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085 自荐枕席

“白雨渐。”

“你说, 你害怕的不是恢复记忆,而是怕恢复记忆的你,被我厌恶,被我远离。”

她定定看向他的眼眸深处。

“那么, 假如我真的那样做了呢?”

“若是, 我下令再不见你, 甚至将你再度驱逐出京……你要怎么办呢?”

远离他,放弃他。

他脸色有些发白, 抿着唇不说话。

那么高大的男子,此刻看上去, 却像是一个透明的水晶瓶, 仿佛轻轻一推,就会倒在地上摔得稀碎似的。

看到他的模样,她才明白, 原来一直以来,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总算叹气。

“其实,一直以来, 有心病的是你。”

就像被装在了一个小盒子中,虽然外表看上去,很是正常。

但他的世界里只有风霜雨雪, 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他虽然是郎中, 医术卓绝。却医不好自己的这个心病。

从八岁那年,亲眼看见亲人死在面前开始,就患上了。

这种病让他一直惩罚自己,到最后,选择毁灭。

她静静地盯着他,“你应该不记得了。但池仙姬有一句话, 让我想了好久。为什么,好人都下了地狱,作恶之人,却可以享受荣华富贵,那么多年?”

这个世间,对好人都很残忍。

“我也从未看懂过,这个世间的规则。”

“但人,不能单纯以好坏来区分。”

“就说俪韦吧。外人眼中,他是大奸大恶,但他给我留下了他最重要的东西。他对我好,我记得这些好,于是对一心想要杀了他的你,感到不能理解。“

“而你呢,一直对我很好,最后却亲手抹杀了那些好。”

“这样的你,显得比前者残忍,冷酷,让我不能接受。”

她看着他,轻声说,“我恨的,不是你亲手射我那一箭。是你从未相信过我。乃至于从不与我一起面对,从不告诉我你的理由,从不敢将赌注押在我的身上。”

“如果你肯赌,你就该知道,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抛下你的。”

你曾经是怎么保护我的。

我也会那样保护你。

你选择了欺瞒,以为是对我的保全。

殊不知,那是对我的全盘否定,与我而言,是最大的侮辱。

这些话,这些话……

白雨渐忍不住问,“为什么,还肯对他说这些?”

就算现在套着一个“金昀”的壳子,但归根结底,他跟白雨渐是同一个人。

联系之前她说的种种,又如何猜不出。

她口中说的所爱,那个世人交口称赞的明丞相,其实就是,恢复记忆后的他……

那个被他深深地压制、想要杀死的那个他。

没有办法不感到嫉妒。

他在嫉妒他自己。

那个一直都在被她惦念着的,需要着的存在。

男子唇角轻划,浅淡的一道弧度,似嘲讽,似冷笑。

“娘娘究竟是怎样看待他的?”

“我爱他。”

她坦然道。

这三个字一出。

他重重踉跄了一下,脸色看上去极为苍白。

为什么,

为什么是这样的答案。

比恨,还要让他感到痛苦。

难以言表的疼痛在四肢百骸之中蔓延,就好像有人拿着锤子,在心口重重地砸了一下,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叫嚣着,祈求着,不要再说下去。

她却越过他,看向了那盏摇曳的烛火。

少女的眼底,星星点点的笑意在荡漾,这一刻,她是那样的美丽动人。

“一直以来,我都爱他。”

“我还是那个蓁蓁。”

“从未变过。”

她轻轻说罢,正视着他,“现在的你,不是他。是他舍弃了原本的自己、继而赔偿给我的白雨渐。你对我的感情,是三年前那个白蓁蓁日思夜想、想要得到的,一份完整的爱。”

“但是现在的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谁。”

她依旧是微笑的,嗓音又轻又柔,温柔而悲悯。

“你不是他,”

“就算你与他有同样的容貌。对我有着比他还要强烈的情感,”

“但失去了与我相处的那十年,你就不是他了。”

他怔怔地看她。

她脸色始终平和,看着他的眼神,却像是在看着一个深爱的人,“若他能够回来,不知道,会不会记得我说的这些?我知道,他从未舍弃过我,正如我从未停止过爱他,这就足够了。”

