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选过后,秀女人数便少了不少,几乎只留下四分之一。
这四分之一的秀女住在储秀宫,地方倒是一下宽敞了不少。
储秀宫姑姑知道这届选秀要紧,这些个秀女保不齐哪个将来就是有大出息的,她这人做事谨慎,要不然也不能在这储秀宫当管事姑姑,一当就是二十来年。
她干脆利落地安排了,两个秀女同住一屋,每人一个宫女伺候着,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一律都是一样的,就连每日膳食也没得挑剔,两顿膳食,御膳房给每个秀女送的饭菜都是一样的,叫人连挑都挑不出刺来。
喜塔腊家的秀女比较娇惯,瞧见今日晚膳又是一样的两菜一汤,菜是醋溜白菜、清蒸鱼,汤是竹笋老鸭汤。
她唇角就撇了撇,见陶陶还没走,忙喊住陶陶,“钮钴禄妹妹,咱们都在这里住了好几日,还没一块儿用过膳,不如今日一块用膳如何?”
陶陶脾气好,没多想,点了下头。
喜塔腊氏唇角立刻勾起,忙吩咐宫女秀禾在西窗下收拾出一张圆桌来,她们这屋子是西向,得亏现在是夏日,屋子里倒也不怎么潮湿,窗户外有一棵柳树,那柳枝随风飘扬,鸟雀在上面唧唧啾啾,倒也有几分野趣。
陶陶一向喜欢这些自然之物,就着这风景也多用了些。
等用完膳,喜塔腊氏让秀禾沏茶来,她对陶陶说道:“这茶是昨儿个惠嫔娘娘赏我们几个的,说是今年的新茶,妹妹等会儿也尝尝。”
陶陶露出个笑容来,唇角两个梨涡清晰显现,“那妹妹今儿个可托了姐姐的福气了。”
喜塔腊氏心里受用,眉眼掠过几分得意,“妹妹说笑了,不过是一杯茶罢了,说起来,昨儿个要是妹妹能同去就好了,但是惠嫔娘娘没给妹妹下帖子,我也不好擅作主张。”
她说完这话,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拿帕子捂着嘴,“你瞧瞧我胡说什么,妹妹可别往心里去。”
陶陶笑了笑,“姐姐多虑了。”
身旁跟着的小宫女红果心里腹诽,这喜塔腊姑娘就这事到底要说多少回?不就是被惠嫔娘娘请了过去。
同她一块儿去的也有好几家姑娘,何至于这件事翻来覆去说这么多回呢?
茶上来了。
陶陶喝了一口,品出了些涩味,如今都七月了,再怎么说也不能算是新茶。
陶陶额娘是个好口腹之欲的,每年新茶上市,定然会不惜重金买到上好的新茶,陶陶跟着喝了这么些年,自然也养刁了舌头,什么月的茶,哪里的水,是雨水、露水还是雪水,她一喝便知。
这茶大概放久了,潮了,茶味出不来,又带着股涩味,水也不清甜,不过是在储秀宫水井里打出来的水,喝起来只能说是解渴。
“如何?”喜塔腊氏迫不及待,“这茶我觉得香极了。”
“惠嫔娘娘赏的果然是好东西。”陶陶道:“这样的东西,在我们家里可喝不到。”
她可没说谎话。
她们家可没这样的茶。
喜塔腊氏心里更为自得,对陶陶多了几分好感,便“提点”道:“妹妹也别自卑,咱们日后的前程远大,这样的茶,将来有的是机会喝。”
“我哪里有这样的福气。”陶陶唇角微微抽搐,客气说道。
“红果。”
夜里,格格们歇息了,红果刚要回下房,就被姑姑喊住了。
她忙朝四处瞧了一眼,蹑手蹑脚朝姑姑屋子里走去,“姑姑。”
“这几日你瞧着,这喜塔腊姑娘,和钮钴禄姑娘两人怎么样?”
姑姑捧着茶盏,气定神闲地问道。
红果想了想,道:“回姑姑的话,喜塔腊姑娘性子较为骄纵虚荣,大概是见识比较少,什么都当好东西,但也没什么坏脾气,对秀禾姐姐也不多;钮钴禄姑娘看似文静,却也是内里自有乾坤之人,脾气虽好却不是没脾气的,奴婢伺候她几日,觉得这姑娘好伺候极了,是个懂事又大方的。”
姑姑边听边若有所思,她嗯了一声,看向红果:“你且继续伺候着,今年秀女有心思的不少,钮钴禄格格你可得护好了。”
红果答应一声,“姑姑您放心,便是您不吩咐,奴婢为自个儿也得护着格格。”
姑姑顿时笑了,笑盈盈看着红果:“你这话,莫非是猜到什么?”
