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便静默地跪在那里。
而她回身过来, 打量他片刻,方才亲手将他搀扶而起。
“丞相大人果然心胸宽阔,是那为国为民之人。”
借着扶他起身的间隙,她凑在他耳边低低说道, “不是为了本宫而战, 而是为了整个太行而战。”
温热的气息撩过耳边, 仿若情人间的呢喃,白雨渐眸色恍惚了一瞬。而她抬起手, 帮他将那外袍拉起,亲手为他整理着衣襟, 细致温柔, 好像寻常人家的妻子。
而他垂眸,在她眉间掠过,往后退了一步, “天色已晚, 让瞿越送娘娘回宫吧,”
“不必。”她的手垂了下来, 拒绝得干脆,“皇上派了侍卫保护于本宫,想来此人, 大人也不陌生。”
她轻轻笑着, 而他的视线始终在她面上,强迫自己移开,并不怎么关心地应着,“是么。”
夜色中,印朝暮身影高挑,一身玄衣, 静默地站在那里。
见到走出的二人,他拱手道。
“娘娘。”又看向少女身后的白衣男子,道,“丞相大人。”
蓁蓁道,“此次出征,印朝暮会作为副将随军,与丞相一同前往边境。他功夫好,而你精擅谋略,你二人一文一武,务必好好相处,助长我军威势。若能大胜归来,本宫与皇上重重有赏。”
二人俱是拱手应下。
印朝暮看向白雨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道,“南星洲一别,许久不见。大人如今声名鹊起,连民间孩童都知道您的名字,不愧是太行第一良臣。属下屡次想要拜会都寻不到机会,听闻您精通兵法一道,今后还请大人多多指教。”
白雨渐道,“不敢当。”
他嗓音清寒,“印大人如今是御前一品带刀侍卫,应好生护卫皇上与娘娘的安危,怎会想到那危险重重的战场之上?”
印朝暮颔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印某出身寒微却也懂得这个道理。丞相大人若是舍不得这燕京城的富贵荣华,大可拒绝便是,”
他笑着说的,却分明故意挤兑。
蓁蓁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白雨渐看着他们,脑海中蓦地闪过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的画面。
若是姚玉书便罢了,到底是她正头夫君,可这印朝暮又算是什么。
袖口下的指骨死死攥紧了,面上却笑得风轻云淡,“印大人可要想好才是。这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不比宫里的演武场。你要面对的不是那些赤膊武夫,而是千军万马。”
“印某自然是知晓的,多谢丞相大人提醒。”印朝暮客客气气地说道。
紧接着他看向蓁蓁,冲她弯了弯腰,“皇后娘娘,您请上马车。”
他自然而然地抬起胳膊,供她搀扶,垂眼的模样煞是恭敬。
蓁蓁扶着他上了马车,又挑着帘子,微笑看向面色奇差的白衣男子,她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丞相大人,有件事一直盘桓在本宫心中许久,一天得不到答案,本宫就一天不能心安。”
她声音轻缓,听得心头的阴霾稍散。
“娘娘请说。”
他站在那里静默地注视着她,好像一株挺拔的白梅树。
她捻动着手腕上的红宝石,“以瞿越的武学造诣,当初印朝暮来救我离开,我又身受重伤,他应该可以毫不费力将我们二人拦下。却为何没有拦住呢?”
她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困惑。
除非,那个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瞿越直接听命于白雨渐,只能说明,是白雨渐出了什么问题。
可他那个时候,能有什么事呢,他明明才是那个,想要夺取旁人性命的侩子手。
想到这里她就轻轻冷笑起来。
瞿越猛地上前一步似乎想要说话,却被白雨渐抬起衣袖,轻轻拦住。
他道,“娘娘执着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莫非娘娘还对旧事念念不忘?对娘娘来说,过去,合该被舍弃。您应该看向的,唯有未来。”
“……本宫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她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他的身上。倏地轻叹,“罢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她放下帘子,少女清甜的声音传来,“印朝暮你上来,本宫还有些话想要叮嘱于你。”
“是。”印朝暮闻言一动,动作利落地上了马车。
那马车里面传来絮絮之语,间或还有少女的轻笑。
听闻这印朝暮名为御前侍卫,实际上是皇帝与皇后的宠臣。
这两个字如今,才是实打实地落在了他的眼前。
白雨渐穿得单薄,静静地立在马车之外,皇后马车未去,他便要在这里守候。他的手指冻得有些僵硬,几乎弯曲不了,直到印朝暮下来,马车缓缓驶动,他才拱手:
“微臣恭送娘娘。”
印朝暮亦是对着那辆马车拱手,面皮上有些薄红。
白雨渐看了他一眼。
“大人不想知道,娘娘都与印某说了些什么吗?”印朝暮笑着问道。他眼眸中的淡金色愈发浓炽,宛若妖孽。
“白某不感兴趣。”
他脸色平淡至极,转向瞿越,“带人下去安置。”
说罢便大步离去。
印朝暮看着男子雪白的背影,竟是有些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装不在意了。
其实蓁蓁把他叫到马车上,只是让他千万珍重,要他活着回来。
还与他勾指起誓。
当初她性命垂危的时候,他守在她身侧,与她勾指起誓,一定一定要活下来。这也算是他们互相约定的一种方式了。
印朝暮感慨万千,指天发誓,自己一定会活着回来,又保证绝对不会缺胳膊断腿,才让少女破涕为笑。
她忽然惆怅地望着他,“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故人了。从今往后,我可能要永远在那座宫廷里待下去,我的生命里不再只有医书和山水。”
“我要学着去做一个合格的皇后,那些南星洲的旧人旧事,如同庄周幻梦,遥远得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所以,印朝暮,你一定要回来。”
马车上,蓁蓁撑着腮在发呆。
为数不多的故人,除了印朝暮,白雨渐也算一个。
所以她迟迟对白雨渐下不去手,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呢?
