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声

阮烟这一顿胃口大开。

那爆炒河虾、辣炒牛肉都格外下饭。

她难得用了两碗饭才放下筷子。

安妃还亲自给她盛了一碗莲藕汤,道:“快喝些汤吧,那么多辣椒,也难为你竟不怕辣了。”

阮烟喝了口汤,脸上红粉扑扑,额头上满是被辣出来的细汗。

她笑道:“我哪里不怕辣,只是说来奇了,越辣反而越想吃。”

“这就好了。”

宋嬷嬷高兴道:“爱吃辣没什么,左不过是让膳房也做些下火的菜色,只要娘娘能吃得下,便是大好事。”

可不是嘛。

安妃心道,前些日子阮烟吃不下,她也担心得不行,本来还想实在没法子就得赶紧请太医,可巧昨夜万岁爷来了,这事倒是解决了。

安妃道:“既然你能吃得下了,那也该让人去乾清宫跟万岁爷说一声,好让他放心。”

“这至于吗?”

阮烟脸上微红,有些许不好意思。

为这点儿小事专门打发人去乾清宫,她还没干过这种事呢。

“哪里不至于了。”

安妃忍不住笑道:“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再小的事也是大事。”

阮烟一听也有道理,毕竟今儿个早上万岁爷去之前还特地交代伺候的人要让她多吃些。

如今她开胃了,能吃得下,是该说一声。

于是便打发了夏和安去跑一趟。

夏和安别提多高兴,这可是份好差事。

他出去后,几个小太监都一口一个夏爷爷围了上来。

“夏爷爷,娘娘这是派您去乾清宫吧?”一个小太监殷勤地说道,“奴才脚力好,陪您走一趟。”

夏和安看了他一眼,笑骂道:“从咱们这里去乾清宫才多远,哪里用得着什么好脚力,也罢,你便跟我去吧。”

那小太监听着前面的话本来以为没指望了,哪曾想峰回路转,竟然有这等机会,当下乐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夏和安又点了小豆子、何顺同他去。

到了乾清宫。

万岁爷刚用完早膳,正喝着茶,听说钟粹宫的人来了,抬起眼,道:“让人进来。”

夏和安等人进了乾清宫,也不敢乱瞧,恭敬打了个千,行礼,“奴才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

“起磕吧。”

康熙摆摆手,把茶盏放下,铿的一声清脆极了。

“你们娘娘可用过早膳了?”

“回万岁爷的话,娘娘刚用过早膳,今儿个因为膳房做了几道辣的菜,娘娘胃口大好,还吃了两碗饭呢。”

夏和安道。

康熙听了后愣了下,笑道:“那周院判还真有些门道,贵妃以前可不怎么吃辣,看来真是变了口味。她既爱吃,梁九功,朕记得内御膳房有蜀地来的一个厨子?”

“回万岁爷的话,是有这么回事,那厨子叫陈三宝,做的一手好川菜。”

梁九功回道。

那厨子是四川宣抚使送到京城来的,万岁爷当初看了宣抚使的奏折后,没多想就把人留下了,不过,万岁爷好养生,饮食多半清淡,那陈三宝进宫后可说是到如今都毫无用武之地。

康熙也想起来了。

他记得那四川宣抚使在奏折里夸了好一番这厨子的厨艺,他想着那四川宣抚使敢这么夸,想来厨艺定然不差,才把人留下,这几年倒是不曾叫他做过菜。

“那就让他去钟粹宫膳房伺候吧。”

康熙干脆利落地说道。

“奴才替我们娘娘叩谢皇上恩典。”

夏和安喜得跟什么似的,要不是在万岁爷跟前,都快绷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那陈三宝得了消息,先是愣了一愣。

周围几个太监都揶揄打趣道:“陈公公,这回你可算是运道来了。”

这陈三宝进宫多年,连给万岁爷做碗汤面的活计都轮不到他,这能去钟粹宫伺候贵妃娘娘,岂不真是运道来了?

“几位公公说笑了。”

陈三宝谦虚了几句,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回去后赶忙收拾了东西去钟粹宫膳房报道去了。

刘常乐知道这消息却是险些把鼻子给气歪了。

他费尽心机拿到了钟粹宫膳房总管太监的差事,这下倒好,冷不丁突然杀出个程咬金出来抢活。

刘常乐学的是鲁菜,川菜虽然能做,可哪里能比得上人家陈三宝正经蜀地人做的地道。

“师父,让他来,咱们折腾不死他?!”

小徒弟范钱咬着后槽牙,模样倒像是比他师父还生气。

“那可不成。”

刘常乐抽了几口旱烟,把烟杆子在桌边磕了磕,“人家正经是万岁爷赏给贵妃娘娘的,和他过不去,咱们这不是为难自个儿吗?”

要不说,刘常乐人老成精,他心情不高兴是不高兴,可事想得明白。

他道:“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我伺候娘娘好几年,不信还不如他。”

膳房的这点儿勾心斗角,阮烟却是不知情。

她知道万岁爷赏了个厨子下来,诧异了下,问清楚那厨子是蜀地来的,做的一手好川菜后,阮烟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雅莉奇学完早上的功课,跑过来陪她,一听有新厨子,这小姑娘也馋了,“额娘,那咱们晚膳让那个新来的厨子做一顿吧?”

阮烟正要说话,外面却传来小钮钴禄氏的声音,“胤誐,不许乱跑。”

话音刚落,一个小胖墩已经跑进屋子里来了。

小钮钴禄氏气冲冲地跟着进来:“你还跑?!”

