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九章课上,江春留意瞧窦夫子神色,果然还是有些郁郁,看来定是他自身或是至亲之人身上遇着事了。
江春实在忍不住好奇,看他名字与形容,定是与窦元芳有干系的。而窦元芳,也不知做的甚官,这几日怎还在金江停留?想着等见了窦元芳,定要好生问问他,他应该不会不告诉自己吧?她有些拿不准。
这一整天下来,她发现自己终于能聚精会神听课了,看来女人不论大小,皆是要靠礼物来哄的。昨日那五件贺礼,收得她晚上睡着了都好生欢喜,不论是同窗之谊还是姐妹之情,亦或是窦元芳将她当小儿的关爱之意,都说明她人缘没上辈子那般差劲,总还是有这么几个人喜欢她的。
有人喜欢,总是件令人欢喜的事。
于是,这份欢喜居然治好了她一连两天开小差的毛病。
待散了学,江春与胡沁雪招呼过一声,就急着往南街口去。平素夫子皆是酉时未至就散学了的,今日却有些晚了。
待她急忙到了南街口,倒是人来人往,瓜果菜肉吆喝的颇为热闹,只是未得见窦元芳——这家伙不会是看她未按时到场,就走了吧?他走了也就罢了,那“狮装大佬”她却是稀罕的。
因那松狮也算中华田园犬之一了,只体型较大,成年后得有五六十斤重,光肩高就得有四五十公分高,骨骼粗|壮,四肢有力,看家护院狩猎皆是把好手,倒是不会令人将它与普通土狗混作一处。
若将这狗子拿回家去,好生养大了,估计这整个王家箐方圆几里,就无人敢打江家的歪主意了。
好在她也未等好久,就来了个熟人,只不是昨晚约好的窦元芳,而是他跟前使唤的窦三。
“江小娘子,我家相公因有急事脱不开身,嘱我将这雄狮犬与你送来。”窦三指了指那稀稀拉拉有几个缝隙的竹笼子。
江春道了句“多谢窦三哥”,想要伸手接过,那窦三却是避开了,指着后头辆马车道:“小娘子请上车。”
原来是要将她送回江家去,这窦元芳倒是有两分头脑,自己单手提着那连笼带狗的得十几斤,说不好走到天黑才到家哩。
江春也不与他客气,想着正好身上带了几文银钱,去肉摊上割了几斤五花肉,又买了两斤糖糕瓜子糕点的,多买些顺路有车回去,也算是给家中姊妹解解馋。
那窦三果然是元芳身前能人,两人性子如出一辙,真似锯嘴葫芦……除了江春一开始与他招呼了几句,余下不肯多说一句话,只独坐了车前抡起鞭子做了车夫。
其实是江春不了解窦三,他虽未多话,但那全程总往身后车厢瞟的眼神,以及皱着眉若有所思的样子,皆是他心内有想法了的:这江小娘子他倒是有印象,正是那年救了淳哥儿的女公子,只这三年未见,变化有些大,早长成了小娘子样子,以前的小儿形容不复存在。
估摸着昨晚相公就是提了狗子去找她的吧?两人月黑风高了还在一处说话……
他忙打住思路,暗骂自己胡思乱想:相公是多光明磊落的英雄人物,风光霁月的大丈夫,这小娘子也没比淳哥儿大了几岁……相公恐怕只是将她当作寻常子侄辈而已。
待到了江家,他亦未进门,只将东西卸了就往回赶。倒是江家其他人都砍包谷杆去了,只使了二婶早些来家造饭,见着江春从个男子的马车上下来,还提了好些吃用物件,她顾不上锅里正沸着的汤水,拉了江春就问:“春丫头,这是何人哇?这多物件皆是他买的哇?”
江春望着她那闪着八卦火光的眼睛,心内不喜,只随意应付道:“学里同窗家人,出城办事儿顺便送了我一道。”
说完也不管她是否相信,屋里玩耍的军哥儿三兄弟已扑到她身上来了,那尾巴狗倒是不敢再随意扑人了。几个豆丁七嘴八舌“大姐姐”“大姐姐”地喊起来……倒是只见了清一色的小男娃,那秋姐儿却是未见的。
“军哥儿,秋姐儿哪去了?”
