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大两口子未说出个章程来,王氏的心愈发偏向认亲了。
但江春明白,现在是胡家找上门来,主动权还在江家手中;况且她现对胡家无欲无求,但胡家于她却是有所企图的,此时于江家而言就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而江春要商讨的,也是她的底线,就是她今后的婚姻大事。
她没想过不嫁人不成婚,若在合适之时,遇着合适之人,他们定会携手共度下半生的……在这事上她需要选择的自由。
待胡二叔扶着老夫人进了门,见江家几人的淡定神色,就晓得这事成了。
果然,江春自个儿站出来对着二人行了一礼,温声道:“承蒙胡老夫人与胡家伯父不弃,江春能得二位青眼,日后得入胡家门下,习胡门医术,江春无以为报!江家满门亦不胜感激。”
老夫人露出愈发和蔼的笑意,就是胡二爷也满眼欣慰着颔首,他倒不是与胡老夫人抱着一样目的来的。对于真心喜欢江春的他来说,胡沁雪能得个关爱她的姐妹,他能得了这弟子,胡家医术后继有人,他也能轻快些。
江春望了王氏一眼,老人家会意,叹了口气道:“只是我这孙女,自小就是个主意大的,素日我们亦拿她无法……才六七岁的丫头呢,见了村里那嫁出去的小姐姐,回头就与我说今后嫁人要自拿主意,我们只当她小儿玩笑话哩!”
“哪晓得,前几日有人与她说了门顶好的亲事,我们大人亦觉着不错哩……她却是一口就给回了……说句不怕老姐姐笑话的,我家这老头子当日就发作了一场,道在婚嫁之事上,哪有小女儿自作主张的……她却是个不怕的,只梗了脖子,一口咬定就得自己做主……唉!你们是未见着当日那光景,爷孙俩谁也不肯让步,堵了半日哩。”
老夫人被这细节给吸引了,忙问道:“还有这事?看不出来哩,那后来如何了?”
王氏望了眼“被气了一场”的江老伯,假意叹口气,无奈道:“还能如何?这天下哪有拗得过儿女的父母?见她那小哭包样子,也只得应了她……她倒好,一听这话立马喜笑颜开,缠着她老伯起个誓,道甚说出来的话就要作数。”
胡老夫人渐渐听出味道来了,只含笑问道:“还当真起了誓不成?”
“可不是?她老伯受不住她软磨硬泡,被她走哪儿跟哪儿,不也只得起了誓,道她今后婚嫁之事由她做主……真是头疼哩!”
胡老夫人的笑意渐渐淡下,半真半假的来了句“你们也真是惯着她,她个小儿懂甚?”
“可不就是,当日我还怪老头子哩,这般大的小丫头懂个甚婚姻嫁娶,哪晓得老头子却道,她是咱们孙儿男女里头一个,跟着过了多年衣食不保的苦日子,就当可怜疼惜她罢,随她去了……好在她是个有本事的,眼睛总会好使的。”
王氏未待胡老夫人接嘴,又叹了句:“可怜我家老头子,只盼着这丫头今后可莫左了性子,不然你说咱们这亲生爷奶爹娘,可敢拿她主意?菩萨可在上头望着哩,自己起的誓,咬碎牙也只得守下去咯……”
老夫人此时的笑意已经有些勉强了,她肯认下江春,有很大个原因就是想要通过她靠上窦家那参天大树……若婚姻嫁娶由她自个儿做了主,现离她及笄可还有两三年功夫哩,难保不夜长梦多。
她已过了花甲之年,心内虽没了儿女情长、恩恩爱|爱,但脑中忽而闪过窦元芳的面容来,那般英俊样子……该是不会出变故吧?
王氏硬着头皮将话给说完了:“就这般性子,我们生身父母与爷奶也就罢了,只怕老姐姐却是耐不住的,但妹子我也只能实话实说,她呀,被我们惯成了牛脾气……届时怕贵府亦受不住她哩。”
见老夫人沉思,王氏望了眼江春,忍着心内不安,以退为进道:“只是咱们也不勉强,不能将这祸害送进你们家去……就算这事不成,若老姐姐不弃,咱们两家以后还可作亲友般走动哩。”
说完就有些惴惴,生怕老夫人真的就顺水推舟熄了心思,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啊!
