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诱他入局◎

雕花铜炭盆发出轻微的响动, 炭火烧的旺,热气挟着丝丝香甜不断扑入鼻间。

谢锳被周瑄箍在膝上,纤腰握住,双脚悬在半空, 她没回头, 却能觉出周瑄呼出的温热,一点点打湿她的面颊, 而掌腹的热度, 亦随之不断攀升。

偌大的撵车内,空气忽然逼仄压抑。

谢锳有些抗拒, 微仰着下颌闭了眼睛,一双柔荑揪着周瑄的袖子。

唇吻上来, 擦在颈边, 最终游移到嘴角, 那双手慢慢抚在她肩膀, 低沉的声音传来。

“谢锳,睁开眼睛, 看着朕。”

睫毛眨了眨,周瑄觉得像一阵风扇过心口,喉间发痒, 他再度亲上,右手将氅衣带子解开,随着窸窣的声音, 掉落在脚边裘毯上,手指沿着领口没/入。

谢锳“哼”了声, 身体有些发软。

“别在这儿。”

她被迫仰起头, 看不见他的脸, 双手也被擒住摁在车壁。

周瑄看着她,绷到极致的扣子突然弹开,素色里衣的包裹下,如雪如山的瑰丽散出清雅的香气,曲折有度的线条,勾勒着玲珑体态。

每一寸,足以令他沉浸痴迷。

周瑄停了动作,给她慢慢整理着上衣,她依旧侧坐在膝上,裙裾下的双脚并拢,鞋面上绣着缠枝牡丹,谢锳靠在车壁上调整呼吸,擎举的双手沁出汗珠,眸光潋滟,含烟带雾的望向周瑄。

“我很累。”

周瑄笑,松开桎梏的手。

谢锳缓了口气,然下一瞬,双脚猛地一绷,指甲登时掐进他肉里。

“朕不会让你累着。”

“陛下,过两日可好..”谢锳原本推拒的声音因他的手指而尖细起来,落在耳中,更像盛情。

周瑄抬眸,神色淡淡:“谢锳,朕为你撑腰,给你出气,藉由你哄骗利用,但朕想要的,你不能拒绝。”

“松开。”

暗哑的命令,不容拒绝。

谢锳攀着他的肩,慢慢打开了双膝。

比之初次更加磨人。

谢锳紧咬着唇,很快面上酡红一片,细密的汗珠浮在面额,沿着腮颊滑落后,滴到手腕,她的手指蜷起又伸开,挣到发白。

难受的想要寻找慰藉,她想逃,双手垫在身后,往外避着那修长如竹的指,曲起的右腿向内叠起。

幽眸如晦,只一眼,谢锳又缓缓伸开。

马车震了下,车帷荡开一角。

饶是周瑄反应快,一把扯住帷幔遮下。

还是有人看了进来。

身穿黑甲手持长矛北衙军,一双狭长俊俏的桃花眼,拧了眉头往车内眺望,宽肩窄腰,身量在黑甲卫中显得分外出众。

故而谢锳一眼望见了他。

车帷隔开两个天地。

顾九章看见了!

是莺莺!

桃花色的脸,眉眼比先前更美,美的迤逦如画,纤弱似水,虽短短一眼,可他确定那是莺莺。

素净的衣裳斜开一绺,待他垫脚想看更多时,一只手无情的拉下车帷。

撵车沿着宽巷道嘎嘎而去。

如此近,又那般远。

一年内,顾九章升了职,从银甲换到黑甲,偶尔可见天子撵驾。

今儿奉命前来戍卫,人群鼎沸之时仿佛听到熟悉的声音,待他想要看时,那人已经钻进车内。

顾九章握着长矛,脖子伸的很远,上峰拍他肩膀:“下回再敢窥视天子撵车,便去自领十杖!”

顾九章也没听清什么,兀自道了声是,上峰咦了声,问:“九章你今儿病了吧?”

“大人,车内怎么还有个姑娘?”

“自是陛下枕边人。”

顾九章愣了下,上峰走了半晌回头,叫他:“赶紧跟上。”

车内,谢锳攥住周瑄的手,剧烈咳嗽起来。

那人就着帕子擦了擦手指,端过水来喂她。

“冬日天干寒冷,回去叫她们煲些润肺止咳的梨汤。”

谢锳被折腾的气喘吁吁,脑中想着方才一瞥,越发觉得面热如火,她喝光了一盏茶,又去要。

周瑄乜了眼,伸手去探她额头。

谢锳不经意避开,那手落了空,停在那儿没动。

“我没事。”

谢锳低头整理好衣裙,将领口一一扣好,拾起氅衣穿上,柔声说道:“陛下若还想要,咱们回寝殿再做,要吗?”

