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第一百九十七声

刘嬷嬷再老练,也要被干闺女给气死了。

“你和我说这话,我是你干娘,我能信你不是故意的,可阿哥能相信?福晋能相信?!”

刘嬷嬷先前还觉得自个儿运道不错,认得干闺女能成为大阿哥的格格,将来生下一儿半女,未必没有当侧福晋的资格。

现在却恨不得当初认干亲的时候没喝那杯认亲茶!!

她把李氏拉了起来,咬牙道:“这事,还有谁知晓?”

“只有我,”李氏愣愣道,“对了,还有双喜。”

双喜是李氏的心腹宫女,李氏做什么事都带着她。

刘嬷嬷心里松了口气,又问道:“可还有人瞧见?”

“没有。”李氏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她做这件事也知道见不得人,哪里敢叫人瞧见。

“这事从此不许提起,你把我藏到肚子里,谁也不许说。”刘嬷嬷咬牙道:“谋害皇家子嗣,这是要掉脑袋的,不但你的脑袋,你全家的脑袋都不够赔的。”

李氏吓得白了脸,连连点头。

刘嬷嬷又嘱咐她让那双喜不要乱说话,“原先最好是寻个机会把人给做了,可现在这个节骨眼要是双喜没了,别说福晋,就是阿哥也得怀疑你,倒是得叫她多活几日。”

“是,干娘。”

李氏听了刘嬷嬷嘱咐,仿佛有了主心骨,一下没那么慌了。

她其实是被吓到了。

她本以为大阿哥对小格格不是很在乎,哪里想到大阿哥回来后竟然把伺候小格格的人都发落,她这才知道出事。

“福晋。”

大福晋额头勒着头巾,怕吹风,刚喝完安胎药,脸色有些发白。

花叶走到她身旁,小声不知说了什么。

大福晋突然变了神色,厉声道:“你真瞧清楚了?”

“千真万确,奴婢瞧见李格格去了刘嬷嬷屋子里。”

花叶忙点头道。

她恨不得指天发誓。

这回大阿哥发落院子里的人,花叶是被留下来照看小格格的,原也难逃一劫,是大福晋求了情,才被留下。

因此,花叶现在就恨不得找到立功的机会,好给大福晋报恩。

大福晋脸上露出思索神色。

“福晋,奴婢看,小格格的事指不定和李格格有关系。”

花叶小声说道。

一提起小格格,大福晋心里就一阵绞痛,那孩子未满周岁,宫里规矩,连个正经坟墓都没有,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大福晋哑声道:“盯着,要是真和她有关系,我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是!”花叶答应道。

人的喜怒哀乐本不相通。

小格格没了的事,除了大阿哥、大福晋伤心放不下,后宫妃嫔众人却是没几日就不再提起这事,连惠妃开口闭口也只在乎大福晋肚子里的这一胎。

等四月清明节一过,更是彻底没人提起这事了。

四月彻底入了春。

宫里头开始吃春盘。

这个季节也是新鲜瓜果蔬菜上市的季节。

一整个冬日尽都是吃些萝卜白菜,吃得人眼睛都要绿了。

好不容易有了新鲜菜,天气也暖和了。

早膳,阮烟就让御膳房做了春盘送上来。

春盘分量不小,东西不少,摆在桌子上满满当当的,有摊得薄薄的春饼,切丝的萝卜丝、黄瓜丝、豆芽,少不了,炒鸡蛋、炒韭菜,更有猪头肉、酱肘花等切丝的肉菜。

黄豆酱、甜面酱、白糖也都盛在小碗里。

有日子没吃春盘,还真有些食指大动。

阮烟拿了张春饼,涂抹了甜面酱,加了些黄瓜丝,豆芽和炒鸡蛋,酱肘子一卷,再往嘴里一送。

春饼柔韧,黄瓜丝又甜又脆,炒鸡蛋松软,酱肘子满是肉香。

这一口下去,连带着整个人的心情也仿佛愉悦了不少。

两个小格格被奶嬷嬷喂着鸡蛋粥,眼睛巴巴地看着阮烟吃早膳。

“叫额娘就给你们吃春饼。”

阮烟逗弄道。

都说小孩馋嘴,那真不假。

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哪里吃过什么好东西,一开始吃辅食的时候,连白粥加糖都能吃的津津有味,更何况这一桌子好菜。

“额、额……”

大哭包朝阮烟伸出手,眼睛直勾勾盯着阮烟手里的春饼。

小哭包倒是老实,可眼睛也移不开。

阮烟点了下大哭包的鼻子,“就会叫额、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额娘是鹅呢。”

奶嬷嬷都笑了。

阮烟到底疼闺女,夹了炒鸡蛋给她们吃。

两个小格格吃的津津有味,丝毫没发现这炒鸡蛋和鸡蛋粥有什么区别。

她这边看着闺女,自己也吃,没留意就吃了三个春饼,一下就有些撑得慌了。

也是春盘这东西实在,那春饼一张看着没多少,卷了些菜和肉,分量就不小了,吃了三个,能不撑?

