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抿着薄唇, 视线从上至下落在他们身上。如此深情厚谊,倒显得他是那为非作歹、薄情寡义之徒。
他盯着地面,姚玉书呕出的那些东西,目光倏地一凝, 变得森寒。
“白雨渐, ”蓁蓁轻轻拍打着姚玉书的背, 忽地开口,“本宫以天子的名义命令你, 即刻撤兵!”
姜远道手握五十万兵权,自古以来谁有兵权谁最大, 她可不信, 他们真的会立玉倾太子的儿子为太子。
即便是立,到时候大权还是落在他们手中,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仰仗旁人鼻息苟活, 她死也不愿沦落到那样的境地!
白雨渐不语。
她拔下金簪,抵住自己咽喉, 看着他的目光微冷,“不是说对我真心实意么?你若不应此诺,本宫便即刻死在你面前。”
她心中也没底, 白雨渐此人执拗强硬, 若如此都不能威胁到他,恐怕只能拖延时间等俪韦来援了。
白雨渐盯着那抵在她脖颈的尖端,眼眶却是微微红了。
好啊……他亲手教出来的,为了心爱男子的地位与性命,竟拿自己的性命逼他。
他喉结上下滚动,强压心中怒火, 遏制住夺去她手中金簪的冲动,冷声道,“娘娘,可否让微臣与圣上单独说几句话。”
谁知她竟是一下子护在了脸色苍白的姚玉书跟前,“你要做什么?”
少女看向他的眼里全是警惕,唯恐他伤害她身后之人。
白雨渐的手指捏紧了又松开,忍不住声线微冷,斥道,“让开。”
她却是倔强地抬着头。
白雨渐大怒,胸口气血翻涌,喉头涌上的鲜血被他咽了进去。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微臣以微臣与雁南明氏全族性命起誓,不会伤害圣上!”
蓁蓁不敢信他,姚玉书却气若游丝道,“既然白卿有话要与朕说爱妃,你就先退下吧。”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没事,蓁蓁却万般不放心,眼眸含泪,他柔声哄了许久,她这才抹了泪起身离开,只是也不敢走得太远,只在殿外等候。
待那少女离开,白雨渐方才看向咳嗽不止、面容苍白的皇帝。他躬身行了臣礼,“皇上。”
语气里却隐含了一丝厌恶,“皇上的呕吐物中,并无毒物,何必故作姿态。”
姚玉书擦了擦嘴角,含笑道,“白卿啊,这就是为何你性子总讨不了好的缘故了,自古以来,苦肉计总是屡试不爽啊。”
“不来这么一出,怎么换来这一线转机呢?”
白雨渐面容冷峻。
他实在想不通,缘何她会看不清此人的真面目,对他死心塌地?
“不过,爱妃当真是对朕一片痴情,若非今日之事,朕恐怕都想不到爱妃对朕的感情,已然深到如此地步。”姚玉书看着自己的手掌,轻叹。
一口一个爱妃,白雨渐的手指捏得咯吱作响。
姚玉书心中快慰,朝堂上哪代帝王,会被臣子揪着错处,训个没完,这白雨渐他动不了,难道还不能膈应一番吗?
“明月楼中,你对朕的爱妃做出那种事,朕可是怒火攻心呢。”
姚玉书沉声道。
“她是微臣一手带大,十年兄妹相称。明月楼真相究竟为何,想必皇上最清楚不过。皇上,接下来的话,微臣不是以臣子的身份,而是以她兄长的身份,与皇上商议。”
他的眸光平静无波。
“说罢。”
姚玉书好整以暇地抬眼看着男子。
“之前种种,若无皇上指使,微臣可不相信。”白雨渐声音里压抑了许久以来的怒气,“不过细思之下,都是微臣之过。微臣不该将她教的那般善良仁慈,屡次被人利用而不知。”
“哦?白卿所言当真?朕怎么听说过一段往事,有意思得很。她心有不平,朕自然是乐意成全,”姚玉书一脸漫不经心。
男子面色更寒,“皇上若当真想要成全于她,就该教她,真正的报复是什么。拿到丹书玉令之后,便将微臣打入死牢,摧毁微臣最在意的东西,譬如抓住明家人,亦或是白家人,一个一个地,在微臣面前用最残忍的方法杀死,或者,将微臣死去的亲人刨坟鞭尸。微臣必将难以忍受,生不如死,这才是真正的报复。”
姚玉书不寒而栗,“你说什么?”