身旁的江芝也有些着急,自己从东昌和离了来,可不是来种地养猪的啊,况且,那位胡太医……委实英俊不凡。
她又红了脸。
江春倒是不知嬢嬢的心思,只神色淡淡的望着脚下地砖,这件事若成了,可令她少奋斗几年,江家从此可光明正大露富了;若不成,顶多就少了株大树而已,她相信,凭自己努力,也总能挣出一份天地来的。
老夫人一看这情形,晓得这全是江春的主意,她心内自是不爽的:给她这大的面子了,还要讨价还价……说难听点就是不自量力!
但,胡家式微,几辈子引以为豪的医术日渐衰落,老祖宗凭着三根手指头打下的“江山”已逐渐被山西刘氏、浙江王氏、龙江陈氏等医家瓜分了,她又心有不甘!
若是自己儿子听话,能多为她生几个孙儿男女的也就罢了,慢慢教养就是,总有能承衣钵的……但老二这副闲云野鹤样子,哪是她支使得动的?
“好!这脾性倒是与我像全了!这干女儿,我可认定了!”胡叔微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胡叔微的豪爽令江家众人松了口气——这事没黄就好!
胡老夫人却有些气苦,自己这儿子,真是个好汉哪!就这般应下来,若她是个白眼狼,借着胡家势力捧上去了,今后又独成一派,自立门户可怎生是好?胡家岂不成了她的垫脚石?
但儿子不应也应下了,她只得忍了那口气,换上副笑脸来打趣:“瞧瞧瞧瞧,我这儿子却是等不及要作干爹哩!也不管人家小娘子可愿意呢……”
听话听音,江春自是听出老夫人的不乐意了,但见胡叔微已应下,又放心大半,她忙低头弯腰对着胡叔微深深行了一礼:“承蒙干爹不弃,江春定跟着您习医习术,视传承胡门医术、发扬胡门医风为己任,还望干爹莫嫌儿愚笨。”
果然,胡叔微露出大白牙,绽开一副爽朗笑脸来。
他对面的江芝闪了眼。
江春这般“打蛇上棍”,胡老夫人也无话可说了,只拿出欢喜样子来,众人合坐一处,吃过晚食,道胡家正月初八来过礼,两家人吃顿酒,这事也算定下了。
其实,按常理来说该是江家人上胡家门去才算诚意,但胡叔微体谅江家一门老实人,怕进了府去反倒拘束,正好胡家人来王家箐一遭,权作散心了。
老夫人也淡淡应了。
江春对胡叔微是真心佩服的,那般家世出身,那般才学与技艺,身上却一丝傲气皆无,性格天真,爽朗大方……胡沁雪倒是得了他真传。
能有幸识得他父女二人,还能跟着他学医,也算江春的福分了……从此,她就是胡氏医门的传人了,要说不激动那都是假的。“前世”的她只受过五年科班教育,中医、西医兼修,却是两样都未学好学精,与那正经医学世家出身的不可相比,如今能有这机会跟着名家学习……这是她在医学一途上最大的收获了。
晚间,躺床上的江春仍觉着心跳得极快,脸色也有些涨红。
这一世要走不一样的路了呢。
当然,激动的不止她一人,莫说当场的王氏两老口与江芝,就是江二叔两口子,亦是激动异常的,光“尚书大官”就将他们绕昏了头,那可是京里大官呀!县太爷见了都得下跪的大官哩!今后他们就是在村里横着走都无碍了!
倒是杨氏也难得开了窍,放下些“生儿子”的执念,若江夏江秋也能得了这福分……那她就是一辈子生不出儿子也无憾了!
