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情冷◎

谢锳被牵引着, 强行带到曹氏面前。

跪伏在地的曹氏早已吓得惶恐惊惧,她不敢抬头,抠着地砖的手指愈发凄白。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谢锳青缎面绣鞋的东珠, 饱满细腻的珠子, 衬的她腕上这条登时黯淡无光。

她忽然想起谢锳在时,每次都带名贵的珍珠回府, 那会儿多好, 她也不用操心费力,窝在房中镇日观赏珠子, 偶尔出门赴宴,众星拱月般的风光, 谁见着不说一声好福气。

曹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些, 心里头越害怕, 回忆越清晰。

此时此刻她甚至不停懊恼后悔, 自己是疯了还是安生日子过够了,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局面, 方才她怎么了,一定是魔障。

头顶是逼人的压迫,她大口喘气, 泪珠子噼里啪啦直往下掉,她可是侯府嫡女,虽说母家迁出京城没有实权, 可她身份尊贵,她郎君是忠义伯, 她儿子是进士三甲, 魏公门生, 她前女婿是当今红人,陛下近臣,她....

她不断给自己壮胆,毫无底气的打赌谢锳不敢打她。

可她还是抖得厉害,众官眷面前,她尊严全无!

谢锳的手被抓着,迟迟没有落下。

周瑄睨了眼:“不忍心?”

谢锳咬唇,握起手指。

周瑄冷笑:“朕替你掴她,可好?”声音轻柔疼惜,说话间拇指抚到谢锳眼尾,擦去湿漉漉的水痕。

谢锳深吸了口气,低声道:“随你处置,我想回寝殿休息。”

女眷都请到殿外观刑,承禄在圣人的授意下,特地挑了个皮糙肉厚,体格健壮的小黄门,并依着命令嘱托给他,务必抡圆了膀子使劲打,听圣人的意思,是要让曹氏见血。

小黄门便在那紧张的活动筋骨,不多时,珠镜殿外耳刮子声凌厉响亮,犹如打在所有女眷脸上,半个时辰,院里听不见旁的动静。

曹氏是被抬着送出去的,同行的几位女眷个个心惊胆战,嘴巴仿佛缝了线,再不敢像闯宫时那般利索爽快。

秦菀抱着临哥儿,与崔氏坐在太液池畔,临哥儿还在睡,嘟囔着要什么吃,翻了个身,拱进秦菀怀里。

崔氏摩挲着手指,漫不经心挑起眼眸望去:“还当他们多能耐,乌眼鸡似的闹腾了个把时辰,不也得灰溜溜滚蛋。

当咱们谢家没人了,谁都能骑到脖子上耍浑。”

指甲猛一用力,勾起绢帕上的丝线。

秦菀不做声,垂眼给临哥儿扇扇子。

崔氏瞟她,不满道:“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都别漏给那尊神,瞧见了没,饶是没有名分,陛下把她宠的跟眼珠子一样,方才那些个官眷,回家都得挨骂,他们的官人,少不得要受牵连。”

秦菀叹了声:“十一娘被推到风口浪尖,总归不是好的。”

崔氏笑,道秦菀没见识:“她若是够聪明,便该知道要死死缠住陛下,只要陛下喜欢她,又何必在乎吐沫星子,什么风口浪尖,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崔氏难免想到上回昌河公主婚前宴饮,语气便狠了些。她给陛下和谢锳创造机会,结果呢,那白眼狼非但不感激,还跟他们断绝关系。

现下尝到甜头了,知道有棵大树傍身如何安稳牢靠,在那珠镜殿里养尊处优,怕是早就忘了当初义愤填膺的模样。

秦菀心内百感交集,想说又觉得憋闷,遂呼呼扇着风,不再理会崔氏。

崔氏见状,斥了声:“你仔细临哥儿冻着。”

扭头,伏在美人靠上等的乏了:“也不知圣人何时出来,咱们且在这儿看看,过会儿再去见那尊神。”

秦菀不是滋味,明明是十月怀胎亲生的骨肉,可十一娘在崔氏嘴里反而成了“那尊神”,她一个外人听了都觉得难受膈应,更何况谢锳。

“阿耶的事儿...”她起了个头,崔氏猛地坐直身子,神色明厉:“今儿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你当我为何挑拨曹氏,惹恼那些官眷,若非如此,她们能一鼓作气跑去珠镜殿兴师问罪?

借她们十个胆也不敢,便是失宠又如何,陛下的人轮得到她们说三道四。

可惜,人就是受不得激,脑筋糊涂了,做事便不受控制,不过喝了几盏浊酒,倒像是吃醉了,个个都长了十个脑袋等着去砍,不枉我屈辱多日,今儿看着她们那副鬼样子,着实痛快!”

