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夜里过来,哈宜瑚跟和卓两人都兴冲冲问起打噶尔丹的事。
“皇阿玛,额娘说您和大哥都要去打噶尔丹,是不是真的?”哈宜瑚眼睛亮晶晶。
“哈宜瑚!”阮烟刚要训斥。
康熙却笑着把哈宜瑚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当然是真的。”
“皇阿玛,那您能不能把我和妹妹也带上?”
哈宜瑚充满期待地说道。
康熙愣了下,看向阮烟。
阮烟比他更懵逼。
这猴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带上你和和卓,你们能干什么?”大概是因为哈宜瑚跟和卓岁数比较小,又是少有的双生子,康熙对她们比对其他子女更有耐心。
哈宜瑚挺起小身板,拍了拍胸口:“我和妹妹都跑的特别快,姐姐说我们俩要是上了沙场,能当斥候,而且我们两个个子小,那些坏蛋发现不了我们。”
阮烟唇角抽搐。
她决定回头明天去教训下雅莉奇,这和妹妹说什么胡话。
她们个子是小,还没到马的屁股高呢,这要是上沙场,人是发现不了她们,那马也发现不了她们,保不齐两脚过去,两个小家伙就没了。
康熙听阮烟的心声都听笑了,这重点是个子的问题吗?
他摸了摸哈宜瑚头发,“有志气,不过,你们还太小,而且你们是小姑娘,小姑娘不用上沙场。”
哈宜瑚愣了下,有些不高兴,但也没闹脾气,“不去就不去吧,皇阿玛,祝您旗开得胜。”
和卓也跟着说了一句吉祥话。
康熙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叫人送来她们两个爱吃的点心。
哈宜瑚跟和卓脸上笑容瞬间格外灿烂。
哈宜瑚像是想到什么,小心翼翼看了阮烟一眼,“额娘,这点心我们能吃吗?”
“每个人只准吃两块,不许多吃。”
阮烟叮嘱道。
才两块?哈宜瑚跟和卓觉得有些亏,但想想,总比没有的好。
御膳房那边早就预备下点心,钟粹宫一传膳,赶紧就制置办了八样点心送了过去。
点心刚到,阮烟叫人沏了茶来,苏麻喇姑却来了。
“给皇上请安,给善贵妃娘娘请安。”
苏麻喇姑屈膝行了礼。
康熙忙道:“苏麻喇姑不必多礼,你这时候来,可是皇额娘有什么事?”
苏麻喇姑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万岁爷不必担心,皇太后没什么事,只是身体微微有些不舒坦。”
“那朕这就过去看看皇额娘。”
听话听音,康熙稍一思索就猜出皇太后要见他另有原因,干脆利落起身。
“臣妾也去看看皇太后。”
阮烟还没发觉,以为皇太后真不舒服,想也不想就说道。
这要是平日也就罢了,皇太后身体抱恙,她这名义上的儿媳妇怎么也得去一趟,不然恐怕一个不孝的名声就要扣在她的头上了。
苏麻喇姑愣了下,康熙反应飞快,笑道:“你就不必去了,深更半夜劳师动众,皇额娘也不愿意见得如此,朕去就行了,你也早些休息。”
阮烟不明所以,迟疑地道了声是。
等康熙和苏麻喇姑走了,阮烟让哈宜瑚跟和卓用点心,自己拿起一块松子糖慢慢吃,吃着吃着就有些反应过来了。
苏麻喇姑都跑到钟粹宫来请万岁爷过去了,这还不够劳师动众?
便是她跟着一块儿去,又有什么。
万岁爷不让她去,恐怕是另有原因。
想到今日早朝上的事,阮烟心里约莫有些数了。
“大半夜请皇上过来,没打扰你吧。”
皇太后慈祥地看着康熙,她身着一身褐色莲纹旗服,头上梳得油光发亮,耳朵上戴着的是珊瑚珠,一身打扮寻常不过,仿佛普通老百姓家里的老太太一样,只是面容和善些,眉眼也透着大气。
“皇额娘说哪门子的话,您要见儿臣,哪里有打扰不打扰的。”康熙微笑着说道,即便知道皇太后身体抱恙是托词,也过问了一句:“皇额娘身体可好?”
“哀家身体无碍。”
皇太后笑眯眯,她将手上的佛珠摘下,递给康熙:“哀家啊,想见你,不过是想把这串佛珠给你。”
“皇额娘,朕怎好夺您所好?”