她说白雨渐念旧,而他一手带大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能狠下心来杀了她,她却没有办法真的把刀刃刺进这个朝夕相伴十年的人的胸口。
所以,她只能用那样的方式。
温柔刀也是刀,谁说不是呢?至少她用的得心应手。
白雨渐回到屋内,瞿越便低声道,“为何不让属下说出实情。”
白雨渐淡笑,“就算说了又如何,一切都已发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瞿越叹道,“至少让蓁蓁小姐……不那么恨家主。”
“恨”这个字,却让他一怔。
男子勾起唇角,白皙的指尖轻抚过那两枚玉佩,“我倒希望她还恨,她恨我多一些,便能记着我多一些。至少证明,我在她心中还是有位置的,而不是一枚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棋子。
他心知肚明,在她眼中,他只剩下这一个身份。
可他甘之如饴,如尾生抱柱,至死方休。这份感情,不知何时竟然变得这般病态了。
瞿越看着他,当初那个光风霁月不染尘埃的家主,当真一去不返。
“印朝暮那个混账,他肯定隐瞒了蓁蓁小姐。”瞿越愤恨不平地说。
白雨渐瞥他一眼。
这是跟他一起长大的护卫他的心腹,平时也是不轻易情绪外泄的,这副神情,可见是恼怒到了极点。
白雨渐摇了摇头,“他待蓁蓁真心实意,我知晓。可他不该让她进宫。”
他看向窗外那一簇簇的长春花,昨夜下了雨,那些花骨朵儿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看上去有气无力。
他忽然说道。
“待我去后,照看好这些长春吧,莫要让它们枯萎了。”
“家主?”瞿越一惊,脸色变得苍白。
白雨渐笑道,“我是说,远赴边境之后。”
瞿越这才松了口气,又若有所思道,“家主您真的变了。”
他从前不爱笑,淡漠冷漠,像是一片剔透的冰,好像没有凡俗中人的任何情感。
他在生死之间游走,救了无数人的性命,独独救不了自己。
如同在历一场漫长的修行,于这红尘中摸滚打爬了一遭之后,最终的归宿,仍是孑然一身。
他与印朝暮都是她的臣子。然而印朝暮看上去,却是与她更加亲厚一些,想来也更得她信任。
“但愿,那人能尽忠。”
夜风卷过他如墨的桃花眼,几缕发丝擦过冷白的脸侧,这一声之后再没了声息。
……
听说,白雨渐将明家几个子侄接到府中亲自教养。
说是与族中子弟亲近亲近,却为他们安排了满满课业。
天文地理无不亲授,就连印朝暮也被抓去做了几日的武学师父。
白雨渐什么时候,这般好为人师了?
