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周末,本该是用来逛街、窝在床上补觉的好日子。
黄时雨一个人在出租屋里,把能带走的行李都装进两个行李箱里面,其余的她打算留给房东或者住进来的下一个租户,都是一些大型电器不好带走。
原本路筱说要跟她来,怕那些人还在她的住所蹲点,所以出门前黄时雨特意问住她对面的住户,才得知她不在的这几天,一切照常,没看到什么可疑人出现在老弄堂。
没道理都追到她住的地方,不在那蹲点,而且屋里的东西也全都好好的,倒有点不符合高利贷追债的行为。
路筱说她这是巴不得人家去砸她屋子,心里才会爽,说她这是典型有受虐倾向。
黄时雨只是笑笑没说话,她的第六感一直以来都很准,她觉得有什么事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范围,而且已经悄然发生。
不过现在她也没有线索和证据,也不好把自己的想法跟路筱说,等会又说是她想太多,能不能盼点好的。
刚好路筱父母家临时有事,又确定了没人在她家附近蹲点,路筱这才放心她一个人过来。
有风刺了进来,窗边桌上放着盆梅花,浓郁的粉色花瓣在风中微微发抖。
这间出租屋收纳了她几年的青葱岁月,只要一想,黄时雨心中便划过一丝伥然。
单间一居室面积看着虽然小,但是被她布置的既温馨又实用,往前靠着窗边的躺椅是黄时雨最喜欢的地方,当太阳光照在这一隅角落,可以躺在上面任由日光爬在脸上,既舒服又适合睡觉。
可惜,压根没在上面躺过几次,她的所有时间全被工作占据了,每天下班也是洗簌完窝在被窝里刷会视频,愣是挤不出一丁点时间留给其它娱乐。
一想到工作,黄时雨脑海中不觉间闪过宋朝野最后留给她的那抹得意神情。
那口气又涌上心头,她有想过在商业场上输给别人,毕竟输和赢本质上就是一对兄妹,有赢必有输,但她从没想过会输给宋朝野。
她自己都能想到宋朝野要抛股的话,原股东享有优先购买权,那宋朝野怎么会想不到呢?
其实原本这场局她不一定会输,只是她太过信任宋朝野了,这在商业场上是大忌!
两个行李箱都塞满后,又确认没有落下的重要东西,她刚想给向之南发消息说不用过来了,她自个打车过去就行。
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妙不可言,她刚打开手机,门就被叩响,还有向之南那句在家吗?
她去开门,迎着风,窗边的梅花被风刮下几朵。
门外,是前不久见过的那张脸,以及还有一张她最不想看到的脸。
上海的十月虽说没有北方冷,但大早上属于深秋的寒气也是够耐人寻味的,向之南与李行舟两人各穿着一件黑色大衣站在门口,一左一右俨然像是左右护法。
向之南看门开了,原本焉儿吧唧的眼神,立马又水又灵,那眼神恨不得扒在黄时雨身上,笑着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兄弟李行舟,融创的大总裁,也是做人工智能的,你们应该没见过第一次见吧。”
这一句开场白对黄时雨来说,更像刽子手的屠刀举到脖颈处,只稍李行舟一句话落下,心脏涌在喉间也跟着一起出来。
要知道向之南跟李行舟有这层关系,她就是叫货拉拉也不会选择叫向之南来给自己搬家。
她不是看不出来向之南对她有意思,每天嘘寒问暖的,自个天天被火炉围住,冷暖最是清楚。
但她对向之南的想法很干脆,只是想有商业场上的业务往来,多交个朋友总归没坏处。
俗话说得好要想迅速跟一个人建立友谊关系,那就必须学会制造机会,搬家无疑是现阶段最好的选择。
男人这种生物总是会想向异性展示自己的实力,就像孔雀开屏一样。
而且她也不怕向之南想多,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挺单纯一小伙子。
起码这点是比他旁边那人强的不要太多!
楼道的玻璃窗开着,太阳光从那处钻进,落在站在右侧李行舟的脸上,静静烧着,他似乎有些不适应,双眸微眯,平时看人自带魅惑感的眼眸被他匿去,皮肤的白与大衣的黑形成极致的视觉效果,清冷又矜贵。
顶着那道耐人寻味的目光,黄时雨只好硬着头皮应道:“对,第一次见。”
“我们是第一次见吗,总感觉看你有点眼熟。”李行舟话里头意有所指。
其实他想说不是的,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钢琴室,是只有他们两人的钢琴室。
但他知道,他要是把这话直接抖落出来,黄时雨会直接跟他急眼。
如果维持表面的不相识,是你所喜欢所在意的,那我愿意陪你演下去。
如果这是一部久别重逢的电影,开头电影的基调是那场烙在骨骼里的梅雨季,那电影结尾会是久违的艳阳天吗?