一个苦心筹谋,要报灭门之仇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敌人最痛苦。
白雨渐闭了闭眼,淡淡道,“可是,她都没有。她始终在用自己作为筹码,不曾牵连任何人。所以,看着她的所作所为,微臣不觉怨恨,唯有心疼。而且微臣并不觉得,皇上是在成全她。”
那次与她纠缠的一夜,他是真的想去死的。他不该那样待她,她无论如何都不该被那样对待。
后来,她的每一次靠近,都扰得他心神不宁,意乱情迷之下的吻,已是他对她最过分的极限。
不能再有一次了。
他怕他会发疯。
白雨渐的口吻,让姚玉书诡异地有种自己正在被大舅哥教训着的感觉,他正这么想着,就看到男子那始终不化冰山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
他声音难得温和,夹杂若有似无的叹息。
“她从来,都没有长大过。”
看着他,姚玉书忽然很想知道一件事。
“倘若,朕当真抛弃了她呢?”
他试探着说,“倘若冷宫中的元贞,是真正存在的,白卿你?”
白雨渐蹙眉,他那双桃花眼中,竟是飞快闪过一抹寒光。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让姚玉书捕捉到了。
“白雨渐,你放肆!”
姚玉书脸色发青,语气僵硬,“难道,你还想弑君不成?!”
“我不知道。”
白雨渐垂下眼睑,低低道。
他真的不知道,他会为她做出什么事。他已经破例了很多次。他的人生从与她重逢开始,早就已经脱离了既定的轨道,往着未知的方向而去。
“可她不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责任。我……从没想过放弃她。”
“那你当年,又为什么要她的命?”姚玉书只觉得好笑,这可与他从蓁蓁那里听见的不一样。
白雨渐沉默了。
当年在场的,除了池复和白家人,还有一人。
广宁侯,姜远道。
没有那一箭,等着她和印朝暮的,会是万箭穿心。
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也是让他肝胆欲碎的噩梦。
他射出的那一箭,并非推她入死局,而是她仅有的一线生机。可这样的话说出来,没有人会信。
姚玉书叹道:“你同朕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朕不见得会告诉她,这对朕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若是蓁蓁一直恨着他,便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姚玉书也说不准自己是什么心理,看着这对养兄妹反目成仇,他有种身为旁观者的漠然。或许,还有一些幸灾乐祸?
“言归正传,白卿究竟想与朕谈什么?”
白雨渐居高临下,目光从他身上缓缓碾过,竟是有种睥睨之感。
“广宁侯为了如今局面,已苦心筹谋两年,他与臣有君子之约,两年之内,若微臣能挽大厦将倾,则不反。”他声音低到几不可闻,“皇上今日得以苟活,应当庆幸,你是她心爱之人。”
许久之后,姚玉书久久凝望殿外那抹修长高俊的雪白背影,耳畔还停留着男子清寒的嗓音。
一,立魏元贞为后,予她中宫之尊,椒房之宠。永不废后,永不伤她性命。
二,若她三年内无子,则立玉倾之子为储君,过继在她膝下抚养。
三,赐他与府中女子和离,并为其重新婚聘良人。
而他白雨渐承诺,永不婚娶。不娶妻妾,不会留下子嗣在世。他姚家多年来担心的明家造反自立的局面,永远不会到来。
蓁蓁站在殿外,心内焦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只见得白衣男子踱步而出,脸色清寒,她心惊肉跳,快步擦过他身,走向殿内,却被他低低唤住。
迎着她的眸光,白雨渐只觉好笑,“怎么,娘娘怕臣弑君?”
她嗤笑,“大人联合广宁侯逼宫,还有什么是大人不敢的呢。”
白雨渐闭了闭眼。
他忽然敛身下拜,在她脚边声线低沉,“微臣愿领命平叛,捉拿逆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他第一次向她低头。愿意为了护住她满身荣华,置身背信弃义之地,守住那人岌岌可危的帝位。
皇帝昏庸,却庇护她数年,也将实权交于她手,落到被姜远道圈禁的地步。而她,亦是以性命回护。
往常总以为是虚情假意,宫廷之深,何来真情?一时的享乐,焉能长久。
可方才看到那些场景,他头一次没了自信,两年,原来真的可以敌得过朝夕相处的十年。
他按住心口种种翻涌的情绪,“禁卫军统领何在?”
瞿越走到他身边,沉声道,“正在雁荡门外,禁卫军有小半数被姜远道所控制。只是,姜家五十万大军远在驻地,一时半会儿没能入京。”
禁卫军多半还在手中,局势尚且有扭转之机。
白雨渐道,“若是此战……我不能归来,你务必要护住她的性命。”
他还是不信姚玉书。不信皇帝,会将她看得比帝位还重。
蓁蓁不知他在与瞿越低语什么,大抵是如何退敌,只是,他竟然真的打算继续拥戴姚玉书吗?
他不会还留着什么后招吧?
