了看刚刚那对夫妻消失的地方,小声问:

“姜小姐,怎么了?那两人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他们是那位玄先生的人?”

姜叶道:“没有,他们两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看他们夫妻二人的面相,死气浓烈,是将死的面相,大概过不了今晚,他们就要死了。”

“什么?”薛云面露惊愕之色。

此时,正被他们议论的夫妻两人已经来到了属于他们的房间,磁卡插在卡槽里,昏暗的房间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只是才刚刚关上门,夫妻二人中的丈夫突然脸色一白,伸手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上。

他一只手按在地面,一只手死死的按着心口,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额头上冒出一层豆大的汗珠来,从眼角滑落,滚落砸在地上,立刻在地上的地毯上泅出一圈深色的痕迹来。

“昭明!”妻子秦梅急忙蹲下身子,急急的问:“昭明,你是不是心口又痛了?”

孔昭明没有说话,他的牙齿紧紧的咬在一起,嘴巴紧紧的闭着——他怕自己一开口,便有痛苦的声音控制不住流泻出去。

很痛!

尖锐的疼痛密密麻麻的从心脏那里传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啃咬着他的心脏。

“呕——”

突然,他忍不住张开嘴,呕出一口混着肉块的血块,鲜血溅落在地上,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秦梅被他吓得不行,眼泪忍不住往下流,着急的问:“昭明?你没事吧?”

孔昭明控制不住又咳嗽了几声,每咳嗽一下,嘴中必定有细小的肉末被咳出来,他伸手捂着嘴,吐出来的血和肉块尽数喷在手心上,鲜红的一片,看上去无比的恐怖和刺目。

“……没,我没事,你扶我去床上坐着。”

他朝着妻子伸手,让妻子把自己扶到床上去坐着,一只手仍然死死的按着心脏的地方。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脏中窜动,那种鲜活的生命在心脏里搅弄的感觉,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蚕羽。”

他张开嘴,嘴里无声的嚼着这个名字,眼中控制不住露出几分惊惧来。

就好像,只是念着这个名字,便已经让他无比的害怕了。

***

姜叶他们被安排在二楼和三楼的房间,房间不多,大家只能挤着住,姜叶他们这边只有她还有姜衍之、刘玥,他们两人一鬼,要了一个双人间,其他人则是各自安排,和自己关系好的住在一起。

这样,勉强倒是能住下了。

赶飞机,又坐了一天的车,等到了这里,大家都有些困倦了,在附近叫了点吃的,吃完之后大家就各自睡下了,一直睡到了半夜时分,才被外边传来的尖叫声给惊醒。

“……救命!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丈夫,救救我丈夫……”

先是一声尖叫声,然后是打开门的声音,旋即是有人着急的脚步声,以及急切恐惧的喊声,她在喊:“求求你们!救救我丈夫!”

姜叶他们并没有熟睡,听到声音便不约而同的睁开了眼。

——听声音,距离他们很近。

“外边怎么了?”刘玥好奇的往外边看了一眼,走到门口那里,把门打开了。

他们是在二楼,此时同住在二楼的其他人也都被吵醒了,纷纷打开门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玥看见了协会里的其他人,睡眼惺忪的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外边的情况。

有脾气暴躁的被吵醒,打开门朝着外边吼道:“大晚上的在这哭丧了?你不睡别人还要睡了!”

刘玥看见一道身影站在走廊里,对方身上全是血,满脸泪水,也是满脸的恐惧,不断的看着四周的人,哭道:“我丈夫吐血了,你们有没有人能救救他?有没有医生?”

刘玥看着她,有些惊讶——这人,正是他们下午办理入住手续之时,碰见的那对夫妻里的妻子,只是此时的她,满脸泪水和恐惧,整个人看上去慌乱得不行。

“铃——铃——”

姜叶的耳朵动了动,她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看向楼梯的那个方向,语气淡淡的道:“有人来了。”

什么?

闻言,在场的协会的人,都下意识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铃铃铃——

刘玥他们,耳中都捕捉到了一点声音。

“是铃铛的声音?”薛云惊讶的说。

“啊!啊——”

不知道是哪间房间里,又传来了有人痛苦的叫声,然后是呕血一般的声音。

刘玥看见走廊上的女人突然惊恐而着急的扭头跑进一间房间,旋即那间房间里传来了她惊恐的声音:“昭明?昭明?!你别吓我!昭明!你感觉怎么样?”

