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九爷栽了◎

半开的楹窗露出一抹新绿, 枝头蹦跶着两只鸟,压得花瓣低垂,猛然飞走,花朵骤然绽开。

腰腰眉眼凝笑, 帕子掩唇打量顾九章丢了魂似的模样, 便知此二人不同寻常,她悄悄退出去, 从外合上门。

迎面撞见其他姐妹, 赶忙伸手挡在唇畔,小碎步跑着把人拉到一边。

“九爷没事了。”

她神秘兮兮, 棋棋戳她眉心,嗓音柔柔:“你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嗯?”

戳的腰腰咯咯直笑, 她拉着几人的手腕, 眨了眨眼:“九爷跟莺莺有正事要忙, 等会儿咱们再去。”

她们心领神会,个个面上跃跃欲试。

“九爷话痨, 莺莺少言寡语,俩人凑在一块儿保准不吵架。你们瞧见没,九爷看莺莺时, 眼睛里有光,像要吃人。”

“九爷自个儿都不知道,你看得清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信你等着,没准年底前就能喝上喜酒。”

“莺莺家里是作甚的, 可从未听九爷说过, 且不说九爷心里主意, 单是郡主娘娘那关就不好过,她再怎么开明,也不会在婚姻大事上由着九爷乱来。”

“是啊,莺莺什么出身,怎捂得如此严实。”

她们进园时便都知晓家底,皆没有隐瞒,也无意隐瞒,当初莺莺被九爷胁迫入住百花苑,她们还道九爷转了性,使起强取豪夺的手段,可莺莺安顿下来,也不见九爷动手,反而客气周到,有求必应。

腰腰嘘了声,听见屋里没动静,几人蹑手蹑脚折返回去,贴在墙根站着。

顾九章手悬在半空,桃花眼中泄出风情,他笑:“叫你过来,还怕我会吃了你。”

看他这副潇洒恣意的模样,谢锳不疑有他,弯腰,略微上前。

指腹摁在她腮颊,谢锳低眸,蹙起眉心。

“九爷。”声音很轻,热气喷在顾九章手背。

他挑眉,“我指甲有这么长吗?”

顺势松开手,拇指与食指捻在一起,滑腻柔软,仿佛还有她皮肤的温度。

“你帮我剪剪。”

他耍赖似的,歪头打量谢锳反应。

谢锳转身去找剪子,回来后径直坐在床前,“九爷,把手拿过来。”

光线从楹窗透进,细碎如洒金般铺到她身上,朦胧的如在梦里,她垂着乌黑的眼睫,白皙莹润的面庞落下淡淡的影子,檀口微启,呼吸匀促,她剪得很是认真,好像对待所有事物都是这副表情。

顾九章缩了下手,谢锳掀开眼皮,“剪坏我可不赔。”

“不赔就不赔,爷也没那么小心眼。”

手心发痒,顾九章暗自咽了咽嗓子,只觉脸上火烧火燎,好容易捱到剪完,谢锳收好琐碎,听到背后那人嗓音干涩。

“你常给人剪指甲么?”

“没有。”

顾九章莫名涌起一股欢喜,面上却不显现,抠着床褥摁下得意,“那你剪得还挺好。”

“是吗?”谢锳笑,“小九和大鹅的指甲都是我剪得,许是时日久了,练出来了。”

顾九章的脸登时涨成猪肝色,将要说点什么,窗外隐隐传来收敛却又忍不住的笑声。

他被下了脸,很是挂不住。

腰腰几人推门进来,看了眼谢锳,又看向合眼假寐的顾九章。

一人神色如常,一人呼吸急促。

一眼就能瞧出,九爷栽了。

“莺莺,明儿我们姐妹几个大慈恩寺上香,晌午花朝节有集会,每年都可热闹了,你一道儿去吧。”

谢锳没犹豫:“你们帮我上柱香,权当我去过了。”

几人虽遗憾,却也明白她数月不曾离开百花苑,当中定然有所隐情,故而没有盘根问底。

顾九章夜里烧起来,虽不至于迷糊,可也着实吓人。

谢锳去请大夫查看,大夫让多喂水,注意伤口不要捂出脓血,便见顾九章的上衣悉数剥去,赤膊袒胸的横在床上,上身只搭了条薄软的衾被。

谢锳送人回来时,顾九章脸红的像煮熟的螃蟹。

“九爷,你烧厉害了吗?”

