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晚会当天, 二年A班的运气极好,抽到了第一个表演节目。
后台。
“表演完,爱姬你就可以先回去休息啦, 养精蓄锐,为明天的写生比赛准备!”看到抽签的结果, 优子十分激动。
爱姬正被一堆女生包围着, 她们团团围住爱姬,考虑如何给爱姬化妆。
重重包围之中, 爱姬艰难地点了点头。
“既然是在舞台上, 把妆画的浓一些吧?”一个女孩子建议, 她举着刷子,就要往爱姬脸上凑。
“但是不是还要录像吗?太重的话拍出来会很奇怪吧?”另一个女生摇了摇头,她拿起了眉笔, 说着,“爱姬的眉形已经很好看啦,只要稍微加重一些……”
几秒钟后, 女生的脸通红,她拿起了湿巾, 给爱姬擦了起来, 连连道歉。
“没关系……”爱姬说着,趁着她张嘴的时候, 另一个人凑上来,开始给爱姬涂口红。
“不对吧?是不是应该先打底呀?现在就可以涂口红了吗?”有人拿出了手机开始现场学习化妆的步骤,然后对着桌上从各自的妈妈姐姐那边搜刮来的瓶瓶罐罐开始发呆。
“我怎么感觉我姐姐平时不是这么化妆的……”还有人举着手里的两盘眼影发呆,“这要怎么用啊?直接打吗?”
“我看大人们的眼影是渐变的, 这又该怎么做呀?”
“还有,什么颜色配什么呀?”
……
女孩子们都手足无措起来。
“不是, 你们得先涂粉底和定妆,然后再遮瑕呀!”
E班的恰好和A班共用休息室,在一旁看了半天的理绘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过来,嘴巴很坏地吐槽,怎么A班的精英女生都不会化妆,一边却很耐心地为大家讲了化妆品的使用顺序。
“这种颜色的粉底不要给薄叶用啦,太黄了,薄叶那么白,和这样的颜色很不搭呀。”
“还有,这个时候先别贴小钻呀,等快上台了再弄,不然等会全掉光了。”
“眼影颜色吗?这个得看薄叶的礼服颜色……啊,不是,怎么其他人的戏服全都穿上了,就薄叶还没换衣服呀?”
理绘低头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A班又是第一组,看薄叶爱姬这样众星捧月的架势……不,哪怕不用问都知道,就凭薄叶的颜值,她也肯定该是他们班的女主角,都这个点了,女主角还没换衣服,他们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
A班的女生们并不在意理绘的坏脾气,而是围过来,各种问理绘化妆的小技巧。理绘第一次受到这么多的关注,还都是来自平时和自己距离很远的A班的同学们。
她表面上表现的有些不耐烦,一副“真是的,你们怎么这些都不懂”的样子,实际上却正在心里搜肠刮肚,想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化妆知识都告诉给大家。
“大家的礼服都是从学校戏剧社借的,或者是家里的旧衣服修改修改换的,只有薄叶的礼服,松田说是他负责。”班长解释,他搓着手,有些紧张,因为时间确实不多了,而且松田还是有着重要戏份的男主之一,可是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手机也怎么也联系不上,班长真的十分着急。
“要不然,薄叶,你先穿上备用的礼服?虽然有些粗糙,但是舞台剧应该也够用了。”班长想了想,拿出了之前从戏剧社借到的衣服。
时间太紧了,如果是现代背景,学生们倒还能从家里拿衣服,但是因为是童话改编的剧本,一般家庭的衣服显然是用不了的,大多是只能从戏剧社借。
许多班级也是类似的办法,所以借来的衣服质量十分一般且数量有限。
如果有更好的选择,那当然是好的。只是松田真的来的及吗?
“阵平肯定很快就会到了。”爱姬却是十分信任松田,她的声音笃定。
昨天在萩原家等待换礼物的时候,因为确定了自己会演女主角,松田立马收回了自己还没送出的礼物,说有其他惊喜要给自己,而后连饭后的其他活动都顾不上了,就匆匆要回家。
怎么可能不知松田要去干什么呢?爱姬的心里一片柔软。
“我也相信小阵平的,班长就再给他点时间嘛。”同样在化妆的萩原也这么说,不过比起女生这边的热闹场景,他这边就显得孤单多了,没有男生对帮人化妆有兴趣,女生们又都只愿意围着爱姬,萩原只能自己一个人摸索着。
“喂,理绘,你到底是哪个班的呀!”看着A班女生们笨拙的样子,理绘甚至有些想亲自上手了,可是还没等她整理完措辞开口,就被同学们叫了回去。
“我们班的出场也很靠前,还是先忙我们自己班的吧。”理绘的好友把她拉了回去。
理绘有些抱歉地看了A班众人一眼,还是回到了自己的班级。
大家都非常理解,毕竟不同的班级之间还存在着竞争关系。可是,接下来究竟应该怎么做呢?
