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奔波,加上换了环境,雅莉奇当天晚上很是兴奋,阮烟见怎么哄她都不睡,有些着急了,“这孩子平时没一下就睡着了,怎么这会子还睁着眼呢?”
瓜尔佳嬷嬷见怪不怪,“小主,小孩子都是这样,换了地方会兴奋些,您要不先去睡下,过一会儿小格格闹够了就会睡的。”
阮烟是第一次带孩子,真没经验。
听瓜尔佳氏这么说,也就没多想,直接把雅莉奇给瓜尔佳氏,自己去睡了。
瓜尔佳氏对她这放心大胆的态度,已经从刚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见怪不怪了。
她觉得郭贵人这样的主子才好伺候。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们这些人身家性命都系在小主子身上,哪个敢对小主子动手脚呢?
又不是猪油糊了心!
因为这会子是匆忙为了避震才搬到西苑这边来,隔日一早,太皇太后就让人传话,让各宫娘娘带着人去请安。
阮烟估摸着,太皇太后娘娘是想开个早会,讲讲规矩什么的。
果不其然,太皇太后等人到齐后就说道:“这回咱们搬到西苑这边来,这地方大家也都是人生地不熟,西苑这里有山有水有海子,外头大臣还要来面圣,这几日最好是少到外头走动,见到了外臣事小,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到时候就没脸面了。再说了,西苑比皇宫大,有些地方平时没人去,要是出个什么事,一时半会儿都未必有人知道。”
一番话既有关怀也有敲打。
众人连声道是。
佟贵妃为了弥补昨日犯的错,陪着笑脸说道:“太皇太后说的极是,臣妾也是这么想的,要臣妾说,姐妹们这些日子都别往外走动,免得在这个节骨眼给万岁爷添什么麻烦。”
僖嫔等平日里最好交际的妃嫔心里就有些不乐意了。
这话什么意思,要她们都呆在院子里别出去?
那和禁足有什么区别。
佟贵妃自己想奉承太皇太后,凭什么拉着大家一起受罪?
这西苑多少妃嫔都是头一回来,虽然碰上地龙翻身这种事,可哪个不感觉新鲜,不想到处走走,至少去看看太液池也好啊。
甭说僖嫔了,就是阮烟,心里也对佟贵妃犯嘀咕。
“这倒是不必,”太皇太后淡淡说道:“尊不下卑,没得为了外臣就把自己关起来的道理,咱们满人不兴汉人那套。”
太皇太后的话,仿佛一巴掌打在了佟贵妃脸上。
惠嫔、荣嫔等人都不禁露出看热闹的神色来。
苏麻喇姑笑着打圆场:“这有什么难的,娘娘们出来逛逛园子的时候,先让人清场就是了,这西苑的风景好,娘娘们不多瞧瞧多可惜,就是奴婢一路过来也看花了眼。”
太皇太后颔首,笑道:“早知你爱看这园林风景,怪不得今日让你去拿个东西,磨蹭了半天呢。”
苏麻喇姑哈哈笑道:“奴婢年老了,不怕外臣瞧见,倒是有眼福了。”
一番自嘲让屋子里的妃嫔们都露出一个笑容来。
皇太后此时小声说道:“苏麻喇姑要是看上谁,说一声,哀家替你给办了。”
苏麻喇姑好气又好笑。
太皇太后瞥了皇太后一眼,小声呵斥:“荒唐,这种话也能在这里讲?”
几个大BOSS在上面小声嘀咕,说的又是蒙语,又快又难懂。
除了她们贴身伺候的人,下面的妃嫔是一个个都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要是知道皇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话,估计不少人能吓得花容失色。
佟贵妃此时心里直打鼓。
她本来以为自己刚才那番话能讨好太皇太后,却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她不觉得是自己的话有问题,反而觉得太皇太后还在为昨日她迟到的事情恼怒。
佟贵妃忍不住出声:“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朝她看来,“贵妃有何事?”
佟贵妃起身屈膝行礼,脸上露出一个无奈却愧疚的笑容,“昨日臣妾误了时辰,想给太皇太后娘娘请罪,小阿哥一早就哭闹不休,臣妾忙着照看小阿哥,却忘了时辰,累得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后宫诸位姐妹等臣妾一人。”
乌雅贵人听见这番话时,袖子里的手攥紧。
她呼吸紊乱,眼神里露出怒气来。
昨日哪是小阿哥哭闹,佟贵妃才来迟,她就在翊坤宫,哪里不清楚昨日佟贵妃迟到分明是为了收拾衣裳首饰的缘故。
乌雅贵人心里又怒又急。
虽说小阿哥年纪还小,可也不能仗着小阿哥不能说话就把罪名往他头上扣的道理。
乌雅贵人憋不住心里一口火气,起身就要辩驳:“太皇太后!”
