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渐。”
“你说, 你害怕的不是恢复记忆,而是怕恢复记忆的你,被我厌恶,被我远离。”
她定定看向他的眼眸深处。
“那么, 假如我真的那样做了呢?”
“若是, 我下令再不见你, 甚至将你再度驱逐出京……你要怎么办呢?”
远离他,放弃他。
他脸色有些发白, 抿着唇不说话。
那么高大的男子,此刻看上去, 却像是一个透明的水晶瓶, 仿佛轻轻一推,就会倒在地上摔得稀碎似的。
看到他的模样,她才明白, 原来一直以来,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总算叹气。
“其实,一直以来, 有心病的是你。”
就像被装在了一个小盒子中,虽然外表看上去,很是正常。
但他的世界里只有风霜雨雪, 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他虽然是郎中, 医术卓绝。却医不好自己的这个心病。
从八岁那年,亲眼看见亲人死在面前开始,就患上了。
这种病让他一直惩罚自己,到最后,选择毁灭。
她静静地盯着他,“你应该不记得了。但池仙姬有一句话, 让我想了好久。为什么,好人都下了地狱,作恶之人,却可以享受荣华富贵,那么多年?”
这个世间,对好人都很残忍。
“我也从未看懂过,这个世间的规则。”
“但人,不能单纯以好坏来区分。”
“就说俪韦吧。外人眼中,他是大奸大恶,但他给我留下了他最重要的东西。他对我好,我记得这些好,于是对一心想要杀了他的你,感到不能理解。“
“而你呢,一直对我很好,最后却亲手抹杀了那些好。”
“这样的你,显得比前者残忍,冷酷,让我不能接受。”
她看着他,轻声说,“我恨的,不是你亲手射我那一箭。是你从未相信过我。乃至于从不与我一起面对,从不告诉我你的理由,从不敢将赌注押在我的身上。”
“如果你肯赌,你就该知道,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抛下你的。”
你曾经是怎么保护我的。
我也会那样保护你。
你选择了欺瞒,以为是对我的保全。
殊不知,那是对我的全盘否定,与我而言,是最大的侮辱。
这些话,这些话……
白雨渐忍不住问,“为什么,还肯对他说这些?”
就算现在套着一个“金昀”的壳子,但归根结底,他跟白雨渐是同一个人。
联系之前她说的种种,又如何猜不出。
她口中说的所爱,那个世人交口称赞的明丞相,其实就是,恢复记忆后的他……
那个被他深深地压制、想要杀死的那个他。
没有办法不感到嫉妒。
他在嫉妒他自己。
那个一直都在被她惦念着的,需要着的存在。
男子唇角轻划,浅淡的一道弧度,似嘲讽,似冷笑。
“娘娘究竟是怎样看待他的?”
“我爱他。”
她坦然道。
这三个字一出。
他重重踉跄了一下,脸色看上去极为苍白。
为什么,
为什么是这样的答案。
比恨,还要让他感到痛苦。
难以言表的疼痛在四肢百骸之中蔓延,就好像有人拿着锤子,在心口重重地砸了一下,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叫嚣着,祈求着,不要再说下去。
她却越过他,看向了那盏摇曳的烛火。
少女的眼底,星星点点的笑意在荡漾,这一刻,她是那样的美丽动人。
“一直以来,我都爱他。”
“我还是那个蓁蓁。”
“从未变过。”
她轻轻说罢,正视着他,“现在的你,不是他。是他舍弃了原本的自己、继而赔偿给我的白雨渐。你对我的感情,是三年前那个白蓁蓁日思夜想、想要得到的,一份完整的爱。”
“但是现在的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谁。”
她依旧是微笑的,嗓音又轻又柔,温柔而悲悯。
“你不是他,”
“就算你与他有同样的容貌。对我有着比他还要强烈的情感,”
“但失去了与我相处的那十年,你就不是他了。”
他怔怔地看她。
她脸色始终平和,看着他的眼神,却像是在看着一个深爱的人,“若他能够回来,不知道,会不会记得我说的这些?我知道,他从未舍弃过我,正如我从未停止过爱他,这就足够了。”
“兄长。”
白雨渐听着这一声,微微失神。
他脸色苍白,就好像坠入了某种迷梦。
长睫颤抖着,在眼睑投出浓重的阴影,使他看上去格外的苍白脆弱。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直到来到他的身边。
她抬着袖子,给他将眼尾的湿润擦去。
从前,一直是他给她拭泪。这一次,换她来吧,“我知道来到我的身边,你肯定经历了很多的痛苦。”
“每一刻你都在想着解脱,”
“但是你有放不下的人,你有一个亲人,还有一深爱之人,仍然活在这个世上。”
“你想活着,”
兄长,那些你说不出的话,让我来替你说。
“是不是?”
