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时辰, 膳桌上摆了几道清粥小菜。
周瑄俯身,见谢锳仍闭着眼眸,只在自己靠近时睫毛微颤,呼吸变缓, 不禁轻笑, 给她把黏湿的发丝理到耳后。
她出了汗,脸色愈发白腻, 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捏住被沿, 方才她睡迷糊了,睁开眼便说饿, 肚子也跟着咕噜直响。
呢喃的嗓音像幼时那般好听,退了热, 有种令人疼惜的乖巧感, 眼神没有戒备, 全然依赖的看着他, 茫茫然,又不知所措。
这会儿醒透了, 反倒生疏起来,小猫一样窝在被中,看的周瑄心尖发痒, 恨不能抱在怀里肆意亲吻,将她每一处皮肤标占成自己的领属,他忍着, 到底没忍住,凑过去吻住她的唇角, 又不疾不徐移到唇瓣, 使她微仰起头, 然毕竟惦记她在病中,不敢过分亲密,遂草草了事,扶着那纤细的肩膀让她努力呼吸。
“朕抱你过去用膳。”他说着,大掌穿过膝下,将人轻而易举抱在怀里,这些日子她为谢蓉的事劳心伤神,奔波筹谋,自己的身子也不大在意,如今上手才觉出如此纤瘦,周瑄不觉蹙了蹙眉,抬眼与她说道:“明日起每餐都要多吃一碗粥,太瘦了,经不起折腾。”
他没深想,可怀里人一缩,那话便有些变味。
怀里人鸦羽般浓黑的睫毛掀开,眼底如青峰绕云雾,泠泠柔软,细白的手指蜷起来,虚虚覆在他胸口。
他不置可否,甚至配合的诡谲一笑。
承禄安排的膳食清淡味美,谢锳也着实太饿,便低头将碗里的粥悉数喝完,可嘴里总觉得淡而无味,扫眼望去,满桌竟没有一丝肉菜,她抬起头,嗓音因发热而变得软糯:“中贵人,我想吃肉。”
承禄转了下眼珠,看向周瑄。
谢锳也跟着看过去,那人没抬头,径直回拒:“不成,等身子好些再说。”
谢锳皱起眉头,转而面朝他央道:“陛下,我饿,我要吃炙羊肉,蒸羊羹,肉糜蒸蛋。”
她说的理直气壮,鼻音很重,说话间鼻尖发涩,眼眶跟着涌上泪来,仿佛一根神经扯着鼻梁连通眼角,额头跟着一疼,头晕目眩。
承禄在那暗暗琢磨,要不要提醒圣人与谢娘子保持距离,毕竟谢娘子病的厉害,又是高热又是风寒,少不得要过病气给他。
可看圣人一脸强忍笑意,装模作样的正经,承禄又默默咽回去,圣人身子骨强健,轻易不得病,可心情便不一样了,他已经很久没见圣人如此笑过,明明高兴,却还压抑着克制,那唇角快绷不住要抽筋。
罢了,待会儿吩咐人去煮碗姜汤备着。
“朕说了,不行...”