例行公事的正经模样。

周瑄冷眸盯着她,忽地拎了拎唇角,单手扯开圆领扣子,“要,如此良辰美景,不要待何?”

承禄还庆幸这几日的安生,没成想这夜便有些不对劲了。

寝殿内的声音就没停过,磨着耳朵拉锯一般。

他估计坏了,明早陛下指不定是阴着脸要发脾气。

果不其然,一夜要三次水的人天不亮便起了,穿衣收拾,面沉如水的踏出门来。

冷风夹着刺骨寒意,他却状若无闻,撇开承禄递来的大氅,径直阔步往紫宸殿走去。

白露进殿后看见一条细细的胳膊垂出帐外,手腕上有红痕,像是掐的攥的,浓重的气味令人不敢抬头,她委屈的瘪了瘪嘴,替娘子难过。

掀开帘帷,白露更是不忍再看。

娘子趴在枕上,青丝撒下,遮住半边雪白的皮肤,衣裤俱已被撕碎,胡乱扔在床尾堆叠在一块儿,小衣带子断了,被人揉成一团摁在枕边,只露出一角牡丹纹路。

入目所及,是汗,是痕,数都数不清。

谢锳听见动静,却没有力气起身,虚虚扭过头,朝白露道:“早膳多备些,晌午我要出宫。”

此番回来,最大的益处便是出行自如,不再受阻,虽说每回都有若干人跟随,可比起从前只能困在宫中,谢锳已经倍感欣慰。

澹奕休沐在府,自打昨日陛下亲临,于众目睽睽怒斥司徒家罪状,将司徒慧押送教坊司后,他便没有上值。

昨夜他亲自赶赴教坊司,给那鸨母五百贯钱,好歹让她保了司徒慧一晚。

临走前,他去见了司徒慧一面。

司徒慧会拳脚功夫,性情刚烈,故而吃了不少苦头。他进门时,司徒慧坐在桌前,穿一身绯色薄透衣裙,发间簪着流苏坠子,她从未穿过如此柔婉的衣裳,以至于澹奕没有认出来。

愣在门口,直到她抬起头,露出四四方方一张脸,澹奕才晃过神,提步上前,站在对面的雕花楹窗处。

司徒慧局促的抿了抿头发,低下脸问:“大人,你也信了他们的话,是不是?”

她语气悲凉,筋骨分明的手背攥的死死,复又抬起头来,眼眸看向澹奕:“大人,谢娘子被恨冲昏头脑,只想找个替罪羊为她阿姊报仇,可我是无辜的,我与二娘情谊深厚,我缘何会害她。

我没有害她,真的没有。”

澹奕叹了声:“我知道。”

得到他的应允,司徒慧默默松了口气,又缓缓说道:“谢娘子无非仗着陛下为她撑腰,想要什么证据都能搜罗到,没有便去编,便去杜撰,是我不好,连累了祖父和父亲的声名。”

她捂住脸,瘦拔的身量在那红衣之中显得格外突兀,她偏男性的长相,面庞薄而颧骨高,穿男装不觉得,此时穿着裙子,显得面相略微刻薄。

澹奕没有吱声,显然不认可司徒慧的说法。

陛下宠谢锳不假,可依他对陛下的了解,陛下是绝不会枉顾将士荣耀,强行加诸骂名去诋毁有功之臣。

他既说了,定是司徒家本身有错。

司徒慧见他不说话,不免有些焦躁,然面上不显,咬牙起身朝他跪下。

“大人,我出身将门,因谢娘子沦落至此,大人若能救我出去,我必当感激不尽,若不能,司徒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澹奕此事因他而起,又有暗含的威胁,若澹奕都不肯伸出援手,那她司徒慧只能以死成全清白。

果然,澹奕蹙眉思忖少顷,遂郑重点了下头:“你放心,我会救你。”

他格外嘱咐了鸨母,这几日都不准司徒慧接客,鸨母知晓他的官职,便连连应允,自然银子也要拿。

只不过跟出去后,鸨母与澹奕小声说:“大人,你真要救她,就得去礼部消了她的奴籍,否则我就算给你压着,日日流水一样的银子花出,敢问大人月俸几何,可能担当的起?”

她上下扫了遍澹奕的穿着,心里门清:京里高/官不少,随便砸一砖头都是个六品,可家底丰厚的没多少,眼前这位浑身上下加起来不过二两。

她倒没直说,点透彻后,澹奕嗯了声,正欲离开。

鸨母忽然一扭头一招手,眉开眼笑:“吆,九爷来了!”

