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分吃了月饼,阮烟盯着叫哈宜瑚她们漱口,才叫她们去歇息。
大格格这还是头一回和雅莉奇一块儿睡,不免有些新奇。
雅莉奇的屋子随她的性子,里面摆的不是什么古董字画,而是那些刀枪棍棒,墙壁上还挂了她打得狼皮。
也就是安妃惯着她,因此由着她自己收拾自己的屋子。
“姐姐,今晚你睡里头还是外头?”
雅莉奇对大格格问道。
大格格道:“我睡外头吧,夜里要是你想起来就喊我一声。”
“好,我晚上一般都不起夜。”
雅莉奇说道。
两人换了衣裳,穿着里衣睡在一张床上。
今晚玩得高兴,虽只是吃月饼赏花灯,可也别有一番温馨。
大格格躺到床上后,唇角还勾着。
雅莉奇没少跟哈宜瑚、和卓她们一块睡觉,躺下后也不急着睡,反而和大格格说起悄悄话,“大姐姐,最近你在永寿宫过的好吗?”
惠嫔这阵子心情不好。
雅莉奇这是怕大格格遭遇池鱼之殃。
大格格低声笑道:“我日子挺好,惠嫔娘娘这阵子不爱出来见人,我平日里倒也没什么,只是偶尔刺绣做嫁衣。”
说到嫁衣,她眼神闪过一丝难过,但又很快遮掩过去,“其实嫁衣针线房的人都替我做好了,我也不过是意思意思。我倒是宁可过来这边找你们一块上课。”
“姐姐要是想,等过些日子我再和额娘跟李额娘说一声。”
雅莉奇道:“我也想你们,但这些日子宫里出了这么多事,额娘说一动不如一静。”
她们这些格格的功课原本就打眼。
好些妃嫔都私下觉得她们这几个格格上课学骑射纯粹是多余的。
当初若不是康熙默许,恐怕不知多少人说嘴。
最近碰上孝懿皇后的事,功课自然就暂时停了。
至少也要等过阵子才恢复。
“我明白。”大格格垂下眼,遮掩过眼里的失望,“两位娘娘也都忙,我们也不能给她们添乱。”
雅莉奇似乎察觉到大格格的情绪,她拉下被子,转过头看向大格格。
屋子里没亮着烛火,但是窗户外投射进来的月光,足以让她看清楚大格格的面容,“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大格格迟疑了下,压低声音:“皇阿玛先前让人跟我说了,明年我怕是就要出嫁了。”
“明年?!”
雅莉奇几乎失声。
外间伺候的寒月问道:“格格,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雅莉奇连忙道,“只是我说梦话罢了。”
寒月哦了一声,“格格,那您和大格格好好休息,有需要再喊奴婢一声。”
她仿佛真相信雅莉奇在说梦话。
雅莉奇道了声知道了,忙躺下,用不比蚊子哼哼声更大的声音对大格格问道:“姐姐,那,那明年中秋……”
大格格露出一个苦笑,“只怕今年过年都未必能在京城里过。从京城到蒙古可得赶好长一段时间的路。”
雅莉奇看她笑,心里难受得紧。
她伸出手握了握大格格的手,“大姐姐。”
大格格笑了下:“别难过,几位额娘教了我那么多本事,就算去蒙古,难道我还过不好自己的日子?再说,我先过去,站稳脚跟,以后倘若你们来了,我也能帮你们一把。咱们姐妹守望相助,就像安妃额娘和贵妃额娘一样。”
雅莉奇张了张嘴。
她感觉自己心里的愧疚就像是泡泡一样在膨胀起来,眼眶酸涩,喉咙发紧。
她嗯了一声,抱住大格格,脸窝在大格格的怀抱里。
次日。
两个小姑娘起来,脸色明显憔悴了不少,眼睛更是都红了。
阮烟瞧见了,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哟,这是怎么了?昨儿个晚上,嫦娥喊你们去捣药去了?”
雅莉奇和大格格都忍不住相视一笑。
两人都没说昨儿个发生了什么事。
阮烟瞧着稀奇。
等雅莉奇和大格格带哈宜瑚她们出去玩时,还对安妃道:“孩子可真是大了,现在都有自己的秘密了。”
“那可要看对谁了。”
安妃掀开茶盖,拂了拂茶叶,道:“对你,那藏着秘密是应该的。”
“哟,今儿个是怎么了?”