谢锳倒吸了口气,把手放在他额头,只觉又烫又黏,湿漉漉的不成样子。

可分明大夫离开时,他还将将退热,怎的一转眼,就起了如此高热。

她还要再摸,被顾九章抓着腕子挪开。

“爷没事,爷就是有点不得劲。”

谢锳愣住。

顾九章愈发觉得浑身滚烫,喉咙缺水似的,总是往下咽口水。

“你先出去。”

他咬着后槽牙,艰难开口。

谢锳道好,下意识去给他拉高薄衾,目光落在某处时,脑子轰隆一声。

顾九章腰往下,大腿往上,支起了一个高高的帐子。

谢锳瞪圆了眼睛,待反应过来,顾九章脸红的快要滴血了。

“还看,你还敢看。”

他想拿出吓唬人的荤话,可说了两句,又难堪的说不下去,整个脸埋在枕间,恨不能憋死自己。

谢锳状若无恙的起身,转头往门口走去,手搭上门框,忍不住回头提醒。

“九爷,需要帮你叫腰腰妙妙还是音音棋棋文文。”

顾九章忍得血管喷张,额头突突直跳。

谢锳轻咳一声,善意开口:“九爷精壮之年,本不该劝阻,只是不管如何,也得暂且忍忍,好歹等伤口不碍事,对吧?”

那声对吧,仿佛带着一丝指责,像长辈对待小辈。

顾九章倏地抬起头来,涨红的脸比往常多了几分邪气妖媚,却依旧很好看。

“你再不走,我可就饥不择食了。”

谢锳赶忙开门,咣当一下从外合上。

顾九章跌到床上,痛的连连倒吸冷气。

便听见轻微的咔哒声,抬眼,却是谢锳悄悄把几个楹窗全都打开,小脸自雕花窗后探出:“九爷,好点没。”

顾九章觉得脸没了。

七八日后,顾九章穿上衣服已经看不出受伤的模样,甚至跑到院里耍了套说不清名目的拳法。

若说最想他的人,定数教坊司的妈妈,赌坊的掌柜,三天两头派人到百花苑门口打探消息,亲送帖子,好几回被谢锳看见,里头还塞着香喷喷的帕子。

“九爷,今儿还不出门?”谢锳绕过小九,险些踩到它的脚掌,小九扑棱着翅膀,奔向趾高气昂雪白的大鹅,它们两个相处甚是和谐,跟小九相比,大鹅像是阿娘,时刻护着不知抵抗搏斗的小九,操碎了心。

顾九章靠在秋千架上,懒懒掀了掀眼皮,“爷哪都不去,就爱跟你待着。”

谢锳笑,进门取出团扇,坐在杌子上缝补。

顾九章认出来,那是腰腰跳舞惯用的一把扇子,扇面上流光渐变的纹路破损,一般的绣娘都缝补不好。

顾九章看她慢条斯理穿针引线,一点点将缺口绣的完美无瑕,不禁赞道:“你竟还有这种手艺。”

“恬姐儿教我的。”

谢锳说完,自己也是一愣。

仿佛是几百年前的事儿,她送云恬针线绸缎,偶尔得空便跟云恬学些绣法,云恬是个喜好安静的女孩,不似云臻那般张扬跋扈,她镇日守在自己的院里,除去晨昏定省,便是不停地绣东西。

她的技法很灵巧,谢锳一度觉得云恬在此事上很有天赋,比好些绣了一辈子的绣娘都要厉害。

顾九章忽然想起重要的事,侧头往前小声道:“你阿姊要大婚了。”

针尖扎入指肚,谢锳仿若不知,抬头惊诧:“你说什么?”

