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村长

第二日,江春早起去瞧了老夫人一回,见她精神已好了些,嘴里说话也顺畅多了。再问过翠莲嬷嬷,道昨晚药后又去了两次净房,黑便愈发少了,至今晨起了两次,皆未再见黑便,江春这才放下心来。

只嘱咐了再照着那药方子抓三剂来吃过。

翠莲倒是想着老人家好容易遇到对症的处方,想要再多抓两剂来吃吃,最好是能吃个十天半月的,将那动不动“咳血”的病根子给去了才妥当。

江春忙拦了,老夫人的病根子可不在呕血上。呕血只是个症状而已,真正病因还是肝气过旺、脾胃素虚,外加饮食不当,只要改了这些饮食习惯,再注意条畅情志,调理脾胃的,那病也就不会犯了。

况且,这药方子里有味“木通”呢。

木通虽能清泻心火、利尿通淋,导肝热下行,但它属于马兜铃科植物,对肝肾功能有损,尤其是肾功能,曾出现过用大量木通(六十克)煎汤服用后引起急性肾衰竭的临床报道,后来亦有药理实验证明其所含的马兜铃酸委实是损伤肝肾的……江春一般用量都会控制在十克以下,连续服用时间都不超一周。

后世有报导甚“中药是肝癌元凶”的,不过是哗众取宠、耸人听闻罢了。真正有行医执照的中医科大夫,会不知哪几味中药有何毒理?最后被披露出来的都是那“艺高人胆大”的江湖郎中罢了,算不得正经中医,但出了这样的“害群之马”,背锅的却是整个行业……只可惜群众对中医中药的认识还停留在“祖传秘方”“专治某病”的阶段,要让他们理智分辨正经中医?那真是任重而道远。

待用过早食,在胡沁雪依依不舍的目光里,江春回了学寝,继续将未收拾完的物件打整完毕,最后去珍馐堂用了顿午食,江老大就来了。

父女两个将东西搬上牛车,江春去学寝司将钥匙退还了,缴清灯烛费,再回头望了眼自己住了三年的屋子,这个存着江胡二人无数悲喜的小屋子,从今往后就再也进不来了……江春略带伤感的出了门。

待牛车赶到熟药所前,江春记着谭老今日当值,又进去与他告了一声道自己升学试考完了,家去休整几日,再接着来上工。老人家见她毕业了还愿意继续来上工,自是欢喜的。

到了杂货铺子,少不得又买了几斤糖糕的,家里小馋嘴猴子太多了。途径了肉摊子,江春又去割了几斤好肉,倒是被江老大抢着付了银钱。

想起三年前自己第一日来报到时,还是个矮戳戳的小豆丁,江老大怕她馋,还买了个糖人给她吃,这个老实男人……自己能有幸成为他姑娘,也是福分了。

待两个慢悠悠摇着牛车到家,家里瞬间就热闹起来,几个小的围着她打转讨吃的,大人则七嘴八舌问她“考得如何”“可难”“可有把握”等话。

江春也不卖关子,道估摸着该是不错的,但也说不好,还是得待年后才能见分晓。

众人晓得她历来是个稳重的,若亲口说“不错”,那就是真错不了了!喜得恨不得放上两串炮仗。

江春忙拦住了喜出望外的王氏等人,莫说现今还未出成绩呢,就是出了也不至于这般“大张旗鼓”吧?村人还不道江家如何张狂呢。万一到时候成绩下来,却是马失前蹄了,那可怎找得回这面子来?

