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声

“您生了,生了两个小格格。”

春晓说道,说起这事时,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当日她也在慈宁宫,听说娘娘去了,几乎整个人都懵了。

好在最后是有惊无险。

“是吗?”阮烟还有些糊涂。

她睡得太久,加上生孩子时昏过去又醒过来,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瞪瞪。

“那孩子呢?”

“孩子现在是安妃娘娘和博贵人、四格格在帮忙带。”

春晓道:“奴婢还没去告诉安妃娘娘,格格和贵人您醒了的事呢。”

“那你去吧。”阮烟说道。

她记得在她昏睡的时候听到过雅莉奇的哭声,那孩子应该受的惊吓不小。

春晓答应着去了。

没多久,雅莉奇和安妃、博贵人都进来了。

雅莉奇一进来瞧见清醒的阮烟,眼睛一下就红了,她想扑到阮烟怀里,又怕自己的力气会撞坏额娘,“额娘……”

雅莉奇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哭什么,快过来,让额娘瞧瞧。”

阮烟冲雅莉奇招招手。

雅莉奇这才敢在阮烟身旁坐下,她握着阮烟的手,感觉到阮烟的手是温热的,心里才仿佛像是迷途的小舟寻到了方向。

“瘦了,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阮烟摸了摸雅莉奇的脸。

“不苦,只要额娘好好的,雅莉奇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雅莉奇仿佛经此一事成熟了不少。

她道:“您睡了四天,这几天,李额娘和贵人一直都在。”

阮烟看向安妃和博贵人

安妃神色憔悴,眼神里更满是红血丝,她这人素来讲究,衣裳配饰都要一一精细挑选,日常打扮都是乍看素净,可仔细琢磨处处雅致的,但今日这身桃红配鹅黄,颜色刺目,搭配也不合适,压根不是她平日的穿着。

博贵人眼下有一片青黑,以前她的眼睛一向明亮,今儿个也仿佛黯淡了不少。

“姐姐和贵人都受苦了。”

“我们俩受苦不算什么,要紧的是你能醒过来就够了。”

安妃拍了拍阮烟的手背。

博贵人点点头,显然也赞同安妃的话。

安妃又道:“两个小格格刚被哄睡,你若是想看等会儿再看吧。你睡了好几天,滴米不沾,每日都只有春晓给你喂水,想必也饿得很了,让膳房给你送一碗清粥来,好不好?”

安妃的温柔是前所未有的,仿佛怕惊扰了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阮烟点点头,“都依姐姐的。”

安妃忙吩咐人去传膳来,另一方面也让人去乾清宫、慈宁宫报信,还打发人请了周院判过来。

她到如今也顾不得请动周院判会不会太过张扬。

如今,万事都不如阮烟重要。

御膳房早就在阮烟昏睡时,安妃就吩咐过12个时辰备着清粥,就是预备着给阮烟吃的。

这会子夏和安刚去提膳,前后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

粥送来的时候温度也是刚刚好。

熬得开花的清粥,加了点盐而已,阮烟想自己喝粥,安妃却执意要给她喂。

她喝了几口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我都多大人了,还要人给我喂,这多丢人啊。”

“你我之间又何必见外。”

安妃道:“何况这里也没有外人。”

她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

阮烟只好作罢。

喝完粥,周院判来把过脉,他脸上有惊奇神色,“贵妃娘娘这四日休养的倒是不错,虽然说子嗣……”

“周太医!”安妃沉声喝了一声。

周院判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是不该提这事,忙岔开话题,“奴才给贵妃娘娘开几贴方子,娘娘喝个几帖再说。”

阮烟微微颔首,春晓领着周院判去开方子。

阮烟见屋子里没外人,这才对安妃问道:“姐姐,刚才周院判想说什么?”

安妃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没什么,他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要我说,周院判的年纪是大了!”

“姐姐。”阮烟有些无奈,“您这是拿我当雅莉奇哄呢。”

她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变,道:“是不是小格格有什么不妥?”

她想到这个可能性,顿时坐不住了,挣扎着就要起身。

安妃忙拦住她,“不是,两个孩子都没事。”

“没事?那……”阮烟嘴巴张了张,脸上浮现出疑惑。

安妃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把实话告诉阮烟,毕竟这件事,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比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好,“周院判给你把过脉,说你这胎生的太伤身体,以后怕是再也无法生孩子了。”

她说完这话,心里都已经做好任何准备,无论阮烟是哭是闹,就算是恨,她也由着她。

可阮烟只是怔了怔,诧异道:“就这?”

