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时辰不早了,还是早点歇息吧。”他脸色如常说完,便将话本合上,往怀里一揣。
“哎, 你还给我, ”她兴致正高, 哪里甘心被这样打断,伸手就去抢, 奈何他身量高她够不到,索性往他怀里一扑, 谁知就是这一扑, 二人双双倒地。
她一只手探进他怀里摸索,时不时按到那绷紧的肌肉,刚碰到那书页一角, 男子呼吸一紧, 一个颠倒间,她便被他压在了身下。
窗外送来夜风阵阵, 他们乌发纠缠,衣袍铺陈了一地,烛火晦暗, 在他眸底投下淡淡的影。
身体上方的男子有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 此刻里面满是欲,浓得惊人。
“你想干什么?”她心脏一缩,脱口而出。
他俯身下来,唇凑近她耳边。
“微臣想以下犯上。”
热风送进耳廓,撩得心脏蹿过一阵酥麻。
“微臣想把娘娘关起来。”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大不敬的话, “微臣想把娘娘锁在身边一辈子,哪也不能去。”
说完,她的手腕被扣住,随即那只手往下滑,指间一根根地插.入了他冰凉修长的指。
然后寸寸相扣,死死地纠缠在一起。
他颈间有一根细细的红线,上面悬挂的平安符掉了出来。她衣领早就被折腾得松开了,那枚平安符正好落在了她的锁骨窝里,远远看去,两个人就好像被那根红线连接起来了一样。
修长的手指绞紧了她的手,那一瞬他的亲吻落了下来。
避无可避只能接受那炙热的气息,她很快就喘不过气,他逼迫得太紧,像是海中窥伺已久的猎手追逐着幼鱼,几乎一口吞咽进去。
忽然,幽微的光亮起,是他微微退开一线。
“再来。”
他嗓音微哑,原本苍白的唇恢复了血色,唇瓣与唇瓣摩擦得微.肿。说完就又覆了上去。
男子的眼角微红,像是白纸上抹花了朱砂,不论何时,他接吻的时候面上都控制不住地泛起薄红,紧闭着双眼,好似羞涩到了极致。
薄薄的衣裳之下有些微的起伏,她被凉得扭动了一下身子,好像要从他的掌控之中脱离出去。感受着那温柔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触碰,她喘了口气似乎想笑。
这人终于是堕落了,于是她果真笑了起来。
“笑什么?”
“我笑大人道貌岸然。”
指尖一重,他眸色深得可怕。
她身子轻颤,吃痛地拧紧眉头,却是毫无畏惧,还是要说,“大人怕要忘记从前的自己有多清心寡欲。你之前不是最厌恶肢体接触吗?”
“可你看看,现在是谁,在抚摸本宫 ?“
他的指滑到柔软的腰线,那抹柔滑细腻足以让人疯狂。猛地扣住,紧紧地箍向自己,严丝合缝。
仅仅做到这种地步,他已是汗湿眉骨,一双眼愈发阒黑,如同乌黑的砚石般,视线紧锁着她不放。
她喘着气,小脸绯红,她的发髻散乱了一地,雪白的肌肤透红,像是盛放到了极致的杏花。
她看着他笑,那笑容攫住他的心脏,让他的心一时酸酸涨涨,一时又如同白蚁噬咬。
他是看着她长大的,看着她从小小的孩子,变成这般模样,像她又不像她。
可不管是白蓁蓁还是魏元贞。
他好像都躲不过了。
他闭上眼。想起的却是那一夜的疯狂与缠.绵,深深的罪恶感烙印在骨,折磨得他身心俱疲。
可同时又贪恋她的温暖,想要进入,占有。
矛盾的情感交杂在一起,终究成了一张密密的网,让他流落进难以挣脱的宿命。
“丞相大人,不要报仇了。”
她永远都在试探他的底线,妖一般蛊惑人心。
“大人,只要你放弃,本宫便应你,给你,”她手指撩过他的发,别到耳后,呵气如兰,“你我做一对快活鸳鸯。你要的情,你要的爱,本宫都可以满足你,只要你放弃,如何。”
白雨渐喉结滚动。一颗汗水,沿着他的下颌骨,滴答落在了她的颈上。
“微臣恕难从命。”
烛火噼啪轻响。
她听见他淡淡地说,他的手也从她身上离去,旋即起身。他离开得十分干脆,就好像刚才那个情动到极致的男子,是另一个人。
眼前之人,面若冰雪,只有清醒坚定,与绝对的理智。
她躺在那里,却是淡淡笑了。
是,他从来不曾变过,这世上有很多人很多事都在改变,而始终保持初心未变的,也许只有面前之人了。
这一刻她在他身上再度感受到了熟悉。倘若他当真应了,他就不是白雨渐了。
“大人,我敬佩你。”她叹气,缓缓坐起,“不过我也在这里告诉大人,你若动我的根基,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她手指勾着长发,将它们一点一点理顺,他静静地俯视她,忽然问道,“你今天去了何处。”