“可阿耶后日便要流放去黔州了。”

“那又如何,你可不要糊涂,别跟这些蠢货一样觉得谢家完了,那尊神完了,不受宠了,便能肆意欺负。

咱们这位陛下,跟先帝一样,是个痴情的种子,当年先帝他...”崔氏戛然而止,不自在的撇开头,绞着帕子陷入沉思。

珠镜殿内,白露和寒露气鼓鼓的憋着泪,一想到刚才的场景,便又鼻头酸涩,两人蹲下身,洗净帕子给谢锳擦拭脖颈。

那一条疤痕小指长短,活活抠下一块肉来。

谢锳揪着衣角,任由她们擦拭。

周瑄起身,拿了药膏走上前:“朕来。”

她皮肤很白,故而被抠掉的伤口周围更加显红,涂好药膏,又将纱布缠裹上去,低眉,她很平静,仿佛拿端砚砸人的不是她。

周瑄不动声色的打量,随后伸手穿过她腿弯,打横将人抱到榻上。

谢锳疼的嘶了声,周瑄阴冷冷的笑:“被欺负成这样还不忍心打她,活该。”

他这么说,下手却很轻,将谢锳的衣裳解了,褪到腰间,光滑白嫩的后背,俨然有团紫红色的淤痕。

谢锳枕着手臂,歪头合上眼睛。

周瑄缓缓涂抹,手指很快将底下皮肤渡热,他斜过去眼,想从她身上找出什么情绪,或是愤怒,或是委屈,又或是别有所图。

可她故意闭紧眼睛,趴在那儿任由自己涂抹。

周瑄扯了帕子擦手,顺势撑着手臂卧在她旁边,勾了绺青丝,温声问道:“不想跟朕说点什么?”

“我想睡一会儿。”谢锳喃喃。

周瑄眸眼沉寂,勾青丝的手微微用力,谢锳吃痛,睫毛颤了颤,却还是执拗不肯抬眼。

“谢锳,你在生朕的气?”

“没有,”谢锳把手缩回衾被中,乌黑的鸦羽掀开,撞进周瑄审视的冷眸,“是陛下替我出头,解气,我很感激。”

周瑄笑,眉眼愈发深沉:“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朕提。”

“我就想睡一会儿。”

周瑄起身,坐在床尾,冷不防开口说道:“朕让谢宏阔流放黔州,后日便要启程。”

谢锳心跳停了下,藏在衾被里的手骤然攥紧。

周瑄大掌覆在她后腰,轻轻揉了几圈,丝绸般细腻的皮肤叫人不忍移开。

他俯身亲吻她的唇,眼,乌发,手指剥了里衣。

眸眼越凉,掌中温度越是炽热,一番动作,谢锳便有些呼吸急促,她揪着枕面,汗珠沁出皮肤,香润润的味道犹如催/情的迷/药。

周瑄将人翻过来,怕伤到她,手掌垫在后脊的淤痕处。

谢锳蜷起腿,双手推挡在他胸前,咬牙说道:“我不舒服,改天吧。”

周瑄捉了她的手腕,压到头顶,暗哑着声音轻笑:“朕只亲亲,不做别的。”

他如是说着,右腿摁下她的膝,使她浑无遮拦的伸展开来。

沿着划伤的颈,或轻或重的落下唇。

朱红帐内,轻纱浮动,起起荡荡。

他衣着端庄分毫不乱,她寝衣半开招架不住。

约莫一刻钟后,周瑄帮她拉高领口,抱着托到枕上,她小脸红的通透,汗津津的面额如洗过一般。

“陛下,等等。”

谢锳从内侧匣中取出香囊和络子,柔声道:“这回保准错不了。”

周瑄扫了眼,接过去后佩戴在腰间,“你歇着吧,回头朕再来看你。”

人刚走出寝殿,笑容倏地敛起,周瑄低声吩咐:“盯好她,暗卫再添十人。”

承禄应是。

又问:“陛下,撤出去的守卫可还需调回来?”

“不必。”

她喜欢清净,那便给她清净。

手指攥着香囊,一把扯下,水面泛起涟漪,香囊很快没入水底。

“白露,帮我倒盏热茶。”谢锳换了件秋香色长褙子,挽上越罗帔子下地,她索性散着发,颈间的伤痕若隐若现。

“娘子,小厨房炖的鸡汤,你要喝一碗吗?”

