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光熹微,燃了一夜的火堆已然熄灭,谢长蕴起身继续往前赶路, 景昭跟在他身侧, 询问道:“道长这是要去哪儿?”
谢长蕴人虽然闷了些,但有的时候也会回答景昭的问题, 抬头眺望了一眼前方, 他道:“南方。”
南方?虽然景昭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单看山林景色,就知道这里绝对不是南方。
“道长为什么想去南方?是要去拜访朋友吗?我从小就在南方长大,那边的景色可美了。”
景昭不紧不慢的说着,从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说到自己的家人全都因为瘟疫过世了, 她也被人骗被人拐卖到这里, 好不容易逃出来后却又在山林里遇到了妖怪, 如果不是遇到了谢长蕴,她可能也活不到现在。
谢长蕴一直沉默的走在前头, 不曾表态也不曾发表意见, 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没有。
景昭说了一会儿也不说了, 转而换了个话题问,“道长,你叫什么名字啊?”
景昭刚刚已经自报了家门, 等谢长蕴自我介绍是不可能的了,索性她直接问出来。
这回, 谢长蕴倒是开口, “谢长蕴。”
“谢长蕴……”景昭默念了一遍随后笑开, “道长你的名字真好听, 像诗一样。”
谢长蕴没有回应,毅然行走的步伐像极了苦行者,他好像感觉不到累一样,景昭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了,脚疼口还渴,也是没有心情说话了。
山林里的草木渐渐稀疏起来,谢长蕴走着走着突然就向山下走去,景昭跟在他身后走了一会儿就看到半山腰坐落着几户人家,用泥巴建造的土房屋顶升起寥寥炊烟。
“道长,前面好像有人,我们要去那里吗?”景昭望着前面的人户问了一句。
谢长蕴脚步不停,淡淡道:“嗯。”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那几户人家的地界,村口有颗高大茂盛的榕树,有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正在树边玩耍,看到有外人过来,全都睁着滴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们看,然后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不知道谢长蕴来这里是要干嘛,景昭跟着他进了这个小小的村落,就见这位道长在村子里绕了一圈后,停在了其中一间土屋面前。
土屋是茅草房,用栅栏围着院子,里面有一个穿着土红色头上裹着布巾的妇人正在院子边上用棒槌敲打着衣物。
谢长蕴直接走到了那妇人的面前,隔着栅栏说道:“你家有邪物作祟,可否让贫道进去驱邪。”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大婶吓了一跳,拿着棒槌站起身来叉着腰对着谢长蕴吼:“哪来的告花子!胡说什么呢?邪物?我看你才是邪物!赶紧给老娘滚,不然小心老娘拿棒槌捶你!”
谢长蕴面不改色,仍旧执着道:“你家真得有邪物,再不祛除,只怕要来不及了。”
他越是这样说,大婶就越是生气,拿着棒槌就要丢出来砸他,景昭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走上前道:“这位大婶,我师傅真得是捉妖驱邪的道长,我们不是骗子,你家里应该有一位病人吧?我师傅还会治病,你就让我们进去看看吧,不收钱,讨碗水喝就成。”
景昭本就长得面善,又是个姑娘,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跟板着一张脸的谢长蕴截然不同,大婶的眼珠子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虽然还是有些犹豫,但却是没有刚才那般抗拒了。
而且,还真被景昭说中了,她家确实有一个病人,是她老伴儿,病了没几天,村里有个大夫,看了,说治不好,她们没法子到更远的地方求医,就只能这么拖着。
见大婶态度软化,景昭继续劝道:“大婶,我师傅治病真得很厉害的,你就让他看看吧,说不定能有起色呢?”
谢长蕴刚刚难得怔愣了一下,见景昭说他会治病,刚想张嘴解释说里面的人不是得病,是中邪,还没开口,袖子就被人扯了一下,谢长蕴低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大婶手里的棒槌放了下去,带着些微希冀的目光落在景昭身上,不确定的问:“真能治病?”
景昭重重点了点头,“嗯,大婶,你就相信我们吧!”
大婶沉默了一下,随后走到院子前方给他们开院门,“那你们进来吧!”