军哥儿瞧瞧二大嬷脸色,倒是不敢说话,只指了指灶房方向。
江春忙洗了手,拿了块糖糕进灶房,里头除了柴火烧着的噼啪声,以及锅里沸腾的汤水,却是未有声音。
她凝神一瞧,却见那锅洞门前坐了个小小的女娃,说是“坐”,亦不过是随意滚在一堆干树叶中,滚得两个羊角辫散了些,还沾上了些碎叶子……人却是闭着眼睛睡着了的。
这个九月天已凉了,又是擦黑的时辰,气温骤降,个两三岁的小娃娃就滚在地上睡着了,定是又被喊来烧火烧睡着的,与那买来的灶下丫头也不差了……她有些想象不出来,这是怎样一个当娘的,可以硬下心肠来作贱自家姑娘。
江春先将秋姐儿抱回王氏屋里,给她外头衣裳脱了放床|上,盖好被窝出来,迎面正遇上心虚的杨氏假意道:“这小丫头就是不听话,说了不消她多手多脚的,偏要争着去给我烧火,这不才稍不注意哩,她就睡着了……”
江春这三年来为家中|出了不少主意,又是江家的“明日之星”,倒是练出了些气势来。她也不说话,只抿紧了嘴,定定望着杨氏演戏,果然才几句话的功夫,她就讪讪住了嘴。
因着这一个小插曲,等她回过神来,那院子里却是热闹起来了。
只见军哥儿养的尾巴狗对着院里那竹笼子“汪汪汪”吠个不停,江春暗道:“糟了,忘记将那狮装大佬给放出来了。”
果然,待她来到这笼子边,里头大佬已是急不可耐了,只苦于侧面插梢它撬不开,只得在里头挠爪子,还发出些低沉的“呜呜”声,听着有些凶狠……这是狗子要发狠前的征兆哩。
“大姐姐,这里头是个甚?”几个娃皆好奇。
“是只大狮子哩,你们可害怕?”江春松了脸皮,故意逗他们。
“哇!真是狮子啊?可会吃人?”军哥儿倒是个胆子大的,对这些凶禽猛兽倒是天生的好奇。
江春只笑笑,先隔着笼子安抚了那大佬(虽然无用,人家不认她),又让军哥儿将尾巴用根绳子拴起来,她才将笼子打开。
众小儿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盯着那竹笼子瞧:只见里头悠悠走出只棕红色“狮子”来,也不往人前凑,只瞧着视线远处,慢悠悠走过去,亦不将另一头正在使足了力恨不得挣脱绳子还吠个不停的尾巴放在眼里……
江春|心内纳闷:真是物肖其主啊,都是一样的悠闲正经样子。
其实在未见过窦元芳之前,江春觉着“悠闲”与“正经”该是对反义词,“悠闲”的该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才对,但她却在正经古板的窦元芳身上也见到了悠闲之感。若要细说的话,他更多时候是种悠然自得、闲庭漫步的状态,即使是绷着脸,也是闲散、轻松的绷脸……
江春摇摇头,暗怪自己,又是胡想些甚!
其实几个小豆丁倒是未曾见过狮子,只既然大姐姐都说是狮子了,那就跟着叫了……见了那虎虎生威的小狗子,也不害怕,只小跑着追在它屁|股后头,“小狮子”“小狮子”的唤着。
当然,那大佬依然是不回头的。
直到晚间王氏等人家来了,见到江春又热闹了一番,江春将那雄狮犬的事给说了,只道是同窗家养的大狗生下来小狗,因她见了好生威风厉害,就讨了一只来,让他们好生养大了,今后看家护院是把好手。
众人自也无话可说。
第二日,她又早早起了赶到熟药所上工。江春不得不感慨,年轻就是好,精力充沛,一个月二十多天轮轴转也无甚的,若是换了上辈子三十岁的身子骨,一个星期不休息就得腰酸背痛、头晕眼花了。
此后回了学馆,随着天气转冷,升学试的脚步愈发近了。
在这渐渐寒凉的冷风里,日子一晃眼就过到了冬月二十。
窦夫子还未进学舍,甲黄班的学舍门却关得严丝合缝。江春本就是个畏寒喜暖的身子,再加坐了近门处的第一排,正对着风口上。每进一个学生,那开门带进来的风,能将她吹得身上一抖,无法只得缩紧了脖子,恨不得真裹床棉被来学舍。
倒是那胡沁雪,从前十年大部分时间皆在汴京生活的,习惯了那边寒风夹雪的冬日,自回了金江,从未下过雪,气候亦不似川蜀一带阴冷潮|湿,反倒日照充沛的,只觉着这儿的冬日异常的安逸暖和。
故她虽比江春更靠近风口却是不见得有多冷的……江春佩服她的耐寒能力。
舍里大多数学生都已到了,大家虽缩着脖子,将手塞进袖子里,一个个裹成了灰熊样,但眼睛却是只放在书本上的。
在这静悄悄的冬日清晨里,突然薄木板的舍门被狠狠推开,因着力道过大,惯性使然还将那门板撞到了后头墙上,发出“哐当”的巨大声响。