“兄长。”

白雨渐听着这一声,微微失神。

他脸色苍白,就好像坠入了某种迷梦。

长睫颤抖着,在眼睑投出浓重的阴影,使他看上去格外的苍白脆弱。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直到来到他的身边。

她抬着袖子,给他将眼尾的湿润擦去。

从前,一直是他给她拭泪。这一次,换她来吧,“我知道来到我的身边,你肯定经历了很多的痛苦。”

“每一刻你都在想着解脱,”

“但是你有放不下的人,你有一个亲人,还有一深爱之人,仍然活在这个世上。”

“你想活着,”

兄长,那些你说不出的话,让我来替你说。

“是不是?”

白雨渐深深闭眼。

原来,他想要的只是这些话。

只是她这些话而已。

——要蜕变。

要逃离死亡那个漩涡。

经历无数次的否定和自我拯救,原来,都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一直以来,谢谢你。”

她踮起脚,却只能够亲吻到他光洁的下巴,不禁有些微恼。

他的眼底,浮现淡淡笑意。

主动弯下身来,将额头与她的相抵,肌肤与肌肤接触,才缓解了那股疼痛。

“兄长。”她徐徐地吐出了一口气。

“欢迎回到我的身边。”

“你曾经历过的,那些我不曾参与的过去,我想告诉你,如若我当时在,我一定会保护你。”

那个年幼的,单薄的。

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官兵闯入、看着父亲和弟弟葬身火海的你。

“你受过的苦是确实存在的,”

“尽管世间有很多人,与你受到了同样的打击,但你所经历的是独特的,”

“我愿意一心一意地关注你。倾听你。”

她的声音,似乎隔着遥远的云端,一声声,坚定地传入耳畔。

“需知道,遗忘是一种逃避。”

“世上根本没有可以忘记一切的药,”

“也没有人熬得出孟婆汤。”

“所以,兄长,回来吧。”

他的瞳孔是如此地干净。在她看向他的时候,紧缩了一下。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尾,缓缓滑落下来。他静静地盯着她看,那眼神是如此地悲伤,又如此地温柔。

原来他们之间,从未不是他救她。

是她一直在拯救他。

在那个小小的她,将那只小手,颤抖着放进他的掌心的那一刻。

他的生命就已经得到了拯救。

沿途的风景,都是与她一起看的。

最终,他还是要回到她的身边。

“从前的旧事,你若愿意,可以说与我听。”

“你的父亲。”

“你的弟弟。”

“他们并不是因你而死。你生为嫡长,可这不是你的过错。”

“没有人天生,就是要为了另一个人去死的。”

“嘉树,你的弟弟,他在死前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呢,谁也不知道,也不再会有人知晓。但若是你肯与我说有关他的事情,那么这世上记得他的人,又多了一个。他就不曾真的消失。”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找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兄长,为了爱你的人和你爱着的人,活下去吧。”

在他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一直想要,他站在她的立场上。可是,她也从未真正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想过。她恍然间似乎明白了,当人想要一样东西时,总是需要付出一点什么的。

世间没有毫无代价的事情。

“这世上,有人生离,有人死别,你我还能活着相见。”

“已是万幸。”

她后退一步,背着手,忽然狡黠地笑了一下。

“从前,总是我到你身边去,这次也要你来一次,才公平,对不对?”

“幸好,你没有失约。”

——你没有罪。

原来这四个字,当是她说,才会让他感到解脱。

一直被放逐在孤岛的人,这一刻终于等来了神灵的赦免。

如至世外桃源。

她伸出双臂,轻轻拥抱住他。男子的身体在轻轻颤抖着,他的喉咙中闷着低低的哽咽。这一刻他只是依靠着她的一棵植物,就算再高大,也离不开她的身边。

“兄长,承认自己不是神,是凡人。”

“没有那么难。”

少女轻轻地,将脑袋搁在他的胸膛,听着那一声比一声激烈的心跳,温声开口,“你可知,第一次见到你时,只觉你如皓月,清辉万丈。”

“你才是那轮皓月。”