对于大婶能够放他们进去,谢长蕴感到微微惊讶,原本他是打算询问一下,如果对方不肯应允的话,他就再想别的办法。
大婶放下了棒槌,带着两人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着自己的老伴的情况。
谢长蕴眼神落在走在前面的景昭身上,末了移开打量了一下院子周围,在灶房附近看到一个正在熬药的药炉,随即了然。
大婶推开房门,屋子里只有一个透光的窗户,有些暗,但是也能看清一进门唯一的一张木床上躺着一个男人,穿着粗布短衣,面色蜡黄,胸口浅浅起伏着,却能听到一阵又一阵粗噶的吸气声,显然命不久矣。
“我家这老头子就是去山里砍了一次柴,回来后就说自己使不上儿劲儿,还总是渴,我以为他是累了,我就让他躺床歇息,谁知道第二天他就起不来了,村里大夫给看过,也给开了药,就是不见好转……”大婶絮絮叨叨的说着,在床边坐了下来,还伸手摸了摸床上人的胸口给他顺气。
床上的人虽然一直闭着眼睛,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但身体看上去很干净,屋子里也没有什么怪味儿,显然大婶经常替他打理。
“道……师傅,你能治好吗?”景昭看着那男人的模样,小声问着谢长蕴。
谢长蕴偏眸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而看向床边的妇人道:“大婶,还麻烦你取碗干净的井水来。”
院子周围就有井,大婶很快出去后又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进来,里面是干净清澈的井水。
为了避免大婶有过激的反应,谢长蕴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我现在要在他手腕上割开一道口子。”
大婶闻言面色变了变,想说些什么,看了眼自己老伴的面色又什么都没说。
景昭见谢长蕴要去拿床上人的手臂,便主动接过了他手里的水碗,谢长蕴瞥了她一眼道:“拿好,无论等下发生什么都不要乱动。”
景昭点头,然后就见谢长蕴握住男人的手腕,指尖在其手腕处轻轻一划,便出现一道伤口。
景昭拿着碗接在伤口下方,随着一滴滴红色血液滴落进水面,血液的颜色逐渐变得浓黑起来,像是一大坨污血猛然掉进了瓷碗里面。
见那东西流了出来,谢长蕴当即放下了男人手臂,双指并拢在其伤口处轻轻一抹,刚刚还流水的伤口瞬间就结了痂。
景昭还以为刚刚从男人手腕间掉出来的东西是血块,谁知那血块进水之后突然“活”了过来,椭圆形的黑脑袋身后一颗小尾巴,外型有点像大一点的蝌蚪。
景昭的手刚刚抖了抖,手里的瓷碗就被谢长蕴接了过去。
他对着大婶道:“这就是害这位大叔生病的东西,此物唤做游魂,常生于坟冢附近的水源之地,这位大叔应该是不小心误饮了坟冢附近的水,才让这游魂进入体内,此物喜水,人失水便会无力,所以他才会这般瘫软在床。”
如果说大婶一开始还不信,这会儿看到自己老伴身体里面掉出那么大一坨虫子,而且对方还说得有理有据,她就是想不信都不行。
再加上,虫子被取出来之后,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大婶连忙过去将人给扶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问道:“你说你,你是不是跑到人家坟地喝水去啦?”
男人还有些虚弱,闻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这下就更加肯定了谢长蕴的说辞。
大婶也是喜极而泣,不由分说的就要跪在地上跪谢,“多谢道长救了我家老头子!”
谢长蕴伸手将人扶住,不让她下跪,“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大婶不必如此。”
“要谢的,要谢的,道长可是救了我家老头子的命呐!”大婶抹了把眼泪,随后热情的招呼他们到堂屋去坐,要给他们倒茶并准备一些吃食。
谢长蕴本来想拒绝,又不知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拒绝的话没有说出口,跟着大婶去了堂屋,顺便嘱咐道:“大叔病体虚弱,刚醒来不宜大量服水,每隔一会儿喂他喝些淡盐水便好。”
他说的话,大婶都记下了,给他们倒了茶之后,就去给大叔兑淡盐水然后给他们做饭了。
景昭趴在桌子上看着碗里不断游动的那只游魂,问道:“道长,这只虫子怎么办?它会不会跑出来啊?”