这位主儿,那才是财神爷,烧香供着那种。

澹奕与他对了眼,脑中想起当初在紫霄观看见谢蓉与顾九章碰面的场景,此去经年,再度勾起便只剩唏嘘,他脚步踉跄着,抬手扶了柱子。

顾九章与他擦身而过,信手一扔,鸨母稳稳接住,好大一颗金豆子。

“九爷可有些日子没来了,您是上哪消遣去了,喝什么酒,点哪位姑娘?”鸨母笑盈盈给他奉茶,顾九章没有接,抬腿搭在膝上,眼睛看向楼外的风景。

三楼地势开阔,最远能看到繁华坊市外的宫城。

见他心情不虞,鸨母识趣的退下,挥手叫小厮送去好酒好菜,将雅间门关上。

丝竹管弦声伴随着姑娘的吟/哦,与楼下河水冲撞在一起绵绵不断袭进耳畔,顾九章支着脑袋,好看的桃花眼略过点点光火,一直望向渺小的宫门。

莺莺走后,他便没有胡闹过,平宁郡主自然高兴,道顾家祖宗保佑,他开了窍,知道安生过日子,北衙内的上峰又多有照顾,才一年,便打点着升了一级,换上黑甲。

前些日子听闻陛下的清思殿住了人,那会儿他便有些察觉,等真的见到莺莺,仿佛石头落地。

之余,还有种无力的虚空感。

他再不能跟莺莺打趣,再不能跟她坐在廊庑下绣花,说话,看小九和大鹅啄米,玩闹。

单是想到这儿,心就猛地一紧。

那日车上,莺莺是被陛下抱在怀里吧。

他也是后知后觉,那般潋滟的神态,除了做那种事儿,还能作何。

如是想着,心口更是紧的喘不过气。

他跨步挑了珠帘,迎风趴在空旷的围栏,圆月如盘,映照着河里潺潺的流水,偶尔经过的画舫传来笑声,让这夜显得更加静谧空旷。

谢锳有什么好的?

他勾起桃花眼,笑的微风和缓。

只不过跟她在一块儿时,他是顾九章,通身都格外自在舒坦,他有数不清的话,想一股脑儿倒给她,这辈子都说不完。

她也没什么好的,只这一处儿,便叫他做梦都想。

中了邪,得不到,更想要。

平宁郡主说了,宁可不当婆母,也决不能放任他胡来,把顾家毁了。

听听,至于么。

顾九章吹了会儿风,决定明儿去上峰那走动走动,听说宫里有缺补,兴许就能进去,有些事儿,得见了面才能说得清。

紫宸殿,承禄俯身下去,凑于耳上低声说了几句。

周瑄皱起眉,问:“她要这东西作甚?”

“娘子还在等着,说若拿不到,便自己去坊间买,老奴做不了主,便只能赶紧过来,陛下,给还是不给?”

“让宋清多派些人手,少一根头发朕唯他是问。”

“那,是给她?”

“给。”

周瑄猜到谢锳要去哪里,要去作甚,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天时地利人和,澹奕怕是要栽了。

周瑄扶额,这一瞬,他竟有些吃谢蓉的醋,他也想过,若有一日自己也被歹人害死,谢锳会不会像对待谢蓉一样,不管多危险都要替他报仇。

他没有答案。

所以他知道自己不能死,死了,连仅能握住的人都握不住了,更何况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心。

那才是什么都没了。

临近年关,教坊司里格外热闹。

来往的宾客大都是京中纨绔,鲜少官员也会在此,外地前来走动的或是宴请,或是周旋,包厢内也都订满,厅堂更是人挤人,脚挨脚。

澹奕推开门,看见瘦了一圈的司徒慧,心中不知是何感想,他低下头,脚步沉重,来之前便想了千般说辞,可到跟前,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

礼部明文,不许给司徒慧赎出奴籍,也就是早有人安排好,势必让司徒慧终生困在此处。

楹窗处的香料燃的缓慢,添水的小丫头去拨弄了一番,重新盖好炉盖,拎着水壶倒退出门,从外合上。

“大人,籍契拿到了吗?”