阮烟让人撤了膳食,想着今儿个早上估计格格们是在景阳宫上学,便带着两个小闺女去那边溜达。

雅莉奇不怎么过来用早膳,原因无他,阮烟起的太晚了。

等阮烟起身用早膳,估摸着都要晌午了。

两个小格格这顿其实吃的是第二顿了。

安妃正看着雅莉奇等人写的策论。

三个格格头一回写策论,都写得有模有样,内容姑且不说,文采还是可以的。

瞧见阮烟来,她愣了下,待看见两个学步的小格格也过来,脸上露出笑容,“怎么来了?”

“饭后消食。”

阮烟简明易了地概括介绍。

安妃不由莞尔,“吃春盘吃多了?”

阮烟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难猜的,每逢换季,宫里除了你,还有谁头一个吃这时令之物,就说入冬,也是你头一个吃锅子。”

安妃随口说道。

阮烟忙打断安妃的话,“姐姐是在看什么?”

她冲安妃使眼色,好歹给她留个面子。

她怎么说也是个额娘,难道不要面子的?

安妃打住了话,很给面子地咳嗽一声:“在看格格们的策论。”

几个格格都忍俊不禁。

雅莉奇更是偷偷对阮烟做了个鬼脸。

阮烟瞪了这没大没小的闺女一眼,道:“都写的怎么样?”

“大格格和三格格写的中规中矩,就是雅莉奇……”

安妃犹豫,不知该如何点评。

阮烟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一瞧,阮烟愣住了。

雅莉奇的策论不如大格格文采好,可是她提出的想法,却是和康熙跟阮烟说过的相差无几。

除此以外,更有派大臣前往沙俄,挑拨沙俄和噶尔丹关系的计策。

“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阮烟惊讶地看向雅莉奇。

雅莉奇点点头,“是啊,我自己想的,额娘,怎么样不错吧?”

她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我为了写这篇策论可是看了三本书!!”

那可真是了不起。

阮烟不禁莞尔,她又问道:“你怎么想到挑拨沙俄和噶尔丹关系上去?”

噶尔丹背后有沙俄撑腰,这事还是机密。

朝廷大臣都未必知道,这可不是书里面有写的。

“这是我猜的。”

雅莉奇道,“我先前跟皇阿玛去蒙古时,就听说他们常常和沙俄打仗,咱们大清前几年还和他们打了好几次仗呢。咱们打赢了他们,他们肯定不服气。”

“现在这噶尔丹突然作乱,指不定就是沙俄窜唆的。”

这番分析,还真有几分道理。

更重要的是,还分析对了。

这策论,阮烟自己看都有些看不太懂。

归根到底,她对政治军事方面并不了解。

阮烟想了想,道:“这策论给我回去看看,我也琢磨琢磨。”

“行,额娘您要想看就拿去,回头我再写几篇更精彩的。”

雅莉奇十分高兴。

她写诗作词一向不行,这回策论没想到会得到两个额娘的夸奖,雅莉奇心里别提多高兴。

阮烟拿了策论,自己琢磨半天,还让人拿了兵法书,边看边琢磨,连晚膳都是囫囵用的。

夜里。

屋子里点了烛火。

阮烟低着头,正翻看着《孙子兵法》,瞧着瞧着,突然听见一声咳嗽声。

她抬起头来,瞧见康熙坐在对面,都吓了一跳,险些把书给打翻了。

康熙眼明手快,抓住书,眼里带着笑意,“你这是头悬梁锥刺股,看兵书都能看得这么入神?”

阮烟哭笑不得,“您什么时候来的?臣妾怎么没听见?”

“刚才禁鞭响了好几下,还有人通传,是你看得入神没听见罢了。”

康熙道,他拿过阮烟手里的策论,瞧见上面字迹,一眼认出是雅莉奇的字,雅莉奇的字好认,一笔一捺都像是一把刀,仿佛要刺穿天际。

等再瞧见上面内容,康熙愣了愣,眉头皱起。

阮烟想说话,康熙却抬起手做了个手势,阮烟只好闭上嘴,安静地等着康熙看完。

等康熙看完策论,他沉吟道:“这是雅莉奇自己想的?”

“可不是,臣妾可没把您说过的话告诉她,”阮烟道:“臣妾瞧见都惊了下,想不到她和您想的一模一样。”

康熙心情复杂。

几个阿哥的文章写的花团锦簇,更有师傅指导,太子和大阿哥更是有索额图、明珠提点着,却还不如一个小格格写得好,甚至这里面的挑拨离间、二桃杀三士之计,康熙看了都有些意动。

“雅莉奇,可惜是个格格。”

这要是个阿哥,大清的大将军就不必发愁。

须知,一将难求。

“也幸好是个格格。”

若是个阿哥,将来,太子未必斗得过她。

雅莉奇不过是阮烟和安妃教导,都能教出这番心计,倘若让汤师傅他们教导,不知如何长进?

阮烟听得糊涂了。

不过,总归是夸赞她女儿本事就行了。

她道:“您觉得这策论好吧?”

“是好。”康熙没掩饰,点头夸赞:“雅莉奇写的不错。”

阮烟刚要扬起唇角得意一下,心里突然一咯噔,紧张地说道:“她写的再好,您都不许让她去抚蒙!”

康熙不由莞尔。

他把策论搁下,捏了下阮烟的脸,“想什么,朕是言而无信之人吗?”

阮烟心里腹诽,您可太是那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