大掌抓住膝盖,用力一握,周瑄没有说完,抬眼瞪向干脆利落的小娘子。
她扶着他的肩,未褪去红晕的腮颊滑腻如玉,就在方才,她弯腰啄在周瑄左脸,羽毛一样轻柔,湿漉漉的却像烧灼着皮肤,周瑄略微僵住,然面上神情不变,依旧冷肃的望着她。
“明允,我真的很饿,我要吃肉。”
周瑄不着痕迹的咽了咽嗓子,抬手指在自己唇上,声音微哑:“亲这儿。”
谢锳当即凑过嘴巴,蜻蜓点水的碰了一碰,复又坐回位子,抬头与承禄说道:“中贵人,有劳你了,炙羊肉多撒点胡椒,我喜欢。”
等那炙子从外头搬进来时,趴在案面的人嗅到香味,舔着唇坐直身体。
周瑄不觉好笑,年少在书院,何琼之偶尔会在冬日炙羊肉,他腌肉手艺好,炙肉更好,放进盘中的羊肉肥而不腻,没有一丝腥膻味,那会儿还时常调侃,道往后大朝会,便让何琼之去御前炙羊肉,比尚食局的大师傅做的还要好。
时日飞快,眨眼三人已不是当初那般模样。
他切了一盘,仔细撒好胡椒粉,推到谢锳面前,“细嚼慢咽,也不要吃多了。”
谢锳点头,她浑身没力气,嘴里也淡,醒来后便异常的饿,只想吃肉,吃点有味道的肉。
不知不觉,切成小块的炙羊肉全都入肚,她喝了盏梨汤,眼巴巴看着炙子上滋啦响的羊肉,扭头又去看周瑄。
于是,带着胡椒羊肉味的吻再度袭来,周瑄嘴角,立时泛起油光。
他舔了下,点头又道:“再吃一小块。”
承禄只看不说话,端来腌好的羊肉已经荡然无存,谢娘子业已吃的心满意足,摸了一盏茶漱口。
薄雾笼着楹窗,打落淡淡的皙白,谢锳钻回被窝,侧身朝内躺好。
估摸着时辰,周瑄该更衣洗漱准备上朝听政了。
身边陷下一块儿,紧接着一只手搭在她腰间,掌腹朝里,覆在她肚子上揉了揉,“朕打算,召厚朴回京过年。”
下颌压在她肩膀,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脸上:“谢锳,就这样吧。”
他曾不甘心,想过得到更多,谢锳的身心,他全都想要,不可理喻的控制欲,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偏执疯狂,即便经历三年疆场厮杀,对谢锳的欲/望也只增不减,即便握在手里,他也终日惶惶,因为这拥有太不真实。
不似年少,只一腔热血,满腹真心。
现在的他们,从里到外都在算计。
他算计她是否死心塌地的信任,她算计他究竟爱有几分。
他想织一张网子,牢牢锁住她,困住她,再不用疑心疑鬼,担心她转头喜欢上旁人,将他再弃一回。
她则无时无刻不知晓自己的目的,为了达成所愿不惜低头恭敬,温柔小意,她那三分真七分假的喜欢里,处处可见退路,处处可选逃避。
永远不会付诸全部的心力,永远惦记着若回头,该当如何,她打算的周到,这种周到令想呵护她的男人感到心寒后怕。
越是想征服,挫败感越强。
周瑄环住她,掌中人轻柔纤细,仿佛水一般的温顺,他兀自沉下身去,将人箍的更用力些。
临近年关的喜气,宫中虽不比坊间,可随处可见的红灯笼红彩绸已经着手布置,晨起时还有人送来红珊瑚盆景,令附一对红漆雕花匣子。
白露抱着来到谢锳面前,放在案上。
寒露惊了声,忙又抱起来,“我剪得窗花都要压坏了。”说罢挪到对面小几上,低头将剪好的窗花拾起,举到半空笑道:“娘子,好看么?”
寒露手巧,坐在绣墩上剪了半天,好些个栩栩如生的小兽浮现面前,玲珑的兔儿,威猛的虎,盘旋怒吼的龙,憨态可掬的猪。
“好看,快贴到窗牖上。”
她捏了一张伏在窗沿,映着明晃晃的纸,那红变得愈发喜庆。
“哎呀,娘子,匣子里是一对观音送子。”白露怕摔坏,不敢捧出来,只瞪大眼睛叫道,“陛下送的,娘子准备摆在哪里?”