还是长久的绵绵细雨。
因为这句话,黄时雨心眼都快爬到嗓子眼,她表面风平浪静,只有她自己知道,里头已经翻腾倒海。
李行舟话语的暗指劲与他的目光一样直接,把她牢牢钉在原地。
她动动嘴:“可能我的脸太大众了吧。”
沉默片刻,就在她担心李行舟又扔下什么重磅炸弹,就听到对方开口,也许是好心配合她吧,她找不到什么像样的理由。
“是吗,或许是吧。”李行舟语气淡淡,连同那张俊脸也没什么表情,彷佛所有情绪都浓缩在那双黑眸里。
站在一旁的向之南也不傻,看得出来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这个圈子里从小耳濡目染,察言观色的能力也是一绝。
虽然他给人最直接的印象便是败家子、不学无术的人设,但只是他不屑,他不需要,他就算没有从商的天赋不会管理企业一点也不打紧,也没关系,他可以雇团队打理,总会有大把人为他们这类人服务,他家庭也很开朗不会对他做过多的干预,毕竟有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注定有花不完的钱。
富不过三代只止步于童话,现实是这类拥有绝对财富的人,早早就把一笔数额的钱放置家庭信托里,就为了防止这个局面发生,能用钱和人脉解决的问题,压根不是问题。
这个圈子利益牵扯,每个人每分每秒脑子里盘算着都是资源、利益,其它不值一提,向之南身上有他们少有的纯真,难能可贵,所以他身边的人都尽可能保护着他这股属于少年人才有天真。
这是独属于向之南才有的少年气。
向之南把局面尽收眼底,虽然看不懂两人气氛里的弯弯绕绕,但直觉肯定不会骗人,不过他也不会多问。
“你行李呢?”向之南问。
毕竟是姑娘家的住所,两人也不好意思不请自进。
“这里。”黄时雨把她身后的行李箱拉出来。
“就这两个行李箱,其它的呢?”向之南直接把她两个行李箱提出来,伸头望了下屋里。
黄时雨说:“就这两个。”她像是想起什么,话锋一转,“还有盆梅花,我自己拿就行。”
站在门口望进去,一株向阳而生的梅花,从花苞里一层层冒出来,在太阳里晒着却没有争奇斗艳的感觉,而是病怏怏的垂下头颅。
“看样子,快死了啊,你很喜欢梅花吗,不然从我那搬一盆给你吧。”
“从你那,你不是住我家?”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李行舟突然开口,语气是对着向之南的揶揄。
他给忘了,他现在的局面是寄人篱下呢。
向之南脸上也没有浮现不好意思的脸色,而是大大方方的开口:“我记得行舟认识一位植物音疗师,可厉害了,真能做到活植物,肉根茎,行舟也不会养植物,在他手里十天半个月就半死不活,我让他介绍给你认识。”
“可以啊。”李行舟说。
黄时雨本以为对方会拒绝,毕竟她觉得李行舟也不是很喜欢跟她有过多接触,那条短信,李行舟到现在也没回复,黄时雨想对方八成也是看看揶揄一番就过了。
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答应,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不过,得麻烦你加我个微信,这个音疗师脾气比较古怪,非我推荐不加。”他又说。
有这么拽吗?上次来不就是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孩子吗?向之南心想。
黄时雨说:“好啊。”
李行舟神情因她这句话有些诧异,不过很浅,浅到藏在被太阳光碾碎的黑眸里。
黄时雨为什么会允许跟李行舟有进一步联系,她是有自己的考量,接下来人工智能组要面临缺乏资金、没有海量医学数据投喂的局面,她也不像李行舟背后是深港有自己的医院集团还有广大的三甲医院做背后数据支撑,能在市面上流通的智能医疗产品,前期都是离不开大量医学案例投喂、资金、时间,才能把只有75%的正确率提到97.5%更甚是100%。
所以她也抽不出时间回到老家去移植一株梅花过来,索性就应了,毕竟她还欠李行舟一顿饭。
在向之南提行李下去的时候,两人交换了彼此的微信,黄时雨用的还是企业微信,公私分明。
黄时雨看着李行舟的微信再一次躺进她的微信列表,那张醒目的头像还是跟六年前一样。
是一只小奶猫,躲在纸箱里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粘着雨水和落叶的脑袋,玻璃弹珠似的眼珠透着股淡淡的胆怯,和对未知事物不安的神情。
那是她和李行舟一起捡的猫,李行舟说他看猫的第一眼就像看到她,那时候两家都不能养猫,他们就只能等放学后偷偷去喂。
也不知道现在这只猫怎么样了。
“我可没那么不讲道理,给你机会请吃饭了。”
因这句话,黄时雨抬起眼,直直望进他眼睛里,明媚的阳光,看不清的五官轮廓,只有彼此眼睛里闪烁的光。
黄时雨征了一下,心想:就当是一顿饭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