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嫔本来在前头听说万岁爷来了,便起来换了身衣裳,预备着等会儿若是万岁爷到前面来,也不至于临时匆忙换衣裳。
她估摸着万岁爷大概也就是坐会儿说说话就能走,便拿起之前绣了一半的小衣裳打算再绣上几针,才刚绣完一朵花骨朵,后面就来人报信说郭贵人要生了。
安嫔愣了下,忙把绣棚放到一旁,问道:“今儿个都没动静,怎么突然就要生了?”
小豆子一脸的欲言又止。
这话还真不好回答。
说他们小主因为听了万岁爷的笑话笑的太厉害,生了,这传出去,他们小主脸面薄,能不气坏了?
“奴、奴才也不好说。”小豆子含糊其辞道:“倒也不是出什么意外。”
安嫔瞥了他一眼,心里要发怒。
玉棋瞧出她神色不对,赶忙说道:“娘娘,您别多心,有万岁爷在,谁也做不了手段,其实算日子,郭贵人也是这几天要生的。”
她说得有道理,安嫔这才放下心来,她一边让人立刻去把产房收拾一遍,又让人去膳房准备些吃食,而后赶紧出去。
阮烟已经被宋嬷嬷和接生嬷嬷搀扶着走到前面来了。
她这会子是羊水破了,就感觉肚子一阵阵地往下坠着疼,进产房的时候,她还拉着康熙的袖子,“万岁爷,今晚上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康熙哪里想到她这个时候还能惦记这个事。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行行,朕答应你,你快去生吧,朕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
这好面子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少见的。
接生嬷嬷心里震惊不已,她也算是内务府的老人了,多听说过万岁爷如何威严,对后宫诸位娘娘也不怎么亲近,可没曾想,万岁爷对这个小小的郭贵人语气竟然这么亲昵。
听着真有几分情分在。
康熙也顾不得接生嬷嬷心里的话,他沉声道:“郭贵人朕就交给你,务必母子平安!”
“万岁爷放心,奴婢必定竭尽全力。”
接生嬷嬷赶忙弯腰行礼,说道。
随后将帘子放下,产房里热水、干净的帕子还有阮烟之前要的酒都在这里。
旁的事情阮烟不知道,但她知道酒能消毒,因此接生嬷嬷和宋嬷嬷两人都被她要求用酒洗过手后,才能给她接生。
听着产房里,阮烟还有力气指使接生嬷嬷,宋嬷嬷干这干那,康熙原本心里几分担忧也渐渐放下,他侧过头对赶来的安嫔说道:“郭贵人可惜是个女子,要是个男子,还真有大将之风。”
安嫔:???
您这个时候说这个话?
这个时候是能说笑的时候吗?
她无语地看了康熙一眼:“万岁爷说的是。”
一句话把康熙剩下的所有话都给堵了回去。
康熙咳嗽一声,老实地接过梁九功端来的茶,喝了一口,没再自找没趣和安嫔说话。
“万岁爷在景阳宫候着?”
大半夜佟贵妃本来都要睡下了,听说郭贵人发动,才赶紧起来,再一打听,万岁爷竟然在景阳宫陪郭贵人生孩子,她面色就有些青了,“让一国之君陪她生孩子,她架子也够大!”
这般看重,倘若生个阿哥,那还了得!
周嬷嬷说道:“娘娘,姑且不管她架子大不大,万岁爷在那儿,咱们要表关心,此时却是最佳时候。”
佟贵妃愣了愣,这话却是有道理。
可不是嘛,先前就是因为她对皇家子嗣不上心,万岁爷才夺了她的宫权,这回的确是个好机会。
佟贵妃拿定主意,立刻打起精神来了,对周嬷嬷说道:“去把库房里的五十年份的人参拿来,再开箱子,取那套昨儿个才送来的暮山紫色夕颜纹旗服来。”
等佟贵妃盛装打扮赶到景阳宫,平时冷清的景阳宫已经来了不少人,端嫔、僖嫔等人都到了,连惠嫔也带着卫答应来了。
佟贵妃瞥了眼明显妆扮过的僖嫔,心里暗骂了句狐媚子,她屈膝对康熙行了礼:“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起身吧。”康熙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心里虽然有些烦,但还是没离开,毕竟这会子他要走也实在放心不下。
郭贵人的性子,说好听的是心无挂碍,说不好听就是太孩子气。
康熙阖宫里难得就瞧她一个顺眼,岂能不护着?