阮烟眉头一挑,“一大早的,姐姐就来挑我的刺。”
安妃似笑非笑。
孝懿皇后百日丧期过后,也到了冬日。
宫女太监都换了衣裳,虽还是朴素,可鞋子袖子领口都早有人暗暗绣上各种彩色图纹。
哈宜瑚怕冷,因此不但她们屋子里,就连阮烟的钟粹宫也早早摆了铜盆,点了地龙。
桂花糕嫌弃太热,不乐意在屋子里呆着,即便被哈宜瑚抱进来,也要跑出去外面。
小栗子本来还有些担心桂花糕这样,惹主子们不高兴。
谁知,这却正好合了阮烟的意思。
天气一冷,穿的衣裳一厚,哈宜瑚跟和卓就不爱跑动,再加上屋子里有地龙,哈宜瑚就更懒了,而和卓一向是哈宜瑚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姐妹俩一入冬就跟要冬眠似的。
桂花糕能带她们出去跑,阮烟反而高兴。
“就叫桂花糕随便出入吧,也不必拘着它。”阮烟对小栗子道:“入了冬后,它那狗窝叫人弄些棉花填充一下,也免得它冻着了。”
“是,奴才回头就去办。”
小栗子忙说道。
他心里感慨,这狗的日子都比人的日子好过。
狗窝都用上棉花了。
阮烟吩咐完这事,正要查看哈宜瑚两人的功课,就瞧见小钮钴禄氏打起帘子进来了。
小钮钴禄氏穿的厚实,披着一件织金皮毛披风,上着月白色梅花对襟褙子,下着一条石榴红百褶裙。
她走进来,未语先笑,“哟,可是我来的不巧,姐姐正忙着呢?”
阮烟笑道:“是啊,你来的不是时候,要不,趁早回去?”
小钮钴禄氏没好气地冲她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善贵妃不是那种客套人。
她也不客气了,在阮烟旁边坐下,瞧了眼阮烟手里的纸,笑道:“这是两位小格格写的字?”
阮烟吩咐夏意秋色去沏茶,随后道:“可不是。我当老师是当不了,我不会教孩子,安妃教了孩子,我就负责帮忙看功课,要是写的不好就罚。”
“你们倒是分工明确。”
小钮钴禄氏看着那纸张上一个个胖乎乎圆滚滚的字,脸上也露出几分真切笑意,“还是闺女好,当初我要是生下个小格格多好,这会子也有的玩。”
阮烟瞥了她一眼,打趣道:“感情是最近十阿哥学乖了,叫你寂寞了。”
小钮钴禄氏噗嗤一声笑了,瞪了阮烟一眼,“他才乖几日,你可别这么说,别回头又闹出什么事来。”
阮烟笑盈盈。
夏意秋色端上茶来。
小钮钴禄氏喝了口茶,顺便翻看着哈宜瑚两人的功课。
阮烟也由着她,自己拿毛笔批改功课。
等阮烟批改完了功课,小钮钴禄氏才道:“今儿个我来找你,其实是有件事想和你提一提。”
她语气不同寻常,阮烟动作停滞,抬起眼看了小钮钴禄氏一眼,朝夏意秋色恋人摆摆手。
夏意秋色退了出去。
阮烟才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小钮钴禄氏叹了口气:“可不就是又出事了。”
她的手指敲了敲桌子,素来爽朗的面容也露出几分不耐烦,“我听说今儿个早朝,有人提起立后的事。”
“立后?!”
阮烟眉头一挑,“谁提出来的?”
这事可有些年没人提起了。
早些年她刚入宫时,偶尔听见朝臣上折子要立后,可那些折子都要么被留中不发要么被打回去。
久而久之,朝臣也都知道万岁爷意思,没谁去扯这事。
“是个五品小官。”
小钮钴禄氏道,“也不知是谁的人,兴许是他自己想的主意,估计以为万岁爷立了佟佳氏,便是开了先例,再立后也不难。”
阮烟沉吟片刻,琢磨着这事有些不对味。
立后,先不说这事压根不可能成,便是能成,这立后的人选,恐怕就只能从她还有钮钴禄氏里面来挑。
也不是说,没有其他妃嫔中选的可能性。
但概率不大。
这事像是冲着她还有小钮钴禄氏来的。
怪不得小钮钴禄氏来找她。
“想明白了?”
小钮钴禄氏笑着看向阮烟。
阮烟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有人想挑咱们俩斗起来呢。”
“我就知道你能想到这点儿。”
小钮钴禄氏心里石头落地了,她坐直了腰身,对阮烟道:“今儿个只有你我在,我就和你说实话。要说不想当皇后,那是假话。旁的不说,当了皇后,我们家还能封个承恩伯的爵位,我额娘也有颜面。但咱们都在宫里这么多年了,万岁爷想不想立后,咱们俩谁不清楚?这事我不打算蹚浑水。”
她说到这里,眼睛一转,“不过,倘若真要有人当皇后,这后宫里,除了你,旁人我都不服气。”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您这么赏识我?”
阮烟翻了个白眼,说道。
“这皇后我就没想过要当,还是算了吧,你要是有这福气,回头记得多请我额娘进宫。”
阮烟和小钮钴禄氏相识一眼,都默契地笑了。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小钮钴禄氏问道。
阮烟点了下头,“我可就想过安生的日子。”
“谁说不是。”小钮钴禄氏赞同,刚开始听到这消息她是挺高兴,可等冷静下来一琢磨,这事弊大于利,而且对方显然是要她和善贵妃争,到时候便是她赢了,也是两败俱伤,因此思来想去,这事,她不打算掺和。
而阮烟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