刘玥看向姜叶,姜叶跟在女人后边,走到了属于他们夫妻两的房间门口,往里看去。

“……嘶!”

身后传来了薛云倒抽了一口冷气的声音,她从后边伸过来一个脑袋,惊讶的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

只见屋里,一具身体蜷缩在地上,几乎缩成了一团,神色痛苦,他伸手紧紧的抓住妻子的手,张嘴想说什么,可是他最一张开,嘴中就不断的呕出鲜血和肉块来,他身上的衣裳、身下的地毯,几乎都被鲜血给浸透了。

薛云被吓得伸手捂住了嘴,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秦梅身上也被丈夫吐出的血和碎肉给浸透了,脸上、身上也全都是血,她哭着询问丈夫,可是丈夫只是死死的抓着她的手,完全说不出话来。

“铃铃铃——”

铃铛的声音逐渐近了,姜叶突然转过头,视线精准无误的落在人群后边的女人身上。

女人嘴角噙着笑,笑容婉约动人,红唇微启,宛若铃铛撞击一般悦耳的声音便传入了众人耳中。

“好热闹啊……”她说,笑容明艳。

独特动人的声音,一瞬间便攫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纷纷转头,才发现在他们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女人,一个苗族人装扮,浑身穿戴着豪华美丽银饰的女人。

她站在那里,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柔和安静起来,带着一种花朵含苞待放一般的恬静与婉约。

她微笑的看着众人,问道:“能麻烦你们让开路,让我进去一下吗?”

没人看见,在女人开口的瞬间,被妻子秦梅抱着的孔昭明,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下意识的想要往后躲,可是身上的痛苦让他才一动,便忍不住再一次吐出一口夹杂着血肉的血来。

我要死了吗……

孔昭明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只是一想,他便觉得无比的恐惧。

铃铃铃——

穿着软布鞋,露出漂亮脚腕的一双脚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双脚的右脚上,挂着一个银质的小镯子,上边悬挂着一个精致的铃铛,随着她的走动,铃铛晃动,发出铃铃铃的声音。

孔昭明看着这双脚,眼中陡然爆发出极为明亮的光芒。

他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抓住那只腿,开口想说些什么,只是他一张嘴,嘴里便不断有鲜血呕出来,最后发出来的只是模糊的声音。

“蚕……蚕羽……蚕羽!”他喊,紧紧的抓住对方的腿,道:“救我!救救我!”

苗人打扮的女人,也就是蚕羽蹲下身子,她笑眯眯的看着脚底下的男人,嘴角的笑里像是含着一汪蜜,笑得甜极了。

她道:“孔昭明,我说过的,你会回来的……你看,你现在不就回来了吗?”

孔昭明眼中瞳孔一缩,眼底带着深深的恐惧。

蚕羽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蹲坐在他身边,神色惶惶的秦梅一眼,道:“看来,离开阿姐山之后,你过得很好啊……阿哥说你已经娶妻生子了,我还不相信了,后来他给我看了照片,我才不得不信的。”

她怜悯的看着自己深爱过的男人,语气像是嗔怒一般的道:“你说过的,你喜欢我,你最爱的人就是我了,等你回去之后,很快便会回来娶我……可是为什么,我明明那么相信你的,可是你却没有做到你的承诺呢?”

她将手放在男人的心脏那里,喃喃道:“我说过的,如果做不到,就不要轻易对我许下承诺,不然神蛊会吃掉你的心的!”

孔昭明瞪大眼睛,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心口顿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猛的瞪大双眼,嘴中吐出一口鲜血,身体竟是直愣愣的砸倒在地上,再没了声息。

秦梅伸手捂着嘴,嘴中发出呜咽一般的哭声,眼中泪水源源不断的滚落下来,可是她却不敢去擦,只是面色恐惧的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动人的女人。

女人还是笑着的,说话的声音与神态,就像是在与自己最喜爱的情郎在窃窃私语一般,她说:

“你看,你的心现在不就被吃掉了吗?”