“不会,井水为困,它出不来。”说着,谢长蕴合上双指,指尖划过水面,水里的那只游魂倏然开始不安的挣扎,随后“嘭”的一声在水里炸开。
碗里的井水也变得跟墨汁一样污浊。
谢长蕴端着那碗水走了出去,应该是去找地方倒掉了。
大婶端着一篮子东西走了进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家里没什么好吃的,就一些薯头还有饼,望二位不要嫌弃。”
“不会的,大婶,有这些已经很好了。”
大婶说着又从咯吱窝下夹着的布包里拿出一双微旧的布鞋递给景昭道:“这是我那嫁出去的女儿以前穿的,我看姑娘的脚跟我那闺女差不多,应该穿得下,姑娘别嫌弃。”
大婶一早就看到景昭的鞋底都磨破了,她刚刚伺候自家老伴喝水的时候就在屋子里找了找,找到这双鞋拿了出来。
景昭有些惊讶,忙不好意思的推拒,大婶却坚持要把鞋给她,景昭最后也只能接受下来,换上了那双结实的布鞋。
谢长蕴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景昭在换鞋,走了一路不止鞋破了,袜子也磨出两个大洞,内里看上去血迹斑斑的。
谢长蕴盯着瞧了两眼,随后移开视线。
吃了点东西,景昭就见谢长蕴解开了自己腰间的袋子,谢长蕴腰间一共有两个袋子,一个是黑色的收妖袋,另一个灰扑扑的,景昭以为是钱袋,直到谢长蕴自己打开,她才知道里面装的并不是钱。
只见谢长蕴从那个灰扑扑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叠姜黄色的符纸,然后数出两张放在桌子上。
道士画符,一般需要最上等的符纸、朱砂、还有画符笔。
但这些东西都十分昂贵,谢长蕴什么都没有,他一般都是虚空画符,威力不减还节约银钱,他很喜欢。
这唯一的一叠符纸还是谢长蕴从天雪山带出来的,用一张少一张。
将符纸放在桌子上后,谢长蕴弄破了自己的指尖,直接以血绘符,绘制符文需要一气呵成,不能停顿,否则就会成为一张废纸,失去它应有的法力。
虽然许久没有在符纸上画过,但也不影响谢长蕴的熟练,他很快就画好了符,并将符纸收了起来。
二人在大婶家简单用了一顿饭食,走得时候,景昭又跟大婶讨了一点东西,用自己浑身上下剩下的最后一朵钗花换了点食盐和针线,带着上路。
大婶目送他们离开,经过那棵大榕树的时候,走在前侧的谢长蕴突然停了下来,将之前绘制的纸符递给景昭道:“将这个贴在脚底,便不会再磨破脚了。”
景昭有些惊讶,她接过符纸放在掌心细看,她还以为他画符是用来驱邪的,没想到竟然是给她的。
“为什么专门给我画符?道长你关心我啊?”景昭笑着露出颊边的两个梨涡,望着谢长蕴。
谢长蕴见她接了符纸便继续动身往前走,随口道:“城镇还有很远,脚磨破的话你就走不了了,你之前帮我跟大婶说话,我替你画符,两清。”
景昭捏着符纸小跑着跟上他,“可是道长你之前还从虎妖手底下救了我,这怎么两清?”
谢长蕴一本正经道:“除魔卫道是我的本分。”
“是你的本分,可是我们凡间女子,若是有人救了我们性命,是要以身相许的,道长?话说你们道士能娶妻吗?”
也不知谢长蕴听没听见,景昭只觉得他走得越发快了些,只能放弃了继续逗弄他的打算,小跑着追上去,说:“道长,你等等我啊,我还没把符文贴上去呢!”
谢长蕴闻言没有停下脚步,但步伐却是下意识放慢了些。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田间小道上,没多久又进入了深山老林,这些偏僻的地方荒无人烟,连像样子的路都没有,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铺满枯枝落叶的林地里。
山林里有时候会下雨,冒雨赶路的时候景昭随口问了一句,“道长,你明明有伞,怎么不拿它来挡雨呢?”
谢长蕴回眸一脸莫名的看着她,“这是法器,不是普通的雨伞。”
景昭:“哦,那它是不能沾水吗?”
谢长蕴思索了一下回答,“倒也不是。”
景昭疑惑:“那为什么不能拿来挡雨呢?”
谢长蕴看了她一眼,道:“不能就是不能。”随后继续背着伞,冒雨往前走。
景昭看了一眼天色,还好雨不是很大,不然一通淋下来,可能就要生病了。
累了饿了,谢长蕴也会停下来就地歇息,路上的饭食多数时候是各种烤肉,虽然没有其它作料,但景昭有盐,也比什么都没有强。
只是肉吃多了还是上火,等到谢长蕴又把烤好的肉递给她的时候,景昭就蔫哒哒的不太想吃。
谢长蕴没说什么,景昭不吃他就自己吃完了一整只烤鸡,一点都没剩。
等到第二天赶路,景昭有气无力的跟在他身后,刚忍不住想停下来歇口气的时候,谢长蕴就停了下来,然后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绿色的竹筒还有一张绿叶子包着的野果。
将竹筒还有野果放在景昭身边,谢长蕴什么都没说就坐在旁边开始闭目养神。
景昭拿起竹筒打开发现里面是清澈的水,尝了一口还有些甘甜,又拿起叶子里的果子咬了一口,口感酸甜酸甜的,不由笑着望向一旁打坐的谢长蕴。
没想到闷葫芦道长人还挺好的。
又走了几天,这几天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几波妖怪,但都是一些小妖,谢长蕴轻松就能解决,景昭也由一开始的害怕道现在看见妖怪也不再大惊小怪了。
谢长蕴又给她画了几道符,让她拿着,以免自己跟妖怪打斗的时候有妖怪接近她。
等到夜里,谢长蕴升起火堆的时候,旁边的人忽然坐了过来,谢长蕴指尖微动,抬眼过去就看到对方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根银针和白色的丝线,笑道:“道长,你把你衣服脱下来,我给你补补吧!瞧都破烂成什么样子了!”
