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贵人留步,”
阮烟是最后走的,刚走出翊坤宫,就有两个宫女带着笑容迎了上来。
言春小声提醒:“主子,是安嫔娘娘身边的人。”
“奴婢给贵人请安。”
秋荷、秋叶屈膝给阮烟行了礼。
阮烟笑笑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郭贵人,奴婢两个是景阳宫的,安嫔娘娘让奴婢来问个话,下午不知贵人是否有空?景阳宫后殿已经收拾出来了,内务府的人正着手修改,但是门窗这些的式样得贵人自己拿定主意,若是贵人有空,下午便让内务府的人送册子过去。”
秋荷恭顺地说道。
“可巧我下午正好有空,就让他们来吧。”
阮烟点点头说道。
“是,贵人。”
秋荷、秋叶再次对阮烟行了礼,这才离开。
言夏小声道:“这么看来,安嫔娘娘好像挺看重主子的。”
阮烟若有所思,却也没多说什么。
日久方能见人心。
她和安嫔接触不多,不过安嫔好像的确很好相处。
九月初六。
这日内务府便派了人过来帮阮烟搬家。
来的人还是先前那个何吉祥。
“都轻手些,仔细别磕坏了郭贵人的东西!”
何吉祥对着几个小太监发号施令,一转头,看到阮烟却是露出一脸笑容:“给郭贵人请安。”
“又劳烦何公公了。”
阮烟脸上露出笑容,“这么热的天,公公怎么亲自来跑这趟?”
“哎呦喂,今儿个也是贵人的大日子,奴才哪能不来?”何吉祥乐呵呵道:“再说了,奴才还没恭喜贵人乔迁呢。”
“公公真是有心了。”
阮烟和何吉祥客套了几句,便上前面去和敬嫔告别。
“妾身这些日子受娘娘照拂颇多,今后虽不同娘娘同住承乾宫,也必定会谨记娘娘的恩情。”阮烟给敬嫔行了礼。
敬嫔面上已经毫无笑容。
她冷冷道:“郭贵人这话重了,本宫于你有什么恩情?郭贵人自打入宫就进了我承乾宫,只是想不到贵人竟是说走就走。”
她言语意思很明显,是说阮烟吃里扒外。
连走都不事先说一声。
很显然,她觉得阮烟搬去和安嫔住在一起,是阮烟预谋已久。
但这事,阮烟还真的不知情。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敬嫔已经对她恨之入骨,她说再多,敬嫔也只会觉得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搬去景阳宫,是万岁爷的意思,娘娘若是不舍妾身,何不亲自去和万岁爷说?”
先前是住在承乾宫不得不给敬嫔留几分面子,现在都要走了,阮烟哪里还会委屈自己,她本来还想好聚好散,现在看来,敬嫔是自己给脸不要脸,她重重发音道:“至于娘娘对妾身的恩情,你我心照。”
自打进了承乾宫,敬嫔可没对她有多好。
得宠时含酸带刺,连拉带打;失宠时嘴上句句规矩,实际上处处刁难。
虽说对于很多主位娘娘来说,心里都会把同宫贵人、常在等当做固宠邀宠的工具,可也没有敬嫔这么自以为是的,不但要人乖乖被利用,还要人承受她的妒火。
“你!”
敬嫔哪里想到阮烟会说出这种话,当下立刻黑了脸。
夏贵人更是立即发怒:“郭贵人,你放肆!”
阮烟似笑非笑地看了夏贵人一眼:“夏贵人,你这把刀是真好使,可你可知晓万岁爷向来可不是容易被人糊弄的,旁人利用了你出手,往后怕是要你自食其果。”
夏贵人脸色瞬间白了。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敬嫔。
阮烟屈了屈膝:“时候不早,妾身告辞了。”
备好的辇子就等在承乾宫前面,坐上辇子,朝景阳宫的方向而去,阮烟心里大为快慰,颇有毕业后甩开一群傻逼室友的快感。
她早看不爽敬嫔和夏贵人了。
以前她在承乾宫,敬嫔和夏贵人还能上演一出姊妹情深,如今她走了,她倒是要看看,又挑破敬嫔的手段,她倒是要看看她们还能不能维持表面的和煦。
景阳宫颇大。
前面面阔三间,后面面阔五间。
本来这景阳宫应该是后宫妃嫔争先恐后想住的地方才是,可因为这景阳宫地方太偏,因此,反而没什么人愿意住。
过来前,夏和安等人就打听过了。
这景阳宫除了安嫔以外,还住了两个答应,都是去年大选入宫的,一个姓周,一个姓舒舒觉罗氏,虽是旗人,但估计家世一般,不然也不会混到只有个答应的份位。
这两个答应都是住在后院的梢间。
到了景阳宫,阮烟先换了身衣裳再去给安嫔请安。
阳光从外投射进明间,金黄色的光落在阮烟的脸上,甚至能看清脸上那细小的绒毛,安嫔看了一眼,心里道,怪不得万岁爷喜欢,连她看着都觉得郭贵人实在好看,“起来吧,今儿个你初来乍到,本宫也直接和你讲明白些规矩,免得日后彼此难做人。”
“是,娘娘。”
阮烟道。
许是在翊坤宫就对安嫔有了好感,就连安嫔这番话,阮烟都觉得她脾气爽直。
“本宫这里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也不需要你每日请安,更不需要你讨好,”安嫔冷冷道:“但本宫也不喜欢别人给我找麻烦,若是有这种事,本宫这里也绝不姑息。”
如果是其他人,肯定要觉得安嫔难伺候了。
但阮烟简直就和中了大乐透似的。
安嫔这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合租室友”啊。
都进宫了,阮烟便没幻想过有什么主位妃嫔对她亲亲热热,情同姊妹,想也知道不可能好嘛?