胤誐连忙躲到阮烟身后,奶声奶气喊道:“郭络罗额娘,救命。”

阮烟伸手一拦,把胤誐护在身后,笑着对气得满脸通红的小钮钴禄氏道:“钮钴禄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和孩子闹起来了。”

“你问问他。”

小钮钴禄氏叉着腰看着胤誐。

胤誐支支吾吾,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说错了话。”

“说错什么了,把你额娘气成这样?”

阮烟笑眯眯问道。

小钮钴禄氏虽然平时对孩子态度是挺糙的,浑然不像传统的“慈母”,但阮烟看得出来小钮钴禄氏很疼胤誐,母子俩的感情也很好。

这回可是头一回瞧见母子俩闹成这样。

“我不敢说。”

胤誐低头,小声说道。

他还偷偷拿眼睛看了小钮钴禄氏一眼,“我怕额娘更生气。”

“你还知道你额娘会更生气?!”

小钮钴禄氏叉着腰,瞪着眼睛看着他。

胤誐撅着嘴,委屈道:“可是,儿子也生气啊,您老是说我是孙猴子,儿子才不是猴子呢,猴子多难看啊。”

“您说我那么多次,我才说您是母猴子一次,您就恼了。”

“噗。”

阮烟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安妃正喝茶,听见这话,也被逗笑得呛住了。

“你还敢说。”

小钮钴禄氏又气又好笑。

胤誐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连忙用肉乎乎的小手捂住嘴巴,“儿子不是故意的。”

“好了,”

阮烟把胤誐拉到跟前,“你怎么能说你额娘是母猴子呢?这是不对的。”

“可是,额娘老是说我是孙猴子。”胤誐也委屈,不解。

他也不明白自己要是孙猴子,那额娘是母猴子有什么问题,他不是额娘生的吗?

“咳咳。”

阮烟抵着嘴唇咳嗽几声。

这孙猴子和母猴子还真是有差别。

就好比夸一个人像小狗狗,和夸一个人像狗一样,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意思。

前者会得到一个含蓄羞涩的笑容,后者会迎来一顿暴打。

“但是那是不同的啊。”

阮烟道:“你额娘说你是孙猴子不是在骂你。”

“才不是呢,猴子很丑,多渌带我去看过。”

胤誐说道。

阮烟诧异了下,“宫里哪里来的猴子?”

小钮钴禄氏坐了下来,喝了口茶,道:“前不久地方进贡来的祥瑞,说是能写字,胤誐听说了,闹着要去看,我就让小太监们带他去看了一眼,回来就和我闹了。”

阮烟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因。

她说怎么小钮钴禄氏念叨胤誐是孙猴子那么久,这孩子以前都是乐呵呵的,还大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调皮程度没见改,今儿个怎么突然闹起来,原来是看见过真正的猴子了。

她不禁觉得好笑,道:“胤誐,孙猴子和猴子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胤誐气鼓鼓,双手抱胸,“不就是一个姓孙的猴子吗?”

饶是小钮钴禄氏这会子正在气头上,也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一屋子的人都被逗笑了。

胤誐越恼了,跺脚道:“你们都笑话我。”

“不是,不是。”

阮烟忍着笑,摆手道:“你过来,郭络罗额娘给你画孙猴子,好不好?”

“一只猴子有什么好画的?”

胤誐嘴上嘀咕,可脚却很实诚,跟着阮烟去了书房。

阮烟书房里常年备着各种颜料和画笔。

她取了画笔,让胤誐负责磨墨,小胖墩听话地用小肉手握着墨条,仔仔细细地磨墨。

玉白的宣纸铺就。

阮烟取笔沾了沾墨水,她略一思索,脑海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轮廓,落笔。

众人都过来围观。

只见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一个桀骜不驯、仰着头手杵着金箍棒,仿佛质问苍天的齐天大圣出来。

猴子虽然是猴子,但猴子和猴子也有不同。

就如同人和人,虽然都是人,但有时候差别却比人和猪还大。

“这就是孙猴子?”

胤誐看直了眼,他看不明白那猴子的眼神,但却能感受到那猴子的霸气。

“是,这就是孙猴子,这是护送唐僧西天取经的齐天大圣,也是过了九九八十一难的斗战胜佛。”

阮烟摸了摸胤誐的脑袋,上面淡青的毛茬有些刺手,“你额娘喊你孙猴子,固然有你顽皮的原因,但也是希望你如同齐天大圣一般,不畏苦难,做个男子汉,巴图鲁。”

胤誐的小胸膛瞬间挺起来了。

原来额娘对他寄予这么深的厚望吗?

他眼眶泛红地看向额娘,“额娘,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

小钮钴禄氏:“……”

她看了阮烟一眼,她不是,她真没有。

阮烟不动声色给了个眼神:“现在必须有!”

“没事,额娘没放在心上。”

小钮钴禄氏“大度”地说道,“额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回你肯定不是故意的。”

“额娘,您真好。”

胤誐感动不已。

安妃在旁边都快没眼看下去了。

这两个额娘都多大人了,竟然合伙起来哄骗孩子。

良心呢?!

她只能说,得亏现在雅莉奇长大了,不然岂不是被她额娘哄得团团转。

安妃刚这样想道,侧头看过去。

雅莉奇也眼眶泛红,脸上满是感动。

安妃:“……”

当她刚刚没说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