再说,他在这里,万一有人想使什么坏,他也能及时出手。
“万岁爷……”佟贵妃袅袅婷婷地站起身,耳上的金镶珠翠耳坠晃了晃,衬得脖颈白皙,烛光下别有一番柔弱之美。
然而,佟贵妃百般作态,全都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康熙道了声赐座,就捻着佛珠,眼神看向产房方向,很明显,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谈情说爱。
佟贵妃脸色有些挂不住。
安嫔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瞧见佟贵妃碰壁的事,率先起身给佟贵妃行了礼,双方互相叙礼后,各自归座。
僖嫔心里暗笑,得亏她刚刚没做多余的事情,不然她这会子就同贵妃一样尴尬了。
想到这里,她捧起茶盏,又回想到刚刚佟贵妃吃瘪的样子,禁不住笑了下,手上一抖,茶盏发出铿锵的声音。
众人都朝她看来。
佟贵妃更是有些面色发黑,“僖嫔妹妹怎么这么不仔细?”
“臣妾是担心郭贵人,”僖嫔虽然吓了一跳,也可不慌,把茶盏搁下,起身屈膝回话:“郭贵人进去得有小半个时辰了,臣妾担心她才一时端不稳茶杯。”
康熙明知她在胡说八道,也可懒得拆穿她。
佟贵妃做事真是越来越没有章法。
旁的什么时候邀宠不成,非得在郭贵人生孩子这个时候?
他要是真在这个时候动了心思,那他成什么人了?
佟贵妃也知道僖嫔的话不实,她讥嘲地解释道:“僖嫔妹妹是没生育过才不知,生孩子可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生,就说乌雅贵人当初生孩子可是七八个时辰才生下来的。”
她话音刚落,产房里响起一声婴儿啼哭的声音。
这声音简直就像一巴掌打在了佟贵妃脸上。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佟贵妃正要恼,康熙和安嫔却几乎同时起身朝产房走去。
接生嬷嬷满脸喜色地抱着个襁褓从产房里出来,顶着众人期待的眼神,她说道:“恭喜万岁爷,恭喜贵妃娘娘,安嫔娘娘,母女平安,郭贵人生了个小格格。”
是小格格?
一屋子里不知多少人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格格再金贵,将来也是抚蒙罢了,比不得阿哥,将来能够当亲王,甚至还能争九五之位。原本以万岁爷对郭贵人这般重视,要是生下阿哥,那还真的不得了。
现在,一个小格格,说不定万岁爷比谁都要失望呢?
安嫔看到襁褓里嚎哭不停,脸色绯红的小格格,心里欣喜不已,可也担心康熙不喜欢,她小心翼翼看向康熙:“万岁爷,这小格格哭的真大声,想来身体定然很是健康。”
康熙对这些人的心声了如指掌,他倒不失望,阿哥格格都是他的孩子,为了给郭贵人撑腰,他接过奶嬷嬷手里的小格格。
说来也巧,那小格格被他抱住,许是知道这是亲阿玛,不哭了。
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又黑又亮。
康熙瞧着有些眼熟,旁边乌雅贵人惊讶道:“这小格格眼睛倒是像万岁爷。”
“像吗?”
康熙愣了下,仔细观察,大概是每日看自己习惯了,他却是看不出有哪里像,只是觉得这孩子头发浓密,眼睛又黑,将来肯定和她额娘一样,是个美人。
“像。”
宜嫔都五个月了,今晚上还是来了,此时也跟着附和道:“不知道的只瞧眼睛都能认出您和小格格是父女。”
被众人这么一说,康熙也觉得有几分像了。
他对上那孩子的眼睛,心里一软,道:“这孩子生的顺,没让她额娘受苦,就叫她雅莉奇。”
雅莉奇是小甜果的意思。
阮烟在屋子里听到这个名字,是哭笑不得。
可外头众人却不免露出几分羡慕来。
尤其是荣嫔,她的三格格到现在都没起名字呢,郭贵人的孩子却抢先有了。
这叫她怎么不羡慕!
只看这起名,宫里头人人都得知道,万岁爷对这小格格有多喜欢,本指望借着这次机会,让郭贵人失宠,谁想到,万岁爷爱屋及乌,郭贵人生的小格格也能入他的眼。
雅莉奇可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碰上多好的事,她只知道饿了就要哭。
康熙忙把孩子给奶嬷嬷,让奶嬷嬷去喂她,又对接生嬷嬷道:“郭贵人怎么样?”
“一切都好。”接生嬷嬷道:“郭贵人这胎生的顺,没吃什么苦。”
她接生这么多个,郭贵人这个还真是最顺的。
康熙这就放心了,转过头对安嫔说道:“朕得上朝,就先走了,郭贵人和小格格朕都交给你了。”
这话是把格格给安嫔养的意思。
安嫔其实心里也不在乎了,无论是养在郭贵人膝下还是自己膝下,她都会把孩子当成自己的来好好养,但此时她还是道:“臣妾知晓,定不辜负万岁爷所托。”
端嫔等人原本还有些可惜郭贵人生了个格格,此时见安嫔平白得了个孩子养,却又羡慕起安嫔来了。
万岁爷那么喜欢小格格,安嫔只要养好小格格,以后真是不必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