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魏南河自己有车,但是他今天喝了酒,只能打车过来, 一路上一直在催促着出租车司机开快点。
进了医院后, 在前台问清楚情况,直接去了三楼的手术室。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景昭还没出来, 魏南河就在过道上的椅子坐了下来。
来的路上没有感觉,这时候坐下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心身上都是浅浅的一层冷汗,倒不是因为害怕,阑尾炎手术,他虽然没有做过,但也有些了解, 不是什么绝症, 只要做了手术, 术后好好保养就没什么大问题。
他就是……有些紧张。
在脑海里幻想过许多次和小南瓜见面的场景,独独没想过会是这种场面。
魏南河单手抵住额头, 呼吸间还带着淡淡的酒气, 只觉得脑子有些混沌, 又觉得心跳有些紊乱。
正在他试图让自己平稳下来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
一名穿着手术服的男医生还有两名护士推着一台病床走了出来,魏南河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略略挡住了走廊后面的光,看起来有些痞帅的五官像是刻在黄昏里, 戴着口罩的医生和护士看见他都愣了愣, 一名护士问道:“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魏南河沉默一瞬, 哑声道:“嗯……我是她哥。”
魏南河的声音是属于比较有特色的那种, 听过之后就不容易忘,病床右边的护士小姐姐恍然,“哦,先会儿接电话的就是你吧!原来你是病人的哥哥啊?你来了也行,病人的手术很顺利,父母年纪大了,别让他们担心。”
刚刚过了二十六岁生日的魏南河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目光一直盯着被他们围着的白色病床,低声道:“她怎么样了?醒了吗?”
“病人的痛觉比较敏锐,手术是全麻,这会儿意识还不清醒,要先把她送到病房去。”那名男医生开口说了情况,随后跟身边的护士说病人的住院手续还没办,让她先带人去把病人的住院手续给办了。
魏南河就先去办了手续,然后回到了病房,病房是两间室的,景昭睡靠窗那床,另外一床暂时没有人住。
病房里亮着灯,映照着床上静静睡着的人一张小脸毫无血色,但依然是漂亮可爱的,甚至因为生了病,显出一份娇弱来。
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魏南河眸光软了软,此时此刻他竟有些说不上来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像是五味杂陈,什么情绪都有一点。
他从没打算过就这么贸然的跟她见面,但或许是老天在促使他们相见。
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样,只要看见她,他的内心就满是欢愉。
伸手给人掖了掖被子,魏南河就这样撑着头,静静的凝视着病床上的人,等她醒来。
一等就是一宿,清晨晨光熹微,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入病房,景昭在迷蒙中睁开了双眼,看见眼前的景象时还有些发懵,眼前的地方显然不是她租住的房子,白色的天花板,单一的吊灯,空气里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景昭闭了闭眼又睁开,适应了光亮,被子里的手轻微动了动,昨晚的记忆霎时如潮水般回笼。
她吃坏了肚子,然后打算去附近的药店看看,结果刚走到药店就痛昏了过去,之后的事就记不得了。
只记得当时肚子痛……现在肚子还是好痛,景昭伸手想看看自己的肚子到底怎么了,结果转头就看到了正坐在床边抱臂看着她的人。
景昭:“!”
