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
“什么?”
全子衿惊讶至极。
他扫了面前男子一眼, 脸色变得极为古怪,“你要那种药做什么?”
看着他身上的婚服,全子衿渐渐地回过味来了,到底是老铁树开花, 这第一天做新郎官, 许是没把握好——不过, 怎么弄成这副模样,还不顾大雨的, 来宫里找那种药?
“看来,师兄对嫂子很上心啊。”
全子衿一边给他翻找药膏, 一边调侃道。
白雨渐什么都没说。
接过药就往外走, 却被全子衿喊住:“哎!师兄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全子衿匆匆上前,只见他的手上竟是有被烧伤的痕迹,看上去还挺严重, 修长的指节却紧紧蜷握着什么东西。
他细细看了一眼, 却也没分辨出那是什么,竟让他这个冷心冷肺的师兄这样宝贝。
“我无事。”
“什么叫无事?”全子衿理解不能, 他让白雨渐等着,连忙转身去柜子里翻出纱布和药膏,“你这手可是状元郎的手, 怎么可以这般不上心?”
他将纱布和伤药递过去, 白雨渐眼眸低垂,咬着绷带缠住手背,自己草草包扎了两下,又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看着男子大步离去的背影,全子衿摇了摇头。
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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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脸色沉郁、缓步走进的男子,蓁蓁很是有些惊讶。
按照安宁那个娇纵的性子, 怎么可能轻易就将平安符给他,她都准备叫人灭去两盏灯烛,紧闭宫门准备就寝了。
白雨渐那只被包扎的手垂在袖子底下,另一只手掌心向上,朝她摊开,赫然便是那枚被她送到白府的平安符,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瓷瓶。
蓁蓁只拿过了平安符,皱眉看着那瓷瓶。
“这是?”
白雨渐不作声,将瓷瓶轻轻放在了桌上,发出细微声响。
药味飘进鼻尖,很快就辨认出了是什么药材,蓁蓁的脸色登时变得古怪起来。
她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他竟然还真的给她找来药。
他……难道是去了太医院,白雨渐这样的人,也能开口让人拿这种药?
蓁蓁脸色愈发古怪了,偏偏他一直没有什么表情,蓁蓁只好把目光放在了手里的平安符上,忽然有些惊讶。
边角卷着,有些烧焦的痕迹。
看来自己的猜测还是没错的,安宁果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这平安符都烧坏了,想来,也送不出手了。”她幽幽地说道。
“还是还给大人吧,”蓁蓁转过头,这次倒是没用扔的,而是让玄香交到他的手中。
白雨渐一怔,接过平安符,一点一点地攥紧了,他的指骨攥得泛白,脸色却很平静,将平安符收进了袖口。
与长春花簪,还有白玉手镯放在一起。
蓁蓁看他一眼。
想了想,她面上流露出关切的神色道:
“大人是太行股肱之臣,却在本宫宫外淋了半天的雨,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圣上若是得知,怕是要怪责于本宫苛待大人,还是快快回府吧。”
她的语气客气疏离,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只要是人都听得出来。她重新拿起了那卷医书,烛光之下容颜如玉,额心花钿灼灼人眼。
白雨渐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没有听见他的声音,蓁蓁抬眼,却见他脸色苍白,缓缓躬身。
“微臣告退。”
蓁蓁眸光倏地一凝。他发间簪子,是一支竹节簪。
“皇上驾到。”
忽然一声尖利的唱喏,划破了气氛的凝滞。
白雨渐转身,却是撞见了迎面而来的皇帝。
“微臣参见皇上。”他反应倒是平静,不见半点慌乱,好像一滩不会再有波澜的死水。
“爱卿快快请起。”姚玉书如同往常一般一团和气,连忙将男子扶起,看清他形容却是面露惊讶。
“爱卿你这是……?”
他顿了顿,“朕一早就听闻爱卿进宫。这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不知是有何要紧之事,竟是不顾宫规,求见朕的爱妃?”
