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坐在马车中, 闭目养神。
祭祖结束后的第一天早朝,姚玉书便下旨,命骠骑将军印朝暮,将玉倾的儿子接回宫中, 过继到魏皇后膝下。
此言一出, 震惊朝野, 御史纷纷上折阻拦,然帝心坚决, 绝无更改。
好在只是过继,并未直接册立太子, 饶是如此, 也引得各方人马蠢蠢欲动。
当年,玉倾太子于东宫“自缢”,膝下并无子嗣, 就算有, 恐怕也难以幸存。
后来,东宫一外逃宫女, 在民间诞下一男婴,有贴身侍奉太子的内侍作证,乃是玉倾的遗腹子。
如今年满十四, 养在岐山道观, 听闻秉性纯良,灵秀聪慧,与其父一脉相承的悲天悯人,乐善好施,颇受周边百姓的爱戴。
他姓姚,名南枝, 身份尴尬,道观中人,都管他叫做南公子,身边只得两个道童伺候着,日子过得甚是清贫。
早在回京之初,印朝暮便去往了道观,以护卫姚南枝的人身安全。
在他的来信中,蓁蓁了解到这孩子的一些习性与喜好,决定亲自前往岐山,将之接回宫中。
“小人拜见皇后娘娘。”
道观的观主岐山道人,亲自到山门迎接,原以为会见到一个满头珠翠的女子,看见蓁蓁,却是愣了一下。
面前的少女穿戴朴素,鬓发鸦青,相貌亦是十分年轻,没有传闻中的妖艳之气,这让岐山道人吃惊不小。
蓁蓁与之寒暄了几句,目光不时瞥过他身侧站着的一名少女。
只见她约莫豆蔻年纪,身穿青色袄裙、梳着两条辫子,细眉朱唇,容貌甚是清秀。
这个“少女”,若她猜得不错,正是姚南枝。
印朝暮信中提过,姚南枝刚出生时,岐山道人为之算了一卦,得出若想此子平安长大,需得扮作女娇娃教养。
直到弱冠,才能恢复男子装扮。
蓁蓁看向他的第一眼,那外貌与芳龄少女无甚差别的姚南枝,就冲她行了个礼。
开口却是微哑的少年声线,“南枝见过皇后娘娘。”
蓁蓁冲他一笑。
印朝暮垂眸,缓步走到姚南枝身边站定,他站姿十分优雅,微微落雪拂在肩头,沾衣欲湿,一头乌发束成高高的马尾,柔顺地垂落在后背。
“印将军,”蓁蓁颔首,“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姚南枝入宫一事传出,不知多少人马要对他出手,
若没有印朝暮提前护卫,她只怕见不到人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观主道,“南枝公子,且随贵人去吧。”
姚南枝看向岐山道人,眸里泪光隐隐,他攥紧了拳头,站在那里没有动。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了姚南枝的肩膀上,“去吧,”男子的声音沉静如水。
姚南枝这才看向蓁蓁。
他抿了抿唇,冲她走来,步伐迈得很稳,与羸弱的外表十分不符。玄香服侍着他上了马车,蓁蓁随后跟上。
印朝暮目送他们都上了马车,这才翻身上马,修长的手指勒紧缰绳,“吁”了一声,不远不近地跟在缓缓驶动的马车旁边。
马车内。
姚南枝是个不善言辞的性子,他不说话,安静地坐在那里,光看脸,让蓁蓁有种在看着星星的错觉。
长得太像女孩子了。
可他的气质,又与那些同龄的女孩不太一样,有着成年男子一般的成熟稳重。
还是姚南枝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直直看向少女,轻声开口:
“娘娘为何亲自前来?”