高氏也觉着是这道理,跟着点头。

可惜也不知是哪个说出去的,到了晚间,江家人正将晚食摆上桌呢,村长就上门来了,手中还提了两斤米酒,道是来寻江老伯吃酒的。

其实两家关系如何,大家心知肚明,他做出这亲热样子来,自己不尴尬,老江家一家子老实人却是不适应的。

“这是我从县里打来的纯米酒,江老哥来上两口,保准比苏家塘那家的醇……来来,阿全你们三兄弟也来……”说着就自来熟的拉了江老伯上桌。

虽这心内还是有些疙瘩,但江老伯也是老好人,不好冷言冷语对他一副热脸,只得叫了兄弟三个坐一处吃起酒来。

“江老哥啊,看看你们江家现今过得甚日子,这随意吃顿晚食,光肉菜就得有三四碗,逢年过节的那还得了?果然日子是好过了……”说着嘬了口酒。

江老伯不知该怎接话,王氏从旁插嘴道:“村长你也就是见了今日,这是我大孙女县学结业家来了,自是要吃顿好的……平日|你是没见着,也就三瓜两枣的随意吃些,能填饱肚子就行。”

这倒是实话,王氏老两口穷怕了,哪怕现已有了些积蓄,但这伙食开销上还是要紧着来,每顿能有大白米饭管够就不错了。

“你家大孙女可不得了哩,这升学是稳稳的啦,今后少不得也是当女官的……只日后可千万莫忘了我们这父老乡亲啊!以前我就觉着春丫头是个不凡的,小小年纪田里家中,种地养猪的,哪样拿不出手?果然就是文曲星下凡哩!”原来是江春“考得不错”的消息传出去了。

老两口终于露了点笑容出来,这大孙女就是老江家的骄傲啊!今后走出去哪个不高看他们两分?

“业哥儿的事听说了罢?王家都要被他闹翻天了,说是那孩子昨日家来就蒙了被窝哭,都哭了一晚了,今日早食怎都叫不起,好容易起了,却又差些昏倒呢!我那亲家几个问了半日才晓得,原是没考好哩!还说这次升学试可是近十年来最难嘞!”村长恨不得讲个吐沫横飞。

老两口也不懂甚试题难易的,只听说独自家孙女一个考得好,那就是好了。

“我这亲啊,可结得肠子都悔青了!你们道那芳娘是个能干人,只是也太能干了些,将我那大孙子哄得爹娘不认只认媳妇儿,老大那一房全由她来做主嘞,我是见不得他父子两个那霉乌龟样子……”

这话江家二老可不好接,他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了,还拿自家儿子孙子房里事来说,他们只好随意支应着。

“我这心内也是苦啊,业哥儿读书掏空了家底,芳娘嫁来我家,就只搭了两床被子两个盆,也亏他们做得出来,这业哥儿是王家的种,芳娘就不是啦?”村长又喝了一口闷酒。

王氏不接话,但心内却有些乐见其成:果然风水轮流转啊,当年听说业哥儿上了弘文馆,晓不得是哪个覥着老脸去求亲的,现媳妇儿娶回去了就觉着吃亏了?人家芳娘恁能干厉害个女娃子,配你家这一家的墙头草,还不定谁吃亏了呢!不过转眼一想到当年芳娘伙着王连贵与江大玉来讹他们,她又觉着其实这两家人结亲,甚锅配甚灶罢了,谁也不亏!

见江家无人接他这茬,村长又闷了一口苦酒,自言自语道:“你们家春丫头,也不晓得会是哪家小子有福气讨了去……”

王氏翻了个白眼,对着聚精会神听八卦的杨氏骂道:“快吃你饭,望甚大头风,碗里肉都要掉了……再望!掉地上也得捡起来吃了,你没见这饭还没熟呢,就有些癞皮狗守在锅面前了!”

村长被她指桑骂槐,脸上闪过些微不自在,但想到自己跑这趟的目的,又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继续拉扯些家长里短。

直到妇人并几个小娃儿都吃好,离了这桌子了,村长才与江老伯支吾道:“你家春丫头今年也十三了吧?可想着找人家啦?这女娃子读书,哪有个个都能读得出头的,官家只说能做女官,但真正做上女官的有几个?你们可别将一辈子血汗钱搭进这窟窿里啊!”

