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海扁

话说小江春正感叹姑奶奶演技好呢,这眼泪说来就来,简直收放自如。且她也不管江家众人怎想的,只一味张着嘴嚎哭,正是家家户户都歇了的时候,她这一嚎,自是引得别家睡不安稳了。

就是村里猫猫狗狗的都开始吠起来,就连江家后院里的猪鸡也是不耐烦的哼哼唧唧。这没声没息的还好,猪鸡一哼起来,那可不得了嘞,姑奶奶像是又找着了一个了不得的突破点,指着后院猪鸡又嚎起来。

“我狠心的爹娘啊,你们可睁眼看看吧,我这白眼狼的弟弟,占着江家的家财,住着青砖大瓦房,养着成群的猪猪鸡鸡,却不管他的亲姐姐是死是活……”

好不容易抑扬顿挫嚎完这一稍,又是“爹啊娘啊”的一串,江春表示,头很大。这般不要脸面撒泼的妇女,后世也不多的。

王氏却也不是好惹的,想她新房盖起还没住进去呢,被这泼妇一嚎,晦气到家,背时倒运了,自是一肚子火气。外加自觉现今也扬眉吐气了,自是不怕她,扯开嗓子就回击道:“是诶,我可怜的公公婆婆诶,也算你们走得早咯,没瞧见你们亲闺女是怎逼~迫她弟弟的,这老江家唯一的骨血差点儿就被她逼死了诶,你们四个孙子差点儿就没了爹啊!可恨老天不长眼哪,现今还让那毒妇当了道,恶人还告了状,你们可睁开眼睛看看吧……”

小江春悄悄揉了揉被王氏震得不舒服的耳朵,后悔没回屋去,不就两个农村妇女掐架嘛,有啥可看的。

果然,姑嫂两个只管赛着嚎,一个才嚎“爹啊”,另一个“娘啊”就出口了,反正谁也不让谁,端看谁声音大了。

隔壁三奶奶家已是亮起了油灯,江春真的很后悔没回房。

杨氏最是爱干这种出风头的事儿,眼见着要有人围观了,立马与婆婆统一战线,以“嚯”的一声开了头,引得众人看向了她,方嚎道:“爹啊娘啊,怎狠心把我嫁来这可怜的老江家啊,这江家是马屎外面光,外人看着和和气气一团哪,却不晓得这嫁出去多少年的大姑姐了,还要回来谋夺家财哪!”

隔壁三奶奶颠着小脚来了,进门就吼姑奶奶:“玉丫头你可歇了吧,大家都是有孙有女的年纪了,自己不要脸面,自家儿孙却是要在外行走的!”

“嚯!不得了嘞,是哪个老不死的敢说我娘不要脸,且让小爷我瞧瞧,她的脸又要是不要!”随着这吊儿郎当的语气,众人转过头去,却见是姑奶奶的儿子来了,后面还躲躲藏藏跟着刚才那叫“芳娘”的女孩。

江春暗道:怪不得呢,说都大战这么久了,怎不见她,原来是回去搬救兵了。

这掐架本是长辈间的事情,他个小辈来骂长辈就不对了,江老伯站出来道:“外甥可莫这样说话,你三舅母也是长辈……”

“呸!还长辈呢,外甥呢,也不晓得是哪个不念骨肉亲情的,自己员外郎的日子过着却不管外甥死活……到了老姘头的事上,就有脸站出来称舅舅了!”

这就过分了,他一个小辈,辱骂舅舅,编排长辈,老江家三个儿子要是再忍下去,那就不叫男人了。

江二叔气得脸都红了,高声道:“表哥话,话可……可不是这么说的。”因着激动,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呸,别跟我提表哥,谁是你表哥?!你们欺负我娘的时候可想着我是你们表哥了,自个儿都是个没卵蛋的,还妄想对我指手画脚呢,可先管好你那叫~春的贼婆娘吧!”

高氏在旁听得眉头一皱,她本就是个不伸头的,在这种长辈的事情上,更不好开口了,只这混子越说越不像话,她自是忍不下去的,只自来口笨嘴拙,人是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话却说不出一句来。

高氏本生的小巧玲珑,才一米五的个头,身上看着单薄没肉,但那胸脯却是天生一对高~挺的大桃儿……这一气极了,把一对大桃儿呼得一上一下,娇娇颤颤的,直让那癞子看得眼眨不眨。

众目睽睽之下,高氏被他盯得羞愤欲死,脸红成了春日的桃花,配上那眉头微蹙,双目含泪的神情,简直一副梨花带雨,春意满满的尤~物状。

那癞子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这还得了,江老大怒吼一声,犹如离弦的箭,咻一下窜出去,对着癞子裆~部就是一个大马脚。想癞子那活儿正是渐渐抬头的时候,哪里受得了这一脚,脚还没挨着裤子呢,自己就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江老大可不管他是什么泼皮癞子表哥表弟的,气急了上去照着头脸胸口肚腹下~身就是一阵猛踹。想那癞子也是游手好闲沉迷酒色十几年的人,身子早被掏成空壳子了,哪里受得住江老大这正经庄稼汉的身手?早就“爹啊娘啊”鬼哭狼嚎起来。