“好。”

帷帐内的缱绻神色不见,谢锳摩挲着手指,眉心蹙拢,待有人禀报,道谢家来人,白日里受过的责难瞬间重涌上来。

崔氏和秦菀进来,迎面看见兀自喝汤的谢锳。

她清凌凌坐在膳桌前,并未抬头,烛光在她身上投下朦胧的光泽,只是傍晚,殿内已经点的灯火通明。

窗牖前的帷幔随风摇曳,勾缠着墨菊枝子鼓的满涨。

殿内熏着沉水香,一缕缕飘进鼻间。

“去,叫姑姑。”崔氏推了把临哥儿,附上一个明艳的笑容。

临哥儿揉着眼睛,只看到满屋子新奇玩意儿,一时间没注意到膳桌前面色冷冷的谢锳,不提防被推得险些栽倒,他瘪了瘪嘴,小声嘟囔:“祖母你捏疼我了。”

崔氏讪笑,解释道:“小孩子皮嫩。”

秦菀不做声,她分明看见崔氏拿指甲掐到临哥儿肩膀。

虽心疼,却也不愿当面戳穿。

“姑姑...”临哥儿胖嘟嘟的脸上挂起泪珠,迈着小短腿跑到谢锳身边,“好香。”

临哥儿舔了舔唇,谢锳夹了箸鸡肉给他。

白露添碗,放到谢临手边。

秦菀站在对面,崔氏却走上前来,挨着谢临坐下。

“白露,帮我也添一副碗筷。”崔氏招了招手,熟稔的仿佛在谢家一般,她欠身将镯子往上抚弄。

谢锳没抬头,给谢临擦了擦嘴角说道:“你们先下去。”

白露端着薄瓷葵口碗,又赶忙拿回去,与寒露将门掩上。

崔氏自然挂不住脸子,往后一靠,装出来的假笑立时收敛。

“你这是什么意思,在下人面前故意叫我难堪?”

谢锳喝完鸡汤,瞧见崔氏美眸瞪圆,怒气冲冲,不由笑道:“阿娘撺掇那些官眷过来羞辱我,作践我,便不觉得女儿会难堪?”

崔氏出门前,谢宏阔还不断嘱咐她,务必隐忍,哪怕谢锳戳着她脊梁骨骂,也得咬牙挺住,谢家已经是背水一战,破釜沉舟。

故而崔氏气的血液乱窜,也只硬生生陪着笑脸:“若非如此,你哪里肯见我。”

“十一娘,你阿耶后日要被逐出京去,流放黔州,他年纪大了,受不了折腾,与其说流放,不如直接让他去死。

你身上毕竟留着谢家的血,你阿耶出事,旁人又会怎么看你,必然轻慢鄙薄,咱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闹够了,便仔细想想,阿娘说的可有道理?”

“你恨阿娘利用你,可你怎知阿娘不是在帮你?你跟陛下本就两情相悦,当年让你们分开,是你阿耶犯糊涂,可事已至此,谁能想到四皇子会倒台,陛下心里有你,到现在后宫都只你一个,往后保不齐他要给你封号的。

十一娘,身为父母,我们做的不够好,你骂我们怨我们也成,可你不能看着你阿耶流放黔州不管不问,他若是走了,这辈子都不可能重返京城了...”

“那样最好。”谢锳笑,咬着舌尖抬起头来,“许是陛下成全了他,省的让他三番五次假意离京,落人口舌,如今遂他心愿,你们该去紫宸殿跪谢皇恩。”

“十一娘!”

“我们早就不是一家人了,今日因你受辱,这笔账我暂且记下,若再敢惹我,别怪我不念血缘之恩。”

她说的无情,箸筷上还夹着细丝鸡条,喂到谢临嘴里,谢临弯着眼睛小腿不停晃荡,孩子听不懂大人的争辩,只知道肚子饿,能吃饱便无忧无虑。

“陛下说过,年底擢升阿兄职位,调任刑部上任。”

“你..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崔氏掩胸,倒吸了气。

谢锳搁下箸筷,不疾不徐解释:“往后,我只有阿姊阿兄这两门亲人,再没阿耶阿娘了”

“你混账!”

崔氏打翻了汤羹,吓得谢临跳下去躲到秦菀怀里。

“谢家不会倒,陛下承诺我,谢楚一脉扶摇直上,你和谢宏阔安心流放便好。”

紫宸殿

周瑄捏着眉心,沉声道:“她果真这般说的?”

