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6 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他死抿着薄唇, 视线从上至下落在他们身上。如此深情厚谊,倒显得他是那为非作歹、薄情寡义之徒。

他盯着地面,姚玉书呕出的那些东西,目光倏地一凝, 变得森寒。

“白雨渐, ”蓁蓁轻轻拍打着姚玉书的背, 忽地开口,“本宫以天子的名义命令你, 即刻撤兵!”

姜远道手握五十万兵权,自古以来谁有兵权谁最大, 她可不信, 他们真的会立玉倾太子的儿子为太子。

即便是立,到时候大权还是落在他们手中,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仰仗旁人鼻息苟活, 她死也不愿沦落到那样的境地!

白雨渐不语。

她拔下金簪,抵住自己咽喉, 看着他的目光微冷,“不是说对我真心实意么?你若不应此诺,本宫便即刻死在你面前。”

她心中也没底, 白雨渐此人执拗强硬, 若如此都不能威胁到他,恐怕只能拖延时间等俪韦来援了。

白雨渐盯着那抵在她脖颈的尖端,眼眶却是微微红了。

好啊……他亲手教出来的,为了心爱男子的地位与性命,竟拿自己的性命逼他。

他喉结上下滚动,强压心中怒火, 遏制住夺去她手中金簪的冲动,冷声道,“娘娘,可否让微臣与圣上单独说几句话。”

谁知她竟是一下子护在了脸色苍白的姚玉书跟前,“你要做什么?”

少女看向他的眼里全是警惕,唯恐他伤害她身后之人。

白雨渐的手指捏紧了又松开,忍不住声线微冷,斥道,“让开。”

她却是倔强地抬着头。

白雨渐大怒,胸口气血翻涌,喉头涌上的鲜血被他咽了进去。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微臣以微臣与雁南明氏全族性命起誓,不会伤害圣上!”

蓁蓁不敢信他,姚玉书却气若游丝道,“既然白卿有话要与朕说爱妃,你就先退下吧。”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没事,蓁蓁却万般不放心,眼眸含泪,他柔声哄了许久,她这才抹了泪起身离开,只是也不敢走得太远,只在殿外等候。

待那少女离开,白雨渐方才看向咳嗽不止、面容苍白的皇帝。他躬身行了臣礼,“皇上。”

语气里却隐含了一丝厌恶,“皇上的呕吐物中,并无毒物,何必故作姿态。”

姚玉书擦了擦嘴角,含笑道,“白卿啊,这就是为何你性子总讨不了好的缘故了,自古以来,苦肉计总是屡试不爽啊。”

“不来这么一出,怎么换来这一线转机呢?”

白雨渐面容冷峻。

他实在想不通,缘何她会看不清此人的真面目,对他死心塌地?

“不过,爱妃当真是对朕一片痴情,若非今日之事,朕恐怕都想不到爱妃对朕的感情,已然深到如此地步。”姚玉书看着自己的手掌,轻叹。

一口一个爱妃,白雨渐的手指捏得咯吱作响。

姚玉书心中快慰,朝堂上哪代帝王,会被臣子揪着错处,训个没完,这白雨渐他动不了,难道还不能膈应一番吗?

“明月楼中,你对朕的爱妃做出那种事,朕可是怒火攻心呢。”

姚玉书沉声道。

“她是微臣一手带大,十年兄妹相称。明月楼真相究竟为何,想必皇上最清楚不过。皇上,接下来的话,微臣不是以臣子的身份,而是以她兄长的身份,与皇上商议。”

他的眸光平静无波。

“说罢。”

姚玉书好整以暇地抬眼看着男子。

“之前种种,若无皇上指使,微臣可不相信。”白雨渐声音里压抑了许久以来的怒气,“不过细思之下,都是微臣之过。微臣不该将她教的那般善良仁慈,屡次被人利用而不知。”

“哦?白卿所言当真?朕怎么听说过一段往事,有意思得很。她心有不平,朕自然是乐意成全,”姚玉书一脸漫不经心。

男子面色更寒,“皇上若当真想要成全于她,就该教她,真正的报复是什么。拿到丹书玉令之后,便将微臣打入死牢,摧毁微臣最在意的东西,譬如抓住明家人,亦或是白家人,一个一个地,在微臣面前用最残忍的方法杀死,或者,将微臣死去的亲人刨坟鞭尸。微臣必将难以忍受,生不如死,这才是真正的报复。”

姚玉书不寒而栗,“你说什么?”