女生们看着充满信赖地看着自己的爱姬,实在不忍心把镜子递给她看。
“爱姬,你自己会化妆吗?要不然你自己试试?”犹豫了半天,有人开口。
爱姬摇了摇头,她很小的时候确实有试过翻妈妈的化妆品来玩,可是那时候还太小,只会用口红,把嘴巴涂得红红的,像个大妖怪,又在两颊上摸了大片的红色,还自以为很好看的去给松田看,被笑了好久,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化妆品了。
“让我来试试吧。”萩原的戏服已经穿好了,妆也化的差不多了,从刚刚理绘教学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注意,刚刚还在手机上看了几个视频学习,巩固了一遍。
“诶?萩原君吗?”大家都有些意外,不过想到对象是爱姬,倒也算是意料之中,大家给萩原让出了位置。
“如果试了觉得不可以的话,就叫我们哦。”女生们不忘叮嘱着。
萩原现在脸上的妆看起来似乎很不错,但是男生和女生的情况应该是不一样的呀!男生不用打眼影,不用抹口红,只要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就行了,何况萩原的底子又那样好!
萩原点了点头,他半蹲在爱姬的面前,明明因为爱姬座位高度的原因,大家刚刚也都是这样做的,但是当萩原蹲下的时候,这个画面突然就变得很旖旎,很不一样。
“这不就是,臣服在公主面前的王子吗?”有女生想到了今天的剧本,忍不住捂住嘴小小声地说,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喉咙里即将发出的尖叫声。
萩原仰着头,他取出一片湿巾,目光极温柔地看着爱姬。或许是灯光的缘故,他的眸里是一片暖色。
“hime,我要开始了。”
爱姬点了点头,按照萩原的要求闭上了眼睛。
但是因为面前是萩原,在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拽紧了衣角。
柔软又冰凉的湿巾擦在了脸上,随后又是暖暖的感觉,萩原温暖的手指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动作极慢,极轻,像是云朵的触摸。
萩原的眼神像是在注视一个珍宝,他极耐心,极细致地,为爱姬描摹着,像是已经在心里模拟过了千万遍。
“为、为什么萩原同学还会化妆啊!”女生们看着萩原娴熟的动手都惊讶了起来,就算再是天赋异禀,也不应该这样熟练吧!
正在这时,周围嘈杂了起来,因为松田终于到了,手里还提着两个大袋子。
爱姬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先是对上了萩原深情的目光,两人都是一怔,然后双双转头,一起去看松田。
“这个,是给爱姬在森林里的衣服。”松田先打开了第一个袋子,女孩子们都哇了一声,因为即便是森林装,这件衣服也做的极为精致,针脚细密,颜色搭配的也很好看,是现在流行的森女系的风格。
可惜松田自己好像不是很满意:“时间太紧了,很多细节没有做好,女生的那些发饰我也不知道怎么弄,就给你随便弄了个帽子。”
还不等女生们惊叹完,松田又打开了另一个袋子,拿出一件闪闪发光的公主裙,美丽又梦幻,每个地方都是闪闪的,放在现实中可能会有些奇怪,但是既然是舞台剧,还是童话故事,那看起来就是刚刚好。
这是漂亮到完全可以放在商店的陈列架上的地步,这件衣服一被拿出来,瞬间吸引了整个休息室所有人的目光,包括E班的女生。
“我依稀记得,松田君的动手能力挺不错来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啊,一个做衣服,一个化妆什么的……”坐在角落的优子捧着脸,想起以前萩原说过,自己不像松田那样,针线活能够做的这么好,所以就特地去学习了化妆吗?