康熙愣了下,忙开口婉拒,这串佛珠乃是皇太后佩戴多年,皇太后念诵佛经时都带着这佛珠,至今都几十年了。
皇太后这回却十分坚决,“拿着吧,哀家也帮不了万岁爷什么,这串佛珠陪了哀家几十年,哀家赠你,是盼着它能保佑你在外平安无事。”
康熙只感觉心尖仿佛被蚂蚁咬了一下,酸酸麻麻的。
他和皇太后虽是母子,却不过是名义上的罢了。
太皇太后在时,两人尚且还有太皇太后在里面互相搭话,太皇太后一走,康熙虽常来给皇太后请安,可到底没什么话可说,若不是苏麻喇姑在旁边帮着,恐怕两人都要相顾无言。
想不到,皇太后却把这佛珠给了他。
康熙一时之间心里头百感交集,“那朕便收下,皇额娘放心,这佛珠朕一定好好保管,等朕归来,再还给您。”
皇太后哭笑不得,“送出去的东西还能再要回来,哀家可没那么小气。”
康熙忍不住笑了。
这天下间最尊贵的母子俩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
康熙握着佛珠,仿佛还能感受到皇太后的体温,他道:“朕还以为,皇额娘想见儿臣,是想劝朕不要御驾亲征。”
皇太后喝了口茶,戏谑道:“哀家是这么想来着,可哀家说,万岁爷您听吗?”
她看了康熙一眼,眼神带着打趣。
康熙一时失笑,“朕当然是……”
他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说听还是该说不听了。
说听,皇太后说起,难道他真不御驾亲征?
说不听,就显得对皇太后不恭敬。
皇太后抿着唇笑了,点了点康熙:“好了,哀家不叫你为难,哀家知道万岁爷是有雄心壮志的,你既然都做了决定,想必心里有数。哀家也不知道朝堂政务的事,便不多掺和。”
“多谢皇额娘体恤。”
康熙起身,抱拳行了礼。
皇太后把他扶了起来,“万岁爷,您是干大事的人,哀家就祝您心想事成。”
康熙胸口里涌出一股暖意,他重重点了下头。
七月十四,万岁爷启程,御驾亲征。
皇太后和后宫妃嫔、阿哥格格们都到午门前送行。
眼看銮驾渐渐远去。
阮烟见日头晒得厉害,怕皇太后年纪大了,身体受不住,便道:“皇太后娘娘,万岁爷他们已经走了,咱们要不先回吧。”
“好。”
皇太后微微颔首。
她手搭在苏麻喇姑手背上,带着众人回了慈仁宫。
阿哥格格们先行回去。
皇太后却把后宫妃嫔留下。
她喝了一口茶后,看向后宫妃嫔道:“万岁爷御驾出征,不在宫里,如今是太子监国,朝廷忙得不可开交,哀家看,咱们帮不上什么忙,也别扯后腿是不是?”
苏麻喇姑把这番话用满语说了一遍。
众人听明白后,有人心里无愧神色从容,有人心里有鬼则面露尴尬神色。
“皇太后说的极是,臣妾也是这么想的。”
小钮钴禄氏笑的格外灿烂,眼神从众人身上扫过,“臣妾想后宫姐妹们都是懂事的人,应该不会有人在这段时间做出什么糊涂事来。不然的话,臣妾也只能不客气一回儿。万岁爷临走前,把后宫事务交给臣妾,臣妾到时候只能先斩后奏。”
她说这番话时,脸上带着笑,可没人敢以为她真的是在说笑。
“谨遵皇太后、钮贵妃娘娘教诲。”
阮烟起身屈膝。
她带了头,其他妃嫔也只能纷纷跟着屈膝行礼。
这下,算是众人都默许了听从钮钴禄氏的话。
要是真有人不识趣,撞上木仓口,到时候被罚也无话可说了。
皇太后微微颔首,心里满意,“哀家乏了,你们也辛苦了,都回去休息休息吧。”
“是,臣妾告辞。”
小钮钴禄氏等人说道。
后宫妃嫔都走了。
苏麻喇姑去伺候了皇太后换了一身家常衣裳,七月里日头毒辣,皇太后一身吉服都被汗水打湿了。
换了衣裳,皇太后喝了口放温了的奶茶,对苏麻喇姑道:“哀家还真是小瞧了钮钴禄贵妃和善贵妃。”
“皇太后这话怎么说?”苏麻喇姑笑着接过奶茶,拿了扇子给皇太后扇风,说道。
皇太后笑眯眯道:“刚才她俩那一唱一和你没瞧见不成?跟事先排过似的。”
苏麻喇姑想起刚才的事,也觉得好笑,低头笑了下,“两位贵妃娘娘的确是难得有趣的人,更难得的是两位的心都正。”
“可不是,去年立后的事,哀家还担心她们俩中了旁人的离间计,真闹腾起来。”
皇太后想起去年的事就觉得凶险,“得亏两人都识大体,没胡闹,不然,两位贵妃不和,后宫不知得生出多少事端来。当年孝诚仁皇后和孝懿皇后可闹了不少回。太皇太后都被她们闹得够呛。”
“现在后宫主子们都懂事了。”
苏麻喇姑宽慰道:“想来以后不会再生出什么事来。”
皇太后摇头,“上面的是懂事,就那位,哀家看保不齐还要生出不少事来呢。”
皇太后虽没有明说是谁,但苏麻喇姑也清楚她说的正是惠嫔。
大阿哥被万岁爷安排了差事,惠嫔在后宫没少炫耀得意,仿佛彻底忘记了先前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