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上了钮钴禄家的秀女?”
康熙听见阮烟的话,侧撑着的头抬起来,“她们家,朕记得家世一般吧?”
大学士、礼部侍郎之女,家世还一般。
这话要是在外头,不知要叫多少人侧目。
可在一国之君面前,这家世可不就一般。
“是,臣妾是看上那孩子心性好,又是个读书知书达理的,偏偏还有几分巧心思,”阮烟给康熙奉上一盏茶,“若是嫁给胤福,小两口以后也能有话说。”
康熙喝了口茶。
早些年他若听见这番话,定然要觉得善贵妃天真,娶妻娶贤,用得着有什么话说,只要能生下嫡子,操办好后宅事务,这就够了。
可这几年他想法变了不少,也渐渐觉得即便是夫妻,有话说总比没话说得好,说到底,少来夫妻老来伴,要是日日两人相对无言,彼此心里也痛苦。
康熙对胤福也有几分喜欢,想了想,便点了下头,“你都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你就瞧了嫡福晋的人选?”
阮烟睇了康熙一眼,“万岁爷,臣妾挑一个也就累的够呛了,还要挑几个?如今这个钮钴禄秀女定下来,往后胤福的事臣妾可不管了。”
她可干不出给儿子找小妾的事,即便侧福晋名义上也和嫡福晋差不多,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干这种事。
至于胤福会不会干这种事,阮烟对自己儿子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他的脑子可没那根筋。
康熙笑了下,“怪不得那些秀女一个个想当胤福福晋,有你这么个婆婆,日子可不就好过?惠嫔要是能和你一样,不知少多少事。”
阮烟早听说前几日惠嫔去养心殿求见万岁爷。
惠嫔去的事没瞒着众人,也瞒不过,宫里头的人也都知道惠嫔对有个孙子这件事几乎要疯魔了。
大福晋连生了四个格格,惠嫔这几年没少给大阿哥屋子里塞人,就盼着早些生下个孙子来,也不拘是不是嫡子了,横竖只要是个小阿哥,将来养在大福晋名下也是一样的。
可塞多少人都一样,该没动静还是没动静。
今年大选,惠嫔岂能放过这个给自己儿子挑媳妇的机会?
她亲自挑了几个家里人丁兴旺的,尤其是兄弟多的秀女,就盼着她们进来后能给大阿哥开枝散叶。
为了这事,连秀女们家世也不顾了。
“万岁爷是答应了?”
阮烟揣摩着问道。
康熙揉了揉眉心,“朕不意管这些事,但惠嫔的话也有道理,大阿哥总得有个儿子。大福晋……”
他顿了下,“总归大阿哥不会亏待她。”
阮烟心里头一时十分复杂。
康熙知她心里难受,便捏了捏她的手,“好了,不说这些事,时辰不早,早些安歇吧。”
阮烟答应一声,伺候康熙换了衣裳,春晓等人吹了烛火,留了一盏灯退了出去。
次日。
阮烟起来时,康熙已经走了。
阮烟刚睡醒,还有些恍惚,瞧见春晓端着蜂蜜水进来,想起了昨夜的事,对春晓道:”春晓,等会儿你取首饰册子过来。”
春晓答应了声是。
用完早膳,便找出登记首饰的册子过来。
册子很厚,按年月份将阮烟得的首饰登记造册,阮烟边喝茶边翻看着这册子,这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想不到她如今也是“大户人家”了。
好些首饰,她都不记得自己有,还是翻看才发现。
阮烟瞧了一番,挑了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环、一只赤金拔丝丹凤衔珠镯、一只赤金环珠虾须镯,打发人送去给了陶陶。
夏意和秋色领了这个差事。
夏意十分客气地对陶陶笑道:“这是我们娘娘赏钮钴禄格格的。”
陶陶都没敢瞧礼物,只听礼单都觉得厚重,“奴婢无功不受禄,怎好要娘娘这么厚重的赏?”
旁边好些秀女眼神都快跟刀子一样了。
秋色道:“格格何必客气?这是我们娘娘的心意,况且您读过书,难道不知长者赐,不可辞的道理?”
