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的伤主要都在背上,如今昏了是因为失血过多,奴才先开几贴药,这药先吃吃看,夜里大阿哥怕是要烧起来,得找人看着。”
李太医给大阿哥看完伤后,对大福晋说道。
大福晋点了下头,她看了眼昏迷过去,嘴唇发白的大阿哥,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那,大阿哥的伤要不要紧?”
“这不好说,若是夜里发烧后能退便不要紧,若是退不了烧恐怕就麻烦不小了。”
李太医斟酌着说道,大阿哥活活挨了五十棍子,要不是他身强体壮,加上那些太监放了水,现在早没命了。
现在后背、臀部和大腿的伤看着狰狞,可那些也不过是皮外伤罢了,养些日子就能好,要是五脏六腑出了什么差池,那才叫要命。
大福晋脸色微白,身子一晃,险些摔了。
花叶等人忙搀扶住她,“福晋!”
“福晋,您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可不能有事。”喜嬷嬷满脸担忧地说道,“您先回去歇息吧,为了大阿哥您都跑了半日了,这地方奴婢等人盯着就是了,有什么事再打发人去回您。”
大福晋眼下都六个月的身子了。
就连李太医瞧着她挺着个大肚子忙前忙后都心惊胆战。
“不,我不必休息,我的身体我了解。”大福晋摆了摆手,她推开花叶的手,强撑着站稳了,“麻烦李太医了,您去开方子吧。”
李太医欲言又止,心里叹了口气,道了声是。
这事毕竟是皇室的事,他一个太医就算同情大福晋能做什么?
眼下,其实能帮大福晋的人也就是惠嫔了。
可惠嫔一点儿也不争气,大阿哥昏了的时候,她听到消息也昏了过去。
不但帮不上忙,还扯后腿。
大福晋还得让李太医先去看了她,才来给大阿哥看伤。
李太医一语成谶。
大阿哥当晚果然发起高烧,烧的迷迷糊糊,整个人连话都不能说周全了,说的颠三倒四。
大福晋一整夜都守着,次日见退了烧才放心去休息。
后宫妃嫔里头虽不少人在看永寿宫的笑话,可对大福晋,众人却是敬佩比较多。
小钮钴禄氏都忍不住对阮烟道:“惠嫔旁的不行,这儿媳妇却是一等一的好,叫她有这么个好儿媳妇,真是不知道上辈子烧的什么香。”
阮烟绣着花样子,听闻这话,笑着看向宜妃:“咱们羡慕,恐怕她心里还看不上呢。”
“看不上?!”小钮钴禄氏杏眼瞪圆,满脸写着嫌弃:“她也不想想她能比大福晋干的更好?就她儿子惹出来的祸事,要不是大福晋有脑子,知道去请皇太后,现在恐怕大阿哥头七都要过了。”
阮烟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嗔了小钮钴禄氏一眼,推开窗棂往外瞧了瞧,见没人才松了口气,把窗户合上,“你胆子也真是够大,这样的话也敢说,就不怕传出去,惠嫔找你麻烦。”
小钮钴禄氏嗤笑一声,无赖一般地往后一靠,手里顺手拿过一个软枕揣在怀里,“我怕她?现在是她麻烦缠身,她自身难保,哪里还敢来找我的麻烦。万岁爷饶了大阿哥,可对惠嫔,”她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只怕万岁爷心里对惠嫔是彻底没了情分了。”
小钮钴禄氏的脸上不见同情,仿佛在说今儿个天气不错似的。
阮烟却是微微一怔,心里头不大敢相信。
这些年来,惠嫔做的糊涂事可不少,念在大阿哥和往日的情分上,万岁爷对惠嫔是包容有加。
不然,单单是惠嫔曾经和佟佳氏做过的那起子勾当,就够将惠嫔打入冷宫的了。
“这话当真?”
阮烟问道。
小钮钴禄氏笑了下,眼带促狭笑意,“怎么?适才你不是还不让我说,现在怎么自己八卦起来了?”
阮烟哭笑不得,推了推小钮钴禄氏,“得了,算我的错,你在我这里吃我的喝我的,如今叫你说几句话你还卖起关子来了。”
小钮钴禄氏身体晃了晃,“罢,怪不得人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便和你实话说了,万岁爷昨日派人跟我说了,惠嫔的份例按照份位来。”
这一句话如石破天惊一般。
阮烟吃惊得瞪大眼睛,她才还以为这事是小钮钴禄氏自己揣测出来的,想不到竟然是有证据。
惠嫔从妃位降为嫔位,份例实际上还是妃位的,这很显然,万岁爷给她留了个面子,也是给她掉了根胡萝卜,要惠嫔好好表现,倘若表现得好,再升为嫔位也不是不可能。
可要是连份例都改了,可见是真没机会了。
阮烟心惊不已。
她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惠嫔要是知道自己的份例从今以后都是按照嫔位来,只怕要生出怨气来。
“哗啦啦!”
