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前线传来好消息。
大清大败噶尔丹,俘虏近万,噶尔丹在清军夹击下,仅率数十骑逃窜离去,清军大捷。
“听说万岁爷和阿哥们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了。”
惠嫔眉飞色舞,浑身上下喜气洋洋,就连今日身上的衣裳也比往日光鲜亮丽了不少,“想来月初就能回宫了。”
“这可真是喜讯。”
德妃颔首道。
皇太后在苏麻喇姑翻译过后,脸上也有了笑意,“万岁爷和阿哥们都是咱们大清的巴图鲁,等他们回来,可得让他们好好休息,这次出征,定然辛苦了。”
苏麻喇姑用满语说了一遍,众人纷纷称是。
宜妃摩挲着手中的镯子就要夸一夸五阿哥,惠嫔却抢先,迫不及待地开了口,“大阿哥这回真是吃了不少苦头,妾身听说他在前线时都是下面的人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因而这次深得军心,立下了不小功劳,那孩子还想瞒着妾身,可妾身哪里不晓得他在前面吃了这么多苦。”
身先士卒这种事,哪个阿哥不是如此。
便是年纪最小的八阿哥也知道以此来邀买人心。
宜妃唇角扯了扯,脸上露出个不屑的神色。
德妃悄悄拉了下她袖子,使了个别多生事的眼神,皇太后这会子高高兴兴的,要是说什么难听话,惠嫔固然是丢了颜面,皇太后又岂能高兴。
宜妃这才收起原本想说出口的嘲讽,她靠在扶手上,鬓边珠钗摇晃,笑道:“大阿哥的确是辛苦了,毕竟是当哥哥的,这回去了那么多兄弟,总得给弟兄们做个典范。臣妾也听说五阿哥最近长进了不少,听说他率领正黄旗擒拿了一千多个俘虏呢。”
“是吗?”皇太后得知此事后,果真越发欣喜。
她道:“胤祺虽然素来惫怠,可该出手的时候可丝毫不逊色其他兄弟!”
皇太后的欣喜,谁都瞧得见。
其他妃嫔心里倒还好,没什么看法,阮烟还凑趣地说了句:“这就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吧,五阿哥这么有出息,皇太后您日后可只等着享福了。”
苏麻喇姑瞧了阮烟一眼,心里暗道,这个善贵妃可真是会说话。
皇太后这会子听了这话,怕是得高兴得不得了。
果不其然,皇太后听明白后,脸上笑容都止不住了。
她对阮烟说道:“胤福如何了?”
阮烟笑道:“那孩子听说同他四哥一块击杀了葛尔丹几个心腹大将,臣妾看,怕都是托了他四哥的功劳。”
德妃明白她这话是谦虚,客气地说了句:“善贵妃娘娘实在客气,臣妾以为,怕是六阿哥帮了四阿哥不少忙才是。四阿哥那脾气,顾头不顾尾,没六阿哥帮着,哪里能有这些功劳。”
两个人都不是贪攻的,我说你儿子更好,你说我儿子才更稳重,互相推让着功劳。
小钮钴禄氏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好了,你们俩就别再推让了,听你们俩的话,都快把本宫嫉妒得眼红了。本宫的儿子怎么就没立下什么功劳,也让本宫谦虚谦虚?”
众人抿着唇笑了。
皇太后笑着点了点小钮钴禄氏,“你要舍得,下回有这事也叫十阿哥去。”
小钮钴禄氏眼睛骨碌一转,“臣妾哪里舍不得,没了那怨家债主在宫里闹腾,臣妾还省心呢。臣妾到时候,只管叫他跟着他大哥、四哥、五哥和六哥,当哥哥的在前面立功,臣妾那糊涂儿子就负责帮忙跑腿送信就是。如此以来,将来也算有些成就,不至于万岁爷要封他的时候,想不出点儿好来。”
众人不禁都笑了。
有阿哥的娘娘们更是笑得有些深意。
万岁爷迟早是要封阿哥们的,到那时候,要么看万岁爷对儿子的喜恶,要么就是看阿哥们的功劳了。
以万岁爷的脾气,看后者倒是比较大可能性。
一时间,几个娘娘都心里痒痒,有些人盼着儿子早早被封,有些人则不想。
大福晋、太子妃和三福晋三个晚辈一如既往地谨小慎微和沉默。
等请安结束,众人散了。
安妃和阮烟回了钟粹宫,阮烟瞧了她一眼,见她坐在窗户旁,手里拿着棋谱,却连一页也没翻过去,便知道她心里有事。
“既然看不下去,那不如出去走走?”阮烟说道。
安妃想了想,点了下头。
阮烟吩咐人去准备东西,五月底的天已经有些热了。
御花园花开得灿烂茂密,一簇簇的,争奇斗艳。
阮烟和安妃并行着赏花。
走了片刻,阮烟便有些热了,瞧见不远处有个凉亭,拉着安妃就去那边坐下。
刚坐下,就感觉一股清风迎面吹来,浑身的暑气也仿佛被吹散了不少。
“这亭子的方位倒是不错。”阮烟轻摇着手里的团扇,脸上露出惬意神色。
安妃瞧了她一眼,唇角露出些笑意,“既是怕热,又何必出来走动?”