谢长蕴的衣服是从天雪山上穿下来的,因为赶路和打斗,原本的白衣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袖口还有腰间都破了好几个口子,谢长蕴会画清洁符却不会缝补之术,索性他也不在意,破了就破了。
因此面对景昭要给他缝衣服的举动,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多谢,不必。”
“脱下来嘛!我女红还是不错的,一定可以给你缝得很平整,道长。”
谢长蕴还想拒绝,一只手却搭上了他的衣袖道:“不脱算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那我就这样给你缝。”
景昭说着就低头准备替他缝补袖口,两人身体靠得极近,姿势看起来极为亲密。
谢长蕴眼皮一跳,骤然起身道:“好,我脱,你缝吧!”
说完,就干脆利落的脱下了自己的外袍递给了景昭,见景昭离开到火光更明亮的地方坐下后,谢长蕴才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位置。
景昭专心的缝制衣物,没有像平时那般一直说话。
谢长蕴本来在闭上眼睛打坐,突然间睁开眼,视线不知不觉的就落在了旁边的景昭身上。
女子在火堆面前穿针走线,姿态娴熟,跳跃的火光映照出她的侧脸,螓首蛾眉,比山林中倾泻的月华更加温柔。
谢长蕴不知怎么的,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点快。
景昭突然抬起头来撞见谢长蕴的视线,微微一怔后笑道:“破的口子有点大,不过很快就补好了。”
谢长蕴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若无其事的偏头移开了视线。
缝补好了衣物之后,景昭把它递还给谢长蕴,谢长蕴接过衣服后穿上下意识看了眼破洞的地方,针脚果然很平整,几乎看不出来这里之前破过。
谢长蕴忽然就想起,小的时候师傅也会替他缝补衣服,只是师傅道法高深,缝补衣服的手法却不怎么样,通常两只袖子拿去回来就变成了一只袖子,他还要自己拆一遍。
景昭打了个呵欠在他旁边坐下,谢长蕴还在盯着火堆出神的时候就感觉到肩头一重,鼻息之间还有一股莫名的香味。
他偏头看向倒在他肩头沉睡的人,沉黑色的眼眸映照出对方的容颜,原本抬起的手又慢慢放了下去,就着这个姿势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继续赶路,这次他们却在路上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妖怪。
是一只山妖,盘踞此地多时,修为高深,就连谢长蕴也不能立即将之收服,但也不会居于下风。
山妖很快感觉到自己不是谢长蕴的对手,想要逃离,谢长蕴又岂会放过它,直接追了上去。
一般这种时候景昭不会乱跑,以免遇到别的妖精给谢长蕴添乱,可就连谢长蕴也没想到,这山妖修为已经到了修炼出分身术的地步。
化出的□□将谢长蕴引走之后,另一个□□便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他刚刚被谢长蕴打伤,急需进补,而面前的这个凡人闻上去很香,把她吃了他就能恢复实力。
看见山妖再度出现的时候景昭吓了一跳,但还是稳住情绪打算跟山妖交涉,但妖怪都是不讲理的根本不听她在讲什么,直接露出自己黑色的腹口就打算吞噬景昭。
景昭连忙拿出谢长蕴之前塞给她的符纸,山妖不曾对景昭设防,被她用符纸贴进嘴里,登时符纸燃烧冒出一股浓重的黑烟,山妖嘶叫着后退,好半响反应过来后,眼前的凡人已经跑了,他连忙追了上去。
景昭自然跑得没有山妖快,很快被山妖堵截。
山妖忌惮景昭手里的符纸,不敢直接靠近,却不妨碍他对付景昭,直接动用法力把人给掀飞了出去。
景昭倒在地上时只觉肩头剧痛,一看肩头的衣服破了,露出里面三道黑色的爪印,还在滋滋的冒着黑气。
手里的符纸也散落在一旁的地上,景昭爬起来想去拿,符纸却被山妖施法吹飞了。
山妖发出“桀桀”的一阵笑声,景昭回头就见到山妖猛地向她扑了过来。
——
谢长蕴追出去没多久就发现这山妖比之刚才弱了不少,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些什么,手上很快将弱化的山妖收进了收妖袋中。
之后飞快赶回,就发现景昭并没有待在原地,这里的山妖气息比他刚刚收服的那只身上的气息还要更加浓烈一些。
分身术!