皇帝就一个,前朝的大臣们尚且为皇上的看重争得你死我活,后宫怎么可能例外?何况入了宫的女子争宠不只是为她自己,更是为了家族。
她只盼望能有个互不干涉,大家相敬如宾,维持着表面和谐的“室友”,前任室友“敬嫔”做的实在太糟糕,现在这位“室友”似乎很不错。
“娘娘教诲极是,妾身定然会谨记在心。”
阮烟兴奋答应道。
安嫔疑惑地看着她,压下心里头的困惑,道:“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不多嘱咐了,你初来,怕是有的是东西得收拾,本宫便也不留你了。”
阮烟识趣地走了。
回到后院的时候,言春等人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
之前住在梢间,阮烟的东西并不多,到了这地方,简单收拾归置下便差不多了。
“主子,次间已经收拾出来当做书房,明儿个内务府的人会送来些花瓶字画。”言春汇报道。
阮烟听了后微微点了下头,她坐在明间西边窗户下的黄花梨荷花纹贵妃榻上,这屋子可比之前那个梢间宽敞得太多,地方宽敞,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你们都辛苦了,这个月大家跟我一块担心受怕的,多加一个月的月钱,另外,今儿个都添两道菜。”
“谢主子恩典。”
言春等人屈膝谢恩,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阮烟笑道:“今儿个咱们初来乍到,就先试试景阳宫膳房的手艺,今日天热,就要几道凉菜,再要一碗牛肉面,让膳房的人看着做的清淡点。”
“是,主子。”夏和安答应着领人去了。
阮烟也换了一身轻薄的旗服,是用妆花纱做成的,穿上后凉爽了不少。
中秋一过,这天气就变化无常了,有时候冷有时候热的,阮烟便没让人去夏季的常服收起来。
“要几道凉菜和一碗牛肉面?”
负责景阳宫的膳房总管太监张德早打听过郭贵人的口味,一知道郭贵人传膳,便忙赶了过来,听说阮烟要得东西后,张德笑道:“我这就给贵人准备,夏公公稍坐片刻,也尝尝我们这里的茶。”
茶是一般的大红袍,称不上什么好东西。
夏和安这些日子吃惯了好茶好水,自然看得出这茶不怎么样,倒是这水,却是玉泉山的水,他笑道:“这茶沏的真不错,今儿个我也是沾了张爷爷的光才有这样的口福。”
张德岁数少说四十多了,论辈分,还真能当夏和安的爷爷。
他嘿嘿笑了笑,又吩咐人给夏和安和小豆子送来了一盘饽饽,便撸起袖子打算好好表现一番。景阳宫这地安嫔不得宠,两个答应压根上不来台面,张德自打被分配到负责景阳宫后,就有些心灰意冷,没曾想,时来运转,竟来了郭贵人这么一个贵主儿。
他是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
因此,这顿晚膳非常丰盛。
主食是牛肉面,汤底用牛骨、牛杂汤熬出了味,撇去上面的沫子,面条细长劲道,牛肉炖得熟烂,切成一片片盖在上面,再佐上焯水过的青菜,卖相极其诱人。
小菜有八碟,糟鸭舌、拍王瓜、咸酥花生、凉拌藕丁、腌萝卜……
八碟小菜里,阮烟最爱的是咸酥花生和腌萝卜。
那花生说不是味道多特别,就是咸口,上面还带着盐粒,可就是吃得停不下来,腌萝卜酥脆当中带着点甜辣,非常开胃。
汤汁非常鲜美,阮烟甚至到最后都想叫人去膳房再要一碗汤来。
毫无疑问,这顿晚膳非常符合她的胃口。
于是,她便让人去赏了膳房。
张德领了赏,脸上笑容格外灿烂,一瞬间竟像是年轻了三四年似的。
再一打听郭贵人用什么用的最多,张德心里就有成数了,知道以后该怎么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