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烟这一睡就足足睡了两天才起来。
要不是太医瞧过说只是累着了,安嫔都怕是出什么事了。
她醒来时,外头天黑漆漆的。
“言春?”
阮烟喊了一声。
她这才发觉嗓子有多沙哑。
言春在外面听见动静,便带人进来,点亮了烛火,给阮烟倒了一杯蜂蜜水,“娘娘,您可算醒了?”
“本宫睡几个时辰了?”阮烟喝了口水后,惫怠地问道。
“您睡了快两天了。”
言春说道。
“两天?!”
阮烟愣了愣,她朝外面看去,她还以为自己只是睡到晚上而已,没想到都两天过去了。
“对了,孩子呢?!”
“小阿哥让奶嬷嬷们照看着呢,刚才喂过奶,如今已经睡下了。”
春晓说道。
阮烟心里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又问道:“这两天,小格格那边有闹腾吗?”
“有,前天还哭了好几回呢,安嫔娘娘哄了好久才不哭。”言春道,“您要见她吗?小格格这会子应该醒着。”
一听到闺女这几天哭了,阮烟都急了,赶紧让人去抱来。
安嫔亲自抱着雅莉奇过来了。
外头风大,安嫔系着披风,把雅莉奇裹在怀里,走过来的,进了屋后,先去火盆边烤了烤火,去了身上的寒气,才走到阮烟身旁。
“额、额……”
雅莉奇本来还闷闷的,瞧见阮烟,一下眼睛就亮了,朝阮烟伸出手。
阮烟这时候没力气抱她,便捏了捏她的手,“额娘在这儿呢。”
她说完这话,突然意识到什么,惊喜地看向安嫔:“姐姐,雅莉奇会说话了?!”
“昨儿个想找你的时候才学会的。”
安嫔脸上带着笑容,她含嗔带怨地看了阮烟一眼,“你睡了两天,快把我和雅莉奇吓坏了。”
“是我的错,肯定没下回了。”
阮烟连忙说道。
安嫔也不是真怪她,只是真的被吓得不轻,阮烟连睡了两天,这两天里,她不但要照看小阿哥,还要安抚雅莉奇,心里还得惦记着阮烟。
这要是阮烟真的出了事,她的这对儿女岁数还小,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好在太医来看过,说只是累了的缘故。
安嫔这才敢放心。
“你睡了两天,也没吃东西,快让人传膳吧,我陪你吃。”
安嫔说道。
阮烟答应了,因为饿了两天不能吃的太荤腥,只让膳房准备清粥小菜。
膳房送上来了干贝鲜虾小米粥,一碟子咸酥花生,一碟子酱王瓜和一道清炒茭白。
阮烟是真饿得狠了。
一盅干贝小米粥就着这几道小菜,全吃的一干二净。
雅莉奇都瞪大眼睛看着她,又看着她的肚子,仿佛在想,那些东西到底是去了哪里了?
吃完饭后要消食,阮烟又不想走动。
安嫔便让人拿来这几日各宫送礼的礼单,一一念给阮烟听。
因着是生了小阿哥,各宫的礼物比阮烟生雅莉奇的礼物更重了三分。
这点,阮烟虽然为雅莉奇打抱不平,但她也知道,这个年代重男轻女是根深蒂固的,而且,皇室还真的是有皇位要继承,所以,这点儿,她也无可奈何。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礼都十分丰厚。
等春晓念到那拉贵人的礼时,阮烟怔了怔,道:“等一下,把礼单给本宫瞧瞧。”
“是。”春晓答应一声。
阮烟拿到礼单后,仔细地看了看。
安嫔道:“我之前也觉得那拉贵人的礼太厚重了。”
这份礼都快赶上钮钴禄妃的手笔了。
也就是现在后宫里都没人敢触那拉贵人的霉头,所以才没人说三道四。
“是厚重了。”
阮烟心里沉甸甸的,这礼单少说价值七八百两,对于那拉贵人来说,恐怕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她总感觉受之有愧。
“你若是心里过意不去,还有七八日就是她生辰了,到她生辰时加倍还回去就是。”
安嫔说道,“这贺礼到底是她的心意。”
阮烟想想的确也是这个道理。
隔日,康熙上完早朝便过来看她了。
那时候,阮烟正和雅莉奇玩小阿哥。
这小阿哥是真壮啊,脸也是雅莉奇刚生时候的两倍大,好在长得好看,随了阮烟,看上去很有福气的样子。
“额、额。”雅莉奇对这个新弟弟非常好奇,她推了好几下,估计是想让小阿哥起来陪她一起玩,奈何三天大的孩子连翻身都不会呢。
于是她着急地冲阮烟嚷嚷。
“你弟弟太小,不能玩,等大了再让他陪你玩。”
阮烟解释道。
雅莉奇哪里听得懂,阮烟正要解释。
康熙打起帘子进来了,笑道:“你们娘俩说什么呢?外头朕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瞧见康熙,阮烟先是高兴,随后她想起之前的事了,板着小脸给康熙请安。
康熙自知理亏,却还故意逗她,“怎么一大早脸色这么难看?”
阮烟道:“有吗?臣妾心里挺高兴的啊。”
“是吗?看不出来啊。”
康熙捧着茶盏,喝了一口打趣道,“这是谁惹着了善妃娘娘了?是不是雅莉奇?”