他却忽然低低说道。

是那轮指引着他前行的明月。

失去了她,他的生命,便是黑暗一片,再也没有了光明。

他垂下眼眸,这一刻他回归了真正的他。他牵起她的手指,将她的手掌包裹在了手心,像是对待最珍视的美玉。

“蓁蓁,我们相爱吧。”

他轻轻开口。

温柔得让人想要落泪的声音。

眼前的人,好像重新变回了那个,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在雪夜中慢行而去的少年。

她不禁微怔。

“不必只爱我,亦不必很爱很爱我。“

“只需爱你自己。”

“爱你自己,就是爱我。”

这个少年,干净、无私而又悲悯。

如同雪般纯白。

她眼中漫开笑意,似春花烂漫,“好啊。但是在那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

碧梧宫中,有人摔碎了茶杯。

玄香等一众宫娥,都噤若寒蝉。

谁也不敢看那暴怒的皇帝,唯恐脑袋不保。

唯有一袭鹅黄色轻纱的少女,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手心捧着一盏茶,淡定地看着面前发飙的皇帝。

她自然知道他暴怒的缘由。

白雨渐回来了。

重新回到太行的朝堂之上,官复原职,做回了他光风霁月的丞相大人。

而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她的手笔。

姚玉书咬牙,“皇后不是说,此人再也不会出现在燕京吗?”

“他确实不是白雨渐。是明尧。”她用手绢擦去红唇上的湿润,“皇上,雁南明氏总归要有人主持,丞相之位,也不好一直空置,有他在,定能为圣上分忧。知人善用,方是明君所为。”

“……”姚玉书皮笑肉不笑,“这话从皇后嘴里说出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皇上说笑了。”

她莞尔,“臣妾毕竟只是一介女流,朝政上的很多事都不清楚,平日里也就看看医书,熬制点药膳罢了。国家大事,终归还要皇上圣裁。”

她面上一派谦逊,却让姚玉书的牙咬得更紧。

“皇后真是深藏不露,到底是朕小瞧了你。”

姚玉书说罢,便与上次一般拂袖而去。

少女平静地转开脸,玄香不免担忧道:

“娘娘,皇上次次都这般不悦而去,宫里那些人不知又该怎么传了……”

“爱怎么传,就怎么传。”蓁蓁眸光带笑,“只要能够达成本宫心愿,担些恶名,也没什么。”

此次丞相复职,掀起轩然大波。无数人想要探个究竟,都被白雨渐拒而不见。

他紧闭府门,休养了数日。

没过多久,一道折子,就递上了皇帝的案桌。

如今,东宫无人。姚南枝,身为皇后嫡子,又是最长,理应被立为储君。

姚玉书转动了一下扳指,他的目光俯瞰而下,落在大堂之中,位于文臣之首,宛若鹤立鸡群般的男子。

男子一袭绛红色的官袍,上面绣着一品文官的仙鹤。

周身气度,却不再似那冰山般的冷漠。与其说是冷漠,倒不如说是冷淡,对世间万物都不关心的冷淡。

却对这立储一事,表现得积极。

世家门阀,与那寒门清贵近来斗争激烈,每回都要攀扯个半天。

然而这位明家丞相,统统视而不见。

只在立储一事上,心平气和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皇帝正当壮年,淑妃又初初诞下麟儿,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的心,明显更偏向于自家亲生的儿子。谁敢提这档子事?

只有这“死而复生”的丞相,敢提。

一时之间,众人无一附和。

姚玉书眸底一寒,正要说话。

谁都想不到,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臣附议。”

十六岁拜探花郎、入翰林院的明琛,走出行列,作揖道。

少年如玉,腰板笔直,与那明丞相站在一处,竟犹如亲兄弟一般。

姚玉书的手,骤然抓紧了扶手。

“臣附议!”

武官行列中,亦有一人出列,朗声道。

竟是骠骑将军,印朝暮。

这些人,基本上,都与魏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到这一刻,姚玉书总算明白了,皇后将白雨渐推回朝堂的用意。

他悚然一惊。

魏氏兵权在手。

文有丞相白雨渐,武有印朝暮。

膝下还养着姚家的皇嗣。

他蓦地醒悟过来,自己答应将姚南枝继到她膝下,当真是走的最差的一步棋!