众人都朝乌雅贵人看了过来。
惠嫔等人脸上带着探寻和看热闹的神色,而佟贵妃则是面色一沉,看着乌雅贵人的眼神带着几分警告。
“贵人,想想小阿哥。”
齐嬷嬷虚搀了下乌雅贵人,嘴唇不动,小声着急提醒。
齐嬷嬷的一句话仿佛一盆凉水将乌雅贵人从头浇到脚。
“乌雅贵人,你是有什么话和太皇太后说吗?”惠嫔看向乌雅贵人,唇角带着一抹笑容。
乌雅贵人回过神来了,她的怒气已经转变为了惊惧,她沉声道:“贵妃娘娘迟来,妾身也有错,妾身不该忘了提醒娘娘。”
佟贵妃悄悄松了口气。
这要是乌雅氏拆穿她说谎,太皇太后还不彻底恶了她。
“原是这样,”太皇太后是有些老眼昏花,可她不瞎,她哪里看不出来乌雅贵人刚刚分明要说的不是这句话。
但她没有拆穿,只道:“既然事出有因,那就罢了,只是以后当以大局为重。”
“是,臣妾记住了。”
佟贵妃答应飞快,福了福身。
惠嫔眼里不由有些遗憾。
原本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能够彻底把佟贵妃打压下去,没曾想,关键时候,乌雅贵人还是缩回去了。
宫女就是宫女,上不得台面。
一场风波消失于无形。
太皇太后又说了几句话,就有些乏了,直接让众人散了。
一大早请安回去,阮烟已经饿了,她今儿个早上起得匆忙,没吃东西垫肚子,这会子回去后赶紧让小豆子和何顺去传膳。
夏和安这人怪好脸皮的,阮烟体贴,没把出去见人的事交给他,再加上脸上的疤痕也得避着光才能好的快,因此只叫夏和安近身伺候。
小豆子和何顺就被重用了。
可出乎阮烟意料,两人一点儿也没抖擞起来,对夏和安反而越发亲热,人前人后一口一个哥哥,阮烟都对夏和安刮目相看了。
这当权在位时受捧不稀奇,临时坐冷板凳还能受捧,那才叫做本事。
阮烟也不在乎夏和安用的什么手段,她这人只要底下的人听话忠心能干就行了。
早膳用的是白粥,膳房还配了个藕盒、炒河虾,除此以外,还有阮烟特地要的咸鸭蛋。鸭蛋个头个顶个大,一切成两半,金黄的蛋油冒了出来,蛋黄咸得下饭,蛋白口感带着些糯,这鸭蛋的质量可以啊!
阮烟惊喜极了,“这里的鸭蛋倒是比宫里的味道好。”
小豆子在旁垂手站着,笑道:“小主,奴才听膳房的人说,这里的鸭子都是吃池子里的河虾长大的,因此这鸭蛋滋味别有一番美妙。”
原来是这么回事。
怪不得呢。
阮烟恍然大悟。
就着咸香十足的咸鸭蛋,配着炸得酥脆的河虾,还有清爽可口一点也不油腻的藕盒,阮烟用了小半碗粥。
粥也清甜,熬开了花。
她吃到一半,瓜尔佳氏带着雅莉奇来了。
雅莉奇大概刚醒,眼睛睁的大大的,她的睫毛浓密,遗传了阮烟,头发满月的时候都剃光了,现在头上光秃秃的,戴了顶小帽子,倒是衬得脸蛋更小了。
阮烟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后伸手去接雅莉奇,“这么早起床啊,昨晚上额娘走后,你没闹你奶娘吧?”
雅莉奇这个岁数哪里能说话,眨巴眼睛,冲着阮烟咧开小嘴巴,像个小兔子似的。
瓜尔佳氏笑道:“您走后没多久,小格格就睡着了,刚刚才醒,已经喂过奶了。”
阮烟这才放心,她看向瓜尔佳氏道:“嬷嬷吃了没?要是不嫌弃坐下来吃早膳吧,这里膳房的手艺还不错。”
宫廷里用膳都是先从盘子里夹出到碗里再用,因此菜都是干干净净的。
这里的膳房也同宫里不同,每份菜量都大得很,炸河虾一盘,阮烟吃了有会儿,都没见那盘子上的分量减少。
“这怎么好意思?”
瓜尔佳氏迟疑道。
阮烟笑道:“这有什么,言春,去拿一份碗筷来。”
言春拿了碗筷摆在阮烟下首,瓜尔佳氏落座后,阮烟边抱着雅莉奇,边招呼言夏给瓜尔佳氏夹菜,“你尝尝这鸭蛋,这鸭蛋的味道,我吃的觉得好,倒是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瓜尔佳氏尝了尝,对这咸鸭蛋也赞不绝口:“这样的好鸭蛋,外头可买不到。”
“可不是,就是宫里的也比不上这里的。”阮烟说道,“这外头有外头的好处,西苑这里三海一山,什么东西都新鲜。”
她说着,就感觉手上有些湿润。
低头一瞧,雅莉奇咬着她手指,像是小狗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