一套上好的白瓷茶具,被惠嫔砸了个稀碎。
大福晋走进里面时,一个茶杯就在她脚前面炸开,要不是花叶拦了一把,只怕那碎片就要溅射到大福晋身上。
大福晋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她定睛朝屋子里看去,屋子里砸了满满一地的东西,大福晋倒是不心疼钱,可这么多东西白糟蹋了,她心里难免心疼。
“额娘,您这是做什么?”
惠嫔被刚得来的消息气得脸都红了,她沉着脸,坐在榻上,不说话。
大福晋心里无奈,朝白夏看去。
白夏会意,屈了屈膝,小声道:“大福晋,适才启祥宫钮贵妃娘娘派人来传话,说万岁爷将娘娘的份例降为嫔位了,怕咱们娘娘不知道以后闹出误会,先让人来说一声。”
“她分明是故意气我的!”
惠嫔锤了下桌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宫早知道钮钴禄氏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福晋这才恍然大悟。
这事,其实还真怨不得惠嫔动怒,钮贵妃娘娘让人来传话,消息肯定会传出去,外面的人最近都在看永寿宫笑话,哪里能不笑话惠嫔?
但大福晋心里也明白,她婆婆不会做人,前些年里里外外得罪了钮贵妃多少次,人家这回只是让人把万岁爷的话传一下,说起来也是理所应当、考虑周全,算不得是报复。
“额娘,”大福晋走上前去,摆了摆手示意人把屋子里收拾下,又让人去端了茶上来,“您喝口茶息息怒,为了旁人气坏了您的身子可不合适。”
“本宫是不想动火来着,可外面的人哪个像人,见到本宫和大阿哥现在被万岁爷不喜,就一个个落井下石。”
惠嫔越说越来气,呼吸都急促起来。
大福晋心想,这落井下石不是宫里常态。
惠嫔往日里也没少对旁人落井下石,早在大阿哥的事在宫里若有似无的传开时,惠嫔难道就压根没想到会有今天?
但这些话,大福晋想得明白,却不能说。
她只能劝惠嫔:“额娘,咱们和外面的小人计较什么,万岁爷现在恼了咱们,将来肯定会回心转意,难道还真能把您和大阿哥抛在脑后不成?”
她的这几句话,说的惠嫔脸色好了不少。
大福晋觑着她的脸色,又忙转移开话题:“对了,额娘,大阿哥这几日伤口已经好多了,如今都开始结痂了。太医说,得亏现在是冬天,受这伤不那么吃苦,要是夏天受这么重的伤,又热又闷的,哪里能好得这么快。”
“真的?”
听到大阿哥伤口好转,惠嫔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等回过神来,哪里还想得起找钮贵妃算账的事。
大福晋不动声色地又摆平了一件事。
腊月渐渐到了。
宫里头虽然说出了大阿哥的事,可年味还是渐渐浓郁起来,张灯结彩,换桃符,贴春联。
一盏盏宫灯在乾清宫各处亮起。
雅莉奇等人都到了该种痘的时候了。
阮烟这回狠下心,把哈宜瑚跟和卓两人一块安排上了,钟粹宫请了痘疹娘娘供奉上,安妃也请了一尊,两个宫都吃起斋来。
哈宜瑚先前说的好好的,等要去种痘当天,眼泪就掉下来了,“额娘,我不要去了。”
她的小脸上满是泪水。
和卓有些无措地看向阮烟,小嘴一撅,也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这时辰就要到了。
阮烟心里着急,蹲下身,“哈宜瑚不要怕,你不是自己去,还有姐姐和妹妹陪着你呢,额娘叫人在那院子里弄了个滑梯,你就当和姐姐妹妹去外面玩,好不好?”
种痘的地方是在宫外,因为旗人不少都没出过痘,就怕传开来,这回能去伺候哈宜瑚她们的,都是出过痘的。
“咱们这里就有滑梯。”
哈宜瑚低着头,踢着脚,小声说道。
阮烟一时竟无言以对,这孩子真是不该机灵的时候贼机灵。
她咳嗽一声:“既然如此,那哈宜瑚就不要去。”
哈宜瑚眼睛亮起,高兴地看向阮烟,“真的?”
雅莉奇等人先是一愣,雅莉奇还想劝阮烟不要心软,可等看到她额娘脸上狡黠的笑容,雅莉奇把话咽了回去,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笑眯眯在旁边等着。
“千真万确,额娘哪里能骗你。”
阮烟点点头,一副很可靠可信的样子。
哈宜瑚年幼无知,吃了少经历世面的亏儿,竟然当真了,乐得露出个大笑容,“额娘您真是太好了。”
“不过,你不去种痘,将来也是要去的,到时候就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啊。”阮烟叹气,摇头:“而且,到那时候,跟你一块种痘的就是下面的弟弟妹妹了,你就是和十四阿哥七格格她们同一批种痘,这如果传出去,人家就得问怎么这么大了才种痘,额娘只能说,没法子,谁让哈宜瑚胆子太小了。”
哈宜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阮烟觑着,觉得和霓虹灯差不离了。
“我去!”
哈宜瑚握着小拳头说道。
她难道还不要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