“是,崔氏离开时气的走不动道儿,倒是秦娘子留下和谢娘子说了几句悄悄话。”

周瑄扫过去,那人拱手一抱:“两人挨得太近,属下实在听不清楚。”

傍晚他便知道谢锳早就猜出原委,恐怕不止猜到了谢家,还疑心了自己。

他给过她机会发问,可她什么都不说。

入冬后,下了场雪。

谢锳偎在榻上画消寒图,周瑄打帘进来,便看到她红扑扑的小脸,裹在绸被里,领口一团雪白的狐狸毛,油润顺滑,她没有梳发,披散在身后拿丝带松松拢着。

这一刻,周瑄悬着的心忽然有了着落。

就像晚归的郎君骤然看见等他的妻子,暖流溢开。

他搓了搓手,承禄抱着鹤氅退出门外。

“画什么呢?”自后拥住她,微凉的下颌搁在谢锳肩上,双手自腰间不安分的捏了把。

“你身上好凉。”谢锳嗔道,推他往外。

周瑄却不走,抱得更紧,耍赖一般:“你帮我暖暖。”

说罢,当真把手从衣服底下探进去,激的谢锳险些跳起来,圈点的红梅登时洇开,晕染出大片痕迹。

谢锳被他压在软塌,一番亲昵后浑身没了力气,发软的身体微微颤着,任由他擒了手腕覆在颈项,一点点解开衣领,推上小衣,直把那皮肤燃成黛粉,他支起身子,抬手为她理好衣裳,又将湿润的青丝抿到耳后。

自深秋至今,两人仿佛真的回到年少时候。

谢锳比对着每一封信,回想自己收到信后的反应,将做过的事一件件重新再来,而周瑄对此乐此不疲,甚是沉浸。

“你阿姊病了,朕让陆奉御去紫霄观看过,只是普通的伤寒,得调理半月。”

周瑄握著书卷,一手搭在曲起的膝上,谢锳坐在条案对面,专心临摹他送来的字帖。

她十二岁时写字难看,周瑄便特意给她搜罗了帖子,这便是其中一幅。

如今她自然有进步,可离周瑄的要求尚远。

“我替阿姊谢谢陛下。”她眨了眨眼,潋滟的眸中闪着烛光,轻轻浅浅像碎了的水面。

“朕说过,你在意的,朕都在意,你喜欢的,朕也都将试着喜欢。

谢锳,过来。”

他把书卷放下,侧躺着身子把手压在脑后。

谢锳嗯了声,笔却未停,“还有几个字,容我写完。”

周瑄果然好脾气的等她写完,随后便见纤软的人走过条案,跪伏在自己膝边,他抬手,扶着她的腰让其坐在腿上。

眸中情/欲荡开,谢锳抓着他的手臂,坐伏上去。

她很温顺,在床事上异常的配合,有时被弄得难受,她也只咬唇忍住,虽然舒畅,可周瑄却总也惦记最初那回。

第一夜,他下手没轻没重,而她在药的作用下,毫无防备,信任他,依赖他,被送至云端,又被拉下深渊,哭的时候奋力捶他咬他,像只小野猫。

周瑄始终记着那一夜。

正是因为印象深刻,反而现在的温存不能让他满足。

他想她也舒服,而不是克制隐忍,将感受全藏起来。

帷帐内的人,趴在塌上。

濡湿的发丝缠在皮肤,蜷起的手指依旧攥着绸被,眼尾眉梢嫣红未消,光洁的后背尽是汗珠。

殿内烧着地龙,周瑄只穿着里衣下地。

他瞥了眼朱红帐子,拾起地上的衣裳穿好,承禄在门外撑了伞,擎着走在旁侧。

“陛下,西凉使臣还有五日便进京了。”

“让吕骞和鸿胪寺卿招待,”周瑄咳了声,拢了拢玄色鹤氅,“让珠镜殿的人都守紧嘴,谁说漏了半个字,叫她知晓,朕不会轻饶。”

承禄顿步,少顷回:“是。”

起风了,挂着枝头薄薄的雪沫四下飘散。

自打陆奉御帮忙调理月事,谢锳已经疼得很少,偶尔即便是疼,也能忍住,并不像从前那般直不起腰,下不来地。

她端着药碗,蹙眉问:“陆奉御改方子了吗,怎么这药闻着更苦了。”

寒露挑开帷帐挂在钩子上,笑道:“说是调了,奴婢不懂,就记得奉御说减去了甘草薄荷,添了活血的药材。”

白露探头:“良药苦口,娘子喝完,我这儿备好了蜜饯。”

她捧着白玉盘,笑嘻嘻的杵在床边。

甫一喝完,谢锳简直恶心的快要呕出来,她趴在床沿用力忍住,饶是如此仍出了一头热汗。

她去翻看匣子,发现里面的信件只剩两封,在年底朝宴前,便能将旧事全部做完。

她展开上面一封,周瑄遒劲的笔迹映入眼帘。

“十一娘,我和厚朴去东郊猎场,虽下了雪,可还是猎到两只兔子,一只狐狸,那狐狸毛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本想回去送你。可惜,途中被厚朴截胡,说他阿娘生辰,借花献佛。

我怕让他看出端倪,只好拱手相送。

十一娘,等明年开春,我想同父皇请旨赐婚。

你愿意吗?”