一个苦心筹谋,要报灭门之仇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敌人最痛苦。

白雨渐闭了闭眼,淡淡道,“可是,她都没有。她始终在用自己作为筹码,不曾牵连任何人。所以,看着她的所作所为,微臣不觉怨恨,唯有心疼。而且微臣并不觉得,皇上是在成全她。”

那次与她纠缠的一夜,他是真的想去死的。他不该那样待她,她无论如何都不该被那样对待。

后来,她的每一次靠近,都扰得他心神不宁,意乱情迷之下的吻,已是他对她最过分的极限。

不能再有一次了。

他怕他会发疯。

白雨渐的口吻,让姚玉书诡异地有种自己正在被大舅哥教训着的感觉,他正这么想着,就看到男子那始终不化冰山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

他声音难得温和,夹杂若有似无的叹息。

“她从来,都没有长大过。”

看着他,姚玉书忽然很想知道一件事。

“倘若,朕当真抛弃了她呢?”

他试探着说,“倘若冷宫中的元贞,是真正存在的,白卿你?”

白雨渐蹙眉,他那双桃花眼中,竟是飞快闪过一抹寒光。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让姚玉书捕捉到了。

“白雨渐,你放肆!”

姚玉书脸色发青,语气僵硬,“难道,你还想弑君不成?!”

“我不知道。”

白雨渐垂下眼睑,低低道。

他真的不知道,他会为她做出什么事。他已经破例了很多次。他的人生从与她重逢开始,早就已经脱离了既定的轨道,往着未知的方向而去。

“可她不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责任。我……从没想过放弃她。”

“那你当年,又为什么要她的命?”姚玉书只觉得好笑,这可与他从蓁蓁那里听见的不一样。

白雨渐沉默了。

当年在场的,除了池复和白家人,还有一人。

广宁侯,姜远道。

没有那一箭,等着她和印朝暮的,会是万箭穿心。

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也是让他肝胆欲碎的噩梦。

他射出的那一箭,并非推她入死局,而是她仅有的一线生机。可这样的话说出来,没有人会信。

姚玉书叹道:“你同朕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朕不见得会告诉她,这对朕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若是蓁蓁一直恨着他,便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姚玉书也说不准自己是什么心理,看着这对养兄妹反目成仇,他有种身为旁观者的漠然。或许,还有一些幸灾乐祸?

“言归正传,白卿究竟想与朕谈什么?”

白雨渐居高临下,目光从他身上缓缓碾过,竟是有种睥睨之感。

“广宁侯为了如今局面,已苦心筹谋两年,他与臣有君子之约,两年之内,若微臣能挽大厦将倾,则不反。”他声音低到几不可闻,“皇上今日得以苟活,应当庆幸,你是她心爱之人。”

许久之后,姚玉书久久凝望殿外那抹修长高俊的雪白背影,耳畔还停留着男子清寒的嗓音。

一,立魏元贞为后,予她中宫之尊,椒房之宠。永不废后,永不伤她性命。

二,若她三年内无子,则立玉倾之子为储君,过继在她膝下抚养。

三,赐他与府中女子和离,并为其重新婚聘良人。

而他白雨渐承诺,永不婚娶。不娶妻妾,不会留下子嗣在世。他姚家多年来担心的明家造反自立的局面,永远不会到来。

蓁蓁站在殿外,心内焦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只见得白衣男子踱步而出,脸色清寒,她心惊肉跳,快步擦过他身,走向殿内,却被他低低唤住。

迎着她的眸光,白雨渐只觉好笑,“怎么,娘娘怕臣弑君?”

她嗤笑,“大人联合广宁侯逼宫,还有什么是大人不敢的呢。”

白雨渐闭了闭眼。

他忽然敛身下拜,在她脚边声线低沉,“微臣愿领命平叛,捉拿逆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他第一次向她低头。愿意为了护住她满身荣华,置身背信弃义之地,守住那人岌岌可危的帝位。

皇帝昏庸,却庇护她数年,也将实权交于她手,落到被姜远道圈禁的地步。而她,亦是以性命回护。

往常总以为是虚情假意,宫廷之深,何来真情?一时的享乐,焉能长久。

可方才看到那些场景,他头一次没了自信,两年,原来真的可以敌得过朝夕相处的十年。

他按住心口种种翻涌的情绪,“禁卫军统领何在?”

瞿越走到他身边,沉声道,“正在雁荡门外,禁卫军有小半数被姜远道所控制。只是,姜家五十万大军远在驻地,一时半会儿没能入京。”

禁卫军多半还在手中,局势尚且有扭转之机。

白雨渐道,“若是此战……我不能归来,你务必要护住她的性命。”

他还是不信姚玉书。不信皇帝,会将她看得比帝位还重。

蓁蓁不知他在与瞿越低语什么,大抵是如何退敌,只是,他竟然真的打算继续拥戴姚玉书吗?

他不会还留着什么后招吧?

