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烟偷偷瞥了康熙一眼。
“万岁爷,您要不要喝茶啊?”
康熙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平淡道:“不渴。”
不渴是个什么说法啊。
阮烟心里嘀咕,看来万岁爷这回真是气得不轻。
她试探地拿手指勾了勾康熙的袖子。
康熙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
他倒想看看善贵妃打算怎么做。
阮烟见康熙不像是太恼怒,动作便大胆了些,拿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您看着像是瘦了,可是这些日子没吃好睡好?”
“嗯。”康熙道:“家里有头小猪睡得太香,朕担心那头小猪,自然睡不好吃不好,没想到,还被小猪骂了一顿。”
你才是猪呢!
阮烟心里暗暗腹诽,面上露出担忧关心的模样,“原是这样,臣妾说您神色怎么看着这么憔悴,臣妾瞧着都心疼了。您是万金之躯,当以自己身体为重才是。”
她说的一脸认真,仿佛发自内附。
这要是不知道内情的,恐怕都要觉得她这人对康熙真的有那么担心和心疼了。
康熙心里暗骂了句小骗子。
他道:“是这样?”
“可不就是这样。”阮烟重重点头。
“那朕怎么刚刚听说有人说朕不该罚跪胤福”康熙道。
阮烟脸上的笑容微凝。
“还有人说朕狠心?”康熙盯着阮烟。
阮烟脸上涨得通红。
“更甚至还有人不愿意再给朕生孩子了。”康熙慢条斯理地说道。
阮烟这会子已经恨不得有道地缝能够钻进去了。
这万岁爷真的好不给她面子啊,这个混球!
“这个有人,这个时候还是不是在心里骂朕呢?”
康熙戏谑说道。
“没有!”阮烟一个机灵,连忙矢口否认,“谁敢骂万岁爷您啊?!谁?”
她环顾周遭,仿佛想要把那个莫须有不存在的人揪出来暴打一顿一样。
康熙这会子就算最大的火气,也被她逗笑了。
他笑骂道:“行了,朕没怪你。”
他搂着阮烟:“你真当朕是什么心狠手辣之辈不成,你说那些话,朕没放心上。况且你说的也对,生育于女子的确不易,你为朕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朕心里永远记你的功劳,又怎会怪罪你。”
其实他也真的怕,怕永远失去阮烟。
这个世界人心复杂,前朝,后宫,就连太皇太后也何尝没有自己的打算,每日听着人内心那些阴险的算计,如果不是还有个善贵妃,康熙觉得他早已经疯了。
康熙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得下一个贵妃而已。
因此,在知道善贵妃不能再有孕时,康熙心里其实有些松了口气。
他不愿也不想再尝试失去善贵妃的滋味。
“万岁爷……”
阮烟依偎在康熙的怀里,眼神有些惊讶。
“有的时候你也可以放肆一些。”康熙道:“朕和你多年感情,难道三两句话都不许你说不成。”
阮烟彻底放下心了。
她眨了眨眼睛,迟疑地问道:“那万岁爷,胤福现在怎么样?”
提起胤福,康熙还真有些心虚。
他抵着嘴唇咳嗽一声:“他还在养病,太医说中暑了,将养七八天就能好。”
事实上,太医说是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但康熙这个节骨眼可不敢这么说。
阮烟听了,虽然心疼儿子也松了口气,七八天就能好,那想来应该快了。
康熙陪阮烟坐了坐,说了会话才回去。
他走后,阮烟也困得不行,喝了煮好的药才睡下。
这回睡醒,翌日起来时,身体倒是感觉好多了,有力气了,不像昨日起来时,浑身无力,软趴趴的。
一大早。
膳房送来了清淡好克化的粥点。
燕窝牛奶粥,燕窝滋阴养颜,牛奶补身子,除此以外,安妃更是亲眼盯着阮烟又喝了一碗八珍汤补气血。
一肚子汤汤水水,阮烟自己都觉得走起路来,肚子里的东西晃晃悠悠的。
两个小格格刚喝了奶,被抱了过来。
这两个小格格虽然是双胞胎,可模样却有些不太相同,嗓门大的小格格身体胖一些,嗓门小的小格格就瘦瘦弱弱的,像是小猫咪一样。
雅莉奇兴奋地给阮烟介绍道:“这是大哭包,这是小哭包。”
阮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嗔道:“谁给起的名字啊,真促狭。”
安妃笑道:“还不是雅莉奇,说两个小格格都爱哭,嗓门大的就叫大哭宝,嗓门小的就叫小哭包。我原也觉得这两个名字不好,可一想乡下讲究贱名好养活,就没拦着。”
宋嬷嬷也凑趣地说道:“安妃娘娘说的没错,民间还真有这个说法,好些人家的孩子都取名叫狗蛋、大牛,名字难听是难听,可孩子的确立住了。”
阮烟看着两个孩子瘦巴巴的模样,原本还觉得这两个小名不妥,现在却觉得似乎还不错。
她沉吟道:“那就继续这么叫着吧,横竖也就只有咱们宫里人知道。”
这两个孩子不同雅莉奇和胤福,就算是大哭包也没有雅莉奇刚出生时候强壮,阮烟倒是真希望这两个贱名能够把两个小孩子留住。
两个小格格似乎意识到她们俩的小名注定成为一辈子的黑历史,都哇哇大哭起来。
安妃和博贵人熟练地抱起孩子拍着哄。
两个小孩哭声依旧不停,哄了好一会儿才不哭睡着了。
阮烟被哭的都要头疼了,雅莉奇这时候心有余悸道:“额娘,我给两个妹妹起这两个小名真的一点儿都没错吧?”