一股凉风迎面而来,还似长了脚手似的顺着头面脖子往衣领里头钻,江春有些气苦不已,也不知是哪个冒失鬼,反正始作俑者就在徐绍与徐大饭桶之间……抬了头正准备说上几句。
却见门口站了个三四十岁的女子,穿了身灰色的麻布衣裳,银盆脸,上头斑斑点点的生了好些。倒是盘得一手好头发,那黑中夹了银丝的头发被她盘在了头顶,结成个碗碟子大的发髻,随着她动作将歇,颤颤巍巍的……江春担心那大坨的发髻可会一不小心就散了,况且那头皮亦绷得太紧了,她看着就有些难受。
“你们班上可有个叫杨世贤的?”那妇人大着嗓门问出来。
正静静瞧着书的学生皆被唬了一跳,江春皱着眉,从她那角度望上去,正好见着她那大张着的嘴巴,隐约可见上头一排的黄牙。
坐第一排的江春不出气,只定定望着她,不知她意欲何为。
那妇人见无人理她,又大声问了一遍:“可有个叫杨世贤的,你们快些叫他出来。”
这回所有人都听见了的,将目光投到江春左后方去。
那里的少年被全班学生行注目礼,又被那妇人吼了一声,忙脸红脖子粗地站起来,急忙之间还将那桌椅给碰得咯吱作响。
“三……三婶,你怎来了?”少年结结巴巴。
“我不来,你可是都不记得还有我这三婶了?哼!果然是白眼狼!”那妇人不分青红皂白,一阵骂骂咧咧。
杨世贤却是愈发结巴了,急忙赔起罪来:“三婶莫怪,这几日学里忙升学试的事,就未抽得开身去拜望三婶,还望三婶见谅……咱们有甚事,晚间散了学小侄再去当面合计,可好?”
他倒是好声好气地商量,那妇人却是翻了个白眼皮儿,只掀起大嘴皮子就骂起来:“莫叫‘三婶’了,状元郎的这声‘三婶’小妇人却是当不起的……好生生一家子,硬是要闹着分家搬出去,这搬出去可好,你们神仙似的逍遥日子过着,那街坊邻居的吐沫星子却要将我们淹死了……这知晓内情的道你们是一窝子白眼狼,不肖子孙,不知道的却将我们说成了霸占杨家家财的恶狼……我这心里苦啊!”
这一长串骂人话喷出来,那妇人终于热完了身,不待杨世贤解释呢,就启动了“泼妇骂街”模式。
“我这是甚苦命啊?居然让我嫁进了这狼虎人家!公爹的亲儿子却不是我们亲大哥哩,这大侄子亦不是亲侄子哩,只一窝活生生养在眼前的白眼狼!天啊地啊!这是要逼死人啦!没法活啦!”
江春被她那大嗓门震得耳底不适,那杨世贤却又是个心笨嘴拙的,人虽急得额头冒汗,嘴里却是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江春不得不站起身来,用眼睛定定望着她,沉声恐吓道:“这位大娘是何人,怎在我弘文馆学舍内这般行|事,我们县学乃官家亲自批复下来的,府里老爷管着呢,就是县太老爷亦是不错眼盯着呢,不论何人,行|事前还是得三思。”
那妇人虽嘴里仍含糊不清嚎着,但这耳朵却是竖起听完了的,再看她眼神颇有些迫人气势,倒是心虚了的。
只是思及此次目的,少不得装出副“为了平|反冤屈老娘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来,凶道:“黄毛丫头莫乱说话,我可未说官家和县老爷坏话,也未说这县学不好……正因这县学委实威严正派,小妇人我才恨死自己了,恨自己怎这好些日子了才来……该是早些来的……”
眼见着她自说自话一大篇,却仍是未说到点子上来,只似乎在故意绕圈子、藏头露尾似的。江春皱起眉来:“这位大娘若有甚不平事,只管到县老爷面前去,切莫扰了咱们学子的清净,快快去了罢!”
那妇人却不为所动,只用眼瞟了杨世贤,见他仍是书呆样子,愈发气不打一处来,这呆子会读个甚的书?呆头呆脑,走路掉茅坑都爬不出来的货色,居然还上了县学,自己儿子却只能与那街头癞子混吃混喝……现今还想要去考太学,倒是做得好一场黄粱美梦,且瞧瞧你可有那福分!
打定了主意,那妇人也不指天骂地了,只悠悠叹了口气,假意道:“小丫头你是未成家哩,不知这家中婆媳妯娌之苦……待你哪日披上红盖头,穿上红肚兜儿……”
“大娘还请出去罢,若再口出不雅,劳动了官差大爷可就不好过了。”眼见着她越说越不像话,徐绍忙站出来喝止了她。
那妇人却也不接他的话,只东望望西瞧瞧,见着桌上那些摆放整齐的笔墨书本,愈发心酸起来,这些本都是自家儿子该享受的……更将那杨世贤恨上了几分。
江春看她那样子,闹过一阵后就“熄火”了,似乎……是在等人?或是等时机?
江春有种不好的预感。等人那就是等同伙支援了?等时机是要等着甚公断人物出现?
