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嫔上火这事,阮烟是在瞧见她喝了菊花茶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这点的。
“郭贵人瞧什么呢?”
安嫔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面上神色冷淡。
阮烟若无其事地收回眼神,虽然诧异于安嫔娘娘这个季节还会上火,但她体贴的没有多问,反而是道:“妾身闻着这菊花的香味怪好闻的,想起宫女说起御花园最近的菊花开的很好,想去瞧瞧,不知娘娘是否有空?”
这一个人孤零零去赏花太无聊,找个伴去才好玩啊。
赏花?
安嫔有些犹豫。
她性格冷淡,御花园那地方又经常有妃嫔前去赏花,安嫔不喜欢和她们打交道,去的次数就少了些。
要论宅,安嫔的宅简直堪比后代的宅男宅女了,除非去翊坤宫、慈宁宫请安,和参加各种宴席,等闲是不出门的,请人来做客就更不可能了。
“今儿个难得天气不冷,出去走走散散心不好吗?”
阮烟见安嫔有些意动,忙趁热打铁。
安嫔心动,却还故道:“也罢,本宫陪你去一趟,也省得你碰上什么人,又惹麻烦。”
口是心非。
阮烟心里腹诽。
安嫔像是察觉到什么,朝她看来一眼。
阮烟立刻挤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安嫔娘娘人真好。”
油嘴滑舌。
安嫔心里暗道。
一屋子宫女见着两个主子眉来眼去,不禁暗暗偷笑。
御花园菊花开的的确很好,各种名贵品种,争奇斗艳。
阮烟看的啧啧称奇。
“这瑶台玉凤开的真美,安嫔姐姐,这花怎么起这个名字啊?”
阮烟这人深谙什么叫做顺着杆子往上爬。
安嫔态度对她好了些,立刻改口叫姐姐。
安嫔也没察觉,低头看了一眼,道:“这花花瓣繁多,岂不就像那鸟雀的羽毛,加上花色极白,因此叫瑶台玉凤。”
“那这十丈珠帘呢?”
“这花外瓣极长,形似珠帘,才有此名。”
安嫔对这些东西的由来都是信手拈来,李家富贵,像孤本名花她都司空见惯。
“姐姐你好懂,真厉害。”
阮烟回以崇拜眼神。
安嫔唇角露出些笑意,淡淡说道:“这有什么,你若是喜欢,回头本宫送你一本《菊花谱图》给你。”
“谢谢姐姐。”
阮烟答应的干脆。
答应过后,她又突然想起一件正事,这菊花谱送了后,安嫔会不会也要考验功课?
阮烟小心翼翼地低头看了下菊花。
这花这么好看,就算有什么功课,也比什么抄佛经、写话本强。
对了,话本,万岁爷到现在都没提起,他该不会忘了吧。
忘了最好,千万别想起她!
她最近天天困得很,吃完晚膳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压根没时间搞话本。
“哟,怎么这么巧?安嫔娘娘和郭贵人都在。”
就在阮烟出神的时候,一把清脆伶俐的声音传来。
阮烟回头看去,来的人还是老熟人,宜嫔和乌雅常在。
奇怪?
这两人怎么凑到一块儿去了。
“给宜嫔娘娘请安。”
阮烟先行了礼。
四位妃嫔互相见礼后,乌雅常在主动解开了阮烟的困惑:“妾身是刚才和宜嫔娘娘巧遇的。”
安嫔和阮烟瞬间恍然大悟。
就说嘛。
这两人压根不是一条道上的,怎么会一起来逛御花园?
不过,这么说。
难道自己默认和郭贵人是一条道的?
安嫔脑海里的念头飞快闪过,就听到宜嫔半带揶揄半认真说道:“安嫔姐姐和郭贵人真是投缘,郭贵人这才去了景阳宫多久,你们都能一起来逛御花园了。”
阮烟露出官方的腼腆笑容。
安嫔扯了扯唇角,“能一同伺候万岁爷,自然都是有缘分的。”
这话回答的不冷不热。
宜嫔心里不由觉得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她正要说什么,旁边乌雅常在却柔声道:“妾身身子重不能久站,咱们不如去亭中坐下说话?”
乌雅常在虽然份位最低,可她现在有龙种,自然一切以她为重。
众人移步到了御花园的亭子里。
宫女们把软垫和手炉都准备给了自己主子。
宜嫔看了下空荡荡的桌面,道:“这光坐着说话没意思,让人去御膳房要些糕点和热茶来。乌雅常在可有忌口?”
“妾身近日来口味古怪,只喜欢吃翊坤宫一道酸枣糕,除此以外倒是没什么忌口。”
乌雅氏笑着说道。
宜嫔便没有多说什么,虽心知乌雅氏是怕被人在饮食上动手脚,可宜嫔没兴趣对她下手,自然愿意配合,便看向安嫔。
安嫔要了份栗子糕。
阮烟听到乌雅常在的酸枣糕,想起酸梅汤了,便要一份山楂糕。
几位主子娘娘要的东西很快送来。
山楂糕,阮烟吃了几口觉得味道有些淡,便放下,不吃了。
旁边的乌雅常在细嚼慢咽地吃着酸枣糕,眉眼微微舒展,阮烟瞧了瞧,不知为何,总感觉那盘酸枣糕有点香。
“郭贵人要不尝尝我们翊坤宫的糕点?”