白雨渐深深闭眼。
原来,他想要的只是这些话。
只是她这些话而已。
——要蜕变。
要逃离死亡那个漩涡。
经历无数次的否定和自我拯救,原来,都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一直以来,谢谢你。”
她踮起脚,却只能够亲吻到他光洁的下巴,不禁有些微恼。
他的眼底,浮现淡淡笑意。
主动弯下身来,将额头与她的相抵,肌肤与肌肤接触,才缓解了那股疼痛。
“兄长。”她徐徐地吐出了一口气。
“欢迎回到我的身边。”
“你曾经历过的,那些我不曾参与的过去,我想告诉你,如若我当时在,我一定会保护你。”
那个年幼的,单薄的。
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官兵闯入、看着父亲和弟弟葬身火海的你。
“你受过的苦是确实存在的,”
“尽管世间有很多人,与你受到了同样的打击,但你所经历的是独特的,”
“我愿意一心一意地关注你。倾听你。”
她的声音,似乎隔着遥远的云端,一声声,坚定地传入耳畔。
“需知道,遗忘是一种逃避。”
“世上根本没有可以忘记一切的药,”
“也没有人熬得出孟婆汤。”
“所以,兄长,回来吧。”
他的瞳孔是如此地干净。在她看向他的时候,紧缩了一下。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尾,缓缓滑落下来。他静静地盯着她看,那眼神是如此地悲伤,又如此地温柔。
原来他们之间,从未不是他救她。
是她一直在拯救他。
在那个小小的她,将那只小手,颤抖着放进他的掌心的那一刻。
他的生命就已经得到了拯救。
沿途的风景,都是与她一起看的。
最终,他还是要回到她的身边。
“从前的旧事,你若愿意,可以说与我听。”
“你的父亲。”
“你的弟弟。”
“他们并不是因你而死。你生为嫡长,可这不是你的过错。”
“没有人天生,就是要为了另一个人去死的。”
“嘉树,你的弟弟,他在死前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呢,谁也不知道,也不再会有人知晓。但若是你肯与我说有关他的事情,那么这世上记得他的人,又多了一个。他就不曾真的消失。”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找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兄长,为了爱你的人和你爱着的人,活下去吧。”
在他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一直想要,他站在她的立场上。可是,她也从未真正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想过。她恍然间似乎明白了,当人想要一样东西时,总是需要付出一点什么的。
世间没有毫无代价的事情。
“这世上,有人生离,有人死别,你我还能活着相见。”
“已是万幸。”
她后退一步,背着手,忽然狡黠地笑了一下。
“从前,总是我到你身边去,这次也要你来一次,才公平,对不对?”