江老伯对此倒是很坚持:“这倒不是,我们也不一定非得指着她做个女官,就是识些字,会写个书信也是好的,我们这做人祖父母的,只能竭力供她了,能供到哪儿算哪儿。”

村长再接再厉劝道:“我倒是佩服你们老两口能狠下心来供她女娃子,若是我老两口,却是没这心肠的……话说,你们江家这几年可是走了大运了,这钱都是从哪儿变出来的不成?也给老弟我透露句实话呗。”

“能有甚变出来的法子?还不是一文半文的从牙齿缝里抠出来的,顶多就去山里捡了几斤野果子卖卖,但这野果子也不是日日有的,捡个两三回都绝了。”

“你可莫敷衍老弟我啊,这捡果子我还不晓得?咱们村里多少人跟着去捡了,又有哪个捡出栋青砖大瓦房来的?你可莫藏着掖着了,现今你房子田地猪鸡样样有了,还有几个出息的孙子孙女,还会缺那几文钱?你就当说出来让我长长见识吧……枉我当了这多年的村长,见识却是比不上老哥你嘞……也让我长长见识吧!”

随他怎捧,反正江老伯就是不说实话,翻来覆去就山里捡果子那几句……也不知可该感谢前面几十年的苦日子了,穷怕了,任何一条生财之道都得捂得严严实实才有安全感。说要先富带后富,实现共同富裕的?

不好意思,江家穷了恁多年,除了隔壁堂哥家帮衬过几次,没谁帮过他们的,就是吃不上糠皮儿了,他亲姐姐也未伸把手的……所以他没恁高的觉悟,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江春见老伯是个捋得清的,江老大嘴巴也严实,二叔自出了海子村那一遭后,也不敢对外乱说话了,三叔历来是个精明的,江春也就放下心来,不再管他们说了甚,只跟着进灶房去洗刷。

待收拾完了进堂屋一瞧,村长倒是去了,江家三兄弟却是吃得醉醺醺。王氏骂道:“又不是没吃过酒,非得与那墙头草吃醉了才甘心可是?”

倒是江老伯回了句“不吃醉哪能吃回本来?”

一家子全笑出来,几个醉汉才被推回了各自房间。

翌日,江春照例早早醒了,但念着无事,倒是又睡了个回笼觉,直到自己房门被拍响,她才醒过来。

门口站了一堆人……和狗。

军哥儿领着三个小豆丁来喊她起床吃早食,“尾巴”与“狮子”也尾着上来,倒是将她房间给挤得满登登。

那“尾巴”是个最不要脸的癞皮狗了,隔着柜子门闻到里头的糕点香味,就直直坐在那儿,耳朵竖得直直的,眼睛盯着柜子瞧,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江春不理它,家里弟妹几个都还没吃的呢,哪有给它吃的份?“狮子”倒是只有节操的汪,似个人样的屋里走一圈,这嗅嗅那闻闻的,就是不去糕点面前晃。

江春看那几个小的早已洗过脸手了,打开柜子,准备拿两块糖糕分与他们吃,哪晓得才开了门呢,那“尾巴”就跳得老高,朝着油纸包扑过去。

江春吓得轻轻踢了它一脚,“嗷呜”一声,它夹着尾巴又坐回了地上。这回却不是后腿落地了,直接四手四脚趴地上,可怜巴巴的“呜呜”叫……江春真的想打狗!

人都没吃的,它怎恁般馋?前世怕是个饿死鬼投胎了,只消见了江家人吃甚,就是嚼粒干豆子,它也会眼巴巴望着。

江春试过,她空着手假装拿吃的放嘴里,嘴巴“吧唧吧唧”假意咀嚼几下,都能引得这馋狗伸长了舌头,眼巴巴盯着她嘴巴瞧……在它心目中,主人吃的东西只有两类,一类是“好吃的”,另一类就是“非常好吃的”。

唉,江春被那馋狗看得硬不起心肠,趁着大人不在,悄悄掰了大拇指大一块儿糖糕扔地上,就当忍痛赏它了。

哪晓得,另一头的“狮子”一见她动作,“咻”一声窜过来,估计还没一个箭步的动作,那拇指大的糖糕就进了它肚子——真是只心机汪!