顾九章便把那日抓贼听到的传言说给她,又起身从怀里掏出帕子,摁在她指肚,擦了擦,系了个又粗又难看的结扣。

平心而论,谢锳是希望谢蓉有个好归宿。

她比谢蓉小七岁,当初谢蓉跟澹奕相处时,她只觉得谢蓉是真心高兴,所以澹奕被逼离京,谢蓉也是真的伤心欲绝。

好在那位澹大人是长情的主儿,听闻多年不曾婚娶,可阿姊为何想通了。

谢锳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呆呆坐在杌子上。

顾九章见她失魂落魄,担心忧虑,便知谢蓉在她心上占着不同寻常的地位。

“他们办的低调,没请几个人去,我跟你们家本就不熟,你要是想打听什么,我可以帮你。”

谢锳抬起头来,定了定神,“临走前,我想见见阿姊。”

“我帮你安排。”

“九爷,麻烦你了。”

顾九章不以为然的往后一躺,“爷就喜欢帮小娘子。”

谢蓉与澹奕的婚事,可谓简约到不能再简,是按照谢蓉的心愿,只请了两家重要长辈,摆了六桌席面,连闹洞房都省去,安安静静一整日,半点波澜没有。

此事让崔氏很是愤怒,她本想大张旗鼓好好办一办,一来去去晦气,二来也是想借澹奕的声势做给京中那些女眷看,叫她们知道虽然谢宏阔败了,可她崔春华依旧风光,依旧高人一等。

可她千般思虑,万般期待,不成想被最乖巧的二娘逆了心思,一腔指望皆化作不甘,委屈,恼恨,秦菀便遭了殃,听她没命的倒苦水。

谢蓉进了脂粉铺子,打帘进门,看见坐在玫瑰椅上那人时,眼圈接着红了。

两人抱在一起,许久没有说话。

谢锳怕耽搁太久,生出事端,遂强忍着不舍,将心中疑惑问出。

谢蓉如实答她:“我真的很好,嫁他也并非头脑发热,一时兴起,我是深思熟虑,觉得自己可以信任他,喜欢他,才答应嫁给他的。

我介意自己嫁过人生过孩子,介意自己在他面前永远觉得亏欠,可他什么都不在乎,他说如果我一辈子介意,那他便一辈子等我,终生不再娶旁人。”

“所以你答应他,是因为这句承诺。”谢锳握着她的手,能看出谢蓉面色比以前红润好看,眉眼间依稀有了女儿家的姿态。

她只不过三十,丧夫丧子又入道观,把好些苦都吃了,她本就该有好的郎君护着,如若不是谢宏阔一意孤行,非要与崔家联姻,非要打着壮大谢家的名头利用阿姊阿兄,谢蓉会过得很好。

“不是,开春我生了场病,很恶劣的伤寒,连紫霄观的人都避着我。

他告了假,衣不解带陪着我,喂我吃药,给我梳洗,十一娘,有多少年没人这样待我了,或许病中的人容易被说服,他又提到娶我,我应下。

我是真的想被人好好疼惜,我信他会好好待我,他也确实待我很好。”

谢蓉声音柔和,手上的帕子慢慢搅起。

腮颊红润,是由衷的高兴和满足。

谢锳抱了抱她,“阿姊,你要好好的。”

“嗯,我会的。”

“若他对你不好,我头一个饶不了他。”谢锳直起身,明眸澄澈,“阿姊,我过些日子便走了,等安顿下来,会想办法给你来信。”

“阿楚都不知道你还在世。”

谢蓉擦了擦眼角,“你也是狠心,隔那么久才告诉我。”

谢锳道:“阿姊还是不要告诉阿兄了,他心事重,我怕他哪里说错做错,引人怀疑。”

“好。”谢蓉犹豫着,复又开口:“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当今待你终究与旁人不同,帝王的喜欢,很难做到纯粹干净。

他为你,宁可虚空后宫,或许有些手段不为你所喜欢,可当真不给你和他机会了吗?”

谢锳摇头,笃定道:“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只能是无休止的生长,他试探我疑心我,居高临下自以为是掌控我,阿姊,他甚至派人不分日夜监视我,你觉得我还能喜欢,我敢喜欢他吗?