江老大两口子虽也替姑娘高兴,但姑娘平白多了个“干爹”出来,他们又有些不是滋味了。
一会儿觉着干爹终究还是比不过亲爹的罢?一会儿想起“干爹”那般风采,怕是比他这位亲爹更值得姑娘敬重罢?江老大一夜辗转反侧。
可惜江春却不知二人的弯道心思,只惦记着苏家塘的事儿。
正月初二还未开市,定是买不到药的,但高外公的病却不等人,江春一早将文哥儿三兄弟唤醒,让江老大赶着牛车,将他四姊妹送到县里去。
顺路拿了两样年礼上谭老家拜了年,二人虽未经过正式拜师仪式,但平素早已如师徒般相处了,江春还是将要入胡氏医门的事由给说了。
老人家一听是本地豪族胡家,以前在京中亦与胡老爷子有过来往的,只叹息了一声:“这胡家委实可惜了,若非当年胡左院判走得突然,今日这太医局院使非胡家人莫属了。”
又语重心长的提点了两句:“今后入了胡门,记得瑾守本分,京中权贵数不胜数,切莫惹祸上身。况那胡家亦是一门烂账……端看这胡叔微能否重回太医局了。”
江春垂首听训,老先生在汴京医界浸|淫一辈子了,听他的准没错。
完了少不得又求上一番,将自家外公情况说了,道病情迁延难愈,正月里别处抓不着药,还请老先生网开一面去开了库房,与她配上三副药。
若换平时,江春是开不了这口的,但如今高外公病情耽搁不起,古人感冒病死人的也有……委实轻疏不得。她只得赧颜求情了。
谭老也未犹豫,拿了钥匙与她,令她自去抓药。
那库房内人参鹿茸海马的名贵药材也不少,他居然如此放心自己……江春颇为感动。
待抓了药,她又去唯一一家开着门的杂货铺称了几斤糖糕、蜂蜜,外婆爱吃那软和的桂花糕与面条,她也没忘了各买上七八斤。
老人家进不了城,又不好总麻烦村人帮带,江春索性将那油盐酱醋的各买了小十斤……好在江老大知晓她是买去外家的,也未多言,只道这些花销家去了会补给她。
江春也未多言,他有这孝敬岳父岳母的心,她正好可以将这钱留给外公外婆防身呢……不知为何,她有预感,舅舅不会太快回来的。
武哥儿与斌哥儿见姐姐买了这多东西,屁颠屁颠跟在后头问:“大姐姐可有我们吃的?”
江春故意逗他们,虎着脸道:“这是与婆婆公公吃的,你们吃了他们就没吃的了,这可怎办呀?”
两个小家伙还歪着脑袋认真想了半晌,“狠狠心”道:“那还是与婆婆吃吧,我们不馋。”
不馋?那跟在后头咽口水的是哪两个?若不是她给他们纠正过,说不定都含上手指了……江春有些欣慰,真是两个好孩子!
文哥儿也懂事了,晓得这是要去苏家塘,拉了姐姐指着一堆旱烟叶子道:“姐,你瞧,公公爱吃的烟!”
江春哭笑不得,抽烟她可不鼓励。
见姐姐拔腿欲走,文哥儿急了,在后跺脚:“姐!公公就好这口哩!”
江春很想与他普及一下尼古丁的危害,但转念一想,老人家这大岁数了,也没啥爱好,就吃点烟酒,以前条件差也吃不了多少,现偶尔给他稍吃点……量不算多,就当哄他开心吧。
于是又转回去称了半斤旱烟。
待父子几个回到牛车旁,手里已提满了大包小包。
爹老倌赶了牛车将几人送到苏家塘去。
果然,外婆一见几个外孙又来了,喜得眉开眼笑,再见那满一车的吃用物件,又“乱花钱”的责怪了好一会儿。
江春也不与老人争,先拿副药去用冷水浸泡半小时,等外婆香亲够三兄弟,她已经将药给煎上了。
闻到那药味儿,老人家赶紧用干枯的手背抹了抹双眼。
再见姑爷已将灶房堆得下不去脚的木柴给劈好了,还劈得细细的分了丝儿,极易燃烧……苏氏突然觉着自己姑娘这一生也值了。
趁着煎药的功夫,江春又帮着外婆把午食给造了。喊起外公,几个人将那丰盛的午食给用了。倒是没一会儿,高力也家来了,见着姑爹表姊妹几个,又玩乐了一顿。
直到服侍着外公吃了药,江春才有机会找到独自个在院里比划的高力。
这两年高力长得愈发快了,才半年不见,又窜高了一截儿,江春得仰着头才看得到他脸面。
“力哥儿这几日忙甚哩?”