江春不知她与杨世贤是怎样的瓜葛,这时候的第一反应自是保护朋友。她忙上前,想要出门去将门童唤来,让他推搡这妇人出去。
谁知那妇人却拦了门,不给出去。
眼见着瘦小的江春在门口与她纠缠不清,讲道理她就顾左右而言他,硬闯却不是她对手。
以徐绍为首的几个男学生就走过去,欲将她推搡开去。
手还未碰到她衣裳呢,那妇人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去,这般冷的天气,也不嫌青石板冰寒,只顾着哭喊道:“哎呀!不得了啦!这县学学生要杀人啦!”
众生皆被这无赖相给惊到了。
舍门大开着,外头有听见声响的学生,就下意识地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甲黄班众生头疼,长这么大怕都还未见过这般无赖妇人。
有那平素就与杨世贤玩不好的学生,自是将目光对准了他,问道:“这到底怎回事,你杨家家事居然还闹到馆里来了……莫非是把咱们弘文馆当作菜市了不成?”
杨世贤愈发脸红脖子粗了,既羞又恼的。
江春看不过眼,说了句公道话:“世贤哥哥也怕是不知情哩!你看她进来这半日,只顾着哭闹撒泼的,哪有说出几句完整话来?”
“这是做甚?怎还将学舍门给堵了?”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众生皆松了口气。
看来是外头学生见这情景,去唤了古学录来。
那妇人见终于来了个夫子样的人物,心内松了一下,立马就地哭起来:“夫子大人可来了,快瞧瞧这些学生,一个个欺人太甚张扬跋扈的,小妇人我还未说甚哩,他们就要打要杀……”
古学录却是清楚班上学生品性的,不耐烦与她绕弯子:“你又是何人,来我学馆做甚?有甚事不可好生商量,却要这般不成体统。”
那妇人终于做出一副“沉冤要得雪”的样子来,哭着道:“夫子大人可得为小妇人做主啊!这杨世贤就是个白眼狼!我要告他不孝长辈,不爱兄弟!”
“呼”众生皆惊,这年代风气虽然开放了很多,但这“不孝”的罪名却仍是顶大帽子的,若真被这帽子压住了,那可就无法翻身了。
古学录自然懂这道理,皱着眉道:“现已到晨学时辰了,莫这般堵门口影响学生,你且随我来,我们去教管司好生合计。”
那妇人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事情闹大的,况且她的杀手锏还未使出来呢,怎肯轻易离了这风口浪尖?
她只在那赖了也不挪窝,哭嚷着:“小妇人也不去别处,就在这睁大眼睛望着这白眼狼,朗朗乾坤,他还要怎抵赖?一家子忘恩负义无廉无耻的,老天爷可得睁大眼睛瞧瞧……”
古学录被她聒噪得皱眉,望了杨世贤一眼。
杨世贤本就因这妇人劈头一顿乱咒懵了神,又因她哭闹扰了同窗而惴惴不安,学录这一眼将他望得愈发不是滋味了。
忽然,只听“哐当”一声,他将那椅子带翻在地,也顾不得管那狼藉,直冲妇人而去,拉了她双臂,想要将她拖起来。哪晓得那妇人是惯常耍赖皮的,人虽不胖亦不壮的,但任那杨世贤边拉边求“三婶先起来,咱们出门说话”,就是岿然不动。
江春望着她那闪烁的双目,那种不太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了,她怕是憋了甚坏水大招没使呢……
她忙拉了杨世贤袖子劝道:“世贤哥哥,她不起来就算了,你莫再劝了,待会儿门童来了自会让她离开的……”小心她使诈,毕竟这男女拉拉扯扯的不好看。
那杨世贤平素温温吞吞的斯文人,现却是正在意气头上,哪听得见江春说了甚。
眼见着有人去喊了馆长来,众人忙将围得水泄不通的门前让出一条道来。
馆长只先问了句:“你几个学生是哪个班的?今日不消上晨课不曾?”那些学子方作鸟兽散。
见他进来,古学录先拱手口称“劳动馆长,是属下办事不力。”舍内学生也纷纷起立,口呼“馆长”。
赖皮妇人见此,晓得时机到了,忽地一拍大腿哭起来:“求馆长大人为小妇人做主呐!这杨世贤是个不孝不悌的,他祖母才去了半月哩,他这就要去考科举了,一心只巴着那青云路,却不曾将疼他入骨的老祖母放在眼中……小妇人只听说这官家用人,不管多大的官位,只要是家中亲长不在了的,都要丁忧哩,他却是将我们全家瞒得紧紧的!这般不孝孙子,就是考中了,亦是给家中丢人呐!小妇人恳请馆长大人做主哪!”
边说还边磕头,江春望着她这不伦不类的举动,再听甚“不孝不悌”“丁忧”的字眼,暗自为杨世贤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