她实在是怕了,也许白雨渐有些话,说的是正确的,她久居深宫,对于前朝之事只是一知半解。

今日有此一难,也是她的命数。正想着,却见男子一步一步向她走来,雪白袍袖层层叠叠,在夜风中翻飞起舞,宛如那降世谪仙。

男子停在了她的身前,修长的身影几乎笼罩住她。长长的睫毛翕动,一双桃花眼里情绪复杂。

“此战凶险,非死即伤。”他克制地没再上前一步。

“天亮之前,若回来的不是我,就带着丹书玉令,从密道跑吧。宫中应该有这种地方。”

他低低地说。

似乎怕她担心,他又添上一句,“禁卫军统领与微臣相识,当初围剿俪府时,便是他助臣一臂之力。姜远道的五十万大军在驻地,一时半会儿进京不得,我们还有胜算。”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他的眸里落了重重光影,却全是她的面庞。

“你们,有几成胜算。”

“不到五成。”

她的手心一颤,随即狠狠地握住了,抿着唇一句话都没说。

白雨渐低垂着眸,清透的瞳仁里似乎含着很深的什么。

“若你能得胜归来,本宫……会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

白雨渐眼中划过一丝失落。

“微臣多谢娘娘。”

旋即按剑而起,衣袖飞扬如雪,大步离去。

蓁蓁立在杏花树下,看着他逐渐隐匿于黑暗中的背影。

直到他完全离开,两个暗卫这才匆匆现身。

“主子,是要属下浑水摸鱼,”他手放在脖子边,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还是帮助白大人,稳住局势?”毕竟大敌当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蓁蓁想起那劈下来的剑锋,以及姜远道轻蔑的神色,她毫不犹豫,轻声道,“杀了广宁侯。”

她的目光一直看着前方,那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若有机会,白雨渐的命,也不必……”

刚想吐出“留着”二字,忽然有一朵杏花从枝头坠落,擦过鬓边,坠落到了地上。

她一怔,盯着那朵残败的杏花,竟是没将那两个字说出口。少女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颤动,“他的命,是本宫的,是生是死,该由本宫亲自定夺。”

……

白衣男子拈弓搭箭,一双桃花眸微眯,拉满长弓的瞬息,虎口力道骤然松懈。

咔嚓!利箭破空而去,没入皮肉,正中心脏,分毫不差!

紫袍男子推开身前已然气绝之人,在众人的保护下疾步退避,扬声大笑,“白兄,不知那废物许了你什么好处,竟是令你与本侯反目。莫非,将那貌美皇妃赏你了不成?”

纵然有死士前仆后继地保护,然白雨渐的倒戈到底令他防不胜防。姜远道被追缉多日,体力也到了极限,难免目光阴冷地喝道,“你真是迷了心窍了!”

白雨渐揩去唇角鲜红,“侯爷当初与白某的约定,白某没忘,侯爷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当年,广宁侯与他定下君子之约。

白雨渐归入他麾下,雁南明氏的嫡长子,手握丹书玉令,是他最重要的盟友。

姜远道执黑,落于棋盘之上。

“姚玉书这个皇帝,可是俪韦亲自扶植的傀儡,你不杀皇帝,恐怕永远动不了俪韦的根基。”

彼时男子衣袍如雪,眼上还缚着白绫,他指尖落下一子,“白某想试一试。”

明氏百年忠君,为国为民。

他不愿背弃先祖的信仰,所能接受的最大程度,也不过是立玉倾之子为储。

太行,依旧是姚家的太行。

广宁侯微笑着看他,“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当年的燕京双璧,如今只剩了你一个,何等凄凉可叹。若无当初那场大难,玉倾活下来,坐了那个位置,想必今日之太行,会是不一样的局面。”

他极目远眺,看向男子身后的如墨山水。

可惜对面男子看不见,否则这江山绵延如画,多么令人心折。

风卷过一朵杏花,轻轻落在白雨渐手边。修长的指尖一动,拈起一枚雪白玉子,落在棋盘之上。

广宁侯垂眸,目光微沉。

他输了。

思绪拉回,姜远道缓缓开口,声音随着夜风送来,“没有想到,该死之人没有死,竟是死而复生,横在你我之间?当初那一局,本侯应当险胜一招才是,怎么反叫白兄救活了一颗棋子,还成了这操盘的棋手?”

他一边叹息,一边后退。

他身前之士,接连倒下,尸身堆积如山,他面上却无半点恐惧之意,反倒满是兴奋,“当初若是万箭齐发,今日之局面,便不会如此有趣了吧!”

那人恍若未闻,却是挽起弓箭对准了他。

姜远道语气骤沉,“白雨渐,若你就此罢手,本侯许你高官厚禄,如花美眷,明家百年的繁荣与荣耀!届时无人能够越了你去,权柄在握,封侯拜相,岂不美哉?”