穿着这身裙装,像是被困在龟壳当中,司徒慧幼时喜欢穿裙子,后来听下人悄悄议论,说她像个男孩子偷穿姑娘的衣裙,她便开始抵触,不想穿裙子。

她到底是姑娘,心里也会喜欢出色的男子,看见澹奕第一眼,她就觉得浑身发热。

她知道自己长相落了下成,可澹奕身边从未出现别的姑娘,又一门心思治水,奔波,她便投其所好,看相关书籍,只为能跟他攀谈几句,后来果然成功,她跟着他从莒县来到京城,顺理成章住进澹家院子,虽作为谋士,男装打扮她也不在意。

她相信一步步总能走进他心里,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令她日积月累的堤坝瞬间溃不成军。

谢蓉嫁过人,生过孩子,又在紫霄观出了家,她凭什么占据澹奕的心!凭什么厚着脸皮重回红尘,嫁给澹奕。

司徒慧嫉妒,嫉妒谢蓉能堂而皇之以女主人的身份站在澹奕身边,每每听到旁人说他们是神仙眷侣,比翼鸳鸯,司徒慧便恨得头疼欲裂。

她什么都不能做,她要装出浑不在意的模样,还要跟谢蓉那一无是处的女人佯装交好,看她把心事说给自己,蠢的不谙世事。

司徒慧站起来,看见澹奕垂头丧气的样子,便知没了指望。

“对不住,我没能拿到籍契。”

“大人,我不怪你。”司徒慧转过身,忽然猝不及防抬脚便冲向柱子,幸亏澹奕眼疾手快,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将其抱住。

“断不可轻生。”

他双臂不敢松开,看见司徒慧发间的步摇散落,一头发丝垂在颈间。

与此同时,一股幽幽的甜香钻进鼻孔,他浑身抖了下,下意识想要松手,却被司徒慧一把抱住,两人身高相仿,司徒慧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嗓音登时软了几分,便连眼眸也似浸在水里。

“大人,你抱抱我。”

她如藤蔓一般缠住澹奕,遒劲的手指抓在他后背,呼吸急促而又粗重。

澹奕理智尚存,不断推她,扯她,她却固的更牢固。

她本就会武,轻易便压制住澹奕,剥去他繁琐的外袍。

“大人,我这辈子都完了,与其落在他们手里,我宁可把清白给你。”她愈说愈不像话,手中动作逐渐暴躁蛮力。

澹奕嘶了声,脑中热腾腾的犹如蒸面。

起初的克制清明荡然无存,耳朵里一阵一阵飘进她的话,与谢蓉的温声软语混在一起,云里雾里缥缈缠绕。

他看不清眼前人,只听见一声声的“大人”到最后全是“澹郎”。

他喟叹一声,被那人拥着齐齐跌落下去。

犹如万丈深渊,迷离的帷帐扯开弧度,继而随着透入窗缝的风鼓的高高,楹窗处的熏香不断拍打着飘进帐内。

浓烈的气味刺激着两人,不多时,帐中声响渐大。

一墙之隔的厢房内,谢锳听声蹙了蹙眉,那小丫头进门福身,回道:“娘子,按您的吩咐,都已经归置好了。”

宫廷秘药,醉乡,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春/药。

她替阿姊成全这对狗男女了。

河面泛着浓雾,水汽不断往烟火处涌荡。

谢锳伏在案上等了半宿,天色熹微,她起身,与黄门吩咐了几句,那人利索的跑下楼去,不多时,教坊司内便有脚步声往楼上走来。

帐内,澹奕仍在半睡半醒间,梦里是谢蓉熟悉的味道,她揽着自己的颈,唤他“澹郎”,他亦抱住了她,求她不要离开。

然脑子忽然轰隆一声,澹奕猛地睁开眼来。

哪里有什么谢蓉,与他坦诚相见的那个,是司徒慧!

犹如天雷骤然劈落,他整个人怔愣震惊,一时间难以接受。

便在此时,听到一声清脆的踹门声。

隔着一道薄透的屏风,他看见不断有人挤了进来,如潮水一般蜂拥而至,而那道落地屏不知被谁推了把,咣当倒在地上。

撕裂的帷帐内,司徒慧呢喃着抬起手臂,勾上浑噩惊骇的澹奕,嗓音格外甜腻沙哑:“大人,抱我...”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饶是隔着几丈远,犹能认清榻上那人。

不就是丧妻不久的澹奕,澹大人!

人群从中间让开,澹奕几乎忘了给自己拢上衣裳,事实上他也找不到衣裳可穿,遍地都是两人褪去的衣裙,袍子,扔的随处可见。

床榻内,唯一一条被褥压在司徒慧身下。

他忘了喘气,看着谢锳一步步走上前来。

纤细瘦弱的姑娘,此时蹙起一双杏眼,毫不留情的啐了声:“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