彼时她收到信,一夜不曾睡着,贴身放着,唯恐不小心掉了叫人看见。

她欢喜又紧张,恨不能立刻告诉他,她愿意。

作为回礼,她在信中夹了条亲手绣的帕子,还记得周瑄接过时故作镇定的脸,两人都不敢看对方,以至于手心都是汗,信都湿了。

她笑,撑着腮颊看烛火跳跃,心道,破镜从来不会重圆。

他让她装作喜欢,可他不也是在装作享受?

无非想弥补当年的遗憾,做越多,暴露更多。

十四岁的周瑄,永远不会把她当棋子一样摆布。

谢锳打开匣子,把信扔了进去。

晴了两日,晌午天又阴沉。

谢锳正在太液池畔的亭榭里赏梅,她剪了几支绿萼,抱在怀里,嗅着清冷的香气,将手炉放到桌上。

“娘子,宫里要办大宴,听小厨房的人说,他们怕人手不够用,会从各宫各殿调出去厨子以备不时。

好像设在宣政殿,到时文武百官都会赴宴,说是开朝来最盛大的一次。”

白露哈了口气,跺脚道:“咱们回去吧,好像快下了。”

谢锳便起身,两人沿着小径行走。

“西凉使臣进京了,现在就在鸿胪寺,吕大人前两日进宫,跟陛下回禀过。”

“那,西凉公主果真像传说的那么好看?”

谢锳脚步微停,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两个鹅黄色棉袄的宫女凑在一堆,边扫雪边说话。

“眼下谁都没见着,但听旁人说她好看,像仙女一样,要不然也不会送到京城面圣。”

“那有珠镜殿那位好看吗?”

两人压低了嗓音,头碰头怼到一块儿。

白露攥紧拳头,低声道:“娘子,别听她们胡说,竟没些着边的。”

谢锳抱着绿萼,眉眼淡淡的看着说到劲头的两人,嗯了声,提步往前。

宫女冷不防吓得弹开,可那声“没名分”还是落到谢锳耳中,她们颤着腿,哆哆嗦嗦躬身退到一旁。

谢锳只停留了片刻,便头也不回走了。

珠镜殿门前停着撵车,谢锳将梅花拢了拢,寒露见她回来,忙打帘小声说道:“陛下来了有半个时辰,只说等着,也不叫人去找你。”

谢锳进去,白露给她解了披风,又取来青玉花囊,将满满一束梅花插/进去。

周瑄倚在榻上看书,手底下搁着一沓阅好的折子。

听见动静,抬起眼来。

“去哪了。”

谢锳笑,上前偎在他怀里取暖,周瑄握住她的手,带到胸口塞入衣间,顺势亲了亲她的唇,把人摁在怀里。

“去梅园了。”她身上很香,周瑄用力嗅了嗅,把书信手一放,双手掐着细腰提到膝上。

“今儿喝药了吗?”

白露正好端了药碗进门,闻言忙道:“刚熬好,有些热。”

周瑄睨了眼,招手,白露把药放在旁边的案上。

“过两日是朝宴,届时会有诸多琐事,朕怕你觉得闷,便让人将行宫收拾一番,你去泡两日温泉汤,等忙完之后,朕去接你。”

他面相生的实在太好,看着你时,便觉得整个人都属于自己,眸子浓烈到灼热,他望着谢锳,唇落下。

谢锳揽住他的颈,道:“好。”

这夜周瑄要的分外狠,如狼似虎,恨不能死在谢锳身上。

传了四次热水,谢锳咬破了唇,被他抱着抵在床角。

双手从床栏垂落,又被他一把握住,放在自己腰间。

事毕,他亲手给谢锳清理了身体,一点点擦去污秽,待挪到腿间,谢锳下意识想合拢,然根本没有力气。

周瑄抬起眼皮,认真且轻柔的将里面一并打理干净。

他将温好的汤药端来,单手揽起谢锳,哑声劝道:“谢锳,喝完药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