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话,忽然外面禁鞭声传来,却是康熙来了。
安嫔忙命人把膳食给撤了,同阮烟一块出去迎接。
康熙免了礼,进屋后,笑道:“这会子你们怎么在一块?”
“今儿个郭贵人特地来陪臣妾用膳。”安嫔解释道:“难为她有心,有她陪着,臣妾也用的香了。”
康熙道:“那可是朕来晚了,原朕还想让郭贵人也陪朕用晚膳呢。”
郭贵人这些日子来因着身孕不能伺候,康熙反倒来景阳宫来的勤快了。
原因无他,他那“本事”好是好,可见天地听着旁人心里阴暗的心思,就算是再能耐的人,日子久了也难免有些戾气。
为这,乾清宫的人发落过好几回,尤其是王佳常在和夏答应的事后,康熙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去慈宁宫,倒是不必听到什么算计。
可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整日也担忧他子嗣的事,康熙不耐烦听。
一来二去,反倒是景阳宫这边清净些。
“万岁爷还没用晚膳?”安嫔一愣,“这可不行,要不让人传膳,臣妾二人陪着万岁爷再吃点。”
“这也好。”康熙说道。
他看向阮烟:“今儿个你们吃的什么?”
阮烟乖巧回答:“妾身二人吃的清淡,不过清淡也有清淡的滋味,万岁爷您要不尝尝看。”
康熙点头,安嫔忙让人去传膳。
林安领着人着急忙慌地去了御膳房。
张德一见到他来,愣了下,“林公公怎么来了?”
自从郭贵人有孕后,安嫔就让张德只负责安嫔和郭贵人,旁人的膳食是一概不负责的。
现在御膳房的人别提多羡慕张德了,景阳宫得宠,内务府的人巴结着,每日给的份例都只多不少,连燕窝都是上好的,他活少钱多,还受重用。
这要不是张德出入都带着徒弟,保不齐都有人羡慕的想要拿麻袋把张德套了打一顿的。
“万岁爷来了,我们娘娘说了,让你照着刚才的膳食重新做一份,给送上去。”
林安说道。
张德一听,既惊又喜,惊的是万岁爷来的匆忙,怕是要做齐全上去慢了,喜的是这是个难得的在万岁爷跟前露脸的好机会。
他道:“辛苦林公公了,您稍作会儿,我立刻带人把御膳做好!”
几道菜做起来不难。
唯一麻烦的就是黄豆焖猪蹄。
猪蹄倒是还有,毕竟预备着怕主子吃了好还想要,多焖了一只,可这只猪蹄分量小,不够一道菜的。张德一拍脑袋,让人取了鹌鹑蛋来,煮熟了剥了壳加入黄豆焖猪蹄里炖个一会儿工夫,这就凑够一道菜了。
御膳房上下都为这顿御膳忙活起来。
不到半盏茶时间,康熙的晚膳就到了。
他瞧了一眼,是真清淡。
那赤豆汤真的好喝。
赤小豆熬开了花,排骨软烂,山药软糯,汤里就加盐,可味道真是鲜美。
要不是今天陪娘娘吃饭,她都想拿这赤豆汤拌饭了。
阮烟忍不住朝刚端上来香味扑鼻的赤豆汤看了一眼。
康熙就算再没有食欲,也被阮烟念叨的有了食欲。
“先盛碗汤吧。”
侍膳太监盛了汤,尝了一口,过了片刻后见无事才给康熙盛了一碗。
阮烟看似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
其实满脑子都在跑火车。
她看那侍膳太监尝膳,便不禁想到,这侍膳太监可以说是命好也可以说是命不好。
康熙喝着汤,眉头挑了下。
旁边伺候的人心都提起来了。
却见万岁爷朝旁边坐着的郭贵人看去。
康熙有些好奇阮烟为什么这么说。
他不动声色地喝着汤,边看着阮烟。
好在阮烟很快给了回答。
这命好,好在他牛逼,能比万岁爷先吃饭,什么好吃的都能吃上一口,要知道万岁爷吃的可都是好东西,什么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
旁的太监做梦都不敢想,他却能回回尝到。
天下间最有口福的人恐怕除了万岁爷就是他了。
这么说,倒是有点道理。
康熙微微点头。
他看了旁边的侍膳太监一眼。
那太监被万岁爷瞧了一眼,后背汗毛都竖起了。
康熙见他胆小,便移开视线,低头喝汤,顺便继续听郭贵人心里嘀咕。
要说不好。
阮烟想了想,就是不好在只能尝一口。
多好的东西就只能吃一口,多糟心啊!!