“幸好,你没有失约。”
——你没有罪。
原来这四个字,当是她说,才会让他感到解脱。
一直被放逐在孤岛的人,这一刻终于等来了神灵的赦免。
如至世外桃源。
她伸出双臂,轻轻拥抱住他。男子的身体在轻轻颤抖着,他的喉咙中闷着低低的哽咽。这一刻他只是依靠着她的一棵植物,就算再高大,也离不开她的身边。
“兄长,承认自己不是神,是凡人。”
“没有那么难。”
少女轻轻地,将脑袋搁在他的胸膛,听着那一声比一声激烈的心跳,温声开口,“你可知,第一次见到你时,只觉你如皓月,清辉万丈。”
“你才是那轮皓月。”
他却忽然低低说道。
是那轮指引着他前行的明月。
失去了她,他的生命,便是黑暗一片,再也没有了光明。
他垂下眼眸,这一刻他回归了真正的他。他牵起她的手指,将她的手掌包裹在了手心,像是对待最珍视的美玉。
“蓁蓁,我们相爱吧。”
他轻轻开口。
温柔得让人想要落泪的声音。
眼前的人,好像重新变回了那个,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在雪夜中慢行而去的少年。
她不禁微怔。
“不必只爱我,亦不必很爱很爱我。“
“只需爱你自己。”
“爱你自己,就是爱我。”
这个少年,干净、无私而又悲悯。
如同雪般纯白。
她眼中漫开笑意,似春花烂漫,“好啊。但是在那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
碧梧宫中,有人摔碎了茶杯。
玄香等一众宫娥,都噤若寒蝉。
谁也不敢看那暴怒的皇帝,唯恐脑袋不保。
唯有一袭鹅黄色轻纱的少女,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手心捧着一盏茶,淡定地看着面前发飙的皇帝。
她自然知道他暴怒的缘由。
白雨渐回来了。
重新回到太行的朝堂之上,官复原职,做回了他光风霁月的丞相大人。
而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她的手笔。
姚玉书咬牙,“皇后不是说,此人再也不会出现在燕京吗?”
“他确实不是白雨渐。是明尧。”她用手绢擦去红唇上的湿润,“皇上,雁南明氏总归要有人主持,丞相之位,也不好一直空置,有他在,定能为圣上分忧。知人善用,方是明君所为。”
“……”姚玉书皮笑肉不笑,“这话从皇后嘴里说出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皇上说笑了。”
她莞尔,“臣妾毕竟只是一介女流,朝政上的很多事都不清楚,平日里也就看看医书,熬制点药膳罢了。国家大事,终归还要皇上圣裁。”
她面上一派谦逊,却让姚玉书的牙咬得更紧。
“皇后真是深藏不露,到底是朕小瞧了你。”
姚玉书说罢,便与上次一般拂袖而去。
少女平静地转开脸,玄香不免担忧道:
“娘娘,皇上次次都这般不悦而去,宫里那些人不知又该怎么传了……”
“爱怎么传,就怎么传。”蓁蓁眸光带笑,“只要能够达成本宫心愿,担些恶名,也没什么。”
此次丞相复职,掀起轩然大波。无数人想要探个究竟,都被白雨渐拒而不见。
他紧闭府门,休养了数日。
没过多久,一道折子,就递上了皇帝的案桌。
如今,东宫无人。姚南枝,身为皇后嫡子,又是最长,理应被立为储君。
姚玉书转动了一下扳指,他的目光俯瞰而下,落在大堂之中,位于文臣之首,宛若鹤立鸡群般的男子。
男子一袭绛红色的官袍,上面绣着一品文官的仙鹤。
周身气度,却不再似那冰山般的冷漠。与其说是冷漠,倒不如说是冷淡,对世间万物都不关心的冷淡。
却对这立储一事,表现得积极。
世家门阀,与那寒门清贵近来斗争激烈,每回都要攀扯个半天。
然而这位明家丞相,统统视而不见。
只在立储一事上,心平气和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皇帝正当壮年,淑妃又初初诞下麟儿,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的心,明显更偏向于自家亲生的儿子。谁敢提这档子事?
只有这“死而复生”的丞相,敢提。
一时之间,众人无一附和。
姚玉书眸底一寒,正要说话。
谁都想不到,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臣附议。”
十六岁拜探花郎、入翰林院的明琛,走出行列,作揖道。
少年如玉,腰板笔直,与那明丞相站在一处,竟犹如亲兄弟一般。
姚玉书的手,骤然抓紧了扶手。
“臣附议!”
武官行列中,亦有一人出列,朗声道。
竟是骠骑将军,印朝暮。
这些人,基本上,都与魏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到这一刻,姚玉书总算明白了,皇后将白雨渐推回朝堂的用意。
他悚然一惊。
魏氏兵权在手。
文有丞相白雨渐,武有印朝暮。
膝下还养着姚家的皇嗣。
他蓦地醒悟过来,自己答应将姚南枝继到她膝下,当真是走的最差的一步棋!
