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贵人

且说就在这江春(接近于)披头散发,鸡毛满天飞,鸡飞狗跳的时分,门口传来了醇厚的问话声。

披着头发,气红了脸,袖子一只高一只低的江春扭头一看,自己忙着捉鸡喂药,忘了关院门,而门口进来了两个年轻男子。

为首的男子十八九岁,穿着朱红色的交领窄袖长袍,虽衬得肤色不那么黄了,但略显老成,一刹眼看去得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好在一对长眉生得极其风流,双目深邃,个头也蛮高,江春目测得有180以上。只美中不足的是两颧皮肤发干,还微微起了一层干皮……肯定是个不注意做补水的家伙,害得江春恨不得给他抹点儿润肤膏上去。

落后他两步的是一十二三岁的少年,身着月白色的宽袖广身锦袍略显“风~骚”,袖角的暗纹随着少年的动作而波光流转。小江春只看一眼就被定住了,只见他肤色白皙光泽,珠光隐隐,明润含蓄,初看以为是珠光粉打造,细看才晓得那是他的原始肤色……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只神色颇为冷淡,不然非得被贴上“风流公子”的标签。

江春~心叹:这真是一个美貌的少年呐!

少年似乎已是司空见惯她这样的“花痴”女子,自是最见不得这样痴痴傻傻的呆子样,忍不住道:“喂!小呆子,看你相公(指公子爷)作甚?问你话哩,傻啦?”

虽然晓得这大宋朝仿历史上的宋代,“相公”并非专指“老公”,但小江春还是脸热起来。只她生得是高原少有的白皮肤,脸红起来像个樱桃似的,倒是颇为可爱。

少年心想,暂时可以忽略她那撮迎风飘扬的黄毛了。

好在江春是三十岁的芯子了,在现代娱乐八卦也没少灌,各色俊俏小生颜值担当也没少见,倒是很快就转过来了。

“小姑娘,请问这里可是王家箐江春姑娘家?”那把醇厚的嗓音又开始说话了,原来是前首一直被忽略的青年。

“这倒是的,只不晓得二位相公要找谁?”

“你家大人可在家?我们找江春姑娘。”

江春:……江春姑娘,这个……

少年旁观这小呆子满眼戒备打量自己二人的神情,再结合窦三禀报的“五六岁的女娃”“毛发稀少”等情形,倒是与她符合。

“不知二位公子寻江春作甚?”

青年亦是反应过来了,这女娃不说自家大人是否在家,只转来转去打听寻“江春”作甚,恐怕她就是正主了。只这滑不留手的姿态,倒与自己当日在迎客楼所见那女娃也颇为相似。

原来这二人正是当日江春去卖螃蟹时,坐楼梯口全程旁听了她讨价还价的男子,只江春当时未曾留意,此时自也是不晓得的。

三人正杵院门口,恰好王氏提着水壶又家来了,见着了自要问上一番。

“两位小公子这是……”

“婶子有礼了,晚辈是来寻王家箐江春姑娘的。”

“哦?先来喝碗茶水把,正是家孙女,不知……”见其二人穿着不凡,待人亦有礼,王氏试探道。

“晚辈在此谢过了。此次前来是为感谢江春姑娘当日对犬子的救命之恩的。”

见王氏仍一脸懵懂,青年又补充道,“八月十三那日,家下人带犬子外出不慎落水,全凭贵府女公子仗义出手,以活人术救得犬子一命。”

王氏这才转过来,原是中秋前那一集,江春在河边救得那小儿。只自家当时也未留下姓名住址,也不晓得这二人是如何寻上门来的。

似是晓得王氏在困惑什么,江春小口微张,轻轻地用嘴型提醒了“王麻利”三字,王氏方才想起那一日是被同村的王麻利认出来了的,“王麻利”三字真乃名不虚传哪!

见这奶孙二人仍与表兄打机锋半日,少年早已耐不住地提脚进院了。

王氏这才将二人让进院来,自己往堂屋抬了吃饭用的桌子来,摆在院里枇杷树下,江春去现烧了野山茶水来,当着二人的面将瓷碗烫了几烫再倒满。二人四处赶了半日的路,早已口渴难耐,青年倒是端起碗来一口就饮下去,饮罢放下碗来,小江春又给他蓄满。

那少年却是只扫了眼那掉了一块瓷的小碗,也没端起来喝。

看到他的眼神,江春:……你讲究,那就渴死你。

想着兴高采烈又给青年续上了一碗。

少年云淡风轻地翻了下眼皮儿。

江春:……

几人坐定,青年起身道:“婶子安好,晚辈窦元芳,乃汴梁人士,这位赵公子是家表弟。此次前来,是为感谢贵府女公子的救命之恩。当日若不是女公子机敏,犬子恐怕……可怜我家中还余老岳母大人健在,闻得当日惊险,还好生惊了一回……若是未得女公子援手,后果定是不堪设想的。”说着深深鞠了一躬,又向小江春谢过。