阮烟发誓她只是多看了一眼,绝没有盯着人家的糕点看个不停。
可乌雅常在却主动开口让她试试味道。
这份细心体贴,实在是牛逼。
“那我就不客气了。”
阮烟答应的很是爽快。
乌雅常在微微愣了下后,眉眼笑的越发温柔。
宫女夹了一块酸枣糕到阮烟面前的盘子里。
她尝了一口,刚入口就觉得味道酸极了,随后唇齿生津,竟觉得味道不错。
乌雅常在见她喜欢,便又让人多给了几块。
阮烟眉眼弯弯地道了谢。
宜嫔在旁边看的心里怪不高兴的。
她捏着帕子,道:“这酸枣糕听着就发酸,乌雅常在吃倒是没什么,你没怀孕怎么也喜欢这口?”
安嫔怔了怔,若有所思地看向阮烟。
阮烟没多想,笑道:“这人的口味都不同,有人不能吃酸吃辣,可有人却嗜酸嗜辣,可不是有身子才能吃。”
“可我们常在吃的这酸枣糕可酸的很,不是一般人爱吃的。”给阮烟夹糕点的宫女突然说道。
乌雅常在眼眸微沉,捏了下手里的帕子,有些不悦地看了连枝一眼。
连枝低垂下头,不敢多说。
“你把手伸出来,”安嫔说道。
阮烟困惑地撸起袖子,伸出白玉般的手臂。
安嫔伸手一搭。
脉如走珠,滑脉。
“郭贵人是有了。”
亭子里安静如鸡。
阮烟和言春等人都是满脸懵逼和不可置信。
宜嫔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打趣郭贵人,竟然还说中了!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阮烟的肚子。
这可真是争气,才进宫一年多,就有了身子。
“你们伺候你们小主,怎么连月信都不留意!”安嫔有些不悦地训斥道。
女子有孕前期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就是不小心摔了都可能会小产。
要是被旁人先得知,下手对付了,那就更加危险。
“安嫔娘娘恕罪。”
言春等人既喜又慌地跪下。
阮烟忙打圆场:“不怪她们,是妾身本身月信就不定,年幼时身子骨弱,之后发现有这毛病,请了大夫说这毛病不要紧,但是治不好。”
阮烟不是只为帮言春她们脱罪。
她这毛病其实真不是什么大问题,进宫后也没打算治。
因为要是治了就得吃药,她怕有人在药里面动手脚。
先前她生病也是到了无可奈何,才让人去请太医。
“既是你们主子替你们求情,就先不罚你们,等回头你们主子自己看着办。”安嫔说道,“本宫把脉虽说十拿九稳,可论理是该请太医来诊脉,宜嫔妹妹和乌雅常在,我们就先告辞了。”
宜嫔和乌雅常在屈膝送了送安嫔走。
她们一走,就只剩下宜嫔和乌雅常在。
乌雅氏这时候也没心情赏花,何况她和宜嫔本来就是半截道上偶遇的,便道:“妾身也先告辞了。”
宜嫔恍惚地点点头。
估计连乌雅氏说什么,她都没仔细听。
等乌雅氏也走了,就剩下宜嫔的人。
宜嫔坐在软垫上,忽然懊恼地打了下自己的嘴巴。
她这张嘴,说什么不好,非说那郭贵人有孕!
还真给她说中了!
宜嫔这会子心里复杂。
一半是羡慕郭贵人好命,一半是有些懊悔自己不该提,郭贵人这胎顶多就两个月,这月份太太浅了,不安全。
要是出什么事,回头安嫔和郭贵人不得恨死她。
“娘娘,要不回去吧,这会子风大。”桃花小声提醒道。
宜嫔闷闷答应一声,起身,心里还在懊恼自己多嘴。
听说是给郭贵人把脉。
太医院忙派了人来。
这一把脉,周太医就松了口气,滑脉,大喜。
当太医的可以说是天下间最希望后宫娘娘们都身体健康的了。
周太医屈膝跪下:“回安嫔娘娘,郭贵人是滑脉,大喜。”
“好!”即便心知这事出不了岔子,在得到确认后,安嫔还是忍不住高兴,“周太医辛苦,当赏。林安,你和夏和安跑一趟,去乾清宫、慈宁宫、翊坤宫这三处报喜去。”
“喳。”
林安和夏和安都答应着去了。
两人脸上满是喜色。
为了这喜事,安嫔更是大手笔,一次性给景阳宫的人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景阳宫众人无不高兴。
而阮烟此时就是恍惚。
她有孩子了?
这怎么跟闹着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