见秋色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陶陶便只好收下,屈膝谢了恩。
夏意还道:“我们娘娘还说了,我们四格格特别喜欢格格,格格要是有空,就常来钟粹宫。”
“是。”陶陶颔首,“回头有空必定去叨扰娘娘和格格。”
她示意红果打赏了夏意秋色二人。
夏意二人也没客气,毕竟这是未来六福晋,客气了才见外。
夏意一行人一离开,秀女们就都围了过来。
“钮钴禄妹妹,快让我们瞧瞧贵妃娘娘赏你的礼。”
有人说道。
陶陶虽不愿意太过张扬,却也知道这会子不叫她们瞧是不行的,便示意红果打开匣子。
那几样首饰光听面子就十分精致,实物就更漂亮了,
尤其是那赤金环珠虾须镯,做工精巧,旁的也罢了,顶上头的珍珠竟然是蓝白色的,就这一颗就不知价值多少金了。
秀女们都是出身有门第的人家,可也不是各个都锦衣玉食长大的,好些家里早已没落,全靠着个姓氏罢了,几时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一时间,有不少人瞧陶陶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
“钮钴禄妹妹命可真好。”
不知是谁阴阳怪气说了一句。
陶陶心里一紧,面色不改,笑着道:“能和这么多姊妹认识,我的命倒真是不差。”
姑姑见她们凑在一块儿,怕闹出什么事来,忙过来叫她们去学规矩。
众人不敢违背姑姑,忙去换了衣裳和鞋子。
陶陶这才命红果把首饰收起来。
姑姑对她笑了笑,“姑娘是有前程了。”
陶陶脸上一红,“姑姑怎么拿我寻开心?”
姑姑见她这个时候还沉得住,越发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心里暗暗颔首,提点了句:“是我说错话,姑娘别往心里去,我也多嘴说一句,姑娘这几日小心些,虽然说储秀宫这没几个蠢人,可也难保不会有人宁可不要前程也想毁了别人好事,姑娘出入可得多加提防。”
陶陶知道姑姑是好心提醒,连忙道是,又道了谢。
秀女们学了一下午规矩,散了回去时,手脚都快软了。
陶陶在家里也学过规矩,但进了宫还得再学,也累的够呛。
红果搀扶着她回去时,碰见齐佳氏秀女从屋子里出来,齐佳氏瞧见她回来时,像是吓了一跳,故意看了眼喜塔腊氏,“喜塔腊妹妹,你可千万记得咱们的事。”
说完这话,她这才像是刚发现陶陶回来了,“钮钴禄妹妹回来了?”
“嗯。”陶陶嗯了一声,眼神扫了一眼齐佳氏和喜塔腊氏,对齐佳氏道:“姐姐这是要走了?”
“是啊,我那里还有些事。”齐佳氏笑得热情,“赶明儿有空再来找你说话。”
“那好,我还得谢谢姐姐先前送的胭脂。”陶陶说道。
齐佳氏摆了摆手,“客气什么,不过一份胭脂,值当什么,妹妹真是见外。我不和妹妹多说,得走了。“
“姐姐慢走。”陶陶说道。
她目送齐佳氏走远,等回头,喜塔腊氏已经回她那边去了。
秀女们同住一屋,多少有些不方便,便以屏风隔开两边,中间是待客的地方。
红果伺候陶陶回去,帮陶陶换鞋时,压低声音小声道:“格格,刚才齐佳格格那话?”
她听着都有些心惊胆战。
陶陶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屏风外传来喜塔腊氏的声音,“钮钴禄妹妹?”
“姐姐进来便是。”陶陶穿上绣鞋,说道。
喜塔腊氏便绕过屏风进来,她看向陶陶,脸上神色带着些不忿。
红果怕喜塔腊氏一时糊涂,做出蠢事,对陶陶道:“格格,外头宽敞,咱们不如在外头说话。”
“怎么?怕我害钮钴禄妹妹?”喜塔腊氏挑眉道。
红果哪里想到喜塔腊氏会把事挑明,一下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
陶陶笑了笑,“姐姐这是什么话,我相信姐姐的人品。”
她对红果道:“红果,你去外面守着吧,别叫人进来。”
红果迟疑了下,见陶陶神色前所未有坚定,这才慢吞吞走了出去。
秀禾也跟着出去了。
“姐姐喝杯茶吧。”陶陶拿起茶壶给喜塔腊氏倒茶。
喜塔腊氏本来憋着一肚子火气,见陶陶这么亲热,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喝了口茶,火气也下去不少,她乜了陶陶一眼,“你没听见齐佳氏刚才那话?”
“听见了。”陶陶说道。
喜塔腊氏:“你就不好奇她说的是什么事?”
“那件事重要吗?”陶陶反问道。
喜塔腊氏被问得一时哑口无言,黑着脸道:“不过一件极其可笑的事罢了。”
“既然如此,我何必好奇?”陶陶道:“姐姐都说可笑了,自然没有在意的必要。”
喜塔腊氏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头好受多了。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当木仓使,是,她是长得妩媚,是平日里表现得比较缺心眼,可也没蠢到会压上一家老小的前程来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她对陶陶道:“那齐佳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要我毁了你的容貌,说是这么着,我便能顶替你的前程。”
陶陶:“……”
瞧见陶陶的模样,喜塔腊氏心气彻底舒坦了,她瞥了陶陶一眼,“怎么样?可吓得不轻了吧?我告诉你,这得亏你碰上的是我,要是旁人,只怕你这张小脸蛋就要破相了……”
陶陶瞧她小得意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喜塔腊姐姐怪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