优子的眼睛发光,甚至激动地想要当场改剧本。
*
舞台的灯光打开,投射在了舞台中间的两个人身上。
舞台的布景极为简陋,两个人的头上戴着小王冠,这还是之前运动会给获得名次的选手们准备的奖励,后来大家都送给了爱姬,而现在,爱姬又把小王冠拿了出来做道具。
两个人都披着袍子,一个人的袍子上贴着大大的白纸,上面写着“国王”,另一人写着“皇后”,台下的大家都发出了善意的哄笑,然后鼓掌。
舞台剧《白雪公主》开始了。
*
国王最近有些头疼,因为他和新皇后对先皇后留下的公主的教育理念有些不同。
“这样的教育方式,对一位公主来说会不会过于粗鲁了呢?”国王是一位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他之前一直认为教育子女应该是皇后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有多加置喙,但是这一次,他有些忍不住了。
“有许多大臣给我上书了,大家都说,即便是农夫的女儿,也不会整天在森林里跑的。小公主的身份如此珍贵,只要待在城堡学习书画,唱唱歌养养花就够了,你怎么能够让她常去森林呢?”国王给新皇后看了大臣们的奏折。
“甚至有人说,皇后你是想要故意养废小公主的,”国王很无奈,他一开始是坚定地相信皇后的,奈何大臣们天天在他耳边这样说,久而久之,他也渐渐开始怀疑皇后了起来:“没有一个国家会这样养公主的,她只要老老实实长到十六岁,等待王子来娶她就好了。”
皇后没有说话,她知道臣子们现在都在说她是在苛待先皇后留下的女孩儿,想要把懵懂的小公主养废掉,还说她是个恶毒的后母,但她并不想解释。
她敷衍了国王几句,她知道他是个大男子主义极重的人,很快就会沉溺于自己的事业、美人和美酒,而不会再关注小公主了。
她回到了房间,看着魔镜。
魔镜之中,映出了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容。
魔镜中的“皇后”开口道:“你做的没错”。
皇后点了点头,拿起了一枚苹果,慢慢地吃了起来。
*
森林里。
白雪公主正坐在草地上整理今天带来的野餐垫,面前的锅里热气腾腾,旁边有各种小动物围绕着她。
猎人——松田阵平已经注意到这个女孩儿很久了。
她穿着干净的衣物,皮肤白皙,像雪一样,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她会唱动听的歌,吸引了很多小动物,还能画好看的画,画的活灵活现,小动物们显然也很满意女孩儿画的它们。
她十指纤纤,一看就是不沾阳春水,和这个森林格格不入。
猎人这样想,有些责怪女孩儿扰乱了他今天打猎的计划——难怪森林里找不到猎物,连小鸟小松鼠都没有,原来都是到她这里来了。
猎人本来是想责备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手里的□□不自觉地就收起了。
“你在干什么呢?”猎人走进了,看到女孩用美丽却有致幻作用的蘑菇熬了一大锅的汤,看到他还热情地邀请他一块来喝,真是个笨蛋。
女孩儿估计以为是他真的要喝,赶紧为他盛了一大碗,双手递到了他面前,结果自己被烫了一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噗。”猎人没忍住弯了弯嘴角,然后又赶紧调整好表情,他接过了碗,好让女孩儿能够空出手来,去给被烫到的手指降温。
真是娇气。
猎人捧着碗,他看着手指立马红肿,手忙脚乱跑去找清水的女孩儿这样想,只是这样的温度,怎么就能烫成这样呢?
还有,难道女孩小时候没有学习过什么《植物大全》之类的必修课吗?用这么常见的致幻蘑菇做汤?这也太逊了。
即便是皇宫里娇贵的公主殿下也不该是这样的吧。
猎人这样想着,他喜欢打猎,现在也到了恋爱的年纪,他一直觉得自己理想型的女孩应该是强壮的,勤劳的,能够干活的类型,要是会打猎就更好了。
村子里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充满智慧的小矮人告诉他,等到了真的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他的一切原则都会改变的。
真的会有这种事情吗?别不是哄小孩的童话故事吧?
猎人看到女孩儿急忙地赶了回来,她的手指显然还是伤到了,即便紧急处理过了还是通红一片,但她的笑容却是那样甜。
“你喝过汤了吗?好喝吗?哎呀,你怎么不喝呢?是太淡了吗?”
女孩连着抛出了好几个问题,又错误地理解了猎人的沉默,最后她从身旁的篮子里拿出了一罐香料,倒了一些到猎人的碗里。
“快吃吧!这样应该就不淡啦!”女孩满意地点头。
猎人瞪大了眼睛,完全想不到面前的女孩居然会有这么多珍贵的香料,也没想到她会这样的暴殄天物,居然倒了这么多进去!