她实在是怕了,也许白雨渐有些话,说的是正确的,她久居深宫,对于前朝之事只是一知半解。
今日有此一难,也是她的命数。正想着,却见男子一步一步向她走来,雪白袍袖层层叠叠,在夜风中翻飞起舞,宛如那降世谪仙。
男子停在了她的身前,修长的身影几乎笼罩住她。长长的睫毛翕动,一双桃花眼里情绪复杂。
“此战凶险,非死即伤。”他克制地没再上前一步。
“天亮之前,若回来的不是我,就带着丹书玉令,从密道跑吧。宫中应该有这种地方。”
他低低地说。
似乎怕她担心,他又添上一句,“禁卫军统领与微臣相识,当初围剿俪府时,便是他助臣一臂之力。姜远道的五十万大军在驻地,一时半会儿进京不得,我们还有胜算。”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他的眸里落了重重光影,却全是她的面庞。
“你们,有几成胜算。”
“不到五成。”
她的手心一颤,随即狠狠地握住了,抿着唇一句话都没说。
白雨渐低垂着眸,清透的瞳仁里似乎含着很深的什么。
“若你能得胜归来,本宫……会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
白雨渐眼中划过一丝失落。
“微臣多谢娘娘。”
旋即按剑而起,衣袖飞扬如雪,大步离去。
蓁蓁立在杏花树下,看着他逐渐隐匿于黑暗中的背影。
直到他完全离开,两个暗卫这才匆匆现身。
“主子,是要属下浑水摸鱼,”他手放在脖子边,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还是帮助白大人,稳住局势?”毕竟大敌当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蓁蓁想起那劈下来的剑锋,以及姜远道轻蔑的神色,她毫不犹豫,轻声道,“杀了广宁侯。”
她的目光一直看着前方,那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若有机会,白雨渐的命,也不必……”
刚想吐出“留着”二字,忽然有一朵杏花从枝头坠落,擦过鬓边,坠落到了地上。
她一怔,盯着那朵残败的杏花,竟是没将那两个字说出口。少女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颤动,“他的命,是本宫的,是生是死,该由本宫亲自定夺。”
……
白衣男子拈弓搭箭,一双桃花眸微眯,拉满长弓的瞬息,虎口力道骤然松懈。
咔嚓!利箭破空而去,没入皮肉,正中心脏,分毫不差!
紫袍男子推开身前已然气绝之人,在众人的保护下疾步退避,扬声大笑,“白兄,不知那废物许了你什么好处,竟是令你与本侯反目。莫非,将那貌美皇妃赏你了不成?”
纵然有死士前仆后继地保护,然白雨渐的倒戈到底令他防不胜防。姜远道被追缉多日,体力也到了极限,难免目光阴冷地喝道,“你真是迷了心窍了!”
白雨渐揩去唇角鲜红,“侯爷当初与白某的约定,白某没忘,侯爷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当年,广宁侯与他定下君子之约。
白雨渐归入他麾下,雁南明氏的嫡长子,手握丹书玉令,是他最重要的盟友。
姜远道执黑,落于棋盘之上。
“姚玉书这个皇帝,可是俪韦亲自扶植的傀儡,你不杀皇帝,恐怕永远动不了俪韦的根基。”
彼时男子衣袍如雪,眼上还缚着白绫,他指尖落下一子,“白某想试一试。”
明氏百年忠君,为国为民。
他不愿背弃先祖的信仰,所能接受的最大程度,也不过是立玉倾之子为储。
太行,依旧是姚家的太行。
广宁侯微笑着看他,“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当年的燕京双璧,如今只剩了你一个,何等凄凉可叹。若无当初那场大难,玉倾活下来,坐了那个位置,想必今日之太行,会是不一样的局面。”
他极目远眺,看向男子身后的如墨山水。
可惜对面男子看不见,否则这江山绵延如画,多么令人心折。
风卷过一朵杏花,轻轻落在白雨渐手边。修长的指尖一动,拈起一枚雪白玉子,落在棋盘之上。
广宁侯垂眸,目光微沉。
他输了。
思绪拉回,姜远道缓缓开口,声音随着夜风送来,“没有想到,该死之人没有死,竟是死而复生,横在你我之间?当初那一局,本侯应当险胜一招才是,怎么反叫白兄救活了一颗棋子,还成了这操盘的棋手?”
他一边叹息,一边后退。
他身前之士,接连倒下,尸身堆积如山,他面上却无半点恐惧之意,反倒满是兴奋,“当初若是万箭齐发,今日之局面,便不会如此有趣了吧!”
那人恍若未闻,却是挽起弓箭对准了他。
姜远道语气骤沉,“白雨渐,若你就此罢手,本侯许你高官厚禄,如花美眷,明家百年的繁荣与荣耀!届时无人能够越了你去,权柄在握,封侯拜相,岂不美哉?”