若真心搀上这些污脏可怕的东西,我宁可不要。”

“阿姊,我不信任何人,我只信我自己,而他就想折断我所有希冀,让我依附他,臣服他,我做不到,也不会放任自己做这等蠢事。

阿耶阿娘教会我,谁都靠不住。”

那日谢蓉离开时,欲言又止,最后登上马车离开,才觉得有些话根本无从劝说。

顾九章受伤的事到底没瞒过平宁郡主,逛街逛到兴起,听几人议论前些日子谢家大婚,又提到谢家女眷出门被贼人抢夺,正巧被北衙参军英勇救下,又听那参军桃花眼,风采翩翩,还是姓顾的,当即火窜了上来,东西也不买了,坐车赶往百花苑。

素日里她不计较顾九章养的姑娘,她的儿子荒唐点却还知道分寸,脂粉堆里滚一遭,凑个热闹罢了。

齐管事老远看见她,调头就往院里跑,平宁郡主使了个眼色,两小厮三两步撵上,将人堵在影壁后。

平宁郡主提着裙摆大步进去,绕过长长的游廊,甫一跨过月门,便看见令人窒息的一幕。

偌大的院子里,海棠树上花瓣纷纷扬扬洒落,嫣粉色的小花仍在枝头开到荼靡,夹中丛生的绿叶将冒新意,被白的粉的花遮住身影,羞羞臊臊掩映在后。

旁边有一只鸡一只鹅,趾高气扬的慢慢踱步,一副目空一切的姿态。

而在树下,两人坐在圈椅上。

一个身穿桃花色春衫的女子,白缎面绣海棠花绣鞋露出裙摆,细腰勾出身段,素白的手指握着一面团扇,不偏不倚盖在脸上。

虽看不清样貌,可凭直觉知道那是个长相极美的女子。

另外那个便是顾九章,她平宁郡主的好儿郎。

风流俊朗的脸上,写着两个明晃晃的大字。

“痴汉”。

他看一眼,却不是正儿八经看人家,偷偷瞟过去,怕被发现,又快速坐正身子,然下一瞬,又不要脸的歪过头,眯着眼睛想掀开扇面瞧瞧。

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一个讯息。

顾九章这厮动了春心。

平宁郡主看了好一会儿,实在觉得眼睛疼,自家儿子何时像现在这副可怜模样,畏首畏尾生怕被人嫌弃。

要知道顾九章可是五六岁就会哄女孩的,这些年来好话信口拈来,多少小娘子就是被他这张脸,这张嘴给骗了。

平宁郡主看不下去,提步上前,还未开口。

顾九章惊得从圈椅上跳起来。

他动静大,以至于旁边那人动了下,手里捏着的团扇往下一滑,露出细腻如玉的额头,远山似的眉,乌黑浓密的睫毛,她眨了眨,眼皮慢悠悠掀开。

“九爷,怎么了?”

呢喃的声音带着惺忪之意。

顾九章忙上前一步,把团扇给她遮好,不大自在的叫了声:“阿娘。”

这一声,唤回谢锳的思绪,脑筋瞬时清明起来。

平宁郡主皱眉,不解:“你这是弄得什么名堂?”

欲去拿开团扇,顾九章挡过去,伸手拦住她,笑道:“阿娘,咱们去前院说话。”

“你给我让开!”

平宁郡主猛一推,顾九章不敢硬来,只好凑过身去,小声求道:“阿娘,你可答应我,不许动怒。”

“瞧你出息了,告诉我说不在外头乱来,谁知道竟也打起小心思,我问你一句,你老实答我,她是谁,家里作甚的,来百花苑多久了。”

能被顾九章买来的女子,能有什么好出身。

平宁郡主是过来人,方才顾九章看那女子痴迷认真的模样,十有八/九是动了真格。

她越想越气,狠狠朝着顾九章捶了一拳。

“哎吆,阿娘你力气又大了。”顾九章顺势往她身上一倒,平宁郡主却没好耐性,拧着他耳朵将人拉到一边,给近身嬷嬷使了一眼,那人上前,去夺谢锳手里的扇子。

眼见着阴影落下,谢锳眼一闭,心一横,一把挪开扇面,露出整张脸。

平宁郡主盯着她看了少顷,脚步一虚,顾九章连忙搀扶着。

“阿娘,你说好不动怒的。”顾九章没了底气,含含糊糊也不敢抬眼看她。

平宁郡主浑身血液冲到胸口,紧接着以不可遏制的迅猛之速顶到天灵盖,她抡圆了膀子,朝顾九章的脸狠狠扇了下去。

“孽障!”

