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莉奇姐姐有心事。
这是哈宜瑚跟和卓两人都发觉到的。
确切来说,是和卓发现了,告诉哈宜瑚的。
哈宜瑚起初还不相信,她把玩着手里的玉簪,对和卓道:“姐姐能有什么心事啊,她想要什么,额娘和李额娘都会给她的。”
和卓虽然是妹妹,却比哈宜瑚成熟多了,她坐在哈宜瑚身旁,摇头道:“你不懂,这不是东西不东西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哈宜瑚不解地扭过头来,问道。
和卓:“总有些事情,就算是额娘她们也没办法解决的,额娘平时不也说了,就算是皇阿玛,也不是能诸事遂心。”
哈宜瑚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支颐,歪着脑袋:“你都这么说,那咱们也帮不上姐姐什么忙啊。”
和卓:“话是如此,不过咱们虽帮不了什么,但总能够陪姐姐散散心,好叫姐姐开心开心。”
“散心,这个容易!”哈宜瑚立马说道。
她道:“最近天气不错,不冷不热的,正是适合玩的时候。”
和卓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想着,横竖目的达成了,就是哈宜瑚到时候玩的忘了正事也无伤大雅,毕竟她的目的就是让姐姐松快松快。
雅莉奇那边素来疼两个妹妹。
哈宜瑚跟和卓一开口说要去御花园放风筝,雅莉奇没多想就答应了。
阮烟也没拦着,只是嘱咐:“去放风筝也好,只是小心风筝线细,别伤了人,还有哈宜瑚,你可记着,玩归玩,可不许胡闹得忘了时辰,差不多就和你姐姐妹妹回来。”
“额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哈宜瑚抱着阮烟的手,噘着嘴。
阮烟没给她面子,“只怕你七老八十,还会玩的忘了回家。”
和卓跟雅莉奇都不给面子地笑了。
雅莉奇的笑容中还带着些复杂的神色。
“好了,去玩吧,趁着这会子日头也不大。”阮烟瞧了瞧外面日头,说道。
雅莉奇答应一声,带着两个妹妹去了。
阮烟瞧着她的背影,心情怪复杂的。
“娘娘,您要不也跟着去瞧瞧吧。”春晓打趣道。
阮烟哭笑不得,“我去瞧什么,我要是去了,只怕她不能放开玩。”
她虽没说那个她是谁,可春晓多机灵,哪里不晓得这说的是四格格。
春晓替阮烟揉捏着肩膀:“娘娘,四格格是个聪明人,就算现在暂时想不明白,也迟早会想明白的。”
“希望如此吧。”
阮烟揉了揉眉心,“孩子小的时候调皮,本宫以为大了就好;等大了才知道,还得替她们发愁呢。”
“要不人都说,生儿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春晓笑道,“天底下当爹娘的,多半都是如此,恐怕将来格格们有了孩子,您还得接着操心呢。”
“你这话说的本宫可要吓死了。”
阮烟摆手:“本宫可不想操心那么多,等孩子们都结婚了,本宫可就撒手不管了。”
春晓抿唇笑了笑,她才不信善贵妃娘娘真能做到。
哈宜瑚简直是个野孩子。
一到御花园放风筝就彻底撒开了,她还跟雅莉奇、和卓比赛谁把风筝放的更高更远。
风筝是造办处做出来的,有蝴蝶、蜈蚣、燕子各式各样。
哈宜瑚一玩就忘记正事,满脑子只想着夺得头筹,好拿下姐姐拿出来的绿玉荷花坠角。
和卓身子骨不如哈宜瑚强壮,跑了一会儿就累了。
她的蝴蝶风筝落了下来,撑着腰,喘着气,小脸绯红。
“格格,您擦擦汗吧。”小宫女递了一条帕子给和卓。
和卓接过手,擦了擦汗,眼睛还紧紧地盯着赛况。
只见空中雅莉奇的蜈蚣风筝和哈宜瑚的燕子风筝时而你上我下,时而我上你下,斗得是不可开交。
哈宜瑚边跑边放,风筝飞得极高,她瞥见蜈蚣风筝就要追上来时,心里着急,眼睛一转,忽然有了个主意,手中将绳一转,燕子风筝就朝蜈蚣风筝靠近。
和卓瞧见了,忍不住笑了。
这姐姐又打了坏主意。
雅莉奇仿佛没发现,就在哈宜瑚的风筝线要“不小心”横过雅莉奇的线时,突然雅莉奇手腕一抖动。
哈宜瑚还没反应,只瞧见天空中燕子风筝倏然落地。
她哎呀叫了一声,燕子风筝落在地上,成了粉碎,枝骨分离。
雅莉奇这才慢吞吞地收起线,手里拿着获胜的蜈蚣风筝,朝哈宜瑚走过去:“多谢妹妹的翠玉滚子。”
这翠玉滚子是哈宜瑚近日来的心头好,每日都拿它来按摩脸,喜欢得都不让人多碰,这回刚好被哈宜瑚拿出来当彩头。
哈宜瑚心如刀绞,口是心非道:“输了就输了,回头我就让人把那翠玉滚子送去姐姐屋子里。”
和卓也抿着唇笑道:“我那摩羯白玉耳坠回头也一并送去。”
雅莉奇眉眼都是笑意,“看来今日我运气不错,一下子得了这么多好东西。姐姐也不小气,今晚上我请你们用膳。”
哈宜瑚哼哼道:“那我可要点几道好的,姐姐回头可别肉疼。”
“你只管点,能吃多少点多少,便是你要吃龙肝凤髓,只要你吃得下去,我也愿意掏这钱。”
雅莉奇坏笑着说道。
哈宜瑚小脸一下绿了。
什么龙肝凤髓,她们几个再能吃也不过是吃个八菜一汤罢了。
怎么也比不过那翠玉滚子!