红果笑容带着几分稚气,但说出的话却叫姑姑高看一眼,“奴婢可什么也没猜到,奴婢不过是尽职尽责罢了。”
姑姑心里满意,这红果看着岁数小,可心里是有成算的,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她点了下头,拔下手腕的镯子给红果戴上,“姑姑赏你的,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往后便是走到哪里,姑姑都不必担心你了。”
红果眼眶有些发红。
“姑姑……”
“哭什么,早几年你们进宫时,我见你木木讷讷,还担心是个不开窍的,想不到如今也是懂事了。”
姑姑拍了拍红果的手,“行了,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明儿个不定格格她们还有什么事要你忙活呢。”
红果答应了声是,屈膝行礼后,退了出去。
翌日。
钟粹宫来人,说是善贵妃娘娘体谅诸位秀女每日学规矩辛苦,特地许她们去御花园走走,散散心。
秀女们无不雀跃不已。
她们这几日每日都要学规矩,学得脑子都要木了。
姑姑扫了秀女们一眼,秀女们忙低下头,屈膝谢恩,“多谢贵妃娘娘。”
春晓脸带笑意,“诸位格格不必客气,娘娘还让人备了些风筝、茶点在御花园,格格们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也不必客气,打发人去御膳房要便是。”
众人越发高兴。
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哪里能不爱玩爱闹?
喜塔腊氏高兴不已,同钮钴禄氏回去后,便对钮钴禄氏道:“妹妹,我要去打扮打扮,就不和你多说了。”
陶陶嗯了一声。
红果跟在她后面,对她说道:“格格要不要换身衣裳?”
“换什么衣裳?”陶陶愣了下。
红果小声道:“格格,贵妃娘娘兴许等会儿会去御花园瞧你们呢。”
陶陶恍然大悟,“我看我今日这身浅绿色旗服也挺好看的,就不必换了,也省得麻烦,何况等会儿在御花园玩,这身衣裳也轻便些,便是脏了也不可惜,其他的是新衣裳,还是留着吧。”
红果:“……”
她一时之间竟觉得很有道理。
“不成,这事绝对不成。”
安妃等听完阮烟的话就立刻摇头拒绝了。
阮烟睁大眼睛,“姐姐,今儿个天这么热您怎么能说出这样冰冷不近人情的话?!”
安妃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侧过身看着棋谱,“我要是答应你了,那我才是疯子,这事要是传出去,得多丢人。”
“怎么就丢人了?”阮烟一本正经道:“咱们不就是去瞧瞧秀女们吗?”
“你那是正经瞧吗?”安妃睇了阮烟一眼,“你那不是偷窥?”
“您这话说的,”阮烟狡辩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御花园那么多人,这怎么叫偷窥?”
安妃笑而不语地看着阮烟。
阮烟心虚地转移开视线,“这就是暗中观察罢了,要想知道秀女们脾气,难不成真大摇大摆把她们请来,那样能瞧出什么来?”
安妃倒是没反驳这句话。
阮烟见她似乎有被说服的可能性,忙趁热打铁,“再说了,胤福也喊你一声额娘,您总得帮他掌掌眼吧,您可是聪明人,有您和我一块儿去,这事一次就能成。”
“就一次?”
安妃看向阮烟。
阮烟赶紧点头如捣蒜,还竖起手指,“我对天发誓,就这一次。”
“这就不必了,”安妃没好气:“不过等会儿怎么行事可得我说了算,你不可擅作主张。”
阮烟满口答应,这会子就算安妃要天上星星,她都绝无二话。
于是乎。
大热天下午。
一个贵妃、一个安妃就这样荒唐地撇开了众人,单独来御花园。
安妃听着御花园的蝉鸣鸟叫,都忍不住抬头看着天空,觉得自己真是被善贵妃带糊涂了。
她们俩什么身份,又都是有儿有女,还这么幼稚。
今儿个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她们俩都没脸见人了。
“姐姐,瞧见人没有?”
阮烟趴在安妃身后,问道。
安妃正要开口,听见脚步声,忙捂住阮烟的嘴巴。
阮烟瞪大眼睛看着她,眼睛眨巴:什么情况?
“有人来了。”安妃小声道。
阮烟立刻识趣地点点头,闭上嘴巴。
“钮钴禄妹妹,咱们去那假山附近坐坐吧,这玩了一会儿我也累了。”
喜塔腊氏拿帕子擦着汗,说道。
她累的够呛,本以为今日善贵妃娘娘会来,哪曾想,都一个时辰了还没瞧见善贵妃娘娘的身影。
喜塔腊氏玩扑蝴蝶反而把自己累出了一身汗。
陶陶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安妃心里暗道糟糕,早知道她们会来,她就不该拉着善贵妃躲到假山后来,这要是被瞧见了,十张嘴都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