阮烟睇了她一眼,”你这话说得可没良心,不是为你,本宫何苦大日头出来外面走?”
安妃唇角掠过一丝笑意,她侧身坐着,眼睛瞧着旁边的竹林。
五月的天,竹林清幽,微风吹过,竹叶簌簌作响,别有一番风趣。
安妃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阮烟见她眉眼舒展,心里也舒服多了,拿扇子遮着脸,正要闭目养神,就听得雅莉奇的声音传来,“额娘……”
她怔了下,拿起扇子,回头看去,不远处走过来的不是雅莉奇,又是谁?
雅莉奇走到亭子,屈了屈膝,“额娘,李额娘。”
她攥紧了帕子,抬眼瞧了安妃一眼。
安妃嗯了一声,神色淡淡,“起来吧,大热天,你怎么出来走动?”
雅莉奇见安妃问起,忙回答:“女儿是刚从造办处回来,李额娘前些日子不是叫造办处做了杯子?”
安妃:“不过是些杯子,打发宫女太监去拿也是一样。”
雅莉奇神色有些尴尬,笑容讪讪。
阮烟在旁边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凝固。
自从雅莉奇事发后,安妃虽没对雅莉奇说什么重话,可说话语气,态度却分明和以前截然不同。
阮烟忙打岔,“杯子你可拿来了?”
雅莉奇勉强笑了下,“已经拿回来了。”
“拿来叫我瞧瞧。”阮烟招手道。
雅莉奇看了安妃一眼。
安妃没说什么,雅莉奇这才拿了匣子过去。
阮烟打开匣子一瞧,里面是一对的菊花杯,小巧玲珑,大小刚好可以捧在手掌心,“这茶杯的确漂亮,回头拿来泡茶定然别有一番滋味,我记得,这是姐姐自己画的样式吧?”
安妃点了下头,“造办处做得还成。”
“哎哟,这叫还成啊,我看这已经很好了。”阮烟有意缓解气氛,“人家都说造办处那里的都是些人精儿,还给起了个别名,叫做揍笨处,说是笨的人在里头根本没法待。你们说,这名字可好不好笑?”
安妃沉默。
雅莉奇沉默。
亭子里鸦雀无声,只能听到风吹过竹叶的声音。
阮烟:“……”
春晓都心疼起自家娘娘了。
“娘娘,这是挺好笑的。”春晓笑了几声,试图捧场。
但气氛坏了就是坏了。
阮烟心里头疼,对春晓笑了下,收起杯子,“我看,日头也越来越大了,咱们也都回去,别回头晒得中暑了,得不偿失。”
三人回去了。
雅莉奇知道安妃估计不想看到她,到了钟粹宫自觉提出去看两个妹妹。
安妃也没说什么。
阮烟倒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母女俩以前多好,她有时候都忍不住吃她们两个的醋。
现下闹成这样,叫人看着心里都难受。
可阮烟又不知道怎么劝。
现在安妃心里有气,这气不消,这事没完。
“姐姐,您是不是和李额娘闹别扭了?”
和卓写完功课,见哈宜瑚还在咬着笔杆冥思苦想,走到出神的雅莉奇身旁。
雅莉奇回过神来,愣了下,摸了下和卓的脸,“你在说什么?姐姐怎么会和李额娘闹别扭?”
和卓仰着脸,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担忧,“您不要瞒我,我又不是哈宜瑚,怎么会看不出来?您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李额娘不高兴了?”
雅莉奇苦涩笑道:“果然瞒不过你啊。”
“姐姐,我给你出个主意,”和卓眨了下眼睛,“您去和李额娘道歉就行,李额娘那么疼您,绝对不会真的和您生气的,只要您道歉,她肯定就生气了。”
雅莉奇含糊道:“哪里有那么容易。”
这回的事可不是小事。
和卓见雅莉奇不相信,拉着她的手摇晃道:“您就去试一试,试一试总没有坏处的。”
雅莉奇敷衍地点头答应了。
夜里。
雅莉奇和安妃回景阳宫。
两人一前一后却是一句话也不多说。
等回了正殿,安妃对雅莉奇道:“今儿个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以后还是我来负责哈宜瑚她们的功课。”
雅莉奇道了声是,心里苦涩,李额娘这是压根不想看到她吧。
雅莉奇正要退下,要走到门口时,她脑子里想起了和卓的话。
雅莉奇站住了脚步,拳头紧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