三言两语,已有不悦之意。姚玉书却依旧笑吟吟的,目光中隐约含着探寻。
新婚之夜抛下圣上赐婚的妻子,进宫求见贵妃一事。
不说这阖宫之人,恐怕明日,就该传遍燕京了。
自毁声名,顺便坐实了魏贵妃的祸水之名。
不知,这位刚正不阿的白大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蓁蓁倚在贵妃椅上,笑吟吟地看着这对君臣。
白雨渐并没有思虑多久,他眸色漆黑,道:
“微臣来给娘娘送一些药材。”
姚玉书挑眉。蓁蓁却是惊讶,他竟然毫不隐瞒,直接就说出来了?她下意识看了眼手边的瓷瓶,眉心蹙起。
“爱妃你病了?朕怎么不知晓?”姚玉书快步走了上来,忧心不已。
“皇上不必担心,”蓁蓁安抚,越过他对上白雨渐漆黑的眸光,嗓音柔软道,“不过是区区小病,怎就劳动了大人?本宫知晓,大人素有神医之名,也相信大人的医术。可本宫的身子啊,乃是太医院该操劳的事,大人还是不必越俎代庖,专心为圣上分忧吧。”
姚玉书颇为感动,搂紧了少女的肩膀,“爱妃实在是朕的贤内助啊。”
而她温顺地依靠在皇帝的怀中,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儿,掀起长睫看着那僵立着的男子。
“爱卿的手……又是怎么回事?”姚玉书视线下落,忽然出声。
谁都没有想到皇帝会这般敏锐。
白雨渐甚至不曾低头,他声音低哑:“只是不慎划伤,并无大碍。”
“爱卿这只手,还真是多灾多难,”姚玉书感慨,忽地扬声,“来人,”
立刻有小太监上前。
“皇上。”
“去拿朕的金疮药,送几瓶到爱卿府上。马上就要到春猎的日子了,爱卿你这手可得养好了,朕还想与爱卿好生地比试一场呢。”
白雨渐抿紧唇瓣。
他微微颔首,“皇上,微臣有事相求。”
“哦?爱卿请说。”姚玉书倒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白雨渐道:“微臣请皇上收回成命。”
他嗓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微臣无心儿女情长,还请皇上,收回赐婚的旨意。”
“爱卿,”姚玉书嘴角的弧度渐渐收起,眸光也冷了下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自古君无戏言,你这般反复,莫非将朕的旨意,视同儿戏?”
白雨渐抿唇,忽然迎向皇帝的眸,一双桃花眼里落满寒霜,缓声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肩上的手骤然收紧,姚玉书勾唇在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他轻声道:
“爱卿这是,对朕有所不满。”
“微臣不敢。”白雨渐浓睫低垂,“微臣只是想要劝诫皇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蓁蓁微惊。他这是试探?还是看破了什么?
白雨渐看她一眼,“何况,圣上为那女子赐名元贞,冒犯了贵妃娘娘的名讳。微臣思及此处,心中便是惶恐难安,故而,恳请圣上收回成命。”
一句话,将分明是他求娶,变成皇帝随便找了个人,更名换姓塞进他的府上。
姚玉书冷笑一声:
“白卿,若朕朝夕令改,你让天下人如何看朕?”
他声音微微发沉,显然不悦到了极点。
这姚玉书平时跟只笑面虎似的,从来没有这么生气的时候,蓁蓁饶有兴致地看着白雨渐,若是再顶撞下去,难保皇帝不会大怒,他白雨渐当真是那般毫无畏惧之人?
白雨渐却沉默了。他喉结一滚,平静道:“是。”
“微臣遵旨。”
“好了,爱卿若是没其他事,便退下吧,”姚玉书抚着蓁蓁的手背,轻笑起来,方才的怒气一下子无影无踪。
他们亲密的姿势,白雨渐像是看见,又像是没看见。
他抱拳,转身缓缓踏出了碧梧宫。他的背影迎着月色,看上去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银光。正红色的婚服被风一吹,像是浸饱了鲜血。
蓁蓁呼吸平缓,倚在姚玉书怀中。
姚玉书垂眸,看着少女乖巧无害的脸庞,“爱妃可否给朕解释一下,在朕不知道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皇上在说什么,臣妾怎么听不懂?”蓁蓁语气困惑。
姚玉书俯身,遗憾地说,“爱妃似乎失败了啊,白卿看上去,并不像是一颗听话的棋子。”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痒得她咯咯笑起来。
心中却在想……那当然,她要的只是他手里的钱权,顺便让他体会一下从高台掉下来的感觉。白雨渐那种人怎么可能当谁的狗。
她起得身来,半跪在地,温驯地趴在皇帝的膝头,抬起一双水光漫漫的眼眸,“皇上,是在责怪臣妾无能吗?”
“朕怎么舍得?”姚玉书嘴角勾着,“爱妃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看了桌上那瓷瓶一眼,苦劳二字,稍微咬重。
蓁蓁好笑,姚玉书还是头一次在她跟前这般阴阳怪气。
“白卿手上的伤,是因为爱妃吧?若朕是白卿,被你这般算计、狠心抛弃,只怕要恨你入骨。”
他按着她的后脑勺,贴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蓁蓁“噗嗤”笑了,这才哪到哪呀?
她娇滴滴地说道,“还不是皇帝哥哥教得好?”
姚玉书皮笑肉不笑,“朕可没有教你这般对付男人。”
她沉默了一下。
“皇帝哥哥如今,是不愿再信任臣妾了吗?”