姚玉书不能再细想下去。
越是想,便愈是心寒。
下了早朝,皇帝摆驾淑妃殿中。
听姚玉书说罢早朝发生的事,淑妃亦是惊疑不定。
她家族背景虽然不如魏氏深厚,却也在朝堂上说得上话。但魏氏权势之重,叫人胆寒,怎敢分庭抗礼。
她刚生下皇子,身子虚弱,这心思一沉,难免咳嗽起来。
她不懂,为何都到这般局势,皇帝怎还不愿对皇后动手 ?
莫不是皇后手中,拿着什么把柄……
“皇上就不怕,皇后她对您动手吗?”
淑妃咬牙,低声说着,小心去看皇帝的反应。
若是从前她自然不敢去碰皇后的霉头。
但今时不同往日。
她就算不为自己谋划,也要为那尚在襁褓之中的皇儿谋划。
她不信,皇帝会甘愿将皇位,让给自己的侄子!
“后宫不得干政。”
姚玉书却是轻轻看她一眼。
“淑妃,你僭越了。”
那语气里的冷漠,让人心惊。
淑妃一惊,连忙忍着腹部的疼痛,跪在了地上。
“臣妾知错。还请皇上责罚。”
姚玉书低头,看着女人梨花带雨的脸庞,迟迟没有说话。
隔了好久,淑妃小心翼翼抬头,却见皇上的神情,有些落寞。
“你说,皇后她,真的会对付朕吗?”
……
蓁蓁近日来,得了一笼鹦鹉。
这小家伙刚刚破壳不久,还不会学舌。玄香用谷物调制了饲食,一口一口地喂着。
小家伙看上去很是孱弱,但若是拿什么逗弄它,倒是精神头十足的,尖尖的鸟喙追着啄,淘气得很。
蓁蓁一时兴起,在这小家伙身上,耗费了大半日。
走进地宫时,蜡烛都要燃尽了。
夜明珠的光辉,投落幽蓝色的光影。他背对着她,似乎在写着什么。
雪白的衣裳之上绣着仙鹤,栩栩如生。
乌发披散在双肩,乌黑顺滑得仿佛上好的绸缎。
她走上前。男子似乎是刚刚沐浴完,身上隐约传来香气。
见到他,蓁蓁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人不请自来,对这里熟得像是在自己府中似的。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跳。二人面面相觑。
其实,这地宫打他走后,就该废弃了的,但她夜里睡不着,会特地来此浅眠。
一来二去,这里就成了她的另一个寝宫。
见到有人堂而皇之,出现在自己香闺之中,不惊讶是不可能的。白雨渐却是坦然,还说什么想见娘娘。搞得她无语凝噎,而这家伙直白地表达了一句,就坐在一边静静地办公,看上去正经得不得了,一点都不像来私会她的。
“丞相大人,怎的今日又来了?”
她叹了口气,看了看那密道机关,想着改天是不是找人来改良一下?
“大人你这,来得频繁了些。”
就像是主动走进来被她囚.禁。
白雨渐合上文书,转过身来,嗓音清寒:“娘娘海涵,微臣只是来送一样东西。”
蓁蓁这才看到桌案上有一个玉枕。
“这是?”
“娘娘患有失眠之症,此玉枕,微臣用了一些药物浸泡,想必可以缓解娘娘的症状。”
上一次他来,送的是香囊。那香囊被他装了干花,有宁神静气之效。蓁蓁却没看玉枕,而是看着男子如同冰雪般的容颜。
难免想到把他绑在榻上的那些日子,
从白雨渐的脸,看到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再偷偷瞄了眼他腰间紧束的玉带。
忽然觉得有些遗憾,
怎么当时就绑着换了一身衣裳。
没有干点别的什么呢?
她不禁叹了口气。
“娘娘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她的手指被他握住,他隔着烛火看来,一双桃花眼极为温柔缱绻。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笑了笑,索性就这么被他牵着,扭身坐在了桌案上,双腿自然垂下。
“大人上回送香囊,这回,送本宫玉枕……莫不是有那,自荐枕席的意思?”