进了花厅,顾九章始终低着头,他脸皮白,故而手印子又红又肿,很是显眼。

谢锳与他站在一块儿,腰肩笔直,下颌微扬。

平宁郡主瞥了眼,抓起葵口碗喝了满满一大碗凉茶。

她只见过两回谢锳,一次是昌河公主大婚前的宴席,一次是赵太妃生辰,虽远远瞧着,可她的相貌出众,很难不叫人印象深刻。

她还是止不住哆嗦,愤怒大过惊惧。

“顾九章,你给我跪下!”

扑通一声,顾九章跪的麻利。

谢锳不知要不要开口,踌躇间,听到顾九章小声劝慰:“你什么都别管,我娘是个暴脾气,人顶好。”

一个黑影闪过,葵口碗擦着顾九章面额急急飞去,最后被碰了下撞到廊柱上,粉碎的瓷片溅的到处都是。

顾九章讪讪笑道:“阿娘,消气了?”

“顾九章,你是愈发混账愈发不知天高地厚了,你自己要死,别拖上全家,你爱怎么死就怎么死,死的远远的,别给我添堵!”

平宁郡主气的不轻,胸口剧烈起伏,虽刻意压低了嗓音,可因为暴怒而更加撕裂。

谢锳深吸口气,挨着顾九章跪下。

“郡主娘娘,你想问什么只管问我吧,我必如实回答,没有一点隐瞒。”

顾九章拽她袖子。

平宁郡主一口气顶到喉咙,上不去,下不来,窝火而又焦躁。

“你怎么来的百花苑?”

“我是...”

“她是我抢来的,那日天晴气朗,我闲来无事去紫霄观上香,没成想抬头就撞见个天姿国色的小娘子,二话不说把她掳到马上,强行带回百花苑。”

顾九章信口拈来,虽说的半真半假,可在平宁郡主眼中,他实则处处维护,不惜撒谎。

“你在这儿待了多久,期间可出过府。”

“我...”

“她才住了五个月,一直乖巧守在院里,一步不曾离开。”顾九章嘿嘿一笑,咧开洁白的牙齿。

平宁郡主剜他一眼,气的头疼脑涨。

“你对我家九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顾九章倒是想替谢锳回答,可话冲到嘴边,硬生生咽了下去。

虽说紧张,可多少还有点暗戳戳的激动。

谢锳缓缓说道:“郡主娘娘应该知晓我为何躲在此处,实则是九爷心善,受不得我以死相逼,这才施以援手,将我藏匿至此。

我对九爷只有感恩,不敢报任何非分之想。”

顾九章垂头丧气,半边身子矮了下去。

平宁郡主翻了迹白眼,愈发觉得儿子剃头挑子一头热,又蠢又可怜。

“如此,那你之后有何打算?”

“既然娘娘已经知晓,我不敢再行欺瞒,原先便定的过几日离开...”

“不成,你一日都不能多待。”平宁郡主语气强烈而又决绝,没有半分回旋商量余地。

顾九章跪直了身体,张口就道:“阿娘,你不讲理啊。”

又是一个瓷盏,这回儿顾九章防备着,提早躲开。

“阿娘,你总叫我别欺负小娘子,怎么轮到自己头上,反倒不作数了呢?你就容她几日,又不碍事。”

平宁郡主捶打自己胸口,啐了声:“竖子不可教!”

转面又与谢锳说道:“九章是个蠢的,可请你念在他救你一场的份上,早些离开吧,权当我们顾家求你了。”

谢锳咬着唇,点头回应:“好,我待会儿收拾东西,这就走。”

“阿娘,你让她去哪,你这不是逼她赴死吗?”顾九章脑子一热,不管不顾拉住谢锳的手,爬起来走上前,“她又没赖在这儿,我又不是被逼的,怎么就不能多住几日了,我就要她住在这儿,你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总之这是我的院子,我不让她走,谁都管不了!”

“孽障,你这是作死你知道吗?”平宁郡主喘了口粗气,恨恨瞪向他,“她是你能招惹的人?你糊涂了还是疯了,我让你闹不是让你搭上命去闹,当今的人你都敢要,你有几颗脑袋,你有几条命去要?!”

花厅内空气静的骇人,夹着风暴将将停歇。

顾九章仍不松开,紧紧攥着谢锳的手腕,他掌腹很热,热的烫人。

“阿娘,你不说,我不说,谁又知道莺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