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阮烟笑笑说道。
她对小赫舍里氏说道:“赫舍里贵人既到钟粹宫来,往后便是钟粹宫的人,本宫已经命人收拾了后院的东配殿给你,另外,回头内务府还会送人过来给你掌眼,到时候贵人你自己挑便是。”
“是。”
小赫舍里氏听说善贵妃给她安排的是东配殿,心里已经有几分欣喜了。
她们在储秀宫的时候,虽然说姑姑们不许她们随意打听,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那些伺候的宫女们就指望着讨好秀女,毕竟好些年才这么一回能离开储秀宫攀高枝的机会。
后宫妃嫔的情况,宫女们大概也和秀女们说过。
比如说后宫里最宽敞的要属钟粹宫了,翊坤宫都尚且有一两个常在、答应呢。
可钟粹宫就住了善贵妃。
而最逼仄的就是永和宫了,住了德妃、僖嫔、戴佳贵人和好些个常在答应,不得宠的答应还得两个挤一个房间呢。
这听着就叫人觉得寒碜。
阮烟又道:“这里也有几匹缎子和首饰是给你的见面礼,如今可要入夏了,贵人也置办几身衣裳。”她说到这里,又顿了顿,道:“其实论理今儿个是头一日,本宫不该多说什么,只是贵人是刚到钟粹宫来,本宫想着,有些事还是先说清楚。”
“娘娘您请说。”
小赫舍里氏心里浮现出几分不悦。
她初来乍到,善贵妃就要给她下马威,这叫她如何能高兴?
“本宫这里的规矩并不严苛,只是按照宫规,宫规上怎么写就怎么做,这想必本宫也不必多说,另外,本宫这里无需每日晨昏定省,赏罚方面也是有一说一,做对了就赏,做错了就罚,在本宫这里没有徇私人情这四个字。”
阮烟也是先前琢磨过,这小赫舍里氏身份不一般,就怕她仗着自己姐姐是赫舍里皇后,心气高,丑话先说在前头,总比事后后悔的好。
小赫舍里氏屈膝道了声:“妾身记住了。”
她眉间隐怒。
阮烟如何能看不出来,只是看破不说破,横竖大家最好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她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小赫舍里氏去后面了。
小赫舍里氏领着宫女绣漾去了东配殿。
绣漾是储秀宫里伺候她的宫女,小赫舍里氏图她老实忠心,便把她要了过来。
进到屋子里,这东配殿阮烟早就让人收拾妥当,先前小阿哥的东西也都搬到前面去,横竖前面那么大,她们娘俩的东西是放得下的。
其实,把西配殿安排给小赫舍里氏也够可以了。
但阮烟是想着西配殿那几间屋子阴,又不怎么见日光,虽然说宽敞,但住人还是不太合适,这才让人把胤福之前住的地方收拾了给小赫舍里氏。
东配殿桌椅摆设样样齐全。
桌子是黑漆彭牙四方桌,屏风是紫檀木刺绣的,茶具也都是贵人份位内最好的了。
绣漾在储秀宫哪里见过这么些好东西,当下都看花了眼,边把包袱放下,边道:“小主,贵妃娘娘真是厚道。”
“厚道?”
小赫舍里氏一扬眉,她容貌艳丽,戾气一大就容易显得几分刻薄,“适才你没听见她给我下马威?”
绣漾愣了愣。
她回想刚刚善贵妃娘娘的话。
那就是下马威?
绣漾心想,小主这怕是没瞧见过真正的下马威,她们宫女刚进宫时学规矩是跟着姑姑学的,姑姑可没有娘娘这么好的口气,也不提点,做错了就是打,就是罚,就是饿。
刚来时,她头两天连一滴水都喝不到。
这才叫做下马威。
但绣漾心里想归想,她也不会傻到把话说出来。
她这么说,小主能不讨厌她吗?
绣漾给小赫舍里氏倒了杯茶,“小主,您喝口茶消消气,贵妃娘娘可是贵妃,咱们可不能和她对着干。何况咱们初来乍到的,且看几日再说也不迟。”
小赫舍里氏喝了口茶,心想这倒也罢。
且瞧瞧郭络罗氏到底是个什么性子的。
这要是真想欺负人,她赫舍里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次日本来不是请安的日子,但因为后宫进了人,论理也该让太皇太后掌掌眼。
众人云集慈宁宫请安。
赫舍里贵人和博贵人都和大家行了礼,见了面。
太皇太后倒是对新人不怎么稀罕,她都这个年纪,大阿哥都要娶媳妇了,哪里还在乎皇帝后宫进不进人啊,只是关心了几句,赏赐了些料子、首饰便把两人打发了。
回去后各宫少不得给两位贵人赏赐。
钟粹宫东配殿可谓是门庭若市,皇贵妃的赏,钮钴禄贵妃的赏和其他妃嫔的赏陆续送到。
“皇贵妃娘娘的礼太厚重,我怎么好意思收?”