“咳咳咳。”
康熙喝着汤听见这不好的原因后,直接被呛住了。
“万岁爷。”安嫔等人吓了一跳。
康熙接过身后宫女递过来的帕子,捂着嘴咳嗽几声,“没什么,朕喝的急了。这汤不错,安嫔和郭贵人你们也用些。”
吃饭的时候还是别听郭贵人的心声。
不然呛住了就不划算了。
言春、玉棋上前来伺候。
山药赤豆汤开了胃口,康熙的食欲大振,几道菜里他最喜欢的却是那黄豆焖猪蹄里的鹌鹑蛋,不像鸡蛋鸭蛋那么大,焖得入味了,还带着豆香味和肉味。
“膳房做的是不错,该赏。”康熙接过茶来清口,随口说道。
安嫔点头称是。
林安心里暗道,这张德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今儿个不但安嫔娘娘要赏,连万岁爷也赏。
主子们发话了,孙小乐便同林安去打赏张德。
雪花银三十两的赏赐,张德乐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他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又是让小徒弟去沏茶拿点心来,又是准备了“回扣”给孙小乐和林安。
林安急着回去伺候,就想让张德不必白忙活。
孙小乐却拉着他,“林公公,咱们不必急着回去,万岁爷估计得在你们景阳宫待多一会儿呢。这么冷的天,咱们来回赶路,吃点茶点心垫垫肚子暖暖胃也好。”
孙小乐是乾清宫的,又是梁九功徒弟。
他开了口,林安自然得给面子。
小徒弟捧着茶盘上来了。
茶盏掀开,一股浓郁的香味便扑鼻而来。
孙小乐一惊,“这是酥签红茶?”
“孙公公真是好见识。”张德笑呵呵地亲自捧出一盘刚出炉的芝麻烧饼。
那烧饼一出来,芝麻香就香的叫人口水都忍不住流出来了。
“二位公公也尝尝我的手艺,回头给点意见。”
“您这手艺万岁爷都说好,我们这儿就更不说了。”
孙小乐客气了一句,拿了个烧饼,这烧饼刚从锅炉里出来,是真烫,可也是真香,一口下去,表皮酥脆,面层柔韧,每一口下去都能闻到浓郁的芝麻香。
再一瞧,这烧饼里是一层芝麻酱一层面皮,面还发的极好,没带白心的。
孙小乐和林安两人是真累,也是真饿了。
原先还想谦虚客气,可烧饼一吃,再就着沏得浓浓的红茶,没忍住一盘没了,张德道:“您二位可够吗?要是不够,炉里还有呢。”
“别了,这就够了,吃多了也不好,容易犯困。”孙小乐摆摆手,谢了张德的好意。
他吃了两个烧饼已经够多了。
他们当差的既不能吃饱也不能饿着,饱了犯困还想出恭,容易挨罚,饿了肚子出声没力气,也得罚。
因此,常年都是半饥不饱的状态。
两人谢了张德,回去时,万岁爷果然没走,正同安嫔娘娘、郭贵人说话呢。
康熙在和安嫔下棋,旁边阮烟负责围观喝茶吃点心。
无论是康熙还是安嫔,都不想和阮烟下棋。
和臭棋篓子下棋,实在是糟心。
“这盘是臣妾输了。”在落下最后一子后,安嫔摇头说道。
康熙看了一眼,“安嫔棋力是够的,就是不够果决。”
安嫔颔首:“臣妾阿玛也是这么说,只是本性难移,改不得了。”
阮烟在旁边听得是一头雾水。
她是知道能从下棋里看人的性格,可怎么看,抱歉,她连棋都没下明白,根本不懂。
康熙在旁边听她腹诽,忍不住好笑。
他眼神一瞥,忽然落在安嫔腰上的荷包上,这荷包??
“你这荷包,是谁给做的?”康熙明知故问,“这手艺,朕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粗糙的。”
安嫔垂眼一瞧,脸上神色凝滞住了。
这不就是郭贵人给她做的荷包吗?
她戴习惯了,都忘了在面圣的时候取下来。
阮烟这下不乐意了,她理直气壮地说道:“万岁爷,这是妾身给娘娘做的荷包,这不是粗糙,这是有野趣!”
“哦,一根光秃秃的竹子就是有野趣,那你怎么不干脆什么都不绣,岂不更有浑然天成的趣味?”论嘴皮功夫,康熙可不输给阮烟。
常年在前头和那些朝臣舌辩,嘴皮上没功夫可不成。
那些大臣可是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人物。
阮烟顿时被说的哑口无言。
她巴巴地朝安嫔投去求助的眼神,大佬,快罩我。
安嫔咳嗽了一声,“郭贵人这荷包臣妾挺喜欢的,说来这荷包里还寄托了郭贵人的用心,特地只绣了一根竹子是为取不朋不党、独树一帜、不卑不亢、临危不屈的意思,不为别的,就为这用心,这荷包就与众不同。”
瞧瞧,这位姐姐多会说话。
阮烟得意骄傲地挺起胸膛。
她女红烂怎么了,她用心特别,取意特殊啊。
“安嫔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康熙瞧阮烟得意的小模样,心里就忍不住逗她,再说,他心里也有些隐晦的不平衡。
这女红,旁人谁不是做了巴巴地送到乾清宫,就郭贵人不主动不积极。
怎么?
难道他还不如安嫔重要。
“既这么着,朕也缺个荷包,回头郭贵人给朕做几个,”康熙说完,不等阮烟变脸色,又道:“这荷包可不能像安嫔那样的随意,朕戴在身上,回头被人瞧见了,知道是你做的,郭络罗家可要丢好大的脸了。”
阮烟:“……”
好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