她远在深宫,完全没有必要冒险走这么远的路,何况这几日接连下了大雪,稍不注意就有封山难行的风险。
天寒地冻加上山路崎岖,怕是一般的平民女子都受不了,她这养尊处优的皇后,出现在这里,说实话姚南枝是很惊讶的。
而且,姚南枝不动声色地瞧着她,注意到她的鼻尖冻得通红。
蓁蓁并未苛责他这有些无礼的目光,而是直言道,“因为本宫重视于你。”
姚南枝皱了皱眉,他虽然才十四岁,在道观中,也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但很多事情都看得明白,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知道自己的姓氏,意味着什么。
之前不是没有人来找过他,但像她这么直接的,倒是少见。
那少女笑起来,颊边两个梨涡,“本宫看你是个聪明人,就不与你绕圈子了。”
“你是选择永远困于这道观之中,将来做个寻仙问道的道士,还是认下本宫这个母后,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姚南枝沉默。
“你可以不用立刻告诉本宫答案。”
蓁蓁双手平放在膝头,“本宫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那救人于水火的菩萨心肠,实话同你说,本宫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本宫自己。”
姚南枝扯起嘴角。
曾经姜远道就派人来找过他,后来京中生变就没了后续。
他知道姜远道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想让他做一个傀儡,一个用来放在至尊之位的摆件。
姚南枝并没有抗拒。
他知道如果拒绝,就是死路一条。
说是选,其实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而今天,他再次面临了同样的处境。
一抹讽刺在眸底闪过,他很快低下头,掩饰了所有情绪。
“本宫知道,这样的话,早就有人与你说过,”那少女的声音却淡淡传来,“但是本宫与他们不同。”
“本宫并不是魏家的血亲,在前朝几乎没有根基。本宫一开始,也只是俪韦的一枚棋子。”
姚南枝猛地抬头。
她轻笑,“本宫知道做棋子的感觉,所以,本宫不会把你当做棋子。”
“我们处境相同,恰如那无根浮萍……我膝下无子,后宫却新人不断,圣上对我的宠爱日渐稀薄,本宫终日惶惶,难以安寝。到底夫妻一场,本宫始终不愿,与圣上走到那难以挽回的地步……所以本宫要保住这个后位,你的存在,至关重要。”
姚南枝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他想过,会面临威逼或是利诱,但独独没有想到,竟是这么推心置腹的一段话。
见他神色松动,蓁蓁立刻趁热打铁,加重砝码,“不论你之前是谁的孩子,不论你的父亲、你的母亲是谁,从今以后,你只要记住,你是皇后的儿子。”
姚南枝垂下眼。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侧边的衣服,就在蓁蓁以为这场交易以失败告终的时候,他却忽然说:
“儿臣可以提一个请求吗?”
蓁蓁弯了弯眼。
“当然可以了。”
姚南枝轻声说,“儿臣今后的课业,想让印将军亲自教导。”
蓁蓁唔了一声,“这倒不难,印将军的骑射尚可,于武学一道,可以给你不少指点,”
又官方地加上一句,“你有此好学之心,本宫很是欣慰。”
听到“尚可”二字的时候,姚南枝明显惊讶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抿住了唇,“还有四书五经,治世之道,儿臣也想请他指点。”
对上姚南枝求知若渴的眸光,蓁蓁沉吟着说道:
“若你真心想学,本宫会另替你安排,明渊阁中……”
姚南枝却摇了摇头,“儿臣觉得,印将军足矣。”
蓁蓁皱眉觉得古怪,要让印朝暮教一些武学功夫倒是简单。
可让他教授那经史子集,岂不是强人所难?
姚南枝的眼里却迸发出一阵光芒,见她犹豫不决,他起身跪下,坚定道,“儿臣唯有这一心愿,还请娘娘……母后应允。”
连母后都唤了出来,看来是真的想拜印朝暮为师……蓁蓁只得点头:
“好,本宫便应了你。”
“只是,你入宫之后,很多东西都要从头学起,你可有信心?”