“什么就这?”安妃愣了下,担忧地看着阮烟,“你怕不是受刺激糊涂了吧?”

她转过头想喊周院判回来给阮烟再仔细瞧瞧。

阮烟忙拉住安妃,她冲言夏使了个眼神。

言夏会意,带着人出去了。

产房里只剩下阮烟和安妃,阮烟这才说道:“姐姐,我真不是受刺激,恰恰相反,我这心里还有些高兴。”

安妃张了张嘴巴,脸上有错愕神色。

阮烟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她握着安妃的手,“我不瞒着您,我虽然喜欢孩子,可我真的是怕了。我怕一个不好,自己撒手一去,丢下您和孩子们;也怕生下病歪歪的孩子;当年那拉贵人的痛苦,我们谁没有看在眼里?因此,即便为万岁爷绵延子嗣是恩德,我也不愿意再要这个恩德了。”

这番言论,在这个年代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后宫妃嫔哪个不是以为万岁爷绵延子嗣而荣,哪有像阮烟这样恐惧的。

可阮烟笃信,安妃能接受她的想法。

果然。

安妃只是在刚开始听到时有些吃惊,在听清楚阮烟的意思后,安妃若有所思,“倒是这个道理。”

她也害怕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

安妃道:“既然如此,我也便放心了。你昏迷这几日,发生了不少事。你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再和你仔细说说。”

“我都睡了好几天了,实在睡不着,姐姐你就说嘛。”

阮烟抱着安妃的手臂,撒娇道。

安妃现在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现在就算是阮烟想要天上的星星,安妃也会想办法弄来。

在得知额娘被封诰命时,阮烟还是欣喜的,可在听到胤福那个傻小子竟然为了见她砍伤自己的手,还被康熙罚了后,阮烟是又气又心疼,“那浑小子平日里可不见这么胆大,怎么对自己却是这么心狠!!”

她骂完孩子,自己又心疼起孩子来,骂道:“万岁爷也真是,大日头下非要罚跪一个时辰,这也太过狠心了!”

屋子外,言夏等人吓得变了脸色。

康熙手背在身后,脸上神色谁也不敢直视。

梁九功心里暗暗摇头,这善贵妃娘娘运气真是不好,偏偏说体己话的时候碰上万岁爷来了。

言夏怕娘娘和安妃娘娘越说,说的话越大逆不道。

她也顾不得自己了,悄悄扯了扯腰间的香囊。

那香囊带子一送,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阮烟和安妃互相对视一眼,言夏等人都是阮烟的心腹,跟了她这么多年,行事周到,不可能在守门的时候闹出什么动静来。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是!

康熙瞥了一眼言夏。

就在梁九功觉得这奴婢今儿个怕是要没命的时候,康熙淡淡说道:“去廊檐下跪着。”

“是。”言夏绷着神经屈膝行礼。

屋子里。

阮烟满脑子都是懵逼。

这、这大猪蹄子怎么又突然来了?还偷听墙角?!

她刚刚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阮烟仔细一琢磨。

好像从刚刚开始,她说的话就没有一句是能说的。

阮烟:“……”

大概是惹的麻烦够多了,她淡定地对安妃说道:“姐姐不必担心,有什么我一并担着。”

“什么就你担着?”康熙打起帘子,走了进去,看向阮烟,似笑非笑问道。

“万岁爷。”

阮烟做势要起身。

康熙瞥了一眼,“躺着吧,不必起来。”

“这怎么能行呢?礼不可废。”阮烟义正言辞,一本正经说道。

她的模样,就仿佛刚刚她似乎没有说了一大堆不该说的话一样。

康熙眉眼神色越发有深意,“得了吧,你不该说的也说了一堆,还在乎这虚礼?”

阮烟面上带着官方笑容,实际上内心已经扣出了三室一厅了。

看来万岁爷是真听到了不少话了。

“万岁爷,这……”安妃怕康熙怪罪阮烟,赶忙就要开口求情。

康熙摆摆手,神色泰然自若,“安妃不必多说,朕还不至于为这点儿小事怪罪善贵妃,不过,朕和善贵妃有些话要说,你且先回去。”

安妃面露迟疑。

阮烟怕她触怒康熙,忙给她使眼色,让她赶紧走。

“贵妃的眼睛这是怎么了?”康熙笑眯眯问道。

正在使眼色的阮烟动作突然僵住。

她忙低下头,揉揉眼,“这睡久了眼睛有点酸。”

安妃这才道:“那臣妾先告辞。”

康熙嗯了一声。

安妃屈膝对他福了福,临走时给了阮烟一个眼神,让她机灵点儿,不要和万岁爷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