“跟着师傅学武。”高力停下了手中动作。
“那你哥嘞?”江春明知故问。
“自初一出了门还未回哩,哪个晓得!”他有些不满。准确的说是自从刘氏逝世后,他就对高平不满了。这种不满在平日还好,毕竟兄弟两个半年才见得着面,但这几日却是达到了顶峰——好容易休了学,却不回家,又去找那不知是哪个的同窗耍,倒是交游甚广!
“你老伯病了这多日,怎个抓药人都没有?”
高力愧疚的低下头,不出声了,只似个小学生似的任她说教。
但江春的目的又不是要骂他,只叹气道:“你跟着师傅学好久了?”又将是哪个师傅,哪一村的,多大年纪了,以前做甚的,家中几口人等问了。
他都一五一十的答了。原来是隔壁寒水寨一个姓武的师傅,以前做过镖师,家里还有个姑娘,比高力小一岁。
他虽样样答了,但江春还是觉着有甚不对劲……似乎他的话太少了?只自己问一句他才答一句……不像以前那个面对自己的小话痨了,更遑论三年前的小霸王。
“既是在隔壁村,往返也才一刻钟,那你为何还每日早出晚归?该早些家来给你奶奶帮帮忙的……”
高力愈发愧疚了,低着头不出声。
江春见他有悔意了,又接着道:“你老伯病了这多时日,你可晓得?”
他点点头。
“既是晓得的,又怎还出门恁般久?也不家来瞧瞧老人家?”
他只像个小学生似的低着头,任江春怎说也只点头,意思是“我都懂了”。江春却气结,没留神就加大了嗓门:“你到底是怎了?”
那少年忽而惊了一下,缩了缩肩膀。
说“少年”,也才十岁不到,放现代还是个背着书包要家长接送的低年级学生呢……江春又有些愧疚,仿佛自己成了那不问缘由乱发脾气的家长。
她深吸一口气,温声安抚:“力哥儿,你是我兄弟,有甚不可与姐姐说的?”
“你这般把姐姐当外人……姐姐委实伤心哩。”
“别,你莫伤心,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
“你说吧,姐姐在听。有事我可以帮你哩,你忘了姐姐在县学读书,识得好些厉害同窗哩。”
他嘟着嘴,小声囔囔:“这事却是哪个也帮不了哩。”
江春愈发困惑了:“那你且说来听听,我帮不上也就罢了。”
“十月间,村里大苏哥哥参军去哩,去的辽东边军……说是可以博得份好功劳,日后家来了还能给他阿嬷求个诰命夫人。”
江春微微笑着,投以鼓励的目光,示意他接着说。
“他只当自己读书才能给阿嬷荣光,我读书是赶不上他,但大苏哥哥却是提醒我了……只消去参军,也能替我阿嬷搏个诰命的……只是那招兵的官大人却指着我笑,道我毛都未长齐哩,上了战场只是送人头去……”力哥儿口中的“他”自是指的高平。
所以他就想到江春与他讲过的故事:靠读书他是不行的,总也考不上县学就是最好的证明了;但他可以增加武力值,似那卫青、李广、张飞、项羽……
顾才四处打听哪有教武艺的师傅,想要走那“拜师学艺”的路子……这也是江春与他说过的。
他才十岁不到,虽然失母催着他早熟了不少,但眼里仍带了儿童的懵懂,却已晓得要替母亲挣诰命,与她荣光了……只不知那战场无眼,刀剑无情,能活着回来的又有几个。
况且还是辽人蠢|蠢|欲|动的辽东边境,随意听旁人一耳朵闲话就当了真……真是个傻孩子!你有这心,就是你母亲最大的荣光了!
江春|心内泛酸。
“师傅说我底子好,这般日日不断的练,不出三年,定能出师的,届时正好去作边军,到处皆是立功机会……”但也随时皆有亡命之险。
所以他才两个多月,日日不敢间断罢?
真是个傻孩子!
江春想抱抱他,但道理还是得讲:“你有这志向我们都不反对,但你阿爹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哥哥又远在州府,你成了家里唯一的男子汉……老伯奶奶得靠你看顾可是?这时候若只光顾着习武,可就无人照顾他们哩。”
“你瞧,这次你老伯病了这久,抓药人都找不着个,要是你在家就好嘞,可以帮他们进城跑腿……跑腿不止能练腿力,日后腿功了得,说不定你师傅见你这一片孝心,还会将看家本事悉数教与你哩,届时我表弟可就是苏家塘第一能人啦,再不敢有人欺负我们的!”