“死守臣节,又有何用?你所护佑的,难保不会有一日,变作屠刀,斩下你的头颅!到了那日,你也不会后悔吗?”

白雨渐松手,离弦之箭如同电光一般向他射去。

“我从不悔。”

利箭再次被死士挡下,姜远道恨恨道,“今日你背信弃义,是本侯失算。来日你我战场之上,兵戎相见,不必留手!”

“你最好保住你这条命,不然等白兄一死,再无人能够掣肘,”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本侯即刻厉兵秣马,率我临清铁骑,踏平燕京,登基为皇,改国号为昭!要这天下臣民,尽数臣服在我姜远道的脚下!”

他大笑着扬长而去,那笑声桀骜无比,“本侯还给白兄留了一件礼物,白兄若是见到了,可不要太过感激。”

东方天色泛起微白,天快亮了,天地间风静云淡,唯有马车辘辘之声回荡。

“追。”

白雨渐挥手。一旦放虎归山,太行难保不会一朝倾覆。

瞿越却担忧道,“家主,您的脸色……”

他追缉广宁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又不是钢筋铁骨,常人的身体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无妨。”仍旧是淡淡的那一句,只是刚说完,他便支撑不住地半跪在了地上,捂唇咳嗽起来,肩背线条不断地耸动。

……

京中近来,颇不太平。

广宁侯逼宫,好在禁卫军统领与雁南明氏家主联手,逼退反贼,追缉到城外五十里地,广宁侯失去踪迹。

禁卫军正在全力搜捕,一旦发现踪迹,格杀勿论,确保其不会回到临清。

一旦回到临清,则意味着此人,随时会有卷土重来的风险。

因救驾有功,圣上龙颜大悦,白雨渐获封丞相,一时间风头无两,这是时隔十六年,雁南明家再出丞相。

只是,不同于明徽素来的贤良忠君名声,这位丞相大人,争议颇多。

他前有强辱皇妃、杀人灭口之嫌,一夜之间便从死牢脱身,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权相。

四大家族之中,扶绥池家,雁南明家皆唯他马首是瞻。

这渐渐地,流言四起,传他实为奸佞。而他从未出面澄清。好似那些流言,都与他无关。

上朝之时,有人借此挑事,他只是一笑置之。

不过,这位明氏丞相待皇帝的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而皇帝竟也不恼不怒,对他那些堪称刺耳的谏言全盘接收,爽快认错,坚决不改。

惹得丞相大人面色铁青,愈发眸若寒霜,散发出令人退避三舍的冷气。

太行的朝堂,就这么日复一日,诡异又和谐地运转着。

除了姜远道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之外,一切倒还算平和。

然而不日,一纸封后诏书,震惊朝野。

天子大婚,自然是大事。

自从逼宫那日以来,蓁蓁许久都没见到白雨渐了,整日在宫里除了给虞氏看病,便是看看书,绣绣花。

她不知为何姚玉书会给她后位,问起此事,姚玉书都是但笑不语,要么便说,被她情深义重所感动,非要给她皇后之位作为补偿。

这种话,她怎么可能相信?

夜里泛着幽幽凉意,她看向那件华美的凤袍,不禁有些困惑,自己究竟想不想做这皇后,这皇后做着又有什么意义?

她与姚玉书,毕竟不是真的夫妻。

经历那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执念已不是那么深了,想起白雨渐,心中也没了什么波动。

只要他不动俪韦,她与他也没有什么冲突的必要。

此人掌控了扶绥池家,与雁南明家,如今对上他,很难有胜算。

她势单力薄,不若韬光养晦,皇帝姚玉书,是不敢指望了,他从俪韦那里夺来的权柄,还没热乎,就被白雨渐夺去了。

白雨渐,就是下一个俪韦。

她开始认真地考虑。

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太行未来的储君。

月色盈盈,她把窗推开,亮银般的月光流淌进来。

已至暮春,杏花树正簌簌往下落着残花,那一朵一朵的杏花,顺着树下男子乌黑如绸缎的发往下落。

落花人独立,白雨渐衣袖飘然若流云,长身玉立,如落三重雪。

“丞相大人。”

她淡漠而疏离地看着他。

他一惊,也没有想到不过是来探视一眼,竟会惊醒了她。

“皇后娘娘。”

时隔数月再见,他的气质好像变了一些,那锋利冷峻之感稍褪,脸色也苍白了很多。

蓁蓁盯着他。

她不可能跟姚玉书有一个孩子,那么。

她的视线,从男子那双深邃内敛的桃花眼,滑到他的薄唇之上。

他垂眸,刚想告退,少女的嗓音却幽幽响起。

“丞相大人,本宫的女儿红,你不进来饮一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