不知怎的,谢锳霎时想起两人被劫时,自腰间掉落的求子福,云彦给她画的观音抱子像,恰好就被周瑄看到。
她回头,看了眼,淡声道:“收起来吧,放在柜子最下方。”
眼不见,心不烦。
她可不认为是陛下在催生,显而易见,他只是赌气罢了。
紫宸殿偏殿,周瑄拄着下颌咳了几声,头疼的合上书册,往后一仰。
承禄忙上前问:“陛下,可叫陆奉御过来瞧瞧。”
周瑄挑开眼缝,“不必。”
他起身练了套拳,身上汗津津的透湿后,又脱去外衣,只着里衣坐在榻上,端起茶来一股脑喝完,着实轻快不少。
承禄便又吩咐煮了碗姜汤。
周瑄用膳时,问起谢锳。
承禄如实答他:“谢娘子这两日恢复的不错,今儿与下人一道儿剪窗纸,写桃符,听陆奉御说,可适量减少汤药,或可不用再食,只消好生调理便可。”
过了片刻,承禄又问:“陛下,可要传撵车回清思殿。”
周瑄摆手,“不用,别过了病气给她。”
承禄心道:您那一身病气怎么来的,现下才知道避讳。
年底官员休沐,周瑄却不得清闲。
各州各县呈上来的奏疏密报每日都有,他又不爱堆积,遂时常批阅至深夜,本不打紧的小病,竟拖拖拉拉捱到除夕。
宫中守卫森严,谢锳与白露寒露一道儿出了门,沿着太液池畔行走,岸边挂满宫灯,凝结成冰的池面上犹如点点星辰,风一吹,碎了满池。
谢锳拢紧披风,兜帽中的小脸仰着,远处天际,总有烟花窜至空中,炸开流光溢彩,隔着那样远,烟火气十足。
脚边打来一颗石子,谢锳顿住。
她抬头,却见对面站了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明黄常服,头戴帷帽,纱幔下的脸晦暗不定。
“谢锳,过来。”
他伸手迎她,风撩起帽纱,他又仓皇摁住,咳了声,转过头。
“陛下?”
谢锳有些日子没见他,只知他在紫宸殿忙,却不知他病了。
“别靠朕太近。”一丈远的距离,他便提步与谢锳并行前进。
谢锳忍不住笑:“陛下有事找我?”
“无事,朕只是要陪你一道儿守岁罢了。”
两人走了好一阵子,绕回清思殿,殿内的宫婢黄门也都不睡,三三两两围成一团,彼此哈着热气,驱赶寒冷。
看见圣人和谢锳回来,忙又规矩的站好。
周瑄进殿便开始逡巡,外殿到内殿,都没有看到那两尊求子观音。
他又转了圈,谢锳看出他在找东西,遂开口问道:“陛下,找什么?”
“观音像呢?”
“放柜子底下了。”谢锳说完,起身走过去抱出那两个红漆匣子,“陛下是要求子吗?”
周瑄瞥了眼,见她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禁有些生气:“自然是要求子,求朕与你的孩子。”
谢锳不恼,反而追问他:“陛下喜欢皇子还是公主?”
“只要是你生的,朕都喜欢。”
“那我给陛下生个孩子吧。”
她眨了眨眼睛,极其认真地看着他,“陛下高兴吗?”
周瑄愣住,反应过来后捏住瓷盏,抬头:“为什么?”
“为了让陛下高兴。”
谢锳回答的坦诚,周瑄立时拉下脸来,冷哼道:“不必。”
“朕与你都还年轻,不急在一时。”
“且孩子天生麻烦,会将你缠的无暇分身,朕也没想要那么早,此事不要再提。”
谢锳点头,指着观音像问:“那还摆出来吗?”
周瑄嗤了声:“放回柜子里吧。”
大年初二下了雪,崔氏和秦菀带着谢临进宫。
崔氏拂去披风上 的雪沫,站在暖阁外往远处瞪了眼,明丽的眸子闪过憎恨:“二娘到底错付真心,澹奕那混账东西,竟连自己妻子都保全不住,废物一个!”