做了一晚上心理准备的魏南河此时肢体还是有些僵硬,他放下手,低声道:“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你……我,一梦你怎么在这里?”景昭满眼问号的看着他,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觉得魏南河的出现多少有些魔幻。
魏南河开口简要说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顺便也坦白了景昭那个榜一的号就是自己的事实。
“你是……失散多年的父亲?”景昭惊讶的看着他。
魏南河觉得自己当时取这个名字一定是脑子进了水,被景昭疑惑又惊讶的目光看得不自然的轻咳一声,随后又着急解释道:“嗯,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你,但是南瓜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因为喜欢你的直播才用小号关注你的。”
“我之前的睡眠状况一直不太好,直到在平台看到你的直播,才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我是你的忠实粉丝。”魏南河说着,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笑来,他的唇形生得很好看,笑起来莫名有一种勾人的味道。
景昭垂着眸,要说生气,她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生气。相反,仅仅靠着直播就让蓝鲸平台的一哥喜欢上自己,如今还凭空出现在医院里照顾她,她应该是走了大运才对。
唇边勾起一丝微笑,景昭望着魏南河神情略软,“我没生气,我应该要谢谢你才对,本来不关你的事现在倒麻烦你跑一趟……”
“不麻烦!”景昭的话还没说完,魏南河就开口道,说完见对方愣住,意识到自己刚刚声音有点大,轻咳一声解释道:“我住的地方离这个医院不远,而且……”能过来见到你,我很高兴。
后面的话没说,景昭问了一句“什么”,魏南河起身走到床脚对面的柜台处垂眸掩饰道:“没什么,那个你刚做了手术,医生说你只能吃一些清淡的流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买了点粥,你尝尝看能不能吃。”
魏南河说了一大段话,语速略快,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景昭,在床脚对面的柜台上对的袋子里翻找着。
随后端着一碗粥过来在床边坐下,用勺子轻轻搅动着,他醒得早,熬得香浓的小米粥买来已经放了些时间,不烫了。
景昭看看魏南河的动作,心想他不会是想要喂自己吧,下一秒,男人拿着勺子的手就伸了过来。
景昭看着面前的勺子,抿了抿唇,小声道:“我自己来吧,你能帮我把床摇起来一下吗?”就这样躺着吃,她会食不下咽的。
魏南河刚刚也是有些紧张过度,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忙把碗放下,走到床尾将病床的上半截摇了起来,觉得弧度差不多后询问道:“这样可以吗?会不会不舒服?”
景昭点了点头,说可以了,随后不用魏南河帮忙,自己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喝起了粥。
刚做了手术,没什么胃口,景昭喝了一小半就不太想喝了,魏南河看出来了也没有勉强她,阑尾炎是肠道的问题,少吃一点没什么,吃多了反而不好。
“对了,医生说手术过后肠胃需要尽快通气,你的伤口怎么样?疼的厉害吗?要不要下来走走?”魏南河谨记着医生的叮嘱,认真说道。
虽然没有得过阑尾炎,但是景昭也知道通气就是放屁的意思。
抬头瞄了一眼一旁表现得毫无异色的男人,景昭多少有点气闷,当着他的面放屁,这让她怎么好意思。
魏南河被她盯了一眼,莫名就理解了她的意思,虽然他真不觉得有什么,他现在只关心她的身体,但是女孩子难为情他肯定是要体贴的,因此顿了顿说道:“那个,我扶你起来,这里有拐杖,你可以自己在病房里面走一走,我在外面,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这样倒确实能接受些了,景昭松了口气,抬头看着男人道:“那个一梦,昨晚真得很谢谢你,阑尾炎不是什么严重的病,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我打电话给我朋友让她过来照顾我就好了,你要不先回去吧?”
闻言,魏南河转身的动作僵了僵,缓缓垂下的眼睫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他转过身,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静,定定看着她道:“好,等你朋友来了,我就离开。”
景昭:……
这下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景昭在这个城市几乎没有什么交际,之前工作的地方跟同事的关系也都不远不近,当然不可能叫别人来照顾自己,至于同租的室友就更不可能了。
她没有可以联系的“朋友”,也没有可以照顾她的家人。
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成一个人生活的呢?大概是十几岁的时候,妈妈终于忍受不了时常对她拳打脚踢的爸爸,提出离婚,在经过漫长的纠纷调解后,两人分手。
爸爸从来就不喜欢她,明明她是亲生的,他却总说她是野种,她不想跟着爸爸,所以选择了妈妈。
可是妈妈对她的爱也是有限的,不如意了就捏她打她,开心了回家就又管她叫心肝宝贝,给她买好看的衣服,好吃的东西,原因却是因为她的妈妈喜欢上了别的男人,而那个男人不喜欢那个身为拖油瓶的自己。
所以妈妈想叫她离开她,一个人生活。
可惜后来她还是没能嫁给那个男人,反倒人财两空,直到她快死的时候才说她后悔,说她对不起自己。
她只是因为贪恋了母亲的一点点温暖,就背上了不应该属于她的债。
魏南河说完就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背轻抵着下颌,仿佛是在等景昭口中所说的朋友,只是没想到朋友没等到,却等到了面前的人握着手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滴接着一滴掉落在了她手里紧握着的手机屏幕上。
哭……了?