“嗷呜”凭啥你抢了我好吃的?

“呜呜”不服你来小爷嘴里抢回去啊!

于是“尾巴”那怂货又继续四脚趴地,“呜呜”苦求。江春哭笑不得,只得又忍痛揪下指甲盖儿大一小块来塞它嘴里。

它嚼都舍不得嚼一下,脖子动了一下就咽进肚,又开始“呜呜”了:为何我的没它的大?

江春:你已经是两三岁的大狗了好吗?别以为自己还是几个月的狗宝宝好吗?动不动就卖萌讨吃的……江春真觉着这狗又馋又笨!还不如做狗肉火锅的好,养了浪费粮食!

“春儿,可起了?起了就快些下来,有人来哩。”王氏在房门外轻轻叫她。

这大清早的,谁会来江家?她赶紧将头发扎好了,穿上粗布衣裳,领着一群豆丁两只狗下了楼。

院里没人,估计是进了堂屋去了,江春打来烧好的温水,刷过牙洗过脸,进灶房去瞧早食,却见高氏与王氏皆在里头站着。

“奶,今日要吃甚?”

“喏,煮锅汤圆给你们几个馋嘴猫吃。”灶台上放了一筛子糯米汤圆。

因为怕糯米面粘在一处,只能用筛子盛了分开些,这“汤圆”个个有小笼包那般大,个头有后世的“元宵”那般大了。因为今日人齐了,舍得放料,里头裹了满满一包花生胡麻,平日吃完橘子,将那橘子皮晒干,做成“陈皮”,调馅儿时候舂一把陈皮进去,倒是清香又解腻的。

不过,这般不好克化的糯食,就是江老伯那般的庄稼汉也才吃得下三个,那筛子满满一筛却是太多了的。

“奶你们怎捏了这多?那几个小的不知饱足吃多了不好消化哩。”

“还不是来了客人,总不能咱们自家吃好的,把客人丢一旁吧……这‘墙头草’倒是会找时机,昨晚来吃了顿好的,现又要白吃一顿回去……”

江春懂了,哦,原来是村长带来的客人。

江家为人处世是江春最赞成的,只要自己有,宁愿自己省着舍不得吃,也要客客气气拿出来招待客人,老人总将“上门就是客”挂嘴边,但真正在穷苦年代能坚持下来的却是不多。

待锅里的水开了,江春轻轻的将汤圆一个个的下下去,看着快把锅底盖严了,就不再放了,不然会粘黏在一处,到时候煮得“肠开肚裂”不好看。

王氏守在一旁,瞧着锅里水沸了几分钟,那些汤圆一个个都飘起来,将水面盖得糯白一层,就拿过碗筷来,每碗里盛了白胖胖的三大个,使着江春用托盘端进堂屋去。

江春见堂屋饭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只摆了几包红纸包了的糕点与红糖,这架势……

江春依次将四碗汤圆摆上桌去,几个小豆丁也在里头坐着玩呢,只估计是有生人在场,都不吵闹了。

她只觉着后背有两道视线在盯着她瞧,她一进门就发现了,只未曾分心去瞧。待她摆好碗筷抬头一看,却是四个大人坐在饭桌对面靠墙的雕花椅子上。

其中一对男女是见过的——村长两口子,另中间坐了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与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倒是光鲜的,那妇人耳上还带了两个金坠子。

那两道目光正是来自那妇人与少年,只是江春不喜他们盯着自己看的样子,有些不太礼貌,令她如芒在背。

“村长大爹与两位嬢嬢,快坐过来吃点东西吧。”