姚玉书不能再细想下去。

越是想,便愈是心寒。

下了早朝,皇帝摆驾淑妃殿中。

听姚玉书说罢早朝发生的事,淑妃亦是惊疑不定。

她家族背景虽然不如魏氏深厚,却也在朝堂上说得上话。但魏氏权势之重,叫人胆寒,怎敢分庭抗礼。

她刚生下皇子,身子虚弱,这心思一沉,难免咳嗽起来。

她不懂,为何都到这般局势,皇帝怎还不愿对皇后动手 ?

莫不是皇后手中,拿着什么把柄……

“皇上就不怕,皇后她对您动手吗?”

淑妃咬牙,低声说着,小心去看皇帝的反应。

若是从前她自然不敢去碰皇后的霉头。

但今时不同往日。

她就算不为自己谋划,也要为那尚在襁褓之中的皇儿谋划。

她不信,皇帝会甘愿将皇位,让给自己的侄子!

“后宫不得干政。”

姚玉书却是轻轻看她一眼。

“淑妃,你僭越了。”

那语气里的冷漠,让人心惊。

淑妃一惊,连忙忍着腹部的疼痛,跪在了地上。

“臣妾知错。还请皇上责罚。”

姚玉书低头,看着女人梨花带雨的脸庞,迟迟没有说话。

隔了好久,淑妃小心翼翼抬头,却见皇上的神情,有些落寞。

“你说,皇后她,真的会对付朕吗?”

……

蓁蓁近日来,得了一笼鹦鹉。

这小家伙刚刚破壳不久,还不会学舌。玄香用谷物调制了饲食,一口一口地喂着。

小家伙看上去很是孱弱,但若是拿什么逗弄它,倒是精神头十足的,尖尖的鸟喙追着啄,淘气得很。

蓁蓁一时兴起,在这小家伙身上,耗费了大半日。

走进地宫时,蜡烛都要燃尽了。

夜明珠的光辉,投落幽蓝色的光影。他背对着她,似乎在写着什么。

雪白的衣裳之上绣着仙鹤,栩栩如生。

乌发披散在双肩,乌黑顺滑得仿佛上好的绸缎。

她走上前。男子似乎是刚刚沐浴完,身上隐约传来香气。

见到他,蓁蓁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人不请自来,对这里熟得像是在自己府中似的。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跳。二人面面相觑。

其实,这地宫打他走后,就该废弃了的,但她夜里睡不着,会特地来此浅眠。

一来二去,这里就成了她的另一个寝宫。

见到有人堂而皇之,出现在自己香闺之中,不惊讶是不可能的。白雨渐却是坦然,还说什么想见娘娘。搞得她无语凝噎,而这家伙直白地表达了一句,就坐在一边静静地办公,看上去正经得不得了,一点都不像来私会她的。

“丞相大人,怎的今日又来了?”

她叹了口气,看了看那密道机关,想着改天是不是找人来改良一下?

“大人你这,来得频繁了些。”

就像是主动走进来被她囚.禁。

白雨渐合上文书,转过身来,嗓音清寒:“娘娘海涵,微臣只是来送一样东西。”

蓁蓁这才看到桌案上有一个玉枕。

“这是?”

“娘娘患有失眠之症,此玉枕,微臣用了一些药物浸泡,想必可以缓解娘娘的症状。”

上一次他来,送的是香囊。那香囊被他装了干花,有宁神静气之效。蓁蓁却没看玉枕,而是看着男子如同冰雪般的容颜。

难免想到把他绑在榻上的那些日子,

从白雨渐的脸,看到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再偷偷瞄了眼他腰间紧束的玉带。

忽然觉得有些遗憾,

怎么当时就绑着换了一身衣裳。

没有干点别的什么呢?

她不禁叹了口气。

“娘娘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她的手指被他握住,他隔着烛火看来,一双桃花眼极为温柔缱绻。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笑了笑,索性就这么被他牵着,扭身坐在了桌案上,双腿自然垂下。

“大人上回送香囊,这回,送本宫玉枕……莫不是有那,自荐枕席的意思?”