魏南河呆了一下,喉结急促滚动,眼里有着些许焦急,“你怎么哭了?是伤口疼了还是什么?我去叫医生!”
魏南河说着起身,却见景昭摇了摇头,弱小的声音伴随着低低的啜泣,“不是……不是伤口疼。”
“那……那是怎么了?”见她的眼泪止都止不住,从来没有哄过女孩子的魏南河有些手忙脚乱,直接坐到了床边,伸手去抚她眼下的泪珠,声音温柔得跟平时判若两人,“别哭了,哪里不舒服跟我说好吗?”
魏南河说完,想到她哭是在自己说要等她朋友来之后,眼眸霎时黯然了一瞬,缓缓垂下抬起的手,薄唇紧抿,开口连音色都低沉了几分,“好,你要不想让我等,我不等就是了,你别哭了行吗,对伤口不好。”
魏南河见自己说完之后,面前的人果真停下了哭泣,抬起眼来看他,登时心塞得像是堵满了石头。
双拳握了握又缓缓松开,魏南河起身背过身道:“你朋友大概什么时候能来?我去叫医生来看看你的伤口,然后就离开。”
没有听到身后人的回复,魏南河的眼神越发黯然,径直抬脚准备离开病房去找医生,跨出两步后就听到背后隐隐带着哭腔的声音道:“没有朋友……呜呜我没有朋友。”
没有朋友?怎么可能呢,魏南河微微一怔,但他莫名的就是相信她说的话。
重新走回到床边坐下,魏南河突然就想起了昨晚护士打电话给自己时说的话,因为联系不上病人的家属,只在包里面找到了他的号码。
普通人身边怎么可能连一个亲近的亲人都没有,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眸子里是面前人哭泣得双肩颤抖的模样,魏南河心下登时溢满了心疼。
“谁说你没有朋友,我不就是吗?”好像做朋友也没有那么难,魏南河斟酌着说出朋友二字,随后故作神情轻松道:“身为朋友,这个时候留下来照顾你应该不过分吧?”
景昭没说话,倒是停止了哭泣,抬头红着眼眶望着男人,像极了一只受了欺负的小兔子。
“谢谢你,南河。”她轻轻的,轻轻的说。
魏南河心弦一颤,不只是因为她叫了他的名字。
他笑了笑,不去故意触碰她的伤疤,转而道:“那现在可以起来通通气了吧?”
景昭:……
经历了颇为憋屈的通气时间,有些累了的景昭躺在病床上沉沉睡了过去,中途却又像是被噩梦魇住,两抹秀气的眉毛轻轻蹙在一起。
魏南河就坐在床边看着她,见状,想要伸手替她抚平眉间的褶皱,却被床上的人下意识紧紧勾住了他的手指。
很小声的,又带着些不安和惶恐,轻轻呐语,“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魏南河突然的就有些眼眶发酸,更紧的回握住了她,眉眼间尽是认真的神色,“别担心,我不走,我就在这儿陪你。”
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床上的人眉头松开了些,粉唇微启,听不清在说些什么,魏南河下意识把耳朵凑了过去,就听到她叫:“妈妈……”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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