王氏忙让道:“窦公子言重了,家孙女也就是胡乱蒙上的,菩萨保佑贵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呢。”

青年道:“婶子不必过谦,救命之恩定当面拜谢,今日我那老岳母亦是来了的,只她人老体弱,奔波不得,只在村口歇着,我二人这就前去将岳母请来。”

说罢转身欲出门去,见那表弟仍只顾着与小姑娘逗气,便只独个去了。

江春见那“正主”走了,忙起身找她的鸡宝宝去。刚才顾着与他二人说话,搽完药的小鸡又被她放地上了,现在不赶紧隔离开来,天黑了它们又自己钻进鸡圈去,到时候把一窝鸡传上病就不妙了。

只可惜那三只鸡宝宝跟猴子似的,也不晓得是内服外擦的药起效了,还是怕了小主人怎的,她从前院追到后院,从菜地围到篱笆,就是逮不着……

那少年见她追着那几只丑八怪跑得脸红红的,倒是与那几个丑八怪的皮肤混成天然一色……头上散架的小揪揪随着奔跑一颠儿一颠儿的,突然冒出个无聊的想法来,黄绒绒的,若是去揪揪看,会不会比较柔软……

江春也懒得请他帮忙,当然,就那瞎讲究的样子也是不会伸手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独自个将三小只逮进旧背篓里罩起来。

待她刚洗完手,青年扶着一花甲老太进得门来。身后跟着四个丫鬟样的年轻女子,作两排站了,皆身着春花色孺裙,前俩人抱了紫纹披风和一枣红色的八宝箱子;后两人一个捧着方折叠整齐的雪绢帕子,一个抱了个麻姑献寿的暖炉。

这阵势,在现代的江春看来,也是非富即贵了。

那老太一进门来,放开青年的手,兀自上前来拉着王氏的手道:“好妹子,我都听姑爷说了。老姐姐今日可真要多谢当日江氏门中的救命之恩了。想我这把年纪,也只得淳哥儿一个外孙子,可怜我那姑娘,生下娃儿就没了命,我要是再护不住这根独苗苗,以后哪还有脸面去阴曹地府里头见她?”说着自有两行浊泪涌下。

那后方的丫鬟见机上前来给她用雪绢拭了泪,搬过两个凳子来,请王氏和老妇人坐了,又知机地轻轻退下。

王氏对着这样的阵势也是打鼓的,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是不知该如何说呢,只得干巴巴地劝道:“老夫人可莫伤怀了,小姐定是享福去了呢。”

“享福……这世间,人活一遭,不就饭一碗,铺一张,浮世荣华,生不带来,死带不走的,又哪有甚福气可言……倒是贵府的春姑娘,好妹子将她教养得好哩,见义而勇为,临危而不乱,以后才是贵府的福气哩!”

王氏被这老妇人一夸,又不晓得说甚了。跟着点头吧,恐显得自家托大了;谦虚一下吧,自己内心又深觉春儿确是个能耐的……左右为难,所幸就勉强笑笑,闭口不言吧。

老妇人见她拘谨的样子,也不好过分亲热,只得看向小江春,道:“好孩子,你就是春姑娘吧?”

江春忙上前两步,也不知这时代礼节如何,只得弯腰颔首谢过,答了声“是”。

老妇人见状更满意了,想不到生于这穷乡僻壤的,这孩子还能知机懂礼,确是个不错的。

遂越发和蔼道:“好孩子上前来,给老身好生瞧瞧。”

小江春倒也不怯场,只想着自己在后世,国~家~领~导人天天见呢,只要想见,打开电视就能见,还会怕她个古代富家婆?自是上前去见过了。

老妇人又问些诸如“几岁啦”“可读过书”的问题,江春俱都照实答了。

听闻不曾读过书,老太太颇为惋惜。

又问当时救人可害怕,自己活人术跟谁学得这类问题。

小江春只得道自己也想不起跟谁学得,当时只晓得要让小公子醒来。自家表弟病一场,外婆都要跟着哭一场呢,自是不能让那小公子的奶奶外婆也跟着哭,情急之下只想着让他吐口浊气出来,吸口阳气进去,自是无师自通了。

老太太听她说得童趣,倒也未深究。

就是那少年也听得一愣,想不到这小呆子还确实会投机,懂不懂不重要,会投机,能救命就行了不是?

倒是那自称“窦元芳”的青年,面上虽也不显什么,一副对小丫头言谈深信不疑的样子,其实内里怎么想也只他晓得了。

老妇人叹息着夸了句“好孩子,难为你了”,就不再多言,金孙的亲爹在这,自己这岳母也不好越俎代庖的。

只转过头问道:“元芳,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