问的是她消失的那一会儿。他神色冷淡,衣衫却是凌乱,唇上还有湿润。
“本宫自然,是帮大人一把了。你不是想尽快摆脱本宫么,”她就这么坦然地承认了。是,她是看到了暗网在寻人,是以便让他们向宫中送信,尽快安排接驾,“本宫身为皇后,若是失踪过久,难免引起恐慌。”
他笑了,“皇后。好一个皇后。”他探手擒住她下巴,迫她与他对视,哑着声音道:
“你说,皇上若是看见你我衣衫不整地待在一间屋子,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她一怔,旋即抬手默默地掩着领口,躲开了他的注视,低垂的长睫细微颤着,似乎有些惶急,“你,你我又并未真的发生什么。那些话,不过是我起了玩心,说来糊弄你的,又不打算真的与你发生什么。皇上不会多想的,你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白雨渐手脚冰凉。但更冰凉的,是那颗心脏,仿佛一瞬被霜雪冻结。
松开手,看着她手忙脚乱地系着衣带,他忽然轻轻地说,“掩饰什么。你身上那些痕迹,岂是一天两天可以消除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脖子那些淡淡的痕迹上。
蓁蓁立刻抬手轻抚。
仿佛明白了什么,她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少女低着头一言不发,片刻后,低低的哽咽声响起。
他一怔,就见她瘦小的肩膀发着抖,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掉,打湿了她的衣角。
少女忽然抬眼,细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
“你说谎,明明就是,”她抽噎着,“是平安符,是平安符硌的。”
她眼眶红红的好像一只兔子,水灵灵的泪眼睁得大大的,委屈地看着他。
白雨渐这才明白,她什么也不懂。
即便知道什么,也是半知半解,看姚玉书与她的相处便知,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受什么苦。
看到她的眼泪,他立刻就悔了,觉得自己欺负了她。
可同时又不愿承认的是,看到她哭,他心底有一丝隐隐的扭曲的快意。
她心里想着旁人,却还如此撩拨他,他该让她吃足教训,于是,他说,“不是。”
蓁蓁蓦地一僵,因他手指抚过她的颈,他的指尖按在了她动脉,突突地跳着,她好似也察觉到了危机,一下子停住了啜泣,呆呆地看着他。
他眸色浓得似墨,按着她脖颈一点一点往下,“微臣当时搂着娘娘,就是这般,”
蹭过那渐渐淡下去的痕迹上,慢慢往下划拉,指尖凉得似冰,很轻松就挑开了衣领,在她柔嫩的锁骨处,抚着,碰着,他语气淡漠,偏又带着一丝要命的轻佻,“一口一口,咬着,吸着,舔着。可惜,娘娘好似要醒了,微臣便没有继续下去。”
他的目光,划过地上的什么,她随着看去,那摊开的话本,正停留在最不堪入目的一页。
他的语气认真得,让她压根分辨不出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蓁蓁打了个哭嗝,恼怒地说,“白雨渐,你放肆。”
“微臣放肆得多了,也不差这一次。”他嗤笑。
他真的成了她口中的伪君子。
也许早就已经坏掉了吧,他哪里还是从前的那个他呢,早已变得污秽不堪变得不人不鬼。
“这样的你和我,娘娘还能说,问心无愧吗?”他忽然按住她的颈,将人带进怀里,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她一把将人推开,撞到床角,疼得小脸刹白,“我要离开。”
“我要回宫。”她不看白雨渐,自顾自地起身,一字一句坚决地说。
她快步去拉开门,一只手却按在了门框上,重重的啪的一声,吓了她一跳。男子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分明。
她一僵,手腕却被一把攥住,“娘娘不是说,想与微臣做一对快活鸳鸯?现在又跑什么呢?”
白雨渐带着笑说的,蓁蓁却觉得他正隐隐忍着怒气,那眼神叫人害怕。
“本宫说了,那些只是玩笑话。”
她红着眼,费劲去掰开他的手指,“你快松手,本宫不想再与你纠缠了!本宫要回宫!”