江春不忍心给他压力,尽量将语言直白化、简单化,剖除平日的大人语气……嗯,像在哄小学生。
不过,他本来就是小学生。
高力果然眼前一亮,是这道理哩,他怎未想到?
见了他这样子,江春也就放心了,就算是文哥儿学坏,她也不会相信高力学坏的。她永远忘不了三年前高粱地里那个扑在自己肩膀上哭泣的瘦弱身影,这样一个纯良的赤子,就是没了母亲的庇护与教导,他也不会学坏。
因为他与高平是不同的。
教育完表弟,时辰也差不多了,与岳父母说过初八认亲的事,嘱咐他们到时定要上门去吃酒,爹老倌方领着四姊妹回了王家箐。
接下来几日,江家可谓是“门庭若市”了。
也不知是哪个将“要与尚书大人家认干亲”的话放了出去,下到江大玉等不对付的人家,上至村长与王氏族长,皆借着各色由头日日来串门,恨不得将江家门槛踩烂。
望着杨氏与江芝那得意神色,仿佛她们才是正主似的……江春晓得,这漏嘴之人少不得就是她们姑嫂了。
但这本就不是甚见不得光之事,说了也就说了,倒是无伤大雅。
只是江芝那得意神色,江春觉着有些奇怪,按理说才和离家来个把月的人,不说要整日以泪洗面吧,也该是不会这般快的走出来罢?她好似又遇着更大的“喜事”,将那愁绪给冲得无影无踪了?
当然,这几日奇怪的人和事本就不少,她也无心思去管恁多。
首先,那王家族长众老来了数趟,非得磨着江家入他王家族里,理由是王氏也姓王……只这王氏却是外地人,自小跟着父母逃难来的,当年为了求个庇护,求爷爷告奶奶的希望能入族,就算认堂亲干亲都行,那些族老却是眼角不扫一下。
现今换他们求上门了,王氏定是堵了一口气的。
况且,单将王氏列入族谱也就罢了,好歹还姓王呢,面上说得过去些……但连带着江家却是牵强了……村人这般热情的攀上来,不是江家面子大,是胡家面子大罢了!
其次,随着日子的临近,江老大却是愈发不对劲了。整日满腹心事,可说“郁郁寡欢”了,好似丢了好大一笔钱财似的,只觉他心肝脾肺肾都疼到一处去了。
江春问过他两回,可是有心事,他却只是欲言又止,还有那显而易见的苦涩与失落?
江春拿不准。
初七这一日,胡家早早使来了七八个下人,拉了些米面菜肉进村,惹得村人红了眼。江家几兄弟去帮着将东西扛进门来,有那要讨好他们的胡家下人,就说了几句“小娘子亲爹可有福啦,能与太医打亲家”,更是将江老大刺得不是滋味。
晚间饭食也未用,就去闷头歇了。
江春使文哥儿去房里问了他,也只道“无事”。
第二日,江春督促着爹老倌早早的赶了牛车去将外公外婆一家接来,他们前脚刚进门,胡家人后脚就来了。
此次来的人不是一般多,光胡家主子就来了老太太、胡大爷一家、胡二爷父女俩、胡三爷与徐绍徐纯,更别说还跟了县太爷为首的文武官员若干……
江家人懵了。
村人也是怕得噤若寒蝉……那可是县太爷啊!
不过,县太爷原来长这样子啊!也没比旁人多生只眼睛啊,也没三头六臂……当然,更没那位太医大人好看了。
好在江家听了昨日胡家下人的意见,多备了好几套桌凳,倒是还将好够坐了。
菜单子是胡家拟好的,原材料是他们拉来的,灶上厨师是他们派来的……江家人只是提供了个灶房,偶尔打下帮手,就将这场认亲宴给办下来了。
待酒足饭饱之后,由县太爷主持着,下人搬来椅子,斟上茶水,江春与胡叔微跪下磕头,进了茶,改口称“干爹”,得了份厚礼……这礼也就完了。
只是,她敬完茶转身之际,却见江老大深色黯然,好似还有些沮丧……心念电转,江春反应过来。
原来她亲爹是吃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