不过,哈宜瑚瞧见雅莉奇的笑,心里算是平衡了,“姐姐现在高兴了?”
雅莉奇脸上怔了怔,她露出一个笑容,“我什么时候不高兴过?”
“姐姐这几日就一直不高兴啊。”哈宜瑚看向和卓,“和卓都告诉我了,说姐姐您有心事。”
她说到这里,露出个八卦的表情,“姐姐,您是不是不喜欢额娘和李额娘给您挑的相公,所以才不高兴?”
雅莉奇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下哈宜瑚的头,“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是为这个不高兴。”
“那姐姐是为什么不高兴?”和卓看着雅莉奇,琥珀似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雅莉奇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姐姐,”和卓拉了拉雅莉奇的手,小声道:“无论姐姐作什么决定,我跟哈宜瑚都支持姐姐。”
“对!”哈宜瑚重重点头,她拍着胸口道:“姐姐,我跟和卓可以为您上刀山下火海。”
雅莉奇心里涨涨的,眼眶发热。
她低下头,抱住两个年幼的妹妹,“姐姐现在就很高兴。”
“那姐姐的心事不用发愁了?”哈宜瑚仰起头问道。
雅莉奇嗯了一声。
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雅莉奇请两个妹妹用膳,阮烟知道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打发人送去燕窝盅,让她们每人都要喝。
日暮时分,落日熔金。
雅莉奇带两个妹妹回来了,阮烟打发哈宜瑚跟和卓去洗漱,见雅莉奇留下,不由得问道:“你今儿个要在这里歇吗?”
雅莉奇摇了摇头,她攥紧了手,此时她的手心满是紧张的汗水,“额娘,我有一件事想和您说。”
阮烟瞧了她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看向春晓。
春晓会意,领着众人都退下,自己带上门后守着门。
“现在没人了,你说吧。”阮烟心里七上八下的,雅莉奇长大后是懂事了不少,没惹出什么事来。
可她骨子里野性难驯,阮烟就怕她做出什么事来。
“额娘,”雅莉奇感觉自己喉咙都有些发紧,“我,我不想嫁给那个富察家的公子。”
阮烟愣了愣,心里提起的石头轻松落地,她不禁失笑,拿起茶盏来,“你这么慎重,就为这事?!额娘不是说了,你不喜欢他,额娘也不会逼你。富察家的少爷再好,也要你喜欢才行。”
“我,我想抚蒙。”
雅莉奇闭上眼,鼓起勇气一鼓作气把话说了出来。
“啪”。
松石绿釉杯摔在了地上,茶水溅了一地。
这茶盏是阮烟近日来最喜欢的,可此刻她却顾不得心疼,而是错愕地看向雅莉奇,“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额娘,女儿心里很清楚。”
雅莉奇起身,双膝跪地,“女儿想明白了,女儿愿意去抚蒙。”
“你当去抚蒙是什么好事不成?!”
阮烟这会子险些被气笑了,“大格格、三格格日子过得还成,可那是因为她们的夫婿都是万岁爷千挑万选出来的,而且,你难道不知她们的性子又是报喜不报忧的,真吃了什么苦头,咱们也不知!,你,你……”
阮烟简直要被雅莉奇气得背过气去了。
雅莉奇见状,连忙起身给阮烟拍背顺气。
门口。
春晓听着屋子里的动静,不由得担忧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四格格到底是说了什么话,让娘娘这么动怒。
等阮烟缓过气来,她才渐渐冷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抓着雅莉奇的手,“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去抚蒙?”
她不相信雅莉奇会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雅莉奇低垂着头。
“倘若我不去抚蒙,将来抚蒙的不就是哈宜瑚跟和卓。”
阮烟脸上神色微怔,眼眸露出诧异和恍然大悟的神色。
“额娘,你一向教我,做姐姐要爱护妹妹,我怎么能够牺牲两个妹妹的幸福来成全我自己。”
雅莉奇笑着说道,“所以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抚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