孔昭明已经不能回答她的话了,他已经彻底死去了,死得不瞑目,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里边全是恐惧。

蚕羽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她收回了覆在对方心脏处的手指,站起身来,优雅的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道:“没想到再见,你竟然就已经死了,真是……”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吐出来,像是有些遗憾的说:“真是活该啊。”

她朝着站在门口的姜叶等人笑了下,目光尤为在姜叶身上定了定,这才抬脚离开。

走的时候,她脚腕上的铃铛不断晃动,发出悦耳动人的声音来。

铃——铃——铃——

一直到人彻底消失,众人才猛的回过神来。

“呜呜呜……昭明!昭明!”秦梅扑在丈夫身上,确定丈夫身死之后,彻底按捺不住心里的悲痛,忍不住俯趴在丈夫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姜叶收回落在刚刚那女人身上的视线,转头看着已经气绝身亡的男人,问男人的妻子,“刚刚那个女人,你和你丈夫认识?”

秦梅抽噎,摇头,道:“我不认识,但是我丈夫认识,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找她救我丈夫的!可是哪里知道……”

姜叶蹲下身子,让刘玥将男人的上衣扯开,露出他心脏的位置来。

“你们做什么?”秦梅泪眼婆娑的看着她们。

姜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目光落在男人心脏的位置,然后像是看见了什么,突然伸出手,按在男人心脏那里的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红点,稍不注意,就会彻底忽视掉。

“……这是什么?”刘玥低声问。

姜叶收回手,道:“应该是蛊虫钻出皮肉留下的痕迹。”

“蛊虫?”

刘玥惊愕的看着姜叶。

姜叶若有所思的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人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生活在阿姐山上的苗人……”

不同于普通的苗人,阿姐山上生活的苗人,是最为特殊的一脉,他们擅长饲养蛊虫,是极为特殊的修士。

站在姜叶身后的其他人听到她的话,顿时有些骚动起来,当然,他们中有很多人对于姜叶的这个结论并不惊讶,毕竟刚刚那一幕他们也看见了,那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的苗人。

薛凯开口,道:“我听人说,苗人有了相爱的人之后,他们会在自己的爱人身上下蛊,如果那人对他们一直痴情不改,那么这个蛊虫对那人的身体只会有好处,但是,如果那人变心,负心薄幸了,那么……”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已经死了的孔昭明身上,道:“那人身体内的那只蛊虫,就会慢慢的啃噬他的心脏,让那人痛苦不堪,生不如死。一直到心脏彻底被吃掉,这一切才会结束。”

众人一听,顿觉悚然。

有人忍不住道:“苗人的手段,果然狠辣恶毒。”

“放屁。”有女人反驳,道:“薛凯刚刚不是说了吗,如果那个人没有背叛苗人的念头,那么种在他体内的蛊虫对他的身体只会有好处。既然蛊虫吃了他的心脏,那只能证明那人三心二意,背叛了自己的爱人。”

这样的人,被蛊虫吃掉心脏痛苦而死,那不是活该吗?

协会里这次来的人里边,有不少女人,有的男人想说什么,却不敢犯众怒,最后只能小声道:“就算是这样,那也罪不至死吧?明明惩罚对方的手段有那么多。”

不管是哪种惩罚,也不该把人给杀了啊。

对于这一点,便是协会里对渣男咒骂不已的女孩们,也没办法反驳。

苗人的手段,的确是太过狠辣了,若是敢背叛他们,那么背叛的人迎来的只会是死亡。

这就是苗人。

***

昨晚的事情,后来是交由镇上的警察来处理的,姜叶他们在警察到来之前,便各自去休息了,不过那边闹了大半夜,一直到天亮都没安静下来,他们也没怎么休息好。

好在他们是修士,不至于一晚上没睡就有多疲倦,因此一个个的看上去还挺精神的。

211房间的尸体已经被警察给带走了,薛凯不知道怎么和这里的警察说的,第二天还接到了这边警察的消息。

“……确定了,昨晚死去的男人,心脏彻底消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吃了。”他开口说道,说着自己刚刚从警察哪里得知的消息。

闻言,薛云道:“那这是不是说明了,昨晚那个女人,果然是我们要找的苗人?”

“……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应该把她留下来,让她带我们进山了!”有人异想天开的道。

沈持舟忍不住朝着说话的人翻了个白眼,道:“我们来阿姐山是来找界壁的,不是来找苗人麻烦的。你要是真敢把人“留下”,我们可能真的就要和苗人给对上了。”

如果能不招惹,他们是不愿意招惹苗人的,毕竟阿姐山,可是这些苗人的天下,若是对上了,肯定很麻烦。

“我们最主要是要找到界壁,并且将界壁修复!”薛凯也道。

修复界壁,这才是他们这次来西南的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