“南枝定不负所望。”
蓁蓁得了保证,方才舒开了眉目,她看向玄香,玄香便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点心,递到姚南枝面前。
蓁蓁笑道:
“来,尝一尝。”
姚南枝迟疑了一下,伸手捏起一片雪白的糕点,小心放进口中。
这样低着头,静静吃着点心的样子,倒是更像女孩子了。
马车忽地一阵颠簸,蓁蓁抓住了身下的垫子,才没有滑到地上。
许是今日坐马车坐久了,她觉得有些头晕,不由得拉了拉玄香的袖子。
玄香见她面色不好,忙喊停了马车,扶着她下来,坐到一边的树桩上透气,用一件雪白的狐裘将她裹得严实。
裹完,还回身从马车中翻出了个暖手的手炉,想要塞进她怀里,蓁蓁摆了摆手。
“那里就有这么娇弱?”
她笑着,旁边却插.进一道清冷的男声。
“娘娘还是拿着吧,莫受寒了。”
蓁蓁抬头一看,印朝暮不知何时走到了身边,从玄香手里接过那小巧的暖手炉,不由分说塞进了她怀里,不容拒绝,蓁蓁只好抱住了,身子顿时暖和了许多。
“这几日辛苦你了。”
她清清嗓子,看向身旁的颀长身影。
“微臣分内之事。”
蓁蓁失笑,伸手揉着额角,“本宫开始有些头疼了,想来是这里风太大的缘故。印将军,陪本宫去那边走走吧。”
她看向不远处一条结冰的小河,从这里一眼就能看到,河的四面都是参天树木,倒是遮挡了不少寒风。
印朝暮一顿,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同行。
“你今日话格外少?”
蓁蓁看了身旁人一眼,不光是话说的少,就连神情也很少,除了冷淡还是冷淡。
他怔了一下,旋即轻咳一声。
“大抵是天寒了。”
“哦。”
她应道,竟是领回了他的意思。
天寒了,少说话,留存点体温。
二人一时无话,唯有脚下踩过碎冰,咯吱作响的声音。
“当心!”
她脚下一滑,幸亏旁边的人眼疾手快,伸手拽了一把。
只是他很快就松开了手,指尖却不慎擦过她手背,凉得她一个激灵。
打量着他,才发觉他穿得很少,看着不太像是能够御寒的样子。
难怪体温这么低,比冰块还要冰。
她若有所思地低着头,轻轻唤了一声。
“印朝暮。”
印朝暮顿住脚步,下一刻,一个暖呼呼的东西被塞到了手里。
男子仅用一只手掌,就把那暖炉子掌握住了。
一脸的措手不及,呆怔在了那里。
“借你暖暖手。”她笑眯眯地说,“赶紧收好,趁着现在没人看见,”
他的手指一紧,握着那个暖手炉,瞳孔里的墨色翻滚几息。
方才薄唇轻启,低低地说,“娘娘,这不合规矩。”
“谁说是白白借你,本宫也是有条件的。”
她往前几步,走在了他前面。
淡淡寒霜,化进少女的乌发之中,如同绸缎一般黑亮顺滑,让人忍不住想要将手放上去抚摸。
“老实交代,你是怎么收买的姚南枝?”
她娇柔的声音响起,他眼中闪过诧异。
“那是个极有主意的孩子。”蓁蓁感慨着,边走边说,“传言南枝公子男生女相,性子懦弱,却是大错特错了。就在方才,他点名道姓,要本宫答应,让你教导于他。”
“看不出来印将军,很有一套嘛。”
她转过身来,揶揄道。
又正色道,“本宫问你,你可愿领命?”
印朝暮唇边弧度浅淡,“娘娘之命,微臣自当遵从。”
在他身后,几棵松柏参天而立,苍翠喜人,阵阵松香若有似无。
这寒冬腊月千里冰封,可那香气,却依旧能够被嗅觉清楚地捕捉到。
蓁蓁抬眼一笑,“我们回去吧。”
……
谁知,就是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姚南枝就不见了踪迹。与之一同不见的,还有玄香。
马车倒在路边,轮子尚且在辘辘转动,车体却被破坏得十分严重。
几个护卫尸横遍野,地上洒落的血迹还冒着丝丝热气。
很明显,就在方才,此处经历了一场搏杀。
却能做到没有半点声响……
蓁蓁面沉如水,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呼哨,半晌没有人回应,难免感到惊骇。
难道带来的暗卫,也全军覆没了不成?