村长媳妇指着江春道:“看吧,就是这姑娘,我没说错吧?可是咱们王家箐第一能人哩,这汤圆就是她手捏的,你们来尝尝味道。”一副主人样子请了那两人坐过去。

江春想说:并不是我捏的呢。

“春儿,来端早食。”好在灶房内的王氏解救了她。

待她出去后就不再进屋,只在灶房里小凳子上自己吃了两个,本来只想吃一个的,但高氏挂念她,非得又舀了一个给她。这白胖胖的团子看着不算大,吃起来却梗人,吃下一个就能半日不消吃东西了。

她在灶房独自吃汤圆,耳朵却是准备好了的,留意着堂屋的动静。

“怎样?老姐姐,瞧见这小郎君了吧?可是一表人才?人家不止长得俊俏,就是书也读得好哩,明年就要从县学毕业,到时也是与你家春丫头一般的考学哩……这般两人可有话聊,不似我与我家这个,讲话随时牛头不对马嘴的……”这是村长媳妇那大嗓门。

那年轻人俊不俊俏江春没注意,只这口气怎么像……保媒拉纤?

而且保媒拉纤也就罢了,看这样子还在县学乙级?或许还比自己小?她有些好笑,她对比自己小的男性可没兴趣,就是同龄的,她也不乐意……毕竟“上辈子”又当姐又当妈的初恋例子摆那儿呢。

“好是好,只我家春儿还小哩,现又学业未成,还是等她去汴京念了书才考虑……”这是王氏的拒绝。

江春松了口气。

“哎哟,我的老姐姐哟,你可莫再犹豫啦,你晓得我这姐姐家在武定县城是做甚的?人家是正经的大户哩,家里二三十亩良田种着,我那妹婿也是个能干人,还在城里做着账房哩,每月都是有稳定进账的,家中的积蓄哟……可不是咱们王家箐的老土帽见过的!”

其实,江春想说,“二三十亩良田”,江家再努力两年也是能达到的;县里做账房,自己舅舅不就是吗?没觉着有多“大富大贵”啊!看来媒人的嘴真是最不可信的,明明就是个农村小康之家非得被她吹成富户老财了。

果然,王氏心内也是不屑的,当然最主要还是觉着江春确实还小,她读书又这般出息,怎会愁嫁,自是气定神闲的又婉拒了。

“老姐姐你可莫瞧走眼了,咱们都是恁般年纪过来的小娘子,去了汴京繁华世界转一圈可就回不来啦,届时心野了可就养不家了!”这话就有些难听了,好似女娃子出去见见世面读两年书就会不安于室似的。

果然,王氏有些气了:“老妹子,话可不能这般说,我孙女甚品性我清楚,她又不是那画妖精的女娃子,在咱们金江县里甚没见过?那汴京再大再繁华,能有四五个金江这般大?她就会迷了眼?”

江春憋笑:我的亲奶奶哟,虽然我也没去过汴京,但那汴京岂止是四五个金江大?

王氏又补充道:“我这孙女,县里大户人家的郎君娘子皆与她耍一处哩,就是熟药所的老所长亦是收了她作徒弟的,甚大世面未见过?”语气里带了丝明显的炫耀。

果然,就是这丝炫耀惹到那妇人了:“哎呀,我就说不来吧,你们偏要撺掇着来,这家里旁的家什也无,就这青砖瓦房?我家十年前就住上了,有甚可稀罕的?也就你个没见识的!她家女娃子好,她家女娃子难道还是金银打造的不成?女娃子读甚书?将来还不是得生儿子,她要生不出儿子来,就是把那书本子全吃进去了也无用,还不如我几两银子买个灶下婢呢……”

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孙女居然被她贬得不如灶下婢?岂有此理!

王氏也不客气了,弹弹衣裳上不存在的灰,皮笑肉不笑道:“哎哟,老妹子,你们真是日子好过哩,只有好过了才请得起佛,拜得起神仙,这大一尊大佛都被你领进家门来了……我们江家却是招待不起哩。”

一副要送客的样子。

其实,按王氏素日的火爆脾气,直接拿扫帚赶出去都是可能的,只现还这般忍让着,不过是“人在屋檐下”罢了,村长这棵墙头草还是尽量莫得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