看着女孩期待的眼神,猎人对自己说着,他只是舍不得浪费这样昂贵的香料,绝对不是舍不得女孩伤心。鬼使神差般,他一口气喝完了手里的这碗汤,并在女孩准备为自己也盛一碗的时候,他拦住了女孩,抢着把剩下的汤全部喝完了。
蘑菇的威力不容小觑,猎人的眼前出现了幻象。
*
猎人感觉自己做了个冗长又光怪陆离的梦。
好在,醒来的时候,头下是软软的触感,身边是陌生的清香,让人感到十分的宁静和放松。
不远处的画板上有未画完的画,看细节大概画的是森林里的场景,确实是栩栩如生。
“你醒了呀!”天已经渐渐暗了,女孩正在在锅里烧着什么,香气扑鼻。看到猎人醒了,她的声音十分激动。
猎人无暇分析女孩的态度,他先探头看了看锅里:还好,是无毒的灰蘑菇。
小动物们叽叽喳喳,绕着他,踩在他身上,甚至在他身上跳来跳去,完全不怕他的样子。
身为猎人——这可真是奇耻大辱!
猎人觉得十分别扭,只是看着女孩清澈的目光,和毫不掩饰的对动物的喜爱,他倒也耐着性子拿出了口袋里本来准备作为诱饵的玉米粒,喂给了小动物们。
小动物们叫的更欢了。
好吵。
……却也好开心。
“真抱歉,后来小松鼠告诉我了,我中午好像用了有毒的蘑菇,你才会昏倒的……”女孩抱歉的解释,随后又开心了起来,“这些是小鸟和小松鼠帮我找来的食材,说肯定没有问题,你要不要来吃一点呢?”
虽然是询问,但是女孩已经在帮助猎人坐起来,并往他的身后垫了些东西,好让他坐的更加舒服一些。
她非常热情,态度亲近却又很好地把握了距离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猎人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脑袋后的柔软触感是什么,是女孩本来穿在身上的漂亮衣服,而现在,她只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袍子,当然,虽然是这样朴素的衣服,却也依旧无损于她的美丽。
猎人抓着女孩的衣服,触手即知应该价值不菲,只是或许是因为被垫在剩下的缘故,现在它有些破破烂烂的了。
“你为什么不回家呢?我没有在附近的村子里见过你,所以你肯定不住在附近。这么晚了,你该回家了,你的家人会担心的。”猎人突然说。
“啊,刚刚我的侍……家人已经来过了,我告诉他们我今晚不回去的。”女孩这样说,“因为我害你晕倒了,所以我得等到你醒过来,道歉才行。”
女孩左看右看,看猎人还是板着脸,心里忐忑,更加坚定了要好好补偿的想法,而猎人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脸越来越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只能靠板着脸控制表情。
犹豫了一会,猎人从怀里取出了针线包,为女孩缝补起了衣服。
“哇,你还会针线活吗?”女孩凑了过来,声音里洋溢着好奇与敬佩,“你的手好巧呀。”
“……你不是也会画画的吗?”猎人其实一直觉得画画唱歌都是无用的技能,只是或许是因为面前的女孩感染力太强了,他头一次觉得,好像会画画也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下次还是不要一个人在外面这么晚。”猎人低着头,干巴巴地说。
*
这天女孩终究还是没有等到猎人为她修补好这件衣服,因为她的父亲,一位说一不二,间歇性表现父爱的国王觉得她不能这样“野”,应该去认识一下邻国的王子。
王子突然传信,预计将于半个月后到达的他还有一周就能到了,于是侍从们只能奉国王的命令,半夜再次来到森林,寻找公主回去学习礼仪。
侍从们非常配合爱玩的公主,伪装成女孩的远房亲戚过来带她回去见客人。
单纯的猎人相信了,而且临走前,女孩还告诉他,三天后,她会回森林取回猎人为她补好的衣服。
“哈,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呀,怎么可能为帮你缝衣服花那么多时间!”猎人嘴上说着不可能,让女孩至少等个十天半个月,因为他想,这样是不是就有更多的见到女孩的机会。
不过,话虽如此,他回到家还是立刻投入了缝补工作,从午夜到拂晓,再到破晓,他一直没有移动过,终于缝补好了这件衣服。
这也是自从猎人会打猎之后第一次,他没有拿上弓箭和□□,而是只带着一件漂亮的衣服,和一套针线,就出了门。
他坐在和女孩相遇的地点,等啊等,终于到了三天之约的时间。
可是这天,从清晨到日落,再到午夜,他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