蓁蓁嗤笑了一声。
但,毕竟从很早以前开始,她就是他唯一的弟子。
不知是不是那奇怪的独占欲在作祟,她有些不悦。
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城门外。
明家那几个子侄也来送别。
其中有个少年白衣墨发,那神态那表情,俨然一个少年版的白雨渐。
只是少了许多内敛自持,也没有那样超然物外的清冷感。
白雨渐一出现,几个少年就恭恭敬敬地拱手,“家主。”
白雨渐颔首站在那里,不知与他们叮嘱了什么,几个少年都是乖巧应下。
看去倒是比学堂里的老头子,还要善于管教学生。
她恍然忆起当初谆谆教导的那些话语。
撇去其他不谈,白雨渐是一个合格的老师。
如果一开始她没有喜欢上他,或许不会有后面那么的恨,在受到伤害后就会彻底地断掉,开始新的人生。
可是人的情感,就是不讲道理。
如今回顾那样的情意,却遥远单薄得好像年少的一场梦。
但她也清楚知道这一生,无法再对谁抱有那样深浓的眷恋和爱意了。
“丞相大人果真未雨绸缪,早早就为自己选好了接.班人,这是怕自己上了战场,便是九死一生么。”
眼看白衣男子向自己走来,她摇着扇子,眯眼笑道,“这明家偌大基业,确实不能后继无人。”
望了望他身后那几个少年,大概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有一个好奇地抬眼看来,正好与她视线接触。
少年登时笑了,笑起来露出虎牙,十分孩子气,颊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讨人喜欢得紧。
“那几个孩子,都是明氏遗孤。当年灭门之祸,祸及他们的父母,从此流落各处,最近才被寻回。微臣将他们带到府中,只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若是娘娘愿意,今后,还请娘娘对他们多多照拂。”
白雨渐敛着眸子,温声托付。
毕竟将来雁南明氏的家主,要从那几个人之中产生了。
这番话……让蓁蓁有一些不自在的感觉,不过是去边境一趟,怎么弄得与临终托孤似的。
她道:
“丞相若不怕本宫将明家搅得天翻地覆,便放心交给本宫吧。”
总算是心平气和地交流了,他松了口气。这一刻他们才算真正有了一些君臣的样子。
白雨渐低低笑了一声。
“那便劳烦娘娘了。”
他长长作了个揖。
这时天上飘落春雨。
薄薄如丝般的雨雾笼在他乌发上,如墨浓黑,又像是绸缎一般光滑。
她才看见他的发间用一根竹节簪子挽起,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好一会儿才想起是她送给他的生辰礼,这么多年他竟然没扔,也是稀奇。
白雨渐却是垂眸看她,那天山雪狐确然做成了一件狐裘,笼在她削瘦的肩头,白色的狐狸毛在脸颊旁围了一圈,娇嫩可人。
“这件狐裘,很适合娘娘。”
他喉结一滚,克制地轻声说道,修长的指骨在袖袍之中蜷缩起来,没有等她说什么,他忽地转身,衣袍翩然而起,冲那匹高大骏马迈步,“就此别过。”
“白雨渐。”
她忽然开口。
“两条性命。”
她提醒着他,他还欠她那两条命,不能不还。
他静静地在那站了一会儿,春雨凉凉地扑到面上,喉头如同被什么堵住,他闭了闭眼。
男子的身影看上去孤高寂寥。
他袖袍翻飞,忽然翻身上马,勒住缰绳往少女所站的方向驱马靠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男子一双桃花眼中波光粼粼,如水温柔,声线却是清冷如冰。
“微臣为娘娘留着这条命。”
“等娘娘亲自来取。”
……
“方才皇后与丞相说些什么呢?”
姚玉书踱步过来,含笑问道。
蓁蓁若有所思,“白雨渐托我照顾明家子侄,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想与你修缮关系罢。”姚玉书不以为然,“毕竟他亲手宰了俪韦,那人说到底与你有一层关系。虽然朕心亦觉痛哉——”
“咳。”蓁蓁提醒。
姚玉书把面上的得意收了一下,沉痛道,“可此人行事如此没有顾忌,实在让朕心头难安!好在,他与姜远道到底不同,尚且顾全这明家数百条性命,应当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你便放心好了,姜远道此人不足为患。即便丞相身在朝堂,他尚且胜算不大,如今丞相坐镇即墨城,姜远道怕是要焦头烂额。”
“皇上英明。”
蓁蓁倒是佩服姚玉书这一点,他一向坦然承认旁人的优点,和自己的不足,哪怕白雨渐屡次僭越,他也容忍下来,这样的君主,在蓁蓁看来他是再适合不过的。
换作玉倾太子来坐这个皇位,遇上白雨渐这样性子的臣子,局面或许不会好到哪里去。
姚玉书又道,“朕这次,还要与你商议一事。”
他眸色沉了下来,“方才太医院院正送来密信。母后的死有蹊跷。母后是中毒而亡,并非单纯的天命。”
蓁蓁一惊,姚玉书狠狠抹了把脸,“朕这段日子,总是梦到母后去时的情形。如果母后真是为人所害,朕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说着颤抖起来。
蓁蓁伸手抱住了他。
他们紧紧相拥,用身体温暖着彼此,她亦能体会他的自责与不安,“若母后当真被害,此事发生在后宫之中,也有臣妾失察之过,并非是皇上一人的过错。臣妾愿接受惩处。但在此之前,请皇上给臣妾一点时间,臣妾一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重新走进宝仪宫,距离虞氏去世不到七日。
看了一眼床榻,恍惚间那个眉眼与她有五六分相似的女人,还在那里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偶尔,女人会嗓音虚浮地说起与姚玉书的过往。
心脏忽然极细微的一阵刺痛。
以为人死灯灭,不会留下什么涟漪。
可真等到斯人去后,方才明白,到底是留下了无可磨灭的痕迹。
蓁蓁与全太医一同,将虞氏吃穿用度的用具一一排查着,直到日薄西山,他们最终在没来得及更换的香料之中,发现了端倪。
在这其中,有一味与平日所用药材极为相冲的香料。
这种香料渗透进皮肤,与那日日饮用的药材融合,产生了剧毒。
经年累月下来,很容易摧毁病人本就虚弱至极的心脉。
是谁,如此恶毒的居心。
殿内人人大气不敢出,蓁蓁环视一周,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可她却独独没有看到,印象之中的那个身影。
她捏着那个貔貅形状的香炉,感到一阵晕眩。
还有心头涌上的恸意与悔恨。
为何,没有早一点杀了那人,而是留着想要一点点地折磨。
如果她一早就杀了那人,虞氏是不是就不会死?