可他的指骨就好像是焊在她的手腕上,纹丝不动,他眸色极深,仿佛要将她拆吞入腹。
他忽然拉着她往榻边走,她不愿意,可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他回过身来,将她的两只手腕用一只手抓住,然后俯身贴在她的耳边,极慢条斯理地说。
“我们试一下那个话本里的,如何?”
“不,”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就被他推进了榻间,白雨渐居高临下看着她。忽而一扬手,竟从发间抽出了发带,乌发如流水般倾泻满身。
他指间夹着那根发带,蓁蓁一下就想到了那话本里描述的,双腿被绑在葡萄架的两边,想象了一下,不禁不寒而栗,“你疯——”
尾音卡在喉咙,发出一声短促的“啊”。
耳垂被他咬着,男子吐息从未有过的炙热,低沉磁性的声音贴着她耳廓,一字一句地说,“只要你说一句,那些不是玩笑,我便放过你。”
她抿紧了唇。
“说啊。”
他喉咙干哑,见她迟迟不说话,他蓦地低笑一声,旋即神色整个暗了下来,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腿。
门外忽然响起声音。
“贵人,请,请。”
店小二语气谄媚,让蓁蓁登时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挣扎了一下,他却还是压着她不放,全然不被外界干扰,执着地要一个答案。
她没了法子,仰头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刺痛传来,他松手,伸手摸上那里,嘶地倒吸一口凉气,眸光却是慢慢清醒了过来。
一上一下,他们沉默地看着彼此。
这时门外的人停下,“贵人,就是这间。”
姚玉书的声音响起,“都退下吧。”
蓁蓁皱了皱眉,还没开口说话,身上便是一轻。
她直起身,室内唯有窗户洞开,那人却是没了身影。一阵一阵的风吹进,吹得她肩头发凉,这才发现衣衫几乎褪尽,连忙拉了起来。
姚玉书推门而入。
少女坐在榻边,头发有些凌乱,似乎正在发呆。
姚玉书踱步进来,他含笑地逡巡了一下四周,“皇后真是叫朕好找。”
她抬眼,面上惊喜骤现。
他伸出双臂,“怎么,在宫外野了几日,就不认识你的皇帝哥哥了?”
蓁蓁噗嗤笑了,立刻起身扑进他怀里,“皇上,那些刺客有没有伤到你?”
“朕可是真龙天子,这天底下有谁能伤到朕分毫?”他摸着她的脑袋,“好了,随朕回宫吧。”
“等等。”她却回身拿起一个包袱。
“这是?”
“旁人送的礼物,”她眨了眨眼,“皇上感兴趣?”
“朕富有四海,还犯不上与你一个小丫头争抢。”他弹了弹她的额头,随即握紧她的手,“马车就在外边,走吧。”
白雨渐立在客栈之外。
他的发重新用簪子绾上,又是那副含霜履雪、目下无尘的清高模样,任谁也想不到前一刻,他还在房中,用那么危险的眸光看着她。
她目光落在他身上,又淡淡地撇开了。
“微臣参见圣上。”
姚玉书看他一眼,“爱卿护主有功,当赏。”
说罢,便自行撩起帘子上了马车,随后回身,冲着少女伸出手来。
蓁蓁莞尔一笑,与他两手紧握,借着他的力度上了马车。
帘子落下,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动人的娇嗔:
“皇上!”
白雨渐收回目光。他翻身上马,袖袍在夜风中拂动,他目视前方,眸色却有些空洞。
马车内,姚玉书捏着少女的脸,左右瞧瞧,“皇后看着,倒像是圆润了些,“
他低声与她耳语,“你二人一路,白卿怎的那般憔悴,他从前是最爱洁的,朕见着他的时候,可是狠狠吃了一惊。老实交代,莫不是你将人狠狠收拾了一顿?”
什么叫她收拾了他,她都差点被他收拾了。
蓁蓁气得鼓起腮帮子,“皇帝哥哥这是拐着弯地说臣妾胖了!”
姚玉书当即大笑起来,“你啊你,怎么听话只听前半句?”
那笑声毫不掩饰,中气十足,想必马车外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笑了一阵,在她愈发恼怒的神色中,他轻咳几声才止住了笑意。
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背上,“这几日你过得可好?”
宫外到底不比宫中,他担心她风餐露宿,担心白雨渐会不会亏待了她。
这两年,她被他安置在碧梧宫,一向是娇生惯养的。这在外边没人伺候着,不知该吃多少苦。
姚玉书一想到便心疼,到底宠了这些年。时刻放在眼前,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儿。
虽真假参半,但谁又能说这假意之中,不曾掺入半点真心?