不可能!暗网的人个个武功绝顶,这次她足足带了三十人,就是十个瞿越,都不可能突破保护圈,悄无声息带走姚南枝,是谁能做到如此……
思绪正混乱之际,从密林之中,忽然传来窸窣之声。
“娘娘退后。”印朝暮拔剑。
却见一黑衣人踉跄着冲他们走来。
还没走到面前,便体力不支跪在了地上,口中鲜血狂涌,
“娘娘……南枝公子他被……被劫走了……”
“何人?”她急声道。
“广宁侯!”黑衣人吐出三个字,就倒地不起,再没了声息。
后背插着一支羽箭,汩汩流出血来。
印朝暮蹲下,指尖抹上那血,用指腹搓了搓,凝眸分辨,“断肠散。”
一种剧毒,人中此毒,不出半刻钟便会毙命。
蓁蓁心中却是翻涌。
广宁侯?他没有死?!
“若是广宁侯劫走了姚南枝,他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当务之急,应当是去搬救兵。”
“慢着。”
蓁蓁看见那暗卫手中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印朝暮用力掰开他的手指一看,发现是一个纸团。
薄薄的纸张展开,雪水将墨化得模糊一团,个别字辨认不清。
"上面写了什么?"
印朝暮手下用力,重新将纸揉成一团。
"没什么。"
蓁蓁狐疑不已。
印朝暮看她一眼,又补充了一句,“都花了,看不清。”
蓁蓁这才作罢。
她皱眉思索,“姜远道带走姚南枝,必然是贼心不死,意图再起反心。”
“他会将人带到哪里去?临清?不对,他元气大伤,手中没有多少兵力可用,而且,临清早就被姚玉书牢牢控制……”
旁边的人,却轻声吐出三个字。
“南星洲。”
印朝暮眉心拧紧。
那纸上分明写了八个大字,故影故人,故地重游。
——想来,是要做个了断吧。
蓁蓁诧异看去,印朝暮却垂着眼眸,唇瓣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蓁蓁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鞋袜都湿透了。
脚趾冻得僵硬,几乎都没有知觉了。
印朝暮叹了口气,他蹲下身,将后背对着她。
“微臣送娘娘下山。”
蓁蓁沉默了一下也没有忸怩,趴上了他的后背。
男子毫不费力地将她背起。
他声音闷闷传来,“此次是微臣护卫不力。等送娘娘回宫,微臣即刻启程去往南星洲,一定将姚南枝完好无损地带回。”
蓁蓁却是盯着他后颈。
那处的肌肤,如同象牙般的冷白,几缕乌黑的发丝黏在上面。
搂在他脖子上的手忽然微紧,她的嗓音几乎贴着耳边响起,“印将军脖子上的肤色倒是白皙,竟让人看不出是那日晒雨淋的将军了。”
“娘娘。”他声线微沉。
蓁蓁一笑,“好了,不打趣你了。南星洲,唔,好地方。那便去一趟南星洲吧。”
她语气里的笑意愈发明显,“本宫让人给皇上带个口信,就说本宫与印将军私奔了。”
“……”印朝暮额头青筋一跳。
他忽然松手,把她从背上放了下来,“前面的路不大好走,只有委屈娘娘步行了。”
看着前边那个,大概拳头大小的坑洼,蓁蓁默了一默,认同道,“确实不太好走。”
“……”
她咳了一声,“皇上一众佳丽,本宫倒是不担心他会在宫中无聊。左拥右抱,也不会思念本宫。不如,本宫传信说,要在岐山道观中小住一段时日。”
她沉吟着,“印将军觉得如何?”
他隔了好久才说,“娘娘考虑周全。”
……
从燕京去南星洲,要走很长一段水路。
一进船舱中,与紧紧抱着包袱的印星星大眼瞪小眼,蓁蓁惊讶,“你怎么也……”
星星惊喜地叫道:“娘娘!”
她一把将蓁蓁抱住了,“呜呜呜,星星终于见到娘娘了!”