想到这里,谢长蕴直接祭出了软骨伞,软骨伞在顷刻间就辨明了方向。
山妖没有想到谢长蕴竟然来得这么快,忙想一口将身下的人吞吃了再逃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软骨伞的伞骨中间倏而刺出一根利刃,直直的从山妖的心口穿过。
浓重的黑色渐渐被一道金光吞噬,金光吞噬的洞口越来越大,山妖在狰狞又不甘的目光中缓缓化作一道黑烟消散在空中。
谢长蕴收了软骨伞两步并作三步走到景昭面前,将她扶了起来,“你怎么样?”
景昭松开捂住肩头的手,满头冷汗,“谢长蕴,好疼啊。”
说完这句话景昭就晕了过去,谢长蕴看见她肩头乌黑的爪印,瞳孔微缩。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景昭发现自己在谢长蕴的背上。
他背着她,单手托着着她的腿,一只手拿着他的软骨伞,身上还挂着她的小包袱和竹筒。
察觉到她醒来了,谢长蕴脚步未停,低声道:“前面就是城镇了,你现在很虚弱,不适宜在山里继续行走。”
景昭听着,低头趴在他背上,轻声道:“道长,辛苦你了。”
谢长蕴垂眸道:“不辛苦,你是因为我受伤的,我救你理所应当。”
景昭闻言笑了笑,“道长你可真会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我受伤是因为山妖想吃人,就算不吃我他也会吃别人,跟道长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长蕴道:“那山妖是冲着我来的,你如果不跟我在一起就不会受伤。”
“可我也可能会在别的地方手上,如果道长不在我身边,碰到妖怪我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谢长蕴沉默一瞬,随后道:“人类的地界,没有那么多妖,会安全许多。”
或许。景昭趴在他身上,渐渐不说话了。
谢长蕴直接把人送到了医馆,他虽然替景昭清除了妖毒,但伤口还需要消炎上药包扎,医馆是最好的选择。
看病需要钱,谢长蕴身无分文,好在医馆的大夫医者仁心,答应谢长蕴通融一会儿,先给景昭包扎伤口。
治疗的时候,谢长蕴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包银子。
付了药钱之后,钱袋子里的钱还剩下许多,景昭看着咋舌道:“道长,你该不会是去……”偷这个字眼还没出来,谢长蕴就看了她一眼道:“帮人驱了个邪,那户人家给的。”
景昭:“哦。”
景昭话音刚落,谢长蕴就把手中的钱袋递给了她,“给你。”
景昭:“给我干什么?”
谢长蕴拿着自己的伞起身,神色认真道:“这些钱应该够你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了。”
景昭这时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要丢下她自己离开的意思。
“你要走?”
“嗯。”谢长蕴站起身,难得郑重的对着景昭行了一礼,“景姑娘,就此别过。”
两人在一起待了大半个月,他从来没有唤过她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称呼她为景姑娘。
“道长,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景昭目光充满希冀的望着他。
谢长蕴犹豫了一瞬,随后疑惑道:“为什么要跟着我,我身边并不安全,随时都有可能被妖怪打伤。”谢长蕴说着,目光落在景昭的肩头,“就像今天这样,你待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景昭站起身道:“可是我想跟着道长一起去南方!”
谢长蕴抿了抿唇,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抱歉,景姑娘,你跟在我身边真得很危险,还是留在此处吧!贫道就先告辞了。”
谢长蕴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景昭想追出去的时候,受伤的肩膀抽痛了一下,等她出了药馆大门,谢长蕴早已不见踪影。
出城的路只有一条,跟医馆大夫告别以后,景昭直接背着自己的小包袱上路。
好不容易走出城门,肩膀抽疼的厉害,偏风云变幻,转瞬乌云蔽日,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周围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景昭双手举在头顶,想找个地方躲雨,突然头上的雨滴消失了,她停下脚步抬头一看,一柄素色雨伞撑在她头顶,挡去了所有的风雨。
景昭转过身就见到去而复返的道长一脸无奈的看着她,叹了口气道:“姑娘为何就不肯听话呢?”
景昭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伞,道:“道长不是说这伞不能遮雨吗?”
谢长蕴无言,清风朗月般的眸光注视着伞下人,终是溢出一点柔色。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2 19:34:18~2022-06-23 19:0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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