阮烟唇角抽搐,拿手指头点了下雅莉奇。
“你啊,等她们长大,你仔细她们找你算账。”
雅莉奇吐了吐舌头,笑道:“我才不怕呢,我有额娘和李额娘、贵人护着。”
安妃和博贵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奶嬷嬷把小格格抱去睡了。
安妃见阮烟精神乏了,便让她回去睡觉。
阮烟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道:“这倒是不忙,胤福那边我还没安排妥当呢,万岁爷说他中了暑,我想着送些清淡的吃食过去。”
宫里头治病一向要命。
无论什么毛病,都得饿个四五天。
仿佛饿能治百病一样。
其实这种治疗方法是有些讲究在的,饿着肚子就能清空肠胃,若是因为吃错东西得的病,这种办法是事半功倍。
可是旁的病,饿这种作法是毫无意义的,只能把人饿得头晕眼花。
何况中暑的时候浑身无力,要是不吃点儿东西,她都怕胤福虚脱了。
“这事我来办就行,你就安心去睡吧。”
安妃连忙说道。
阮烟想想,点了下头,她信得过安妃,自然放心麻烦她办这事。
阮烟几乎是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众人悄悄退了出来。
安妃对夏和安道:“夏公公,还得麻烦你去膳房走一趟,要一份清粥加点儿盐,旁的什么都不要。另外,等会儿几瓶伤药也得麻烦你带过去。”
“娘娘客气,奴才这就去办。”
夏和安忙说道。
清粥和活血化瘀药半个时辰后送到了阿哥所。
夏和安瞧见胤福时,都吓了一跳,六阿哥从小到大身体一向十分健康,从没有生过病,这回病了,脸色白了不说,脸颊上的肉都凹陷下去了,这衬得一双眼睛越发明亮,“夏公公,我额娘是不是没事了?”
“回六阿哥的话,贵妃娘娘已经好多了,今儿个早上还喝了两碗粥,一碗汤,就是放心不下您。”
夏和安说道。
胤福听说额娘能吃得下,心里石头总算落地。
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对多宝道:“多宝,打赏夏公公。”
多宝答应一声,取了荷包,刚要迈步朝夏和安走过去,脚一挪动,就扯到屁股和后背的伤,整个人疼得脸都狰狞了。
夏和安看着都疼,忙道:“阿哥不必这么生分,这里还有几瓶药膏,是安妃娘娘命奴才送来的,这几瓶药膏对板伤特别有效,擦上后四五天就能好。”
多宝眼睛顿时一亮。
这几瓶药膏的确是及时雨。
胤福留了一瓶给多宝,剩下的让人送出宫去,给阿吉嘎他们。
他这几日养病,阿吉嘎等人自然不必进宫,可以在家里专心养伤。
得了赏赐,各府反应不一。
阿吉嘎天天被他额娘要求躺在床上,早就不耐烦,听说是六阿哥赏的好药,对于板伤尤其有效,忙道:“那快把我身上的药擦了,给我涂上这新药膏。”
他额娘马佳氏,立即瞪大眼睛盯着他:“胡闹什么,才刚上的药,哪里能这么快就擦了?!”
“额娘,外头大夫开的药哪里比得过宫里的药好,您早点儿给我换了,我也能早点好啊。”
阿吉嘎嘀咕道。
马佳氏就是不想儿子的伤早些好,她拍了下阿吉嘎的肩膀,“好那么快做什么,你难道还想进宫挨板子去!”
阿吉嘎刚想反驳,就瞧见他阿玛安巴灵武走了进来,阿吉嘎忙道:“阿玛,您来的正好,您给我上药吧。”
“我看谁敢!”马佳氏瞪眼骂道。
安巴灵武一向妻管严,可这回却难得站在儿子这边,“福晋,我看阿吉嘎说的没错,这药是阿哥赏下来的,早些用早些好才是正理。况且,阿吉嘎是阿哥的哈哈珠子,身为哈哈珠子,若是不能同阿哥共患难,同进退,怎么能算是自己人?”
马佳氏张了张口,她瞧了眼阿吉嘎,又看了看安巴灵武,咬咬嘴唇,道:“行,你们爷俩自己做主,我是不管了!”
马佳氏气冲冲走了。
阿吉嘎心里担忧,“阿玛,额娘不会真生气了吧?”
安巴灵武亲自给儿子擦药膏,他道:“你额娘是个明白人,她不会生气的。”
富贵向来险中求。
六阿哥是待阿吉嘎不薄,正因为如此,阿吉嘎才更应该百倍相报才不算辜负阿哥的器重。
有如安巴灵武这样明事理的,也有哈哈珠子一家疼儿子,舍不得儿子进宫受罪的,自然是得了赏赐后丝毫不用,就盼着多拖些日子,好让孩子在家里松快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