倒打一耙这种事,她可谓是轻车熟路,

少女的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然后往下滑落,点在他凸起的喉结上,笑得天真。

“娘娘。”指腹下的喉结上下一动,他眼眸变深。

这个眼神……

她倏地收回了手,却晚了,一道修长的阴影笼罩而下,身子被他打横抱起来。

他抱着她似乎在掂量重量,继而轻轻叹了口气,眉头也拧了起来。他垂眸看她,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勾魂的水光,看得她一时间忘记了挣扎。

被平放在榻上,三两下就被拆干净了的蓁蓁,还有些懵。

等……等?

他喉结一滚,面对此等美景却是闭上了眼,哑声道,“微臣确有此意。”

唇瓣被覆上,满是他的松香气息,还有沐浴后的清香,他闭眼亲吻着她,克制而又温柔。

一个吻结束,他还观察她的表情,看她没有表现出抗拒,方才守礼地询问道,“可以吗?”

蓁蓁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现在甭管有多君子。

男人在做事的时候,都是禽兽。

不过她想岔了。

白雨渐这个人在榻上,一向是个温文君子,

极为照顾她的感受,基本都会等她充分有了感觉,才会进行下一步。

半山腰时,他忽然停了下来,压抑着,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看着她因动情而泛红的眼,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却充满了歉意:“有一件事,想要告诉娘娘。长命蛊虽解,但微臣体内的毒,会时不时发作……”

“这种毒发作起来……微臣也难以自控。”说罢,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好似忍耐到了极点,眼尾泛起了红色。

男子修长的脖颈被汗水腻湿,泛着冷玉般的光泽。

蓁蓁:“?”

眼神分明写着,你别告诉我这次发作的是,

春毒。

白雨渐幽暗的眸色,证实了她的想法。

像是要一口吞了她……

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奋力推开他的胸膛,想从他身下逃走。

却被他紧箍住了腰肢。

他的手掌心里都是汗,滑腻得不行。

她动弹不得,像是砧板上的鱼,但强烈的感觉还是一波一波地冲刷着感官,他的眸,逐渐被欲念侵蚀。

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他极力地克制着,声音哑到不像话。

“还请娘娘担待一些。”

睁眼醒来,身子却不复那黏腻,满是干爽,想来是有人帮忙清理了。她安静地看着帐顶,心想,看来还是把这地宫拆了的好。

白雨渐端着一个木盆进来,迎上她的眸光,他的睫毛顿时垂落。耳根泛起一层薄红。

“昨夜,是微臣失了轻重。”

他还敢说。蓁蓁拉起裙摆,看到脚腕上那淡淡的牙印,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白雨渐,你是变态吗?”

他不说话。只将水盆摆到了床下。

“你体内还有哪些毒?”不会都在做的时候发作吧?

蓁蓁必须先了解清楚。

不然再出现像昨夜的情况,受罪的可是自己,何况什么春毒,竟然那么厉害?!

来来回回七八次,她的腰都要断了!

“具体都有哪些毒,微臣暂时还不知道……只有发作的时候,微臣才会知晓……”

白雨渐蹲下来,雪白的衣袍散在地面,为她温柔地浣足。

手指触及那道牙印的时候,他耳根愈发红了,像是会滴出血般。

“此事,确实是微臣的不是。”他抬眼看着她,保证道,“微臣会想到解决之法。”

“解毒之事,你自己看着办。“

她眼珠一转,“但本宫要罚你。”

她的双脚还没擦干,直接又踩在了地上,理直气壮地说道,“你给本宫做一天的侍女,本宫就不追究你的过错了。”

“侍女?”

白雨渐抬眼看来,眸光融融。

“怎么大人不愿意?”

他失笑,“娘娘想要微臣怎么做?”

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淘气的孩子般宠溺。她有些不自在,侧了侧脸,但又想,他俩可是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做了!这又算什么。

于是牵起他的手,把他拉到梳妆台前坐下。

“你不许动,都听我的。”

看着那几盒胭脂,她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