她声音压得低,怕叫来往的宫人听去看笑话。
又咬牙切齿的恨,啐了声,呼吸剧烈起伏。
秦菀给谢临掸了掸银灰色小袍,将圆帽拿下擦去雪,余光瞥到撵车驶来,正想细看,听崔氏冷笑着讥嘲。
“如今十一娘算是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都她一人说了算,她过得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却也不管咱们四个老的老,小的小,搭把手都不肯。
原是最小的,家中也没用到过她,惯成这么一副自私任性的样子。”
秦菀停了手中动作,有些无奈:“阿娘,若没有十一娘,咱们谢家哪有现下的安稳,除夕夜又怎会有人愿意登门拜访。”
崔氏不以为然:“别替她说好话,那是四郎的功劳。”
“郎君又靠着谁,你我心知肚明。”秦菀实在不愿听崔氏絮叨,尤其在谢宏阔流放后,崔氏变得更加刻薄自私,稍有不顺心便觉得旁人都是忤逆,是瞧不起她。
临哥儿也不爱找她,宁可一人蹲在墙根逗蚁虫,也不要崔氏抱他去看花灯。
“眼看着都来顶撞我,你很好,知道有人给你撑腰,便不把长辈放在眼里,别忘了,十一娘是我生的,我跟她比你跟她要亲很多。
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她阿姊,你...”
崔氏忙闭上嘴,她不知谢锳听到多少,可看她不悦的眼神,便知今日叙旧不顺。
果然,谢锳权当没看见她,逗临哥儿说了会儿话,又跟秦菀坐在软塌对面,凑在一块儿不知说了什么,时而叹气,时而轻笑。
崔氏心中不是滋味,起身过去寻存在感。
“你嫂嫂没说刚才我们见着谁了吧。”
秦菀偷偷拽她衣角,崔氏不理会,挑眉说道:“澹奕那混账要来见你,被我骂走了,什么玩意儿,护不住二娘,还有脸活着。”
谢锳往外瞧,果真远远看见澹奕的身影,他前后来过好几回,颓败的像快死了一样,他要见她,而谢锳根本不想搭理。
崔氏扫到谢锳的不悦,更加侃侃:“照我说,你该求了陛下,将澹奕三刀六个洞,捅死算了,再不济,判他流放杀头,凌迟也行,看到他我便来气,我便想我可怜的二娘。”
她抬手拭了拭眼泪,“二娘命不好啊,但凡能有你一星半点的运气,她也不至于落得此等下场。”
谢锳根本不想听她意有所指的倾诉,故而即便崔氏说的声情并茂,她也不接话,没多久,崔氏便尴尬的收住话匣,转而端起茶盏漱口润嗓。
“阿娘想说什么,也不用拐弯抹角。”谢锳不愿让谢临听见这些腌臜,便让宫婢将他带出去玩耍。
崔氏哼了声,慢慢开口:“二娘尸首至今没有下葬,你准备把她葬在何处。”
“谢家祖坟。”
“她都嫁给澹奕了,哪里能葬回去,你这不是胡来吗。”崔氏指责,面露不悦。
“阿娘是要把阿姊葬入澹家?”谢锳怒极反笑。
“不然呢,我也恨他,可他毕竟是二娘的夫郎,葬在澹家理所应当,你别任性,叫人看咱们的笑话。”
“看的还少吗?”谢锳冷冷撇下一句,又抬头去看秦菀,“阿娘若能坦诚点,告诉我真实原因,或许我另当别论,咱们母女,何必打着官腔作势,虚与委蛇。”
崔氏眼看瞒不住,索性将担忧脱口道出。
谢锳听完,只觉荒谬可笑,悲哀可叹。
崔氏这般急迫的阻止她,原是为了无中生有的占卜,道阿姊若葬回谢家,便会给谢家带来毁天灭地的影响,牵连谢家从此走上没落。
“不是我不想二娘回来,而是她不吉,不吉之人不可污了祖坟,否则不单是四郎,连带着你都得走霉运,阿娘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你们兄妹二人考虑。
十一娘,你不好拿前程做赌啊!”