恨意叫嚣着几乎将她撕开,比起两年前,还要让她恨得彻底。
……
“一派胡言!”姚玉书将那奏折狠狠摔到地上,勃然大怒。
“太后汤药,全是魏氏接手,太医院又已确定,是汤药出了问题。皇上就算再宠爱魏氏,也不该视而不见。”
那官员一板一眼道,“如今证据确凿,太后娘娘身故,确然与魏氏有脱不了的干系啊皇上!”
另一人厉声道,“若皇上执意包庇魏氏,与那合谋杀害亲母之人,有何区别!请皇上严惩魏氏,以令太后娘娘安息!”
“请皇上严惩魏氏!”
众人齐声道。
“此事未明,你们怎可一口咬定是皇后所为?”姚玉书只恨不得将这些人拖下去斩了。
“皇上!非是微臣针对魏氏,只是民间已有流言,这魏氏专宠一时,仗着皇上的恩宠无法无天,甚至与几名臣下不清不楚!这桩桩件件,都足以定魏氏的罪名!臣等是为我太行,为皇上着想啊!如今叛乱未平,民心不稳,只怕此事传到前线,动摇军心,使我士气大损啊!”
那人慷慨陈词。
俪韦如今身死,颖川魏家群龙无首,也不过是一盘散沙。
此时若不废后,更待何时?!
姚玉书稳住了情绪,细细打量这个官员,“若朕记得不错,你与池复,乃是故旧?”
那官员只道,“此事与池家无关,全是微臣一人之言,还请皇上早日认清魏氏的真正面目!”
话音未落,一御史便瞪着双目,断喝道,“皇上如此包庇奸佞,不肯定罪,臣身负劝谏之责,不能规劝圣上,是臣之过!”
他毅然决然地撞向那盘龙柱子,霎时间血溅三尺,红的白的流淌一地。
人命一出,此事不能善了。底下几个官员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全然看不见这凄惨一幕,只齐声道:
“请圣上处置魏氏,以正天下视听!”
气氛窒闷良久,那听墙根的小太监脸色煞白,连忙顺着墙根出溜了出去,屁滚尿流地去向魏皇后报信。
“来人。”
良久,御书房内传来皇帝嘶哑的声音,“将皇后软禁于碧梧宫,非诏不得出。”
圣旨到达碧梧宫时,蓁蓁倒是颇为平静。
姚玉书迫于前朝压力,一定会走这一步。
所以她心里没有丝毫怨怼。
姚玉书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怎么可能相信,是她亲手毒害了他们的生母。
蓁蓁在碧梧宫中静静待了一个多月,就连玄香也不能在身边伺候。
她到底并非真的千金小姐,娇生惯养长大,所以也没有吃什么苦,只是衣着和餐食都简朴了许多。
这一天天气大晴,碧梧宫也迎来了一位客人。
“皇后娘娘。”
“没了您,臣妾也是贤妃,一直未来拜见,是臣妾之过,娘娘千万不要苛责才是。”
那人轻柔的嗓音传来。殿门被缓缓打开,这让一月不曾见过天光的少女,有片刻的不能适应。
她闭了闭眼,待稍微适应了这阵光线,长长的睫羽缓缓打开,看向那人。
少女素衣披发,身影单薄瘦削。
而那身穿华美宫裙的女人,在看清少女脸容的那一刻,生生后退了一步,仿佛恐惧到了极点,整个人都在打着摆子。
她失声尖叫,“怎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