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普翌日便拿了那玉佩上米思翰府上登门拜访。
米思翰自然对太子的诚意十分满意,甚至还属意自己的儿子将凌普送出大门。
两边都有意合作,摆出的态度格外和睦。
“老爷。”
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明珠提笔在画着院子里的风光,明府占地不小,府邸开阔,风景大气,假山流水、亭台楼阁、碧瓦白墙。
管家束手站在他一旁,等他画完画,才走上前去。
“打听到什么了?”
明珠问道。
他伸手接过后面侍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管家道:“回老爷的话,下面人瞧见凌大人一大清早去了米大人府上,出来时是被米大人二儿子送出来的。”
“哦。”
明珠摸着胡须,脸上露出笑意,“既这么说,索额图他们是看上米思翰了,倒是想不到索额图图谋不小啊。”
管家默不作声。
明珠也不是说给他听。
他背着手看着一线天明,朱黄日光从天际迸射,天边一片鱼肚白,明珠心情大为快慰。
既然索额图有意让太子求娶米思翰嫡女,那他就帮他们一把。
翌日早朝。
梁九功喊毕有时启奏,无事退朝。
就有刑部侍郎站出列来,恭声道:“启禀万岁爷,奴才有事启奏。”
“爱卿有何要事?”
康熙的脸色看不清喜怒,他把玩着手中的扳指,眼神从刑部侍郎身上扫到明珠身上。
“回禀万岁爷,奴才所奏之事攸关太子,奴才以为太子已经年长,该择一佳妇成亲生子,绵延子嗣。”
刑部侍郎说话直白。
但这句话,却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时间。
其他大臣都错目地瞧向那刑部侍郎。
索额图脸一下青了,这塞楞额脑子难道是糊涂了!
怎么在这时候说起太子的婚事!
不等索额图一派的人反应过来,明珠拱拱手站出列来:“奴才觉得塞侍郎的话不无道理,大阿哥成亲数年,眼下也该轮到太子成亲了。”
康熙哦了一声。
他淡淡问道:“明相这么说,莫非是对太子妃人选有什么想法?”
“朕记得,明大人可没有女儿。”
康熙这话分明已经有些不悦了。
明珠不是听不出来,但都走到这一步了,哪里还有再缩回去的道理。
他抱拳道:“万岁爷记得没错。奴才确实没有女儿,但奴才想举荐米大人的嫡女。听闻米大人家风甚好,米大人嫡女也素来有贤名传出,若是配给太子殿下,想来定然是天作之合。”
明珠的话,成功地让索额图和米思翰脸色都绿了。
索额图更是在心里问候了明珠祖宗十八代。
明珠这哪里是来举荐,分明是来搅合的。
他好不容易给太子挑选了这么好亲事,怎能就这么让明珠给毁了。
可要拦,索额图还真不知道怎么拦。
明珠嘴上说的好听,把米思翰嫡女夸出花来。他若是拦下来,只怕少不得得罪米思翰,而且当着万岁爷的面儿否决这门亲事,这亲事也自然不成了。
别回头和米思翰结盟不成,结成仇。
思来想去,怎么都是难。
索额图忍不住狠狠瞪了明珠一眼。
“米思翰,你觉得这亲事如何?”康熙笑盈盈看向脸色难看的米思翰。
米思翰心里叹了口气,原本想这门婚事极好,现在被摆到台面上,再好也不能好,他低着头,老实回答道:“启禀万岁爷,内子宠爱犬女,不愿让犬女过早嫁人,恐怕和太子殿下不太合适。”
明珠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是吗?”
康熙道:“那倒是可惜了,那就只能作罢。太子的婚事,朕心里有分寸。今日这事就不必再提了。”
“是,万岁爷。”
众人恭顺回答。
索额图拳头紧握,等下了早朝,明珠被簇拥着朝外走去,索额图快走几步拦住明珠,“明大人,今儿个你好算计啊。”
明珠捻须一笑,“索大人这话何意?米大人嫡女和太子不合适,本官也很惋惜啊。”
他顿了下,又道:“好在万岁爷说了,太子的婚事他心里有分寸,想来索大人不必再为太子婚事操心了。”
同行者无不露出笑容。
索额图阴沉着脸,剜了明珠一眼,“明大人,咱们走着瞧!”
明珠哼了一声,不以为意。
早朝的事很快传遍了皇宫。
太子却是在晌午才知道这事。
回廊里,他听钱德宁回报后,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拳头紧握,脖子上青筋跳动。
“好一个明珠!”