瞧见两匣子珍珠时,赫舍里贵人呼吸都粗重了起来,她话是这么说,可眼睛却片刻都离不开那两匣子珍珠。
来送礼的刘丰都奇了,这赫舍里氏家里不穷啊,怎么这个贵人倒是这么——见钱眼开?
他笑道:“您就收下吧,这是我们娘娘一点心意,说来我们娘娘和元后也有几分交情。”
赫舍里贵人本来就没打算推辞,只不过客气几句,见他这么说,便从善如流收下,还道:“等回头有空,必定去翊坤宫拜访皇贵妃娘娘。”
“是,那我们娘娘肯定十分欣喜。”
刘丰说道。
他还担心搭上赫舍里贵人不容易,没想到都不必开口,对方就自己找上门来,这可省了他的事了。
东配殿热热闹闹。
前面倒是被衬得有几分冷清了。
安妃刚叮嘱完雅莉奇练字,担心阮烟才过来瞧,结果一来,发现阮烟竟偷偷摸摸趴在窗口朝后面看去。
“你这是像什么样?”
安妃唇角抽搐。
这得亏是她来,要是皇上来了,那得闹出多大的笑话。
“姐姐你快来。”
阮烟冲安妃招手。
安妃一边想着这么做不合规矩,一边脚步不由自主地朝阮烟走去。
“你干什么呢?”
“我在看赫舍里贵人今天收了多少礼了?”
阮烟小声说道。
安妃好气又好笑,“你看这个干什么?”
“好奇啊,”阮烟道:“当初我进宫时好像后宫娘娘们多半就是赏了几块料子,可今儿个我可瞧见好些人还送首饰了。”
她压低声音道:“尤其是皇贵妃,她送了两匣珍珠!”
那可是上好的珍珠啊。
即便阮烟讨厌皇贵妃,此时也由衷地觉得皇贵妃真的是财大气粗!
安妃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当初你进宫谁都以为你是宜嫔的人,要是能不送,我看惠嫔她们都不想给你送。”
“这么说?赫舍里贵人不是我的人?”阮烟反问道。
安妃把她拉了起来,似笑非笑:“你想她是你的人?”
阮烟想了想赫舍里贵人的脾气,摇了摇头,“算了吧,我无福消受。”
只是因为太皇太后给她的礼不如伊尔根觉罗氏的厚重,就给伊尔根觉罗氏甩脸子,昨天她说几句就拉下脸,这哪里是贵人?分明比她这个贵妃架子还大呢。
她可没兴趣给自己找个娘伺候。
“这便是了。”
安妃道:“谁都知道你性子懒,没心思斗,这赫舍里氏明摆着不是你的人,她家世又不错,还有赫舍里皇后的情分在,怎么看也值得拉拢啊。”
阮烟这么一琢磨,安妃说的还真有道理。
这么一讲,赫舍里贵人似乎还真是潜力股。
赫舍里贵人也是这么觉得的。
因此她把架子摆的很高,去各宫谢恩的时候只是略坐了坐,倒是在翊坤宫呆了小一个时辰才出来。
赫舍里贵人出来后,才去咸福宫。
咸福宫端嫔满脸堆笑,“贵人何必让人这么客气,打发太监来说一声便是了。”
“这怎么能行?娘娘心意贵重,妾身自然得亲自来谢。”
赫舍里贵人说道。
她说到这里,突然后面传来几声吵闹声。
赫舍里贵人吓了一跳,朝后面看去,只见从半开的支摘窗里能看到博贵人似乎在和一个嬷嬷争执。
端嫔也看见了,她眉头皱了皱,看了下从夏。
从夏忙去把窗关上,声音便小了。
端嫔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笑道:“叫贵人看笑话了,博贵人也不知是为什么事又和下面人吵起来了,本宫其实对她不薄,只是她好似对本宫有怨气,本宫也听不懂她的话,实在头疼。”
“娘娘真是辛苦了,您不必解释,博贵人的脾气其实妾身也知道的。”
赫舍里贵人附和地说道。
两人就此把这件事给揭开。
略坐了一会儿后,端嫔倒是有心留赫舍里贵人,可赫舍里贵人瞧不上端嫔,自然不愿久留,便起身告辞。
出了咸福宫,赫舍里贵人哼了一声,“还当博贵人多能耐,不还是被端嫔吃的死死的。”
绣漾也知道在储秀宫时,博贵人和自家小主也有过摩擦。
她小声道:“小主,博贵人是挨欺负了?”
“欺负倒不至于,我听着倒像是份例动了手脚。”
赫舍里贵人摸了摸身上妆花缎的衣裳,嘲讽道:“她也只能吃哑巴亏了,万岁爷明摆着不会让蒙古贵女生下子嗣,皇太后又对她不像是多热络,以后她恐怕一年也见不了几次贵主儿,连满语都不会说,不欺负她欺负谁?”
绣漾一听,心里倒是替博贵人担心了起来。
可见赫舍里贵人脸上只有幸灾乐祸,她也不好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