她跪着,眼含泪光,鼻尖泛红,这样的姿态……难怪连白雨渐那样冷情冷血之人,都深陷进去。
姚玉书眸色一暗,心疼道:“快起来吧,地上凉,爱妃若是病了,朕可要心疼了。”
蓁蓁转瞬笑颜如花,她摇了摇姚玉书的手臂,道:
“只要皇帝哥哥还肯信任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少女甜美的笑靥令姚玉书一时晃神,又听她道:“既然皇帝哥哥还是信任臣妾的,那连枝,暂时交给臣妾保管,如何?”
姚玉书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被她摆了一道。她料到他会向她索要连枝,之前的确认信任还有扮可怜,都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
“爱妃真是,让朕又爱又恨啊。”姚玉书咬牙笑道。
他诱劝道:“连枝在你手中,到底太过危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爱妃不会不明白吧?”
“那皇帝哥哥就要用心保护人家嘛!”
蓁蓁理所当然地说道,她眸色纯真,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她是个玩弄人心的妖女。
“哦?”姚玉书凉凉地哼笑一声。
“臣妾的心,始终都是向着哥哥的,”她眨巴着眼,将手贴在他的掌心,“臣妾是皇帝哥哥的人呀。”
姚玉书一怔,不知是她哪句话愉悦到了他。他轻咳一声,脸色由阴转晴。
他也没管她放在掌心的手,径直道,“广宁侯上了折子,要朕举办选秀。”
“选秀?”蓁蓁倒茶想喝,却见姚玉书盯着自己,她反应过来,连忙将刚递到唇边的茶盏,送到了姚玉书手上。
恭敬道:
“不知皇上怎么想呢?”
“选秀之事,全权交给爱妃操办,如何?”
选秀,广宁侯,难免让人想到一个不太舒服的名字呢。姚玉书这句话,就相当于向她示好了。
蓁蓁自然爽快应下,她娇声道,“那么这一回,皇帝哥哥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姜远道手里的,五十万兵权。”
蓁蓁笑了,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手段,从别人手里抢东西,迂回一点是善用计谋,强盗一点是杀人夺宝,姚玉书的意思,似乎更倾向于第二种呢。
不过,这位广宁侯,池仙姬幕后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她也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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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桓跪在地面,低声道:
“事情便是如此,还望娘娘想想办法。”
俪韦伤在心脉,若是没有良药,只怕活不过一个月,魏桓偷偷送信才能进宫见她一面。
蓁蓁放下茶杯,缓缓道:
“本宫知道了。”
“且好生照顾义父,本宫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
魏桓得了保证,这才迅速从侧门离开,谁知他刚没了影,后脚姚玉书就走了进来。
他脸色如常,谁知一进来便狠狠地摔了一个茶杯。
“皇上息怒!”
宫人们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自从皇帝宠爱魏贵妃之后,就很少有这般大怒的时候,今日是蓁蓁进宫以来,他第一次这样大发脾气。
他们吓得够呛,倒是那少女气定神闲。她摇着扇子,华美的珠饰在脸颊旁轻晃。
“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了圣上不快?皇上快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姚玉书阴沉道:
“究竟朕是皇帝,还是他白雨渐是皇帝?”
若非雁南明氏百年的忠君名声顶在前头,他都要怀疑这个白雨渐,是不是要谋权篡位了!
蓁蓁用扇子敲了敲下巴,有些惊讶。
“白大人都做了什么,竟让圣上如此动怒?”她侧了侧脸,低声问道。
那内侍苦着脸道,“回娘娘的话,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几天来,白大人对圣上时时规劝,直言上谏。今日,他更是当着众位臣子的面,公然提及玉倾太子。”
蓁蓁无语凝噎。
这般行事,无异于老虎嘴边拔毛,谁不知道姚玉书最厌恶的,就是有人对他耳提面命,姚玉倾如何如何。
这白雨渐,是作死吗?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可恨至极!若非俪韦还未斩草除根,”姚玉书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可见积怨多深,“若非他是雁南明氏的后人,朕真想即刻将他发落到边疆去。”
“不,朕要他人头落地!”姚玉书恶狠狠地说道。
还从来没哪个臣子,能像白雨渐那般,专门戳他痛处,偏偏还有理有据,让他有火都没处发!
而且这还是姚玉书处处打压的结果,若将来这厮位极人臣,岂不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眼下,他是一点也不想维持这君臣的和谐表象了。
“圣上,来喝口茶。”
姚玉书实在恼怒,喝口茶,方才感觉心气顺了些。
“皇上若当真着恼,臣妾倒有一计。”
“哦?”姚玉书眯起眼来,“爱妃有治他的办法?”
蓁蓁勾唇一笑。
……
白雨渐已经坐在亭子里一刻钟了。
烛火映着他雪白的侧脸上,鼻梁骨挺直如玉。
他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投下浓密的阴影。
只是她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他沉默地坐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冰雕。
蓁蓁皱眉,他难道在朝堂上也是这副模样。
冷着一张脸,吐出那些让姚玉书跳脚的言论?