雅莉奇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
阮烟哼了一声,在康熙旁边坐下,“万岁爷您这是叫贼喊捉贼呢?”
“这是什么话。”
康熙故意拉下脸。
新来的奶嬷嬷们都吓坏了。
阮烟却笑嘻嘻拉了拉康熙的袖子,“臣妾是人,说的当然是人话了。臣妾依稀记得臣妾生孩子时,外面有人说臣妾急着吃蹄髈,是不是?”
“朕可没这么说。”康熙矢口否认,“你可不要诬赖朕。”
阮烟哼了哼,“臣妾分明听见了,就是您说的,您还耍赖,臣妾都听得清楚呢,您说快送进去吧,别叫你娘娘等急了,这话不说您说的?”
康熙:“……”
怎么旁的事不记这么清楚,这种事就记得这么清楚?
他抵着嘴唇咳嗽,“好像朕是说过吧。”
“您看,您承认了是不?”阮烟恼道:“臣妾在里头给您辛辛苦苦生孩子,您却还嫌弃臣妾急着吃蹄髈。”
“朕没嫌弃你。”康熙连忙更正。
阮烟跺脚道:“横竖臣妾是听出来了。”
康熙头疼。
他算是明白什么事比前朝那些大臣更麻烦,那就是耍小性子的善妃了。
他果断道:“好吧,朕认错。”
阮烟怔了怔。
她眨巴了眼睛,好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耍小性子的目的就是想谈谈条件,结果康熙竟然一下认错了。
这一下可把阮烟给弄懵了。
康熙笑着拉起她的手给她暖手,“怎么?朕认错你还不满意?”
他言语里有几分得意。
阮烟:她就知道,果然是叫万岁爷看出来了。
“您这样,臣妾都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了?”
“你想要什么直说就行,别来那些弯弯绕绕的。”
康熙道:“宫里头有太多这些人了,朕不希望你也和她们一样。”
那个她们,到底指的是谁?
阮烟没敢去猜。
她示意奶嬷嬷们下去,对康熙道:“臣妾想请您在下个月那拉贵人生辰时多赏赐些东西。”
那拉贵人连丧两子。
内务府、后宫众人一时是不会对她态度有什么变化,可日久天长下去,迟早有一天内务府、后宫众人会不给那拉贵人面子,甚至不把她当回事。
这种事,后宫很常见。
阮烟希望那拉贵人过得好点儿,就只能指望万岁爷帮忙了。
万岁爷赏赐一样东西,胜过她送一堆东西给那拉贵人。
康熙怔了怔。
他的心口涨涨的。
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他原以为阮烟做这些是想要点什么赏赐,又或者是想见她额娘。
没曾想,却是为了那拉贵人。
他沙哑着声音道:“这事,朕答应你。”
阮烟心里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五月初四,是那拉贵人的生辰。
这一日起来,伺候的宫女小心翼翼道:“小主,今儿个是您大日子,要不您换身衣裳,回头还得去给万岁爷、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磕头呢。”
自打小阿哥去了,这一个月来,那拉贵人穿的都是素净的衣裳,头上更是干干净净的,连一根银簪子都不带。
“不必了。”那拉贵人连镜子也不照了,只让人挑了对耳坠戴上,就去行礼。
太皇太后、皇太后各自赏赐了两匹缎子。
等到乾清宫请安时,康熙神色复杂地看着瘦的几乎脱相的那拉贵人,“孩子虽去了,你也得保重自己的身体。”
“多谢万岁爷关心。”那拉贵人麻木地说道。
这样的话,她已经听得太多了。
宫女们都替那拉贵人捏了一把冷汗。
结果,谁曾想,万岁爷竟赏赐了好些珠宝首饰下来,里头还有一套金子打的头面。
这样的厚赏,那拉贵人都忍不住拿疑惑的眼神看向康熙。
康熙却没说什么,只是摆手让她回去了。
“小主,要奴婢说,万岁爷心里肯定有你。”
翠柳叽叽喳喳地说道。
那拉贵人眼也不抬,走回了后面。
进屋子后,白英走了上来,“小主,适才景阳宫两位娘娘和答应都让人送了礼过来。”
那拉贵人点了下头。
她接过礼单,匆匆看过,在瞧见阮烟的礼单时,那拉贵人怔了怔,两个紫檀木匣子?
她疑惑不已,对白英道:“那两个紫檀木匣子在哪里,取来我瞧瞧。”
后宫里送礼一般人可没有光是只送匣子的。
即便是紫檀木也是如此。
那两个匣子很好找,白英一下找了出来。
她捧起来时险些手一歪,把匣子摔了。
这两个匣子出乎意料的沉。
白英吃力地捧着匣子到那拉贵人面前。
那拉贵人一打开匣子,就愣住了。
匣子里面是一个个圆滚滚胖乎乎的金豆子。
再打开另外一个,也是金豆子。
白英和翠柳都愣住了。
那拉贵人这才明白,阮烟送匣子的缘故。
这样厚重的礼,若是明面上送出来,下面的妃嫔少不了要多掏钱。
可藏着送,不但不打眼,还不至于给其他妃嫔添加负担。
她恍惚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万岁爷今日厚赏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