眼下的心疼,是实打实的。
“你受苦了。”
他叹气。蓁蓁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皇帝哥哥不用担心,臣妾没有那么娇气。臣妾这几日,了却了一些心愿,倒是颇为高兴呢。”
姚玉书笑了,也没问是什么心愿,只轻拍她手背,“此番随朕回宫,可要把心好好收一收了。”
说起正事,她也严肃了起来,低声道,“臣妾发现,丞相大人身上有古怪。”
“哦?”
姚玉书垂眸,“说来听听。”
“他背上受过箭伤,那箭头原本是带毒的,可不知为何,他竟是毫发无损,不知是提前服下了解毒丹,还是另有乾坤。还有那长凝之毒,在他体内,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你的意思是,白卿他百毒不侵?”姚玉书明显惊讶,“世上还有这般的人么?”
蓦地一顿,“莫非是因为……”
姚玉书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了,皇上?”
“华清长公主,”姚玉书淡淡吐出这五个字,脸上神情变幻,“朕从没与你说过,朕这个姑母。她的封号华清,是皇祖父亲赐,这两个字注定了一生的不凡。宫里的老人与朕说起她,皆是畏惧敬慕偏多。姑母在世之时,手腕毒辣,为政平稳,布置党羽,执掌天下。”
这八个字,若是形容一位权臣还说得过去。
蓁蓁难免惊讶,“皇室竟有如此女子,真是百年未闻之传奇。”
“是,姑母确是一个传奇。后来,她出降明徽,将雁南明氏收入囊中,权势之盛,一时无人能及,也难怪父皇引以为患,千方百计培植心腹,与之抗衡……”
“不过,朕要说的不是这个,”
姚玉书回忆着,“姑母是个颇为专.制之人,凡有违逆者,她的惩处都不会轻。”
“而且,她还迷恋过那长生之术,府上豢养数十名江湖门客,传闻那些人名为门客,实为面首,但确是各有神通。
“不仅有得道高僧,颇通南疆蛊术的巫人,还有那拿生人试验的鬼医……”
蓁蓁想象着那人风华,“华清公主,想必是个芳容绝世的大美人了。”儿肖其母,看着白雨渐的长相,也可想象出华清,当年是怎样的美人了。
“非也。”
姚玉书却神秘道,“朕听伺候过姑母的老人说,姑母虽大权在握,却是体弱多疾,常年缠绵病榻,人也生得消瘦。朕年少时,有幸得见她的画像,那是宫廷画师所绘,大概二八的年纪,拈花微笑,眉眼间颇有慈悲之象。她的样貌,倒是可用端秀淡雅四字来形容了。即便以牡丹花作比,亦是那冰清玉洁的白牡丹罢。”
“而且,姑母爱子如命。”
“朕听闻,明氏嫡长子打从娘胎里出来,便患有哮喘之症。怕他早夭,姑母以重金招揽白姓神医与其族人,来对此子进行看护。”
“在孩子五岁之前,她还用金玉打造了一座巨大的笼子,规定其只能在里面活动,不许接触外界。”
“就连作为生父的明徽,都是偶尔才特许探望,也不知是真是假。”
蓁蓁怔住,“笼子?”
姚玉书点头,“就连照料孩子的奶嬷嬷,都是那身怀武技之辈。朕当初可没受到这般重视。别说朕,玉倾太子都不曾有过如此待遇。”
蓁蓁却很是不解,她不能想象,一个人生活在笼子里,这与在牢狱之中有何区别?
都说小孩不记事,但真的能一点记忆都不留下吗?
若是真的,为何她从没听白雨渐提及过此事?
“关于这位长公主,还有一个传闻。”
说起自己家的皇族秘辛,姚玉书当真是津津乐道,“姑母在得知自己有孕之时,灌醉了明丞相,将一个清倌换上自己的衣衫,送进了丞相房中。很巧的是,那夜过后,那清倌也有了身孕。那清倌的孩子与姑母的孩子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仅仅晚了数个时辰。打小畏光,性子阴郁,不喜生人,却与嫡兄关系颇亲。”
“当初明氏满门被灭之时,死的,应当就是这位庶子了。”
明嘉树。
蓁蓁脑海里蓦地闪过这个名字。
姚玉书感慨,“俪韦的暗网,便是先帝一手培植,专司此等惨烈之事。数条人命,在史官笔下,也不过寥寥几笔。”
她忽然问,“明徽是怎么死的?”
“自.焚。”
“明家其他子嗣呢?”
姚玉书回忆着书上内容,“明家二子一女。一庶子,与父同被大火烧死,尸身被发现时,穿着嫡子衣衫。一幼.女,尚在襁褓中,死于暗网刀下。”
这些往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