对上蓁蓁困惑的眸光,她解释道,“是我央哥哥带我一起的,”她鼻子一抽,眼泪汪汪,“当初我们三个一起来的燕京,当然也要一起回去啊。”
她凶巴巴地说,“你们怎么可以偷偷回去,不带上星星呢?”
蓁蓁点了一下她额头,“带吃的了吗,我好饿。”
翻开星星的包袱,果然是美食荟萃,出门带上印星星准没错。
“哥哥怎么不与我们一起吃?”星星往嘴里塞着烤鸡,一边掀开帘子,探头出去。
“莫让冷风进去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按住那帘子,印朝暮弯腰说道。
……
夜里,蓁蓁感觉到额头被人用手背触碰着,似乎在试她的体温。
她朦胧地睁开眼,往他肌肤上贴了贴,那冰冷的温度让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那只手一顿,缓缓拿开了。
蓁蓁并不计较印朝暮这有些逾越的举动,大概是把她当成星星了吧。
看着那满脸通红,睡得不省人事的少女,印星星急得不行。
他们这一条船在水面上孤零零的,船上又没有大夫,距靠岸还要好些个时辰,谁知道蓁蓁怎么喊都喊不醒,似乎是发起了高热。
“哥哥怎么办啊!”印星星急得直掉金豆豆。
她拽着印朝暮的袖子,紧张兮兮,可谁知他看了一眼,却将袖子从她手里轻轻地抽走了。
他弯下腰,把手放在那昏睡着的少女额头上,却是皱紧眉,似乎试探不出温度。
他又低下了头,将眼皮贴在了少女的额头上,好像在对待一个小孩子,那样地怜惜。
一向大大咧咧的哥哥,露出那种神情,星星倒抽一口凉气,蓦地捂住了嘴巴。
不会吧。
哥哥难道对娘娘……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水。”
直到那人又重复了一遍,星星猛地回神,“哦哦,水。”
她把水囊递了过去。
印朝暮熟练地浸湿手绢,然后折好贴放在少女的额头。
他伸着袖子,给她将耳后的汗水一一擦去。表情看上去有些犹豫,却是轻轻别开脸,小心翼翼地将少女的衣领拉开了一些,然后将她的手都掖进被子里,以免有风透进去。
“你要留在这么?”
等星星回过神,那人已经站在了帘子那里,淡淡地问道。
星星翻了个白眼,起身跟他走了出去。
船舱里面太闷了,她也待不住。
她低着头愤愤不平,怎么自己生病的时候,哥哥就没有这么照顾过她呢?真是厚这个薄那个!
她的碎碎念吸引了印朝暮的注意,“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为什么哥哥的眼神比这飞雪还要冻人?
错觉,一定是错觉。
印星星抱住手臂,冷的发抖,却忽然有一件披风落到了身上,带着男子的体温,还有煞是好闻的松香气味。
星星打了个喷嚏,然后摸着身上的披风,眨了眨眼,对他主动给披风的行为感到惊讶。
啥时候哥哥这么好心了?
“哥哥,你不冷嘛?”
他站在那漫漫风雪之中,玄衣玉带在夜风中烈烈翻飞,高高束起的乌发,显得整个人英挺非常。
他目不斜视,忽然问,“你还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到燕京的吗?”
他嗓音飘渺如同从云端传来,却一下子点燃了印星星的回忆。
“当然记得啦!”
她兴高采烈地说起了当时的场景,正好是春暖花开时节,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
她憧憬着未来,在脑海中勾勒着燕京的繁华景象,可惜的是,另外两个人,好像跟她的想法不太一样。
星星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终日闷闷不乐的蓁蓁逗笑,“笑起来像是花儿一样美丽呢!”
星星偷偷地说,又遗憾地撅起小嘴,“可惜哥哥没有娶她,这样我就有了一个漂亮嫂嫂了!”
男子静静地听着,眸里盛满月色,愈发显得温柔。
星星的语气不自觉地放轻了。
“怎么了?”
星星挠了挠头,“哥哥,你……你有点怪。为什么要问我呀?那些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
“因为他不是印朝暮。”有人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