“死守臣节,又有何用?你所护佑的,难保不会有一日,变作屠刀,斩下你的头颅!到了那日,你也不会后悔吗?”
白雨渐松手,离弦之箭如同电光一般向他射去。
“我从不悔。”
利箭再次被死士挡下,姜远道恨恨道,“今日你背信弃义,是本侯失算。来日你我战场之上,兵戎相见,不必留手!”
“你最好保住你这条命,不然等白兄一死,再无人能够掣肘,”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本侯即刻厉兵秣马,率我临清铁骑,踏平燕京,登基为皇,改国号为昭!要这天下臣民,尽数臣服在我姜远道的脚下!”
他大笑着扬长而去,那笑声桀骜无比,“本侯还给白兄留了一件礼物,白兄若是见到了,可不要太过感激。”
东方天色泛起微白,天快亮了,天地间风静云淡,唯有马车辘辘之声回荡。
“追。”
白雨渐挥手。一旦放虎归山,太行难保不会一朝倾覆。
瞿越却担忧道,“家主,您的脸色……”
他追缉广宁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又不是钢筋铁骨,常人的身体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无妨。”仍旧是淡淡的那一句,只是刚说完,他便支撑不住地半跪在了地上,捂唇咳嗽起来,肩背线条不断地耸动。
……
京中近来,颇不太平。
广宁侯逼宫,好在禁卫军统领与雁南明氏家主联手,逼退反贼,追缉到城外五十里地,广宁侯失去踪迹。
禁卫军正在全力搜捕,一旦发现踪迹,格杀勿论,确保其不会回到临清。
一旦回到临清,则意味着此人,随时会有卷土重来的风险。
因救驾有功,圣上龙颜大悦,白雨渐获封丞相,一时间风头无两,这是时隔十六年,雁南明家再出丞相。
只是,不同于明徽素来的贤良忠君名声,这位丞相大人,争议颇多。
他前有强辱皇妃、杀人灭口之嫌,一夜之间便从死牢脱身,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权相。
四大家族之中,扶绥池家,雁南明家皆唯他马首是瞻。
这渐渐地,流言四起,传他实为奸佞。而他从未出面澄清。好似那些流言,都与他无关。
上朝之时,有人借此挑事,他只是一笑置之。
不过,这位明氏丞相待皇帝的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而皇帝竟也不恼不怒,对他那些堪称刺耳的谏言全盘接收,爽快认错,坚决不改。
惹得丞相大人面色铁青,愈发眸若寒霜,散发出令人退避三舍的冷气。
太行的朝堂,就这么日复一日,诡异又和谐地运转着。
除了姜远道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之外,一切倒还算平和。
然而不日,一纸封后诏书,震惊朝野。
天子大婚,自然是大事。
自从逼宫那日以来,蓁蓁许久都没见到白雨渐了,整日在宫里除了给虞氏看病,便是看看书,绣绣花。
她不知为何姚玉书会给她后位,问起此事,姚玉书都是但笑不语,要么便说,被她情深义重所感动,非要给她皇后之位作为补偿。
这种话,她怎么可能相信?
夜里泛着幽幽凉意,她看向那件华美的凤袍,不禁有些困惑,自己究竟想不想做这皇后,这皇后做着又有什么意义?
她与姚玉书,毕竟不是真的夫妻。
经历那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执念已不是那么深了,想起白雨渐,心中也没了什么波动。
只要他不动俪韦,她与他也没有什么冲突的必要。
此人掌控了扶绥池家,与雁南明家,如今对上他,很难有胜算。
她势单力薄,不若韬光养晦,皇帝姚玉书,是不敢指望了,他从俪韦那里夺来的权柄,还没热乎,就被白雨渐夺去了。
白雨渐,就是下一个俪韦。
她开始认真地考虑。
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太行未来的储君。
月色盈盈,她把窗推开,亮银般的月光流淌进来。
已至暮春,杏花树正簌簌往下落着残花,那一朵一朵的杏花,顺着树下男子乌黑如绸缎的发往下落。
落花人独立,白雨渐衣袖飘然若流云,长身玉立,如落三重雪。
“丞相大人。”
她淡漠而疏离地看着他。
他一惊,也没有想到不过是来探视一眼,竟会惊醒了她。
“皇后娘娘。”
时隔数月再见,他的气质好像变了一些,那锋利冷峻之感稍褪,脸色也苍白了很多。
蓁蓁盯着他。
她不可能跟姚玉书有一个孩子,那么。
她的视线,从男子那双深邃内敛的桃花眼,滑到他的薄唇之上。
他垂眸,刚想告退,少女的嗓音却幽幽响起。
“丞相大人,本宫的女儿红,你不进来饮一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