谢锳浑身冰冷,如坠病娇。
她看着打扮明丽的崔氏,甚至每一个指甲都涂抹蔻丹,这哪里是丧女的母亲,这分明是没心没肺的怪物。
她以为崔氏不喜自己,却没想到崔氏待阿姊也不过如此。
谢锳平复下来,沉声道:“等到春暖花开时,我会求陛下将阿姊风光大葬,葬入谢家祖坟,你若再敢占卜阻挠,别怪我翻脸无情。”
“十一娘,你疯了!”崔氏尖细着嗓音,“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兄妹,难不成还是为了自己?!”
“我管你为了谁,总之,日后我不想再见你。”
谢锳走向秦菀,缓和语气道:“嫂嫂,照顾好自己和阿兄,若有急事,你自己进宫来寻我,只一条,再不要带她同来。”
“孽障!”
崔氏抬手想打她,谢锳不避,迎面冷冷瞥来一眼。
凌空的手像被扎到,崔氏心慌的避开,她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位,再不是任打任骂的十一娘,再不是随意便能关到佛堂恐吓威胁的小娘子了。
连她这个母亲,都要仰其鼻息,看其脸色。
其实她没完全说实话,占卜的那位仙人说,二娘葬回祖坟,于族中长辈无益,尤其是女性长辈,那不就是克她吗?
这一通闹得不愉,周瑄很快得到信,连氅衣都没穿,自宣政殿骑马过来,看见院里跟几个小丫头剪花枝。
寒冬腊月,也只梅树可供修剪,红的白的,鲜少有几株绿色。
白露打帘,他阔步进门,甫一打眼,谢锳正在摆弄一双泥人,走近些,才见是一男一女,笔力极好,勾出的神态怡然自得。
他俯下神,凑到谢锳耳边一同观摩。
谢锳想让开,被他抄手抱起来,搁在膝上,“哪来的?”
不是宫内之物,看模样应是坊间买的,这些日子摊贩不少卖此类物件的,为着新鲜有趣,也为着添添年味。
谢锳放到他面前,问:“好看吗?”
周瑄笑:“冷冰冰的泥人,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他们从外头带进来的,正巧被我瞧见,觉得模样俏皮生动,便拿来霸占着了。”
周瑄亲她的手指,道:“你若喜欢,朕给你买十箱八箱的。”
厮磨一番,谢锳气息微喘,揪着周瑄的衣领说道:“陛下,我想给阿姊求个恩典”
周瑄嗯了声,手指依旧把玩她的青丝。
“请赐阿姊郡主称号,让她入春风光大葬。”
她从那膝盖滑下,顺势便要行大礼,被周瑄一把攥住腕子扯进怀里,“朕允了。”
马上便是上元节,周瑄打算带谢锳出宫走走,看花灯,坐画舫,感受世间烟火气,这想法很早便有了,年少时总想与她一起过上元节,但身份有别,两人又都避着外人,故而从未在上元单独待过
有件事,在西凉王求娶之时,他该与谢锳说的。
如今,断然是不能再拖下去,尚衣局的女官织好了衣裳,他去看过,很美,谢锳穿上会更美。
等谢蓉的丧仪一过,他便与礼部商量日子。
喜欢她以后,做梦都想娶她,被旁人捷足先登,不打紧,最后还是他的。
三清殿冷冷清清,只有两个小道在那打扫。
谢锳从清思殿坐车赶去,绕过太液池,于西北角下车。
她将手抄的经文奉在供案,默默念着过往,想起与谢蓉的点滴,愈发伤怀,便跪在蒲团上许久,起身时,双腿有些疼。
谢锳从内将门打开,看见一身穿黑甲的侍卫,身量峻拔挺立,手握长矛,一双桃花眼尽是风流神韵,在看见自己时,眼眸弯起,冲她笑着低下头来。
“莺莺,想死九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