姑奶奶在旁听得自己独子的哭喊,转过头来眼见儿子像条野狗似的被一阵棒打……那还得了,直接“嗷”一声就扑到江老大身上来,两爪子直往他脸脖子上挠,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血珠子就冒出来了。

王氏反应过来,自也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儿子遭罪,跳上去拽着大姑姐的头发就往后头扯,直拽得她一屁~股墩跌坐在地上,王氏可不是吃素的,新仇旧恨加一起,骑坐在她身上就直往脸上挠。

因着这几年媳妇也个个调~教出来了,重活累活王氏都很少上手做,整日间只侍弄一下瓜果蔬菜,自是养得一手好长的指甲盖子,一把挠在大姑姐脸上,顺着往下划拉,血珠子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来了……

另一边,江老大也不管那癞子是如何哭爹喊娘告饶的,只照着肚腹下~身猛踹,间接配上逗脸几个铁拳。

思及高氏平日对自己的疼爱,小江春在旁看得不过瘾,悄悄绕人后去,对着那癞子背心也是几个冷踢……可怜他腹背受敌,只五六分钟的功夫,那癞子就招架不住了,反抗得越来越微弱。

眼见着海扁得差不多了,小江春忙上去拉住爹老倌,万一到时候真揍出点名堂来,自家可就吃亏了。

可惜已是晚了,江老大田间地头劳作了半辈子,眼见着自家媳妇被折辱,这男儿家的血性被激惹出来了,哪里还顾得了收敛,没几息功夫就把那癞子收拾得出气多进气少的。

眼见着自家儿子不动弹了,姑奶奶也忘了反抗,只一跪一爬来到儿子面前,“儿啊”的一声嚎哭起来。

江家众人也愣住了,杨氏张大了嘴巴,高氏已是捂着嘴吓哭起来。

只见那癞子鼻青脸肿,慢慢地有两股鲜红的血线从鼻孔里流出来,四肢软塌塌垂着,人却直|挺|挺的躺地上了。姑奶奶已是哭天抢地日爹倒娘地骂起来,骂亲弟弟白眼狼,骂弟媳妇蛇蝎心肠,骂大侄儿心狠手辣……脸上的几道血印子颇有几分狰狞。

围观村人倒是不少,大家披着毯子提着油灯将江家院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却没几个劝架的。

此时姗姗来迟的村长勉强挤开人群,见得此番场景,自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江家众人骂了一顿。又忙使着江家几兄弟将癞子背起来,大家打着油灯,往县里送去。

姑奶奶仍不罢不休,嘴里不干不净骂着,江老伯亦是锁紧了眉头,就连王氏也顾不得回嘴了,只心内观音菩萨玉帝爷爷王母娘娘太上老君诸神保佑地求上一通,那癞子可千万莫出好歹啊,不然自家大儿这一身腥气可是甩不掉了。

二叔和三叔,并着村里三个青年,连夜将那癞子背县城去了,江家众人唬得一声不敢吭。姑奶奶眼见着村长来了,只上去哭求一番,绝口不提自己先哭赖的事,只道弟媳妇母子二人将她儿子打死了,赖着要村长公断。

那村长也不是个无私的,三个月以前,这江家还连饱饭都摸不着一顿呢,村里这头一份的宝座自是自家的无疑了。却不想这一家怎就得了贵人的眼,才两三个月就充起了村里的第一等,青砖大瓦房盖得高高的,自是戳到了他的心窝子。

此时也不听王氏辩解,先叫着几个壮劳力上来,将江老大双臂扭了背回身后去,押着就要往村头公房去,一副必要拿他问罪的架势。

高氏都吓得顾不上哭了,娇娇小小一个,急着上前抓住自家汉子的衣袖,话也说不出,只一副泪眼婆娑的可怜样。江老大见她这副样子,自是更加不后悔揍死了那癞子,还不忘宽慰道:“小凤别哭了,外头风大,快回屋去。春儿,来把你~娘扶屋里去。”

江春三十多岁的人了,亦是见不得这样“生离死别”的场面,仰起头来迎着夜风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此时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他们真把爹老倌押走,到时候若没出大事还好,要真出了点什么,人在他们手里,爹老倌纵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的。

她遂定了定神,站出来道:“村长老伯,这公堂断案讲究个人证物证俱全,您是这金江四里八乡有名的公道人,德高望重的,自是晓得要样样俱全了才能拿人。且就算是县老爷拿人,也是要双方仔细分辨一番的,您大半夜的被我姑奶奶聒噪,实在吵得过分,她是想害您听不见我奶奶辩解,到时候好失了您四里八乡第一公道人的名头呢!”

第一要义就是不能指责他不公道,尽量给他戴高帽子,只把责任往姑奶奶那边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