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 我对你,有非分之想

“滚,全都滚出去。”

白雨渐薄唇轻启,冷声叱道。从未见过他情绪如此失控,众人都吓了一跳。

然而被那双眼眸森寒扫过,众人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顿时没有人敢再逗留,纷纷退下。

池家叔父还想劝说点什么,白雨渐却是负手而立,侧颜冷冽漠然得让人心生惧意,不敢上前。

白琴氏则是脸色铁青。

她顿了一顿,缓声叮嘱道,“雨渐。这一次事关人命。我希望你能够公私分明。”

顷刻间,屋内只剩两人。

唯有地上一滩血迹,昭示着方才发生了一桩凶案。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雨渐走到蓁蓁身前。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藏在裙下的膝盖处。

白琴氏用了重力,那处必定是一片乌青。

自从她留在他身边以来,他从来都没有打骂过她,连稍微重一点的责难都没有。

可是自从进到白家……她究竟受了多少苦,以至于离开白家时都是轻松的神情。

他的心脏微微缩了一下,好像又陷入那种古怪的情绪中了。

他看到了地上的碎片,他弯下身,长指微曲,将那些碎片一片一片地捡起。

即便碎片锋利,划破了指尖,有血珠渗出也不在意。

“没有用了。”

少女的声音倏然响起。

蓁蓁看着那些碎片,摇了摇头,像是陈述事实一般毫无波澜地说,“都已经碎了,扔了吧。”

白雨渐却没有理会,将它们一片一片捡拾起来,又用帕子包好。

他这番,却是挑动了蓁蓁一直紧绷的弦,她忽然道:

“兄长何必再与我虚与委蛇。池仙姬如今重伤未治,怕是要失血过多而死了。您是他的夫君,还是好好关心一下她吧。”

白雨渐的手藏在袖子下,闻言皱起眉来,“蓁蓁,不要任性。”

“任性?”蓁蓁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忽地哂笑,“原来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不,或许如同池仙姬所说,是必须被抹去的败笔。

她勾着嘴角,白雨渐却看清她眼中没有半点笑意。

像是两点寒星的光芒,冰冷无比。

“既然兄长认定是我害了池仙姬,要怎么责罚,我都没有怨言。”

“不过,你要亲自动手吗?”

她噙着笑意,望向他的神情不再温暖。

他会亲自动手吗?就像那年送上一碗含着剧毒的鱼汤。神不知鬼不觉地,夺去她的性命。

若是那只猫没有意外跑进,死的就是她了。

无数次。

她其实都不该活着的。

落水那一次,他原本就不想救的,所以他第一时间选择了漠视,任由她沉进水中,苦苦挣扎。

光是想到这,便痛不欲生。

她不想哭的,可是大颗大颗的泪珠,还是不受控制地滑落。

巨大的委屈感挤压着心脏,蓁蓁感到难以呼吸。

少女的脸上满是血污,那些都是另一个人的血,也是她伤人的罪证。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冲开那些血迹,露出斑驳的白嫩。

“在那之前,”蓁蓁很努力,才将剩下那句话吐露出来,“兄长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为什么,你这么恨我?”

白雨渐眼中有愕然一闪而过。

随即,他沉声道:

“魏桓——他与你说了什么?!”

她却哽咽着,摇了摇头。

“蓁蓁,听我说,你不是。你谁都不是。”

白雨渐蹲下身来,与她平视。

他伸出手掌,似乎想要落在她的肩上,可最终还是放弃了,蜷缩起指节。他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脸,一张满是血污的、稚嫩的脸庞。

迎着少女模糊的泪眼,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些狼狈,下意识地偏头避开。

他的下颌线微微牵动,薄唇开合,吐出的话语依旧那么冷静自持。

好像刚才的失控,只是她的幻觉。

“池仙姬不会死,你也不会。”

他那样笃定。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之事?

池仙姬是他深爱之人。

他是神医,妙手回春。

穷尽毕生医术,定能保住她的性命,她当然不会死。

可她呢?

蓁蓁苦笑。

她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这十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她喃喃,看着他袖口上绵延的杏花,那些花朵是多么美丽,迎着春光灿烂地舒展着,像他一般。

而她一直都在模仿,想要成为如他一般的人。

可,那些花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就被血污给浸染,再也回不到纯白。

没有人告诉她,她该怎么做,怎么面对这一切。

蓁蓁轻声说,“如果你一早就知道,我是你仇人的骨肉,你又何必将我留在身边,日夜看着我,这样折磨自己呢?”

“为什么,要救我呢。那个时候不要管就好了,不管我是什么结局,都与你无关。为什么要多出这十年?”

为什么要让她对他越陷越深,再难自拔?

她忍不住地去想,假如从来没有遇到过他,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我真的不懂兄长啊,你到底是救我,还是,想亲手杀我一次呢?”

这难道,就是他的报复吗?

“白蓁蓁!”

白雨渐的语气蓦地严厉起来,他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过。

他肤色愈发苍白,喘息也有些沉重。

“事到如今,执着于此又有什么意义?你为什么要伤池袅?我希望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雨渐站起身来。

他的眸光是冷的,一直都是这么冷。

可笑她竟妄图从里面得到一丝半点的温情。

蓁蓁勾唇,指了指掉在地上的东西。

“因为它。”

长春花簪。

“那封信上早就说得明明白白,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啊。我嫉妒池仙姬,是以激愤伤人。”

她忽然扬脸,准确无误地迎上他的眸光,笑意盈盈,颊边梨涡甜美,“兄长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白雨渐浑身一震。

蓁蓁又低下头去,轻轻地问:

“那枚簪子,可不可以给我?”

她动了动身体,膝盖上的疼痛让她连起身都变得万分艰难。

白雨渐定着不动,她只好自己弯腰将簪子捡起。

上面都是血迹。

“就算脏了也没关系。”

蓁蓁自言自语地说,用袖口小心地将它擦拭干净,毕竟,这是她过去这么多年,唯一干净温柔的旧梦了。

到底是,不忍打碎。

抬眼看向白雨渐,忽然轻笑起来。

“兄长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放心,我不会自裁的。”

“你也要努力,把池仙姬救回来。听一听她口中的真相。”

白雨渐薄唇紧抿,忽然扬声:“来人,把她带下去,关进囚室。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探望。”

阴暗的光线中,他面容冷酷,修长的身影陡峭孤绝。