倒打一耙这种事,她可谓是轻车熟路,
少女的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然后往下滑落,点在他凸起的喉结上,笑得天真。
“娘娘。”指腹下的喉结上下一动,他眼眸变深。
这个眼神……
她倏地收回了手,却晚了,一道修长的阴影笼罩而下,身子被他打横抱起来。
他抱着她似乎在掂量重量,继而轻轻叹了口气,眉头也拧了起来。他垂眸看她,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勾魂的水光,看得她一时间忘记了挣扎。
被平放在榻上,三两下就被拆干净了的蓁蓁,还有些懵。
等……等?
他喉结一滚,面对此等美景却是闭上了眼,哑声道,“微臣确有此意。”
唇瓣被覆上,满是他的松香气息,还有沐浴后的清香,他闭眼亲吻着她,克制而又温柔。
一个吻结束,他还观察她的表情,看她没有表现出抗拒,方才守礼地询问道,“可以吗?”
蓁蓁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现在甭管有多君子。
男人在做事的时候,都是禽兽。
不过她想岔了。
白雨渐这个人在榻上,一向是个温文君子,
极为照顾她的感受,基本都会等她充分有了感觉,才会进行下一步。
半山腰时,他忽然停了下来,压抑着,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看着她因动情而泛红的眼,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却充满了歉意:“有一件事,想要告诉娘娘。长命蛊虽解,但微臣体内的毒,会时不时发作……”
“这种毒发作起来……微臣也难以自控。”说罢,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好似忍耐到了极点,眼尾泛起了红色。
男子修长的脖颈被汗水腻湿,泛着冷玉般的光泽。
蓁蓁:“?”
眼神分明写着,你别告诉我这次发作的是,
春毒。
白雨渐幽暗的眸色,证实了她的想法。
像是要一口吞了她……
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奋力推开他的胸膛,想从他身下逃走。
却被他紧箍住了腰肢。
他的手掌心里都是汗,滑腻得不行。
她动弹不得,像是砧板上的鱼,但强烈的感觉还是一波一波地冲刷着感官,他的眸,逐渐被欲念侵蚀。
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他极力地克制着,声音哑到不像话。
“还请娘娘担待一些。”
睁眼醒来,身子却不复那黏腻,满是干爽,想来是有人帮忙清理了。她安静地看着帐顶,心想,看来还是把这地宫拆了的好。
白雨渐端着一个木盆进来,迎上她的眸光,他的睫毛顿时垂落。耳根泛起一层薄红。
“昨夜,是微臣失了轻重。”
他还敢说。蓁蓁拉起裙摆,看到脚腕上那淡淡的牙印,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白雨渐,你是变态吗?”
他不说话。只将水盆摆到了床下。
“你体内还有哪些毒?”不会都在做的时候发作吧?
蓁蓁必须先了解清楚。
不然再出现像昨夜的情况,受罪的可是自己,何况什么春毒,竟然那么厉害?!
来来回回七八次,她的腰都要断了!
“具体都有哪些毒,微臣暂时还不知道……只有发作的时候,微臣才会知晓……”
白雨渐蹲下来,雪白的衣袍散在地面,为她温柔地浣足。
手指触及那道牙印的时候,他耳根愈发红了,像是会滴出血般。
“此事,确实是微臣的不是。”他抬眼看着她,保证道,“微臣会想到解决之法。”
“解毒之事,你自己看着办。“
她眼珠一转,“但本宫要罚你。”
她的双脚还没擦干,直接又踩在了地上,理直气壮地说道,“你给本宫做一天的侍女,本宫就不追究你的过错了。”
“侍女?”
白雨渐抬眼看来,眸光融融。
“怎么大人不愿意?”
他失笑,“娘娘想要微臣怎么做?”
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淘气的孩子般宠溺。她有些不自在,侧了侧脸,但又想,他俩可是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做了!这又算什么。
于是牵起他的手,把他拉到梳妆台前坐下。
“你不许动,都听我的。”
看着那几盒胭脂,她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