那倒也不难理解,姚玉书为何会对他那般痛恨了。
她摇了摇头。
“大人看上去,似乎郁结于心。”
蓁蓁将手边的碟子推了过去,里面放着印星星送来的糕点。她笑道,“近日来,本宫听皇上说了些事。所以本宫这一回,就借圣上的名义,请大人一聚。大人不会怪本宫唐突吧?”
白雨渐没动。
他道:
“娘娘,于礼不合。”
声线清寒。
蓁蓁叹息,“本宫只是想与大人说几句话,若大人觉得耽搁时间,便自行离开吧,本宫不会拦着。”
她笑吟吟地看向外边,话音一落,白雨渐便站起身来。雪白的衣袍上绣着雪松仙鹤,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振翅欲飞。
流云般垂下的袖口掩住手背,上面还缠着绷带。
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蓁蓁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眸光转回,落到那碟子糕点上。谁知,面前又笼罩下一道阴影。
竟是白雨渐又回来了。
“娘娘有何见教,微臣洗耳恭听。”他声音低沉,态度恭谨。
“白大人啊,你啊你,”
她“噗嗤”乐了,用扇子掩着唇,眼眸水亮,“总算肯好好听本宫说一回话了。”
她似是无心那么一说,却叫他久久回不了神。
“大人先尝尝这个,可是疏肝解郁的良品呢。”
她白皙的指尖拈起一块糕点,颊边两个梨涡甜美无比。
“不必。”
他道。
“微臣一向不喜甜食。”他又加上一句。
稀奇,他还懂得主动解释了。
蓁蓁倒也不勉强他,红唇轻启,将糕点放进口中,口腔里充斥着清甜的香气。
她微微眯起双眼,“大人饱读诗书,上回说的君臣之礼,还让本宫记忆犹新呢。”
“只是,皇上近来……很是有些烦闷。”
她唇瓣一张一合,白雨渐有些恍然。
他轻轻俯身,似乎是要靠近于她,清澈的瞳仁中倒映着她的面庞。
蓁蓁不躲不避,唇边含着微末笑意,他却是忽地侧身,坐在一旁的石凳之上。
烛火摇曳,他眸色清冷,抚了抚衣袖,淡声道。
“娘娘,微臣不过是尽臣子的本分。”
白雨渐也有些不解,为何如今,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对话。
“本分,”她轻轻笑了,有点无奈也有点轻嘲,“自古以来,毫无忌讳,直言劝诫于君主,最后能够寿终正寝的忠臣有几个?大人如此行事,就不怕将来,落得个被挖坟鞭尸的下场?”
他忽地打断,“娘娘,微臣今后是生是死,与娘娘有何干系呢?”
他一双桃花眼静静望着她,似深海无澜,里面黑得折射不出一丝光彩。
……这怼人的毛病,是改不过来了吗。
她叹了口气,“白大人,本宫在与你商量。”
“若娘娘此行,是来做皇上的说客,大可不必,”白雨渐寒声道,“微臣问心无愧。”
他拂袖就要站起。
“大人若是对本宫心怀怨气,可以直说。”
她将他叫住。
“天下需要一个贤明的君主,微臣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太行万民,别无他意。”男子背对着她,冷声开口。
蓁蓁缓缓站起,一步一步靠近,“白雨渐,你真的是为公?嗯?你问问你自己,问问你的心,雁南明氏的祖训是什么?先公后私,克己奉公,你却为了自己的私.欲,置祖宗规训于不顾。你还敢说,你是为了太行万民?”
香气再度漫上鼻尖,他额角青筋狂跳,她还是要说。
“你我同为圣上,你在前朝,我在后宫,我们应当齐心协力,为圣上分忧,不是么?”
“唉,这几日,圣上日渐消瘦、茶饭不思,本宫瞧在眼里,痛在心里。白大人若是再这么下去,往轻了说,是忠言逆耳。往重了说,便是不体恤圣上……若是因此影响了皇嗣,大人岂不是要成太行的千古罪人了?”
他僵在那里,好半天都一动不动,脖子上的经脉抖抖地立起来,耳后慢慢现出一抹血红。
蓁蓁知道,他在强忍心中的怒火。
她以为他就要绷不住了,谁知他脚步忽地一动,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看着他袖袍随风烈烈飘动,笑吟吟地唤了一句。
“白大人,真的不吃一块点心再走吗?
他压根不停,雪白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小径尽头。
翌日便有消息传来,白雨渐一回府上,便病倒了,接连几天没能朝见。
皇帝大喜,亲自下旨,令其好生养病。翌日,携贵妃前往白府——如今的明府探望。
众人皆将这份君臣之谊传为美谈,帝王两次探望,真是独一无二的看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