“爷,米大人那边已经让人退回了信物。”
钱德宁手里捧着玉佩。
太子瞧见那玉佩,气恼不过,拿起玉佩直接给砸了。
那玉佩啪的一声成了几个碎片。
其中一角摔到了大阿哥靴子前。
大阿哥看了看地上的玉碎,认出这是太子常年佩戴的玉佩,不由得笑着打趣道:“太子殿下这是发的哪门子火,竟把这玉佩给摔了?”
“是啊,这玉佩可值不少钱呢。”
三阿哥胤祉心疼不已。
这块好玉他眼馋许久,让人去外面淘换也淘换不到。
本还想这些年寻些东西和太子换了来把玩,哪里想到太子竟然把这玉佩给摔了。
“三弟说这话俗了,太子不像咱们,哪里缺这点儿东西。”
胤褆这话也说的损。
这事说到底不过是太子砸了自家的东西,只要他愿意,把毓庆宫上下都砸了,也是他自己的事。
当然,名声好不好听就不知道。
偏偏他还扯上咱们,话语里还阴阳怪气。
其他阿哥听了自然有些悻悻然。
太子听了更不舒服,加上之前钱德宁来报的事,他便以为大阿哥是纯心来刺他。
太子当下冷笑道:“大哥去了趟江南果然长进了,学了些不三不四,见不得人的手段。”
胤褆火气一下窜起来了,“你说什么!”
“怪了,只听过贵人多忘事,没听说过贵人耳朵会不好使啊。”
胤礽似笑非笑:“不过一块玉佩,大哥也能拿来挑拨离间,说三道四,这可不像是大丈夫所为。也莫怪大哥在孤的婚事动手脚。”
他话还没说完,胤褆已经气得扬起拳头冲了上去。
胤礽也是一肚子气,见胤褆先动手,索性也不忍了。
大阿哥和太子竟然打了起来。
胤祉等人瞠目结舌,一时间竟然都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兄弟之间是经常打架,可大阿哥和太子,他们和他们是不同的。
胤祉愣了半天。
还是胤禛先回过神来,道:“快拉架啊,还愣着干嘛。要是闹到皇阿玛跟前,咱们也都吃不了兜着走!”
康熙对他们这些阿哥的处罚一向都很喜欢连坐。
听到这话,想起皇阿玛,胤祉等人都回过神来,忙上去拉架。
有的人拉大阿哥,有的人拉太子。
可两人都憋着火气,一个想着自己是长子,哪里不如太子,偏偏从小到大都被这个弟弟压着,现在瞧见弟弟还得跪下;一个则是想着自己是太子,这个大哥却一直和他争,丝毫不知为人臣子的本分!偏偏,皇阿玛也纵着。
两人都不想停,便是胤禛等人再有本事也拉不开。
胤祉身子板不如其他兄弟好,拉不住胤褆,反而被他一甩给推了几米远,一个趔趄直接摔了个屁股蹲。
他疼得龇牙咧嘴,手撑在膝盖上,却是摸到后面有人。
胤祉摸着屁股,侧头一看,五爪金龙的官靴,他心里咯噔一下,等抬起头,瞧见的赫然是他皇阿玛。
“皇、皇阿玛!”
胤祉的声音让胤褆和胤礽两人的厮打停了下来。
胤禛心里松了口气,刚要夸三哥今儿个难得有个好主意,想出来这等法子,话还没说出口,就瞧见了面沉如水的皇阿玛。
胤禛心里暗道,完了,这回又得挨罚了。
十个阿哥齐刷刷跪在日头下。
青石砖吸热。
没过多久,几个阿哥就被热的满脸通红。
胤誐身子晃了晃,屁股就要坐在腿上。
旁边的胤禟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十弟,跪好了,你想多罚一个时辰是不是?”
胤誐憋气地挺直了腰板,小声嘀咕:“咱们又没做什么错事,为什么要被罚?”
他好好的在屋子里吃午膳,还特地把红烧排骨留到最后。
结果,吃到一半就被喊出来跪。
“慎言!”胤祺道:“都是兄弟,皇阿玛要罚,自然都罚!况且,我等也有错,适才没有劝阻大哥和太子打架。”
胤誐悄悄翻了个白眼。
怎么没有劝阻?三哥、四哥和五哥、六哥的伤不就是拉架拉出来的。
那两位要是能听得进去,还能打起来?
日头火辣辣。
蝉鸣叫了一声又一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阿哥们身上的衣裳没多久也几乎被汗水湿透了。
后宫妃嫔们听见这事后,脸色都变了。
小钮钴禄氏骂道:“他们的事,干咱们孩子什么关系!”
她着急的站起身来,就要去救自己儿子。
阮烟忙拉住她,“钮钴禄妹妹,你这会子去不得,万岁爷分明是故意罚他们,你便是去